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姝怀里抱着厚厚十本书，双眼放光。
“咳咳。”纪见鹿咳嗽一声。
谢景姝回过神来，将书放回案上，羞赧地说：“先生，我失礼了。”
“放心，这些天我不带走。”纪见鹿见她宝贝的不行的模样笑出了声，“得亏我是年长些，我弟都没抢过我，不然可看不到。”
她惊讶地问道：“这书是纪相的？”
她还以为是先生自己寻到的。
“那可不，快到我生辰了，不过我和我弟生辰离得近，我们都想要这亲稿本，我爹最后给我了。我爹还骂我们，就我们俩这一年年的要他收集的书，总要把他家底掏空的。当时我就说了，我们家本来也没啥家底，你算是白手起家，哪来的家底。”
纪玉堂从白衣书生到状元郎，由翰林院编修官至左相。
“我小时候家里可没那么好，哪来的什么纪府。我娘也没享福，我记得那时候，我爹在鄂州任官，当时洪水滔天，我爹忙着在筑堤，家里好不容易存的钱全被我爹拿去买米施粥。我当时怨我爹，我娘却说，我爹没变，真好。”
纪见鹿永远记得那时的光景，或许苦了些，可也是阿娘最快乐的时候了。
“她说当年我爹进京赶考，她还担心不已。怕到时候像什么状元郎抛弃糟糠妻另娶贵家女的话本一样，也不知道阿娘都是从哪看的。”
话本戏曲里总有这样的故事，现世中也多有如此的传闻。
“我爹中进士后先是把赏钱送了大半回去，等任了官就把我娘接来了。我爹年轻的时候就是自己苦的要命还要去帮别人的，现在虽说变了不少，终究心里还装着百姓。”
谢景姝又拿起第一本稿本，认同感叹：“正是如此，纪相才为天下读书人之榜样啊！”
纪见鹿笑着点头：“好好看，这亲稿本可不好得，读完我要考你有没有认真读。虽说再过几日又是休沐，你也好好读，这回秋猎耽误不少时间了。”
谢景姝点点头，拿起第一本开始翻看。
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
“行了行了别看了，再看下去看傻了。”纪见鹿拿着笔戳了戳谢景姝，轻声提醒。
她从书海中抬起头，才发觉自己的腿都已经麻了。
“快揉揉腿，别压坏了。”
“先生，何时了？”她缓缓起身活动双腿。
“再有一刻钟我就该回去了。”纪见鹿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
谢景姝又坐下，边揉腿边与先生闲聊：“先生，秋猎时我见到了白昭幼，她的学问当真好，不过我没想到她竟然会来。”
“嗯？她家里不是没有在朝的了吗？我错过了什么消息？这些时日光顾着看书去了。”纪见鹿低头思索，过了片刻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她与奚尚书的儿子奚经略定亲了，也算是奚家人，自然能寻理由一起去。”
谢景姝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她和先生一样，毕竟听闻虽有不少媒婆说亲，她可从未答应。如今看来，毕竟白家不同一些，她肩上担着整个白家。”
“虽说我也做过入朝为官的梦，可终究无法成真，但好歹纪家有我爹和弟弟撑着。白家的儿子不中用，只能为了保住权势把妹妹卖出去了。”
“我倒觉得，并非是她被卖了。或许是她自己愿意也说不定，毕竟白家基本等于她做主，应该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据我所知，奚家也算好人家，尤其白昭幼饱读诗书，奚家人应该都挺喜欢她的。”每个人自有自己的路，纪见鹿虽与白昭幼认识却也不算熟，她更关心大公主的事，毕竟她的学生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比起白昭幼，大公主的事如何了？”
“估计过不了几天便会有旨了。”
“这世间大多女子都掌控不了自己的婚事。”纪见鹿摇摇头，“你可想过你以后会如何，再有几年你便及笄了。”
“我有时候会想，若能平安，昏昏噩噩一生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又想，我要掌控自己的命，可终究没有权力，我改变不了什么。若是公主也能继承皇位便好了。”
大乾，或者说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王朝，公主从来没有继承权。
“女子也并非不能掌权，历史上也是有太后垂帘听政的。”
“那是因为她们有儿子，她们的权力来自于她可以掌控年幼的皇帝，她们的正当性之所以被认可，并非因为她们自身。甚至正因为她们是女子，史书多加诟病也是常事。”
“小姝的想法，有些危险。”纪见鹿摸摸她的头，“这些事情最好不要掺和，否则便是万丈深渊。”
“我明白，只是有时候总会不甘心。”
“谁又会甘心呢？”
————
九月三十，临华宫。
“吉济。”摇篮里的小婴儿抓着谢景嫦的手哇哇叫起来。
“姐姐！刚刚他是不是喊姐姐啊！”谢景姝一脸惊喜。
曲惜雁失笑道：“小姝，景瑞才三个月，哪会说话啊？”
“可是真的很像。”谢景姝望了望一脸迷茫的弟弟。
“你不如说更像鸡鸣。”谢景嫦笑出了声。
“也不知弟弟何时能学会说话，我真想教他读书。可惜应该会有少傅来教吧。”
“景瑞满岁时说不定就会喊姐姐了，小孩子多半两岁前便能说话了，不过都是些简单的句子。”曲惜雁挥手让乳娘出去。
谢景嫦眼见妹妹要开始给弟弟进行读书规划了，无奈地问：“小姝，你这是要让景瑞和你一样日日用功啊。”
“皇子不都是这样吗？我也是这样。”谢景姝愣了一下。
“那也没有两岁开始读书的，那是神童吧。”两岁会读书识字的当真少见。
谢景姝点点头：“嗯，是诶！况且弟弟也不一定喜欢读书，说不定喜欢别的呢？”
“好了，先去用早膳吧。秋心留着跟乳娘一起照看。”曲惜雁算了算时间，早该用早膳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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