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锦帐春 > 19、盛家
    盛姝一晚上受了太多刺激,又因为盛家的事思来想去,最后累极了,才在萧霁瑾怀里睡着。


    天还未亮时,萧霁瑾睁开眸子,看了一眼滴漏。他本该连夜前往雍州,只是实在不放心盛姝,才多留了一夜。


    他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刚坐起身就被扯住了衣袖。


    微暗的光线中,盛姝眸色清澈地望着他:“夫君,你要去哪?”


    萧霁瑾握住她的手:“之前同你说过的事,要出一趟远门,多则两三月,少则半月。”


    盛姝以前从来不会疑心这些,这次却是起了别的念头,她环住萧霁瑾的窄腰:“夫君,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我不想和你分开。”


    萧霁瑾拉开她的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姝儿,我也想带你一同去,可那里过于危险,我不能带你涉险。待在家中,等我回来。”


    盛姝:“那……夫君要去何处?又为何事而去?”


    萧霁瑾眸色微沉:“你以前从不问这些。”


    盛姝反问:“我不可以知道吗?”


    萧霁瑾覆着薄茧的手从脸颊滑下去,贴着她脖颈间的搏动:“姝儿,你不似从前那般听话了。”


    盛姝看到他脸色变沉,依旧有些怵他,但还是道:“夫君,可以让姑姑姑父来探望我吗?你不在家,我害怕。”


    萧霁瑾思忖片刻,道:“好。”


    她刚受了惊吓和刺激,又换了新住处,正是敏感多思的时候,确实需要一个人来让她消除疑虑。


    萧霁瑾离开别苑后,先回了一趟萧府。


    今夜京城里的动静不小,梁语心自然也被惊动了,她几乎一夜没睡,听到萧霁瑾回来,又连忙出去迎。


    天刚蒙蒙亮,夏日的清晨还带着凉意,她在前厅迎到了萧霁瑾——身上还带着另一个女人的味道。


    梁语心手指攥紧了些,才勉强挤出一张笑脸:“夫君,一切可还顺利?”


    萧霁瑾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嗯。”


    梁语心以为他没有查到自己头上,就道:“夫君,你既要外出,不如将盛妹妹接到府中,总比在外面要安全得多。”


    萧霁瑾神色如常:“我若没记错,你之前对姝儿厌恶至极,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怎会说这个?”


    梁语心叫盛姝一声妹妹已经够恶心了,闻言却也只能道:“从前我性子冲了些,做了许多错事,我已经反省过了,日后只想弥补过错,为夫君排忧解难。”


    萧霁瑾道:“那你想让姝儿以什么身份入府?”


    梁语心脸上的笑一僵,但想起绯烟和她说过的话,还是耐着性子道:“夫君做主便是。”


    左右她的家世放在这,萧霁瑾暂且不敢动她。


    萧霁瑾:“以正妻的身份,三媒六聘娶进来如何?”


    梁语心咬咬牙:“都听夫君的。”


    萧霁瑾冷嗤一声:“你我都知晓对方是什么货色,有什么可装的。”


    梁语心没料到他会直接撕破脸,只觉心中一阵寒凉:“你费尽心思去骗她,就连分我一点耐心,说句哄我的假话都不愿吗?”


    萧霁瑾道:“当年,我尚且无权无势,只是揭榜那日你瞧见了我,便不知为何,非要下嫁。


    我承认,我当时确实需要依附权势,才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可我当时还是拒绝了你,因为你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着实令我生厌。


    可你不知发了什么疯,偏对我死缠烂打,甚至不惜下药,设计失身。


    而我当时因为身世处处被掣肘,便这样妥协,最后娶了你。”


    梁语心一向以名门闺秀自居,那段经历是她的唯一污点,绝不许任何人提起。


    现在萧霁瑾将这些往事重提,她只觉脸颊发烫,心中又羞又恼,


    萧霁瑾对她的痛处知道得一清二楚,就是为了让她不好过。


    说完了这些,萧霁瑾又道:“我从未心悦过你,你早该知晓的,又何必抱有幻想。”


    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梁语心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甚至不曾回头看一眼。


    梁语心悲哀地想,她究竟嫁了一个多么薄情的人。


    ·


    盛姝一直到巳时才起,洗漱后吃了几口粥,就坐在角落里发呆。


    铃铛吃了几条小鱼干,就趴在她裙裾边,揣着手睡着了。


    她就这么枯坐了大半日,一句话都不曾说。


    浣青觉得她不大对劲,就上前询问:“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盛姝望向她:“你对盛家知道多少?我父母兄长都是怎样的人?”


    浣青一愣:“我,我不知道。”


    盛姝:“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浣青露出惶恐的神色:“夫人莫再问了。”


    “是不能说吧?”


    盛姝反复思索前段时日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萧霁瑾或许是出于好意,编织了一个又一个谎言,将她牢牢套在其中。


    而她身边的人,都在配合着这些谎言,一次次地佐证,只为让她相信。


    她接受夫君对她的好,可她也想知道真相。


    浣青小心劝道:“夫人,主君做的一切都是为您好,您莫再多想,主君知晓了会动怒的。”


    从前,听到萧霁瑾会不高兴,盛姝就不会再往下深究,可这次事关重大,涉及整个盛家,她不能视而不见。


    她换了个话题:“昨日簪雪回来了,你应该听说了。你可知她离开后去了何处,又为何会同我二哥在一起?”


    浣青是为数不多知道萧霁瑾手段的人,她原本也对簪雪昨夜出现之事心存疑虑,今日盛姝给了她确切的答案,她反而心中疑虑更甚。


    染云和簪雪应当都被私下处置了,为何时隔多日,她还会再出现,又是以这样的方式?


    浣青如实道:“我也不知。”


    盛姝:“那染云去了何处?”


    浣青依旧摇摇头。


    盛姝只好作罢,抱起铃铛道:“日头下去了,我要去院子里走走。”


    浣青连忙跟上去,在一旁给她撑伞。


    盛姝走了一会,铃铛也恢复了精神,在她怀里伸了个懒腰,就开始挣扎起来。


    她蹲下/身,将铃铛放到地上,摸了摸它的头道:“自己去玩罢。”


    铃铛蹭了蹭盛姝的手心,就在院子里跑了起来。


    它平日里总懒洋洋的,可若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总爱到处乱跑,有时还会跑到屋顶上去晒太阳。


    它不一会就把院子跑了个遍,趴在种莲花的水缸里喝过水后,又直接蹿进了草丛。


    此时是夏日,草丛正茂密的时候,它一钻进去就没了踪影。


    浣青连忙指挥道:“快把它抓出来,别跑丢啦!”


    几名侍女放下手中的活计,跑进那片草丛里去找。


    可明明不过片刻的功夫,那狸奴就没了踪影,活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见盛姝露出紧张的神色,浣青只好道:“把草丛扒开。”


    她们就七手八脚地将小腿高的草丛按倒,只见墙下有一个狭窄的圆形排水口。


    狸奴身子软,院子里遍寻不到,自然是从此处钻出去了。


    浣青又急忙吩咐人去寻,盛姝也担忧得不行,情急之下跟了出去,谁知刚到门口就被一群人拦下了。


    她往门外看去,只见外面站满了带兵刃的暗卫,将整座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浣青在一旁劝道:“夫人,先进去罢,就这一会功夫,铃铛跑不远的,很快就能找回来。”


    盛姝此时早已被门口这些暗卫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她捏了捏衣袖,执意往前走:“不,我要亲自去寻。”


    暗卫直接挡在她面前:“请夫人回去。”


    盛姝从来没想过要出去,自然也不知晓院门外站着这么多阻拦她的人。


    浣青和其他两名侍女直接将她扶了回去,暗卫则将院门关上。


    盛姝只来得及往外看上一眼,只见门口是一条小巷,前方是几处民居,周边都安静得很,似乎并无人居住。


    直到回屋后,盛姝依旧双手冰凉。


    浣青给她倒了杯热茶:“夫人耐心等等。”


    盛姝抬眸看向她:“门口那些人夫君从何处找来的?让他们守在那里,是怕我出去吗?”


    浣青想了想,才道:“他们自然是为了保护夫人,主君要出远门,不放心夫人是正常的。”


    盛姝细眉拧起:“真的是这样吗?”


    浣青:“自然是真的。”


    她们在屋里等了约摸一刻钟,铃铛就被找了回来,而院子里的那个洞口也被严严实实封上了。


    盛姝看着那封闭的洞口,只能感受到浓重的压抑和窒息。


    ·


    又过了三五日,邱盛氏按照萧霁瑾的吩咐来探望盛姝,只是此次除她之外,邱简之和邱志也跟了来。


    马车上,邱盛氏不时给儿子整理一下衣领:“你不是自命清高吗?怎么也跟我一样做起坑骗侄女的勾当了?”


    正在闭目养神的邱简之闻言睁开眼,道:“我与你这无知妇人自是不同。”


    邱盛氏闻言直想冲他发火,但想到今日的要事,只能不冷不热道:“是,我无知,你清高,我若同你一样,不顾妻儿死活,我也照样能清高。”


    自七年前被盛家牵连仕途中断后,邱简之一直愤懑不平,他整日邋里邋遢,借酒浇愁,心中积郁已久,每次被邱盛氏反复念叨,就会忍不住烦躁,只想一个人出去清净片刻。


    邱简之对她的讥讽置之不理,邱盛氏自觉无趣,又说几句便闭了嘴。


    马车在院落前停下,三人一同下去,被人引了进去。


    纵然已在萧府见到不少世面,刚进去时,邱志还是被这精美的院落惊住了,看什么都觉得好看,尤其是看到他那位被娘亲一直念叨的表姐。


    他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形容,只是一看到盛姝就移不开眼了,这表姐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盛姝看着他们,尤其是曾被她当做几年母亲的姑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邱盛氏倒没这么见外,上前握住她的手:“姝儿,这是你姑父,这个是你表弟,之前的事是姑姑不好,姑姑给你赔不是。”


    “别这样说,……姑姑,”盛姝不太适应地唤了她一声,“快进来罢。”


    等进了屋,盛姝让人端上糕点,就和他们坐着说话。


    他们先是寒暄了一番,盛姝发现姑姑一如既往地热情,姑父却似乎不大想理人。


    盛姝等到人都退下了,才问:“姑姑姑父,我想知道盛家究竟因何被抄家。”


    萧霁瑾早料到她会问这个,对他们早有嘱咐。


    邱盛氏道:“是你爹爹和大哥一时糊涂,唉,逝者已矣,再说这些都没用了。”


    她刚说完,邱简之就冷哼一声,一拂衣袖似是不屑。


    盛姝看向邱简之:“姑父可是有话要说?”


    “没有,他能有什么话说。”邱盛氏见势不妙,连忙打圆场,谁知邱简之一把推开她,怒道:“盛家满门忠烈,盛兄和贤侄身先士卒,战死沙场,什么通敌叛国,简直是无稽之谈!”


    邱盛氏起身拉他:“你胡说什么,还不快闭嘴,是嫌命太长吗?!”


    邱简之起身,指着她道:“还有你,为了些黄白之物,不分青红皂白,在这胡说八道,污蔑忠臣,欺瞒侄女,简直无耻至极!”


    邱盛氏也站起来,指着他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要不是那么些黄白之物,你儿子能活到现在,你若是有出息,我也可以像寻常妇人那般吃吃茶绣绣花,可你呢,除了喝酒还会什么,这么几年,你给家里出过一分钱吗?!”


    盛姝没有理会她的抱怨,而是看向邱简之:“姑父,我父兄是被冤枉的,对吗?”


    在邱盛氏的鬼哭狼嚎中,邱简之道:“对,他们死守雁门关,到最后一兵一卒,换来的就是举家流放!”


    盛姝后退半步,按住了椅子扶手,她的父兄战死在沙场上,盛家也含冤入狱。


    浣青已经带着一众小厮进来,他们将邱简之连拖带拽地往外弄。


    邱简之犹在喋喋不休:“还有你未婚夫宁远侯一家,也因此含冤,至今背负骂名,而你却在此处受小人蒙蔽,享受荣华富贵,简直有辱盛家门楣,他们若在世,定要羞愤而死……”


    盛姝尚未从一系列打击中回过神来,邱简之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耳边,她只愣愣看向邱盛氏:“所以你一直在骗我,萧霁瑾也在骗我,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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