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肘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厘米。
宋野本来还想刺几句。
但是困。
困到没精神。
他懒懒地往中间比了一下：“这是三八线，要是过界了，砍断你的手。”
说完也不管沈辞的反应，头往胳膊上一趴，只留下一个不近人情的后脑勺。
后排安静了下来。
沈辞的视线从眼尾扫过，停留在他身上。
这人睡着后，不像平时那样张牙舞爪，看起来乖多了。
脖颈自体恤领子里延伸出来，修长光滑，白得有些晃眼，肩胛骨清晰可见，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着。
总体来说身形偏瘦，也不知道每次打架是从哪里爆发出来的能量。
或许是窗外阳光太过刺眼，宋野睡得并不安稳，一只手举起来，在眼前虚虚地挡了一下，随即因为困意，又垂落下去。
沈辞注意到这一点，很轻地起了身，走过去，轻缓地拉上了窗帘。
再去看时，宋野微皱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
沈辞收回了目光，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过一本题库开始做。
班上的同学本以为他们坐在一起肯定是鸡飞狗跳，没想到却是意外的相安无事。
这会不会是某种讯号，表明这两人的关系要开始缓和了？
宋野这一觉睡过了两节课。
老师们平时都知道他的性子，根本不会安分上课，索性睡觉也好，还不会打扰其他同学。
旁边的座位空荡荡的，沈辞不知道去哪了。
宋野自然不关心自己新同桌的动向，最好是永远不要回来。
他起身，懒散地朝门口走去。
赵清安正在和同桌打游戏，见状，扬声问道：“宋野，你去哪？要不要一起去超市买点吃的？”
“不去。”宋野懒洋洋道，“我去抽烟。”
说是抽烟，但没成功。
宋野刚走出教室门口，余光就瞥见旁边楼梯口，有个男生用蛮力拉扯着一个女生上了楼。
得益于很少学习的缘故，他的视力一向不错，一眼看出了那两个人是谁。
一个是其他班的混子男生。
一个是他们自己班上的学委，昨天来收他的数学作业的那个。平时两人并没有多少交集，宋野依稀记得她好像叫什么夕来着。
宋野没有犹豫，低低骂了一句，大步流星地追了过去。
他们教室在二楼。
宋野一路追到了四楼，才看到了人。
四楼没有班级，只有图书室和几间空教室，平时基本都没人上来。
角落里，孟伟对着陶夕拉拉扯扯，作势要亲她：“亲一下又不会死！老子追了你这么久，总得讨点利息吧！”
说着，他就开始撕扯着陶夕的衣服。
男女生的力气本就悬殊，陶夕落于下风，只是一个劲地哭着挣扎：“滚开！”
挣扎的作用微乎其微。
眼见着孟伟已经凑到了陶夕嘴前，宋野脸色一狠，几步跑过去，在孟伟得逞之前，一脚踹了过去：“你他妈在做什么？！”
孟伟猝不及防被踹出了好远，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睚眦俱裂：“宋野？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
陶夕看见宋野，也是愣了一瞬，只不过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赶紧一步躲在了宋野身后。
宋野对着孟伟嗤笑一声：“警告？我还真是怕啊！”
孟伟咬牙启齿：“我追陶夕关你什么事？！她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
要不是他差点把人的校服都扯裂了，那这话还有点可信度。
陶夕一边整理自己的校服，一边哭着辩解：“我没有！”
孟伟下流一笑：“你给我当女朋友有什么不好？你知道我家里的背景吗？你要是跟了我，保准你以后在学校横着走！多少女生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不要不识抬举！……”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野一步跨上前。
孟伟下意识挥拳一打。
宋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往下狠狠一折，随后一拧，一脚踹在孟伟膝盖窝，后者“扑通”一声，背对着他跪到了地上。
宋野一脚踩在他背上，让他彻底没了反抗的可能。
“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饶是孟伟平时再猖狂，此刻也疼得汗水都下来了，他一个劲地扑腾：“宋野，你他妈……”
宋野脚上力度猛地加大：“继续！”
孟伟脸都杵到了地上，快要翻白眼了，只能求饶：“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宋野冷冷一笑：“谁能保证你说的是真的？”
孟伟感受着手臂和背上一阵阵钻心的疼，现在哪还顾得上其他的，就差给宋野磕头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你先放开我吧！”
是他轻敌了，宋野这种全校皆知的校霸，打架都是家常便饭，对付他自然是绰绰有余。
宋野懒得听他这些狗屁保证，一转头，对陶夕说道：“要不你先离开？”
他要下狠手了，最好是没人旁观。
陶夕低垂着头，脸上还带着泪珠：“谢、谢谢你。”
说完就紧紧捂着校服，走下楼去。
宋野见她走了，凉凉地对着孟伟说道：“老子今天就来教教你该怎么做人！”
接下来，孟伟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这声音足足持续了十分钟。
直到学生会的几个人听到动静，从楼梯那边走了上来。
见到他们，孟伟如同见到了救星，大声呼喊：“救救我，宋野他疯了！”
宋野一个用力，重新把他踩在脚下，直起身来，看了过去。
学生会一共来了五六个人，个个手臂上带着臂章，看样子刚刚是在日常巡逻。
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个正是沈辞。
沈辞身形高大，肩宽腰窄，一双腿更是长到不像话，露出的脚踝骨骼分明，走在一群人模人样的学生会干部中，也是最鹤立鸡群的那一个。
其他几个人看到这样的场面，脸上有震惊有愤怒，唯独他，脸上一如既往地淡漠。
宋野只想送给他两个字。
装逼。
走到两人跟前，沈辞先是在宋野身上打量了几秒。
这人没受伤，只有体恤不知道在哪蹭了点灰。
额前的碎发稍微有点湿，一双漂亮的眸子满是嚣张与不屑。
是这人常有的表情。
这时，一个女干事站出来，义正言辞道：“宋野，你又打人！”
不怪她如此愤慨，宋野实在是太能惹事了，连老师们都拿他没辙，他们学生会自然也不能对他怎么样，只能警告和扣分。
宋野冷嗤：“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人了，这玩意能叫人吗？”
“呵。”
一声短促轻微的笑声。
正要说话的女干事愣了一下，她听到了这声笑，感觉是旁边的沈辞发出来的。
可她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沈辞是谁？
远近闻名的校园学神、高岭之花，虽然他平时身边都会围着一堆人，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也不会吝啬，但是始终客气疏离，隔着难以逾越的距离。
这样的人会因为宋野的一句话笑出声吗？
肯定不会。
女干事不再多想，转而继续对宋野说道：“你别再踩着他了，这件事要严肃处理，你们都各自说一下原因。”
宋野松开了脚。
孟伟忙不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鼻青脸肿，身上全是灰，他指着宋野说道：“你们赶紧给他记过，这人隔三差五欺负同学，就没人能管管了吗？”
刚刚他还疼得哭爹喊娘，现在又有了底气。
反正这么多人在场，宋野能拿他怎么样？
宋野听完他的话后，淡淡地说道：“看来刚刚还是揍得太轻了。”
听到这话，孟伟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瞬间后退好几步。
另外一个男干事见状，皱眉道：“宋野，你好好说话，解释一下你刚刚为什么打人。”
宋野自然不可能解释。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记过吗？随便记。”
就算是把他开除都没关系。
说完话，宋野也懒得再浪费口舌，双手插兜，慢慢悠悠地晃走了。
那架势，不像是刚刚打了人，而像是逛公园。
孟伟眼见他离开了，立即对几个学生会的说道：“怎么能让他走？我难道就白白挨打了吗？”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沈辞开口了：“不然？如果你想仔细调查的话，也不是不行，学校的监控不是摆设。”
他的声音明明透着一股冷淡，并没多少狠意，但就是让人下意识地感到害怕。
孟伟眼珠子转了转，知道这事自己理亏，只能从长计议，嘴上却不忘倒打一耙：“行，你们都是一伙的，给我等着。”
他话音刚落，就被沈辞的眼神吓了一跳，生怕沈辞也动手，赶紧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这时，女干事问道：“会长，要给宋野记过吗？”
毕竟宋野劣迹斑斑，刚刚又是打人的那一个，怎么看都像是他的错。
谁知道沈辞却是摇了一下头，看着宋野离开的方向说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回到教室，宋野玩了两节课的游戏。
临近中午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走到了他课桌前，低声说道：“宋野，上午谢谢你了。”
是陶夕，手里还拿着一盒从超市买来的糕点。
宋野这个当事人当然知道陶夕是为了感谢他，但班上其他人不知道，个个挤眉弄眼。
尤其是赵清安，一脸的八卦挡都挡不住。
宋野顺手抓起一本书朝他脑袋砸去：“少在这乱猜！”
赵清安狼狈地躲开。
不知怎么地，旁边本来在做题的沈辞也停下了笔，看了宋野一眼。
宋野自然不会管他，抬头问陶夕：“有事吗？”
陶夕把糕点往前递了递，低垂着头：“请你吃这个。”
说实话，她也没想到宋野上午会出手帮自己。
虽然他们都在同一个班级，但是平时基本没有过交集，顶多也就是收作业的时候，会说那么简短的一两句。
她和班上其他人一样，是有点怕宋野的，但是却因为这件事改观。
宋野没接，不怎么在意道：“在那样的情况下，不管是谁，我都会出手帮忙的，不用特地感谢。”
“总之就是谢谢你。”
说完，陶夕突然把盒子往他手里一塞，低着头就回自己位置了。
“喂——”
宋野拿着一盒糕点僵住了。
此情此景，如果对方是个男生的话，凭他的反应速度肯定一下子就还回去了，但对方是个娇滴滴的女生。
他没怎么和女生接触过，总觉得一个使劲，对方就会被他推倒了。
教室里，众人目光炯炯，盯着他手上的盒子。
有几个平时和宋野玩得不错的男生，凑过来起哄。
“宋哥，这是被表白了吗？”
“肯定是啊，定情信物都送了！”
“咱们宋哥魅力就是大，这是第几个给宋哥表白的了？”
宋野先是看了一眼盒子上的价格标签，随即将盒子塞到某个起哄得最凶的男生手上：“拿去，堵住你的嘴！”
几个男生瞬间开始抢糕点，暂时没空起哄了。
宋野翻了一下书包，从里面拿出32块钱，然后起身，走到陶夕的位置，把钱放在了她桌上，神情淡淡道：“就当你帮我买的，谢了。”
说完，还不待陶夕有所反应，就返回了自己的位置。
回到座位上时，他发现沈辞正盯着自己看。
宋野没理，自顾地坐下了，摸出手机，继续刚刚那局游戏。
一分钟。
两分钟。
……
五分钟过去了。
他“嘭”地一声把手机甩到了桌面上，一脸不善地转头问沈辞：“你他妈到底要看多久？”
要不怎么说沈辞这人心理素质很强大呢，要是别人被这样抓包，当场就不好意思了。
结果他的目光依旧坦坦荡荡，一点心虚都没有，甚至还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谈恋爱了？”
宋野：“？？”
这人什么毛病？
他们是能分享这些事情的人吗？
他当即顶了回去：“我谈没谈关你屁事？！”
沈辞非但没被他恶狠狠的语气吓住，反而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你喜欢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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