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四处忙碌的佣人们都停了下来,惊愕地看着荷程慧。


    言文晋更是挡在荷一面前,心里直打鼓。这荷程慧有几分手段呀,连姜家都没查到的事,她竟然查到了?


    全场最淡定的只有荷一,双手托腮,不知在想什么,一脸呆滞。


    荷程慧斜眼乜他,想到他失忆,又有些同情:“你不用难过,这事我也是刚知道,比你早不了几分钟。”


    荷一慢吞吞应了声:“……哦。”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没太理会荷程慧,手下意识想抓点东西吃。


    结果一抬头,连果汁都被清扫干净了。


    荷一:“……”生气!脸颊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言文晋一看要不好,忙拦着荷程慧道:“有什么事等少爷吃完东西再说,请你们先出去。”


    “这可没那么容易。”荷程慧说着又坐下,不仅如此,她还拿起电话,叫了一群人进来。


    大伙儿闹哄哄的,老老少少足有二三十人。进来后,他们环顾四周,对着陈设指指点点。


    “你看,大门正对着花园,花粉飘进来怎么办,还吃不吃饭啦!”


    “就是,墙壁颜色也不好看,灰扑扑的,看着就没胃口。”


    “哟,这就是小荷啊,长得怪好看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闹了差不多五六分钟,大家又朝荷一围拢过来,瞧西洋镜似地瞧他。


    荷一:“……”


    他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熊猫,就算是,被这么多人围着,也该跳起来吃人了。


    眼看他要爆发,荷程慧端着架子说:“都是亲戚,认识一下吧。”


    荷一:“?”


    他目光从一张张陌生的脸上划过,嘴角扭曲起来:“我不是……家人都死绝了吗?”


    “是呀。”荷程慧说着,指了指离他最近的一个中年女人,“这是我表姐,你表姑。”


    又指了指中年女人身后的年轻人,“那是她儿子,按年纪你也应该叫声表哥。”


    荷一没吭声,目光在年轻人脸上停了一秒,后者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


    不笑还好,一笑就呲出满嘴黄牙,荷一嫌弃地挪开了目光。


    他目光所及处,荷程慧又介绍:“这是你妈的表叔,按辈分你得叫声表爷爷。还有姨奶奶、大姑老爷、二姑老爷、四表姑父……”


    荷一:“……”


    一圈介绍下来,十万八千里的亲都攀上了。


    他还没记全谁是谁,荷程慧熟门熟路地招呼大伙儿:“都是一家人,别站着了,坐下说吧。”


    又是一阵闹哄哄,亲戚们互相谦让着在餐桌旁坐了下来,餐桌是长方型,只能同时容纳二十来人,小辈们自觉地站在大人身后。


    这样一来,原本宽敞的餐厅就有些拥挤了。


    言文晋刚把室内温度调上去,这会儿只好又调回来。


    他脸色相当不快:“直说吧,各位到底有什么事?”


    他已经做好了荷一身份被拆穿的准备,双手紧张地握紧了空调遥控器。要知道,少爷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接收这么劲爆的信息,这些人胆敢对少爷无礼,他拼着一身老骨头也要讨个说法回来。


    荷程慧用眼神征求了一圈亲戚们的意见,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道:“事情我也是听表姑奶奶说的,荷一,你是苏嫦筠在外面的私生子。”


    “什么?”言文晋差点咬到舌头,双手从空调遥控器上松开,片刻,又握得更紧,“你说少爷是荷董夫人的私生子?!”


    荷程慧沉痛地点了点头。


    四下里一片死寂。


    走廊里忙忙碌碌干活儿的佣人们又停了下来,复杂的目光纷纷向荷一看去。


    荷一低垂着头,像是喘不过气来,慢吞吞解开了领口的一颗纽扣。


    荷程慧有些同情他,语气放缓了一些:“所以说,荷一啊,荷家的事跟你就没多大关系了,这个家呢,也轮不到你来当。不过你放心,荷董的遗产还没交割,你好歹叫了他这么多年爸爸,百八十万总归是有的。至于其它,你就别想了,想也没用。”


    荷一还是垂着头,没吭声。


    其他人不淡定了,悄悄用眼神催荷程慧拿主意。


    荷程慧站起来:“话我带到了,接下来你想听也行,不想听回房也行。”


    话音落下,缺牙的表姑奶奶声嘶力竭地叫唤起来:“后山那片马场我要了!我家大孙子做梦都想养马。”


    这一开头,众人不甘示弱,争执了起来。


    “集团下面几家商场我媳妇老早就看中了,她好歹是经理,管理起来顺手!”


    “那几家高奢服装品牌给我女儿吧,年轻人就爱这个!”


    “我要新区那块地皮,有五十亿吧?”


    “你们一个个的,嘴上说着不多要,其实比谁都贪!我不跟你们争,我就要苏嫦筠那个画室。”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那些画多少钱吗!”……


    这情况言文晋没料到。


    他只当荷程慧是来接手荷家的,没想到这些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也想分杯羹。


    荷程慧能让他们如愿?必然不能。


    荷程慧喝着饮料,慢悠悠地说:“你们也别吵了,我哥生前没立遗嘱,偌大的家业只能由我这个血缘最近的妹妹来继承。”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独吞?”


    荷程慧:“本来就是我的,说什么独吞。表姑奶奶,马场你就别想了,我们庭争缺个练马的地方。”


    这下表姑奶奶不干了,挥着瘦骨伶仃的爪子大声嚷起来:“你的?呸!没有我们,你早被你哥赶出家门了!”


    争执升级,和表姑奶奶一样气愤的不在少数。一时间餐桌上唾沫横飞,空气燥热起来。


    这事说到底是荷家的内部矛盾,反正少爷也不是正儿八经的荷家人,言文晋不想让他蹚这浑水,小声提议:“少爷,要不我们回房吧。”


    荷一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来。


    荷程慧斜了他一眼,没当回事,“回房啊?也好,这两天你把东西收拾收拾,律师一来你就得搬了。”


    想到她昨天还跟姜家争荷一,这会儿却翻脸不认人,言文晋气得说不出话来。


    荷一却没在意,转头叫来尤许:“我没吃饱,把餐桌挪到院子里去吧。”


    “餐、餐桌?”尤许看了看餐桌,表姑奶奶瘦弱的身躯快爬上去了。


    尤许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荷一点点头:“就这张,其它几张太小了,只有这个合适。你搬的时候小心点,把他们的口水擦干净。”


    争执声戛然而止。


    大伙儿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尤许礼貌地把表姑奶奶扶了下来,让人把餐桌抬走了。


    接着,又把椅子从众人的屁-股底下挪了出去。


    众人:“……”


    众人:“!!”


    荷程慧第一个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没人搭理她。


    荷一跟在尤许身后出了餐厅,惬意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指挥佣人按他的要求摆放餐桌,又吩咐言文晋去准备食物。


    一切很快就绪。


    花园里鲜花盛开,清风微拂。


    “少爷,还需要点什么吗?”尤许恭敬地问。


    荷一想了想,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于是哒哒哒地跑回来,从餐厅门边楞着脑袋喊:“表姑奶奶!”


    表姑奶奶还处在极度的懵逼中,闻言讷讷应了一声。


    荷一眉眼弯弯,笑出一排小白牙:“你刚才说,我是苏嫦筠的私生子,怎么知道的啊?”


    “这说来话长。”毕竟年纪大了,表姑奶奶一秒被带偏,想了想说,“你-妈有好几年住在娘家,突然有一天带着你回了荷家,那时你都三岁了。你说,她常年不住荷家,怎么跟荷董生你?”


    “是啊,怎么生的?”


    表姑奶奶撇撇嘴,还是那句话:“这说来话长!”


    荷一朝她招招手,“你来,坐我旁边,好好说。”


    “这……”表姑奶奶有些犹豫,不愿离开此刻的战场,但是八卦么,也叫她这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无法割舍。


    荷一递了个橘子给她。


    她接过来,索性将心一横,一屁-股坐在了餐桌边。


    “我跟你说,苏嫦筠刚嫁过来那会,我就看出她不是个安分的。这不,生了你二哥之后,跟荷董的感情就淡了,常年住在娘家。那会她还年轻,长得美,追她的小伙子排成一个篮球队,其中就有一个,叫什么来着?”


    她想不起来,扯着嗓子喊了声:“他表姑姥爷,那小伙子叫什么来着?”


    “谁?”表姑姥爷热情解惑,也拉了张椅子坐下。


    两人商量了下,表姑奶奶把故事续上了。


    “就是你妈的高中同学,人家不嫌弃她结婚了,当众求爱。哎哟哟,那排场……”


    人老了就是这点不好,很多细节想不起来。表姑奶奶有心还原当时的盛况,只得又把几个年轻小辈叫来。


    没一会,餐厅里的人走了一大半。


    刚才还跟荷程慧唇枪舌剑争家产,这会都跑去聊八卦了。


    荷程慧:“…………”


    望着空空荡荡的餐厅,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没办法,只好也加入八卦的行列,一拍桌子,把大伙儿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荷程慧:“不对,你们说的都不对,苏嫦筠没跟张家那小子好,荷一亲爹是苏嫦筠她哥,亲哥!”


    荷一正在喝牛奶,闻言直接一口喷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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