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坏了可惜”，他擦着鼻子解释，总觉得自己在欲盖弥彰。细云眼睛清澈通透，似乎看穿了他的小把戏，令他浑身不自在。
也不知道他打哪弄来的。细云伸手接过，眼中流光闪过，自己男人果然不老实，“不如，叫爷爷奶奶，还有那三位一起过来？”
她的笑容温婉贤惠，谁看了都会卸下心防。
聂勋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答应下来。细云看得出，他转身的脚步都比平时欢快几分。
看来，聂家两个老人就是他的软肋。拿住男人，先要拿住他的软肋。
晚饭过后，细云和牛棚里五个人关系更近一步。合眼躺在床上，她开始期待明天。
吃过早饭，细云循着记忆走到仓库门口。看到熟悉的面孔，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叶素梅捏着钥匙举到细云眼前，得意地摇了摇，铜制钥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不好意思，钥匙在我手里。”
对，仓库保管员这份工作是叶细云的，应该是叶支书特意为宝贝女儿腾的岗位。这个岗位只需要坐在那里写写字就有六个工分拿，村里的姑娘们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不过......
前段时间，叶素梅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叶细云手里把钥匙骗了过去。
钥匙既然落到她手里，还是不可能还的。
叶素梅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难看，聂勋攥紧了拳头。他知道细云性子软和，肯定斗不过叶素梅。
他眼角扫过，果然看到小娇娇妙目含泪，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罢了，他的女人，他还是能护得住的。
叶素梅瞳孔剧烈收缩，聂勋恶狠狠的样子确实很吓人，但她不怕。她视线掠过早来的十几个村民，更加有恃无恐。
聂勋再狠又怎么样？难道敢当着村民的面打她吗。
细云拉住即将暴发的聂勋，嗓音里带出细微的泣音，显得软弱又无可奈何，“叶素梅，你真的不还我钥匙吗？”
看到细云一如既往的好欺负，叶素梅拿着钥匙直接打开仓库门，用实际行动回答细云的问题。
“你不后悔就好”，细云的声音糯糯的，放完没有任何威慑力的“狠话”，她仰头朝着聂勋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
“你是上工还是.....”
“上工。”
聂勋面沉如水，惜字如金。看着小娇娇走远，他习惯性拿起扁担和粪桶，就被分配任务的小组长叫住。
“你......聂勋对吧，今天你去拨草，挑粪......对，就是你。”小组长一把揪住个男人，把扁担塞到那人手里。
聂勋被小组长推到旁边，十年来第一次不用挑粪，他有些反应不能。
简晖扶着扁担，也是反应不能。
他一个文弱书生，提桶水都吃力，挑担？开什么国际玩笑。
“组长，你是不是搞错了？”叶素梅握紧手中的笔，脸色比纸还白。
简晖是一年前到杨树湾插队的，高高的个子，又白又斯文，鼻梁上那副眼镜更显出他十二分的文化人气质，一下子勾动了杨树湾所有未婚女青年的心。
可以这么说，凭着出众的外表，他插队后还没干过重活。
你看，有问题完全不用自己出头。
简晖看向叶素梅的眼光柔柔着，仿佛含着无限情意。
叶素梅对上这样的目光，顿时生出勇气，连质疑小组长都不感到害怕了。
小组长瞪向简晖，那眼神就像在看垃圾。
“简知青，你们知青到农村是来接受再教育，不是让你干活挑三拣四，我分配你去挑粪你干就完了。”小组长粗鲁的把一对粪桶拎到简晖腿边，“挑五十挑粪，挑不完别想吃饭。”
“还有你叶素梅，你在质疑我？”
小组长气势汹汹，叶素梅缩着脖子不敢多说一个字。
简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看他发白的指节就知道，他肯定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见两人不再还嘴，小组长背着手威严的“哼”了一声，又伸出手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也去挑粪。”
被点到的几个人如丧考妣，但显鉴于叶素梅和简晖的下场，他们屁都不敢放，乖乖的拿起扁担。
叶振华和儿子也在其中，父子俩对视一眼，都明白这肯定是叶支书的安排。
报复来得如此之快。
细云直接来到村委会，敲门而入，“爸，我来看你。”
叶振兴放下报纸，努力压下嘴角，报怨道：“这孩子，不上工跑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村会计也姓叶，叫叶春棠，是细云的一个远房堂叔，他笑呵呵的捧着搪瓷杯喝了口水，“老叶你嘴都咧到耳后根了，就别犟嘴了好不好？”
“嘁”，被人揭穿，叶振兴老脸有些放不下，不过看到女儿盈盈的笑脸，就什么气都消啦。
“细云啊，你刚结婚，怎么不在家多歇几天。”他把报纸随手一折，又随手摆在边上的旧办公桌上。
那张桌子上堆了厚厚的一叠，横七竖八的，看得细云强迫症都要犯了。
她努力收回目光，坐到叶振兴对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愁容，“爸，春棠叔...”
小姑娘坐相特别乖，笑容又特别甜，此刻低头对着手指欲言又止，叶振兴当场爆炸，“哪个王八蛋欺负我女儿？老子弄死他。”
“说，是不是聂勋对你不好？”
他双手叉着腰，怒发冲冠，一副只要细云点头他就把聂勋摁到地上摩擦的架势。
“不是不是”，细云连连摆手，“不是聂勋，是，是叶素梅啦。”她挠挠鼻翼，“其实叶素梅也没有欺负我，她就是坚持要看仓库。”
叶春棠第一个不相信，“细云啊，叔早提醒过你，叫你对上叶素梅要多留个心眼。看，让叔说着了吧。叶素梅她家水混着呢，细云你一个好姑娘别掺和。”
咦，叶素梅家还有什么内幕不成？细云把自己知道的信息捋一遍：叶素梅她爸叫叶冬至，是个病秧子，常年卧床不起。她妈方锦玉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一言不合就掉眼泪。村里人寻常不敢惹。
叶素梅还有一个妹妹，叫叶雪梅，那就是个小炮仗，一言不合就吵架。叶雪梅和原身特别不对付，见面不打招呼还要相互使绊子的那种。不过叶雪梅平时在公社上学，一个月回来一趟，很少碰面。
没毛病啊。
见宝贝女儿愁眉不展，叶振兴瞪了老搭档一眼，示意他别拿脏事污细云，“细云啊，叶素梅愿意替你上工是好事，你在家玩也能挣工分，多好。”
细云被叶支书说服了，再次把目光放到杂乱的报纸堆，头微抬，然后打了个哆嗦——
文件东倒西歪。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细云撸起袖子，“爸，春棠叔，我帮你们把文件整理一下。”
“好。”
“不用。”
老搭档难得意见不一致，叶振兴不由吹胡子瞪眼，但叶春棠鸟都不鸟他，“好细云，这事就拜托你啦。”
说完，他又连拖带拽弄走了叶支书。
两人走后，细云轻笑出声，她明白叶会计是特意找点事让她做，省得村民说闲话，这份心意她领了。
她歪着头，逆着光，冷冷盯着文件柜，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重新做起老本行。
作为世子书房里最得力的丫鬟，细云几乎把收纳整理做到极致，龟毛如世子都挑不出丁点毛病。
所以，这叫学以致用吗？
细云还是很高兴能一展所长的。
一上午，细云便把报纸收拾出来，按日期排序叠放整齐，看着就赏心悦目。不出意外的，也得到叶支书和叶会计的一致赞扬。
细云抿唇而笑，光滑瓷白的脸庞点缀着甜美的笑靥，周围还散着一圈阳光，怎么看怎么讨喜。
落到叶素梅眼里，只剩下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她辛辛苦苦干活，工分却记到叶细云名下，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叶细云！”她猛地撞开门，用衣袖擦着眼泪，“叶细云，你仗着是叶支书的女儿，就想在村里为所欲为吗？”
“我，我做什么了？”细云懵懵懂懂的站起，声音轻柔软糯。
“做什么？”叶素梅气得浑身哆嗦，“我在仓库勤勤恳恳干了大半个月，为什么工分都记在你名下？叶细云，你不要太过分。”
叶素梅的声音又尖又利，很快吸引了一大批路过的村民。他们没有叶素梅胆子大，只敢挤在门口或者扒着窗台。
和状若疯癫面目狰狞的叶素梅相比，细云气定神闲眉眼如画，看着......就像好人。
听到叶素梅声嘶力竭的呐喊，细云不慌不忙的捋下耳边的碎发，“叶素梅，你忘了吗，当初是你坚持要帮我顶班。既然是顶班，那工分当然记在我名下。”
“这事我可以作证。”小组长挤过人群，指着叶素梅的鼻子大声呵斥，“当时我就不同意，你们两个女娃太儿戏。”
“叶素梅，我还记得你是怎么求细云的，你说你自愿帮她看仓库不要工分。怎么，后悔了？”
叶素梅这才想起，似乎当时是她求着细云来着，但她的本意只是抢占仓库保管员的借口，没想到细云还有小组长都当真了。
这可怎么办？
额头迸出白毛汗，叶素梅呐呐无力反驳。在她彷徨无助之时，眼光扫到窗外站着的简晖。她低垂眼眸，决定孤注一掷。
“可是细云，这个岗位，是你报答我帮你和简知青牵线搭桥的酬劳。”叶素梅非常清楚自己的长处，长相只能说是小家碧玉，但是那股楚楚可怜的劲很容易激发男人的同情心还有保护欲。
她等不及了，今天非把叶细云踩到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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