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从未来过燕北,不过马甲常见生活在沙漠里,辨认方向的能力很强,太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就能分的出东南西北。
背包里有足够的金锭和宝石,这些在沙漠中只能购买一点点水和食物的东西,放在中原有了高昂的价值。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语言方面。
大概是马甲的脑容量有限,白离逐渐适应这具身体,摩呼罗迦过往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自己的记忆就有些淡化了。
倒是没有遗忘,只是就跟刚切到马甲里的时候一样,需要主动去回忆才能记起来。
离开马甲,回到本体后,这种状况就会消失。正因如此,马甲的记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白离的性格,让他在不同的身体中表现出明显的差异。
摩呼罗迦哪种语言都不会,白离费劲学了半天西域话的唇语,现在全都用不到了,中原话倒是能不太熟练的使用,但是被熟悉的人知道了,会对他产生怀疑,毕竟马甲过往的经历清晰明了,不可能无故学会另外一种语言。
综合各种因素考虑,白离只用一些简单常用的音节与人交流。
中原地区,两地的交界处立着石碑,官道虽然没有向偏远的西面延伸,但也足够长,白离顺着大路,靠满级的野外生存技能生活得很滋润,孤独且迅速地来到了燕北。
系统把他走过的地方全部记录在地图上,黑暗的部分逐步点亮,有一种开荒的快乐。
白离走在街上,好奇地四处张望。
在西域的时候感受不明显,来中原后白离才知道,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延续了张无忌那本书,此时正在被蒙古人统治。
现在阳顶天才当上明教教主,张无忌还没有出生,张翠山也年轻得很。陆小凤这边就更不用说了,他和西门吹雪年纪差不多,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不可能掀起风浪。
中原这边难得平静,只要离那些已经成年的,有名气的江湖人远一点,就不会卷到复杂的案子里。
燕北距离大都很近,到处都能看到发型和服饰十分具有特色的蒙古人。
白离的衣着打扮带着明显的异域风情,帽兜虽然遮住了他的异瞳,却没有完全遮住白发。他的模样清丽,皮肤光滑白皙,腰背挺直,没有半分老态,与不小心露出的那缕白发并不相衬。
他在街上溜达了一圈,有几个热情好客的蒙古人主动过来打招呼,邀请他一起看搏克。
白离问系统:【搏克是什么?】
系统说:【就是蒙古话里团结持久的意思。】
经过系统的精准翻译后,白离更茫然了:【那是什么东西?】
系统说:【就是摔跤。】
“……”
狗系统是不是还想像翻译摩呼罗迦的名字那样,每次用不同的译法,帮助他全方位的理解?
白离欲言又止,把险些讲出的脏话收了回去,尽量温和地说:【翻译的很好,下次别这样了,准确就行,不知道的东西我会直接问你,这种翻译方式效率太差了。】
系统道:【好的,圣子。】
白离还没见过摔跤,好奇地挤到人群前面,看到两个皮肤黑红的精壮汉子,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裤,上半身套着镶嵌铜钉的棕色皮质半袖,下盘稳稳地扎在地上,上半身抱在一起,难以分出胜负。
他们不停地调整身体重心,黑色的靴子将地上的土踩出浅坑,手背上青筋鼓起,脖子上的血管也很明显。
旁边的青年抬手撞了撞他:“赌不赌?”
白离摇头。
没有听觉的他完全感受不到场面的热烈,周围观众的欢呼和叫喊全都与他无关,两位摔跤手他都不认识,谁胜谁负跟他没关系,才不会拿钱赌。
那个青年略过他,找其他围观者开了一盘赌局。
最终是那个衣服上绣着绿色花纹的汉子取得了胜利,他的脸都涨红了,举起双手兴奋地喊了几声。
青年数着赢来的钱,看到白离无动于衷的样子:“你是刚从外地来的吧?”
白离点头。
“朝廷定的规矩,蒙古男儿必须要会赛马、摔跤和射箭,这都是常有的事,有时朝廷还会用摔跤来选拔勇士做官。你要是有心进入朝堂,也可以学一下。”青年靠近他,用玩笑的语气说。
他比白离稍矮一些,讲话时抬头看了一眼,无意中对上那双漂亮的金蓝眼眸,立刻呆愣住了:“兄弟,你可真美。”
白离骄矜地轻哼一声,拽了拽帽沿,试图将眼睛遮得严实些。
“城里除了蹴鞠,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一个人玩没意思,不妨让我来为你做向导?”
倒也不是不行。
万梅山庄能有那么大的名气,是因为西门吹雪这个绝世剑客。现在西门吹雪才那么丁点,剑都拿不住,当然不可能在江湖扬名。知道万梅山庄的人应该不算多,不过万梅山庄经营了很多产业,说不定能遇到熟人。
见白离同意了,青年很是高兴,热情地建议:“走,我带你去茶馆听书!”
白离:“……”
还没到那里,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
玉罗刹收到信的时候,已经距离白离失踪过去了一个多月。
送信的是个普通商人,在沙漠中运送一批货物,同时收了重金,替人送信。
他在大漠里被冲霄派的人给劫了。那些人把他捆绑起来,让他在沙漠自生自灭,结果还没走远,就有一群红衣人冲过来,杀死了冲霄派的劫匪。
商人的货物落在了红衣人手中,他以为自己死定了,钱财也要损失一空,没想到红衣人把他给放了,那些货也原原本本地还给了他。
他见红衣人比较好说话,就跟他们打听了一下那个收信人明教罗刹,这才将信送到了玉罗刹的手上。
玉罗刹简直要气笑了。
他都以为自家教主跟着总教的使者跑了,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竟以这种方式收到他的信。
这封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白离写的。
信上的内容非常简短:我去燕北玩了,玩够回来,勿念。
怎么可能不挂念!
走之前没有透露半点风声,悄无声息地失踪了一个多月,如果这封信没有送到他的手里,他是不是还要继续为摩呼罗迦提心吊胆?
玉罗刹恨不得立刻把白离抓回来,狠狠打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教主跑了,身为副教主,玉罗刹身上的担子很重,不能任性而为。
他很快冷静下来,耐心地思考。
送走吹雪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信任这位教主,对他多有防备,不止没有告诉他吹雪是什么时候走到,更没有提起过他的位置。
前不久倒是和吹雪互通过信件,那几张信纸,他曾拿去给白离看过,但是早早地将信封烧毁,上面的寄信地址也随之化为灰烬。
送信之人是自己的亲信,白离耳不能闻,与人交流需要纸笔,大多数时候都在书房商谈,不可能私下接触。玉罗刹看得出来,他对自己非常信任,不然怎么会敢这个时候去中原?他难道不怕自己趁机取代他,登上教主之位吗?
思来想去,玉罗刹只能想到一个理由:是萧夙让摩呼罗迦去燕北的。
明教势力比他想象中还要隐秘强大,吹雪的行踪,一直被明教看在眼里。
这是那位圣子对自己的试探?还是警告?
玉罗刹喊来明尊暗尊,安排好教内事务,收
拾行囊,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燕北。
中原此时已经入了夏,气候变得炎热多雨。
玉罗刹浑身湿透,带着满身雨水,在管家惊讶的眼神中出现。
他道:“摩呼罗迦在哪里?”
乌云布满天空,遮挡住阳光,哪怕还没到傍晚,外面的天色也已昏沉。
玉罗刹一身黑衣,发丝凌乱,长途跋涉让他疲惫不堪,眼底带着血丝,脸色十分苍白。
西门吹雪听到动静,跟在管家身后过来,看到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管家疑惑道:“教主从未来过,您何出此言?”
“从未来过?”玉罗刹看向后面的西门吹雪,见到他眼底的紧张,深深呼了口气,尽量温和地说:“吹雪呢?有没有见过你叔叔?”
西门吹雪年纪还小,从未有人跟他说过成亲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得知父亲和摩呼罗迦在一起后,西门吹雪特意去研究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他询问了管家,管家简单解释地很含糊,然后找来《礼记》的婚仪部分,还有一些话本给他看。
西门吹雪对此已经非常了解,并有了自己的见解。
他小声问道:“他逃婚了吗?”
玉罗刹:“……”
对上儿子清澈迷茫的眼神,玉罗刹就知道他没有见到过摩呼罗迦。他不悦地对管家说:“好好照看吹雪,不要教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完他转身步入了大雨中。
西门吹雪有些不高兴地说:“明明是我求着您要学的,父亲为什么责怪您?”
管家温和地说:“您年纪尚小,无法分辨善恶,如果学到了不好的东西,自然是身边照顾您的大人的责任。”
西门吹雪觉得这句话不对,但是他还太小了,不知道怎么反驳,抿了抿嘴:“他还会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这要看教主的安排。外面湿气重,到屋里去吧。”
管家牵起西门吹雪的手,带他回了屋里。
西门吹雪太久没有见过玉罗刹了,跟他已经有些生疏,只是心底对他的崇敬没有减少,期望着能跟他好好相处,如果可以的话,再把那个手串要回来。
不知道摩呼罗迦的眼睛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漂亮。
他是因为不想嫁给父亲,逃到燕北来了吗?为什么没有过来看望自己?
西门吹雪的心中充满了惆怅。
他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水打湿院子里的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庄主,该吃饭了。”管家走过来,轻声说。
西门吹雪停止了他的小小哀愁,从窗边的凳子上跳下来:“不用等父亲一起用饭吗?”
“您的身体要紧。”管家说,“现在天色已晚,教主若是回来,应该也是深夜了。”
西门吹雪吃完饭,在室内练了会儿字,到睡觉的时间,他躺在床上,满心想着等玉罗刹带摩呼罗迦回来,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后半夜,雨停了,屋檐的水珠滴落到青石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西门吹雪躺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他迷迷糊糊地想,以后再也不要这样等人了,他要定一个规矩,天黑之后,谁也不能进万梅山庄。
-
玉罗刹联络了燕北的手下,没过半个时辰就收到了白离的消息。
他的容貌惹眼,发色和瞳色异于常人,武功高强,人又聋哑,整个世上再难找到第二个这般的人物。
玉罗刹的手下大多都安排在了万梅山庄里,只有两个在外面管理铺子,剩下的都是花钱雇佣来的。
那两个人只是听说过城内来了以为与教主极其相似的年轻男人,没有亲眼见过,不
敢往教主那边想,因此没有传信回去,谁知道竟然真的是教主。
他们面面相觑:“教主这是和副教主闹矛盾了吗?”
“要是真的闹掰了,副教主会不远千里追到这里来?有几个人会为了情人,不惜冒着大雨连夜赶来过来?我看他们关系好着呢,说不定又是什么情趣。”
“这倒也是,教主一直待在燕北,应该就是等着副教主过来哄他回去吧。”
说到这里,两个汉子陷入沉默。
许久后,其中一个说道:“大半夜的我不在家陪老婆,为什么要在这里守着你?”
“你以为我就想吗?还不是教主通知的急,凑合一晚,明日再回吧。”
-
玉罗刹简单冲洗身上,换了件干净衣服,撑着油纸伞,来到了一家客栈。
他带着一身湿气,缓步走进来。
客栈的小二抬头看了一眼:“客官您是要住店?”
玉罗刹收起纸伞,随手甩掉伞面上的水,这个动作十分寻常,由他做出来却格外潇洒。
“我找人,他住在你们店里,白头发,很年轻。”
“您是说那位番邦来的公子?您是他什么人?”小二问。
玉罗刹冷哼一声,带着满心怨怼:“我是他夫君。”
小二傻了眼。
玉罗刹:“他住哪间房?”
小二说:“天字、天字三号房。”
玉罗刹朝着楼上走去。
店小二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傻眼。
玉罗刹最初的愤怒已经散去,在门前站定后,竟有些踟躇。
犹豫许久,玉罗刹推门而入。
一把蝴蝶短刀射了过来,玉罗刹匆忙躲避,那刀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射入身后的门框中。
他拔出刀,拿在手上把玩,脸上带笑,眼眸也是温和的。
“好久不见了,摩呼罗迦。”
白离微微睁大眼睛,伸手揉了揉右边的蓝色眼眸,眼前的人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了。
“是我,你没有看错。”玉罗刹腿长,几步就来到白离面前,他的笑容愈发温和,“教主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将近两个月都不见您的踪影吗?”
白离眨眨眼,朝他露出讨好的笑。
“您不在沙漠中统筹全局,怎么突然来到了燕北寻欢作乐?”
说的什么呀?他听不到声音。
白离抱住玉罗刹。
玉罗刹刚淋过雨,就算简单洗过澡,在夜里过来,身上带着潮潮的湿意。
少年身体温热,抱起来格外舒服,他如此主动地拥抱自己,就算玉罗刹知道他在心虚,以这种方式躲避自己的质问,依然忍不住心软。毕竟摩呼罗迦对自己的情谊一点都不少,这个拥抱中有多少真意,玉罗刹比少年自己更清楚。
他忍不住抬手揽住白离的腰。
“教主……”
白离立刻闭上了眼睛,只要他不用眼睛看,就读不到玉罗刹讲的话。
玉罗刹轻笑一下,拇指抚过他洁白的眉毛,亲了亲他的额头。。
白离疑惑地睁开眼睛。
“我要罚你,不告而别,害我担心了这么久。”
白离无辜道:“信,有。”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玉罗刹关好房门。
白离努力发音清晰:“信。”
玉罗刹说:“你说的太模糊了,听不懂。”
现在白离可以确定,玉罗刹的气还没消。
他肯定是故意这么说的,白离不觉得刚学讲话的时候,自己的水平能比现在好,那个时候玉罗刹都没有表现出疑惑。
而且他们默契非常,哪怕不
说出口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玉罗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算啦,是他有错在先,是该放下身段,哄一哄玉罗刹。
他回忆了一下玉罗刹名字的发音,几个月过去,那段记忆都变得模糊了。白离依偎在他身前,不太确定地开口:“罗、罗刹。”
“怎么?”
“别、森气。”
玉罗刹淡淡道:“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把整个明教丢下,自己一个人跑掉,你来燕北做什么?”
房间里没有纸笔,白离只能用他的塑料西域话和玉罗刹交流。
“崔雪。”
“谁告诉你吹雪在燕北的?”
西门吹雪在燕北万梅山庄,这不是常识吗?
等等,玉罗刹好像从来没跟他说过西门吹雪住哪儿,他甚至都没有提起过“西门”两个字。
鲁莽了。
白离非常懊悔。
是他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些。而且最重要的是,谁知道玉罗刹对他这么不放心,就算收到信了也要亲自跑一趟,过来把他抓回去。他还没有在燕北玩够,连西门吹雪的面都没见到。
“不能说?”玉罗刹摸着他的头发,“是白离告诉你的?”
骤然从他口中看到自己的名字,白离惊了一下,观察他的神色,确定玉罗刹没有给他扒掉马甲,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大概弄明白玉罗刹眼中的前因后果。
玉罗刹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出了答案。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玉罗刹说。
白离乖巧地点头。
以后切换身份的时候,他肯定会确定好各个马甲的位置,绝不会再被系统坑了。
得到保证后,玉罗刹轻巧地放过了他,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没有在此事上纠缠。
白离居住的客房床铺足够宽敞,玉罗刹似乎累极了,没有回万梅山庄的意思,直接脱掉微微潮湿的外衣,在床上躺了下来,很快进入熟睡。
他的脸色苍白,一看这几天就没休息好。
白离帮不上什么忙,放轻动作躺在他旁边,一夜睡到了天明。
夜里点时候雨分明已经停了,第二日清晨竟又下了起来。
玉罗刹端了早饭回来,看到白离趴在窗边,看着烟雾朦胧的街道出神,想到西门吹雪也时常这般,不由会心一笑。
他把饭菜放到桌上,从白离的右侧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没见过雨?”
白离回想了一下,沙漠中是会下雨的,只不过摩呼罗迦没遇到过,长这么大,昨日竟是他第一次见到雨。
他伸手去接外面的雨水,捧着几滴水珠回来,认真看了一会儿,伸出舌头舔掉了。
玉罗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根本阻止不及,拿出手帕来,给他擦掉手上的口水,“以后别这样做了,谁知道水里有什么,当心有人给你下毒。”
想到武侠的各种下毒桥段,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他慎重地点了点头。
玉罗刹原本有些责怪白离在这边呆了快两个月都不回去,真的来到他身边,又觉得好不容易来一次燕北,陪他多呆几日也无妨。
“你去见过吹雪了吗?”玉罗刹布好饭菜,问道。
白离摇头。
“怎么没去?”
“我、不行,路。”
这句话说的太抽象了,玉罗刹结合现实情况,思考了一会儿:“你不认识路?”
“嗯。”
“怎么不找人问路?城内应该有不少人知道万梅山庄怎么走。”
虽说万梅山庄只有西门吹雪一个主人,雇佣的仆人却不在少数。有专门砍柴的、运菜的、扫撒的,零零总总能有二三百人,这些人都是在附
近的城镇或者村庄雇佣的,他们的亲朋好友,都应该知道万梅山庄的位置。
白离咬了一口馒头,趁着咀嚼,跟系统默念几遍词汇的发音,当场放弃,直接摆烂。他咽下口中的东西,指着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头发,说道:“我,不行。”
他相信玉罗刹一定会明白的!
“你怕被人认出身份,不想让人知道你和吹雪有交集?”玉罗刹给他盛了碗汤,“多谢你如此替吹雪考虑。”
“是你。”白离说。
这次玉罗刹是真的没有明白,“什么我?”
“你,吹雪,我,杀了。”白离用手比划着抽象的语言。
“这是何意?”
“唉。”少年叹气,放弃这么复杂的句子,异瞳看着玉罗刹,执着地重复:“是你。”
“不急,到了吹雪那里可以慢慢聊。”
“嗯。”
白离的饭量小,吃掉一个馒头,喝了碗汤就很饱了,剩下的早点都被玉罗刹解决掉了。
两人下楼,玉罗刹帮白离退了房,惊讶地发现,店里的小二跟少年关系不错,而且他好像不知道白离听不到,热情地跟他聊天,白离点头回应,偶尔吐出几个单音节的词,用冷漠寡言的表象完美地糊弄过去了。
临走时,小二用很低的声音,好奇地问道:“这位公子真的是您夫君?”
白离挑眉,看向玉罗刹。
玉罗刹站在门口,撑起昨日带来的油纸伞,朝他温和笑笑。
白离正想跟小二说,这个男人是他老婆,又怕自己语调奇怪,说了别人也听不懂,无奈放弃,随意应了一声。
店小二说:“这真是……非常般配。”
白离笑了笑,来到玉罗刹身边。
玉罗刹极其自然地拉住他的手,将他往自己这里带了带:“靠近一些,别淋到雨。”
白离跟他贴近了些:“罗刹。”
玉罗刹道:“怎么了?”
狗东西,他的发音绝对没问题,昨晚就是装的。
白离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学到的词语,排列组合一下,用西域话说:“小玉。”
玉罗刹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叫谁小玉呢?”
“你,小玉。”
“来中原才几日,就跟人学坏了。”玉罗刹感叹完,不禁笑道:“不过来中原前也不乖,不能全怪这边。”
“小玉。”
“别这么喊我。”
“小玉。”
“好了,知道你记仇,别叫了。”
“小玉。”
“……”
新雨过后,初夏的草木更加青翠,山间弥漫着独特的芬香。
玉罗刹收起了伞。
地上的泥土被雨水浸湿,白离怕弄脏鞋子,找准落脚点,踏着前人踩得平整坚硬的部分前行,到达万梅山庄时,他的鞋子依旧是崭新的。
玉罗刹带着白离进入山门,向他介绍道:“万梅山庄是我亲自挑选的地方,早些年我来过一次,发现这里的后山上长满了白梅,故而取名万梅山庄。只可惜如今梅花已经谢了,不然可以折几枝来,装饰你的卧房。”
白离指了指远处地上的小花。
“那是普通的野花,大雨过后也有些狼狈,不过这种花生命力顽强,用不了几日就会恢复繁盛,你要是喜欢,也可以摘几朵拿着玩。”
白离摇头,跟哄小孩子似的,还是算了。
玉罗刹说:“万梅山庄中只有一部分是我的亲信下属,另外的杂役都是从外面找的帮闲,我们最好不要露面,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白离点头,跟着他绕过正门,从旁边没人的地方绕过去,来到西门吹雪的住处。
小朋友正在庭院里练剑。
他的剑是特别订做的木剑,比他的身体要短一些。西门吹雪做的都是简单的劈、刺、挑等常见动作,每一个动作重复许多次才会换下一个。
教导他习剑的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他纠正了西门吹雪的动作,过来向白离和玉罗刹行礼:“教主,副教主。”
白离多看了他几眼,还是没什么印象。
玉罗刹道:“你先下去吧,我和吹雪单独呆一会儿。”
那个男人离开后,西门吹雪没有停下,反而因为两位长辈的到来做的更加用心,直到完成了今日的任务,松了口气,放下木剑。
“父亲。”他规矩地跟玉罗刹打完招呼,视线放在白离身上,最后什么都没说。
自从认识摩呼罗迦以来,西门吹雪就没有喊过他。
直呼名字太不敬了,像玉天宝那样,称呼他“莫莫叔叔”,西门吹雪做不到。直接喊他叔叔同样很奇怪,无论哪个称呼,西门吹雪都叫不出口。
他对此很懊恼,明明自己也很喜欢摩呼罗迦,却因为不知该怎样称呼他,表现的很没礼貌。
摩呼罗迦会不会误会?
白离从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
一般没人跟他讲话,又没有什么要紧事的时候,他是不会分出心,逐个分辨字幕内容的。此时白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西门吹雪的手上。
他练剑的次数太多,就算已经停了下来,手指依然在颤抖。
练剑真的不容易,有相应的内力提升剑术的威力更不容易。不为生活所困,全身心投入到习武中,还能吃的了这样的苦,经验累月坚持下来,更是难上加难。
达成这些条件后,再加上九分的天赋,才铸造成“剑神”西门吹雪。
跟他相比,在明教基地内修行的本体就容易很多,这也是系统为数不多的优点。
父子两个交谈完,玉罗刹让西门吹雪先去沐浴,自己和白离进了书房。
玉罗刹非常好奇:“刚才在客栈里,你想说的是什么?”
白离提笔写:【我答应过你,会保护好西门吹雪。凡是可能会泄露他存在的人,我都会杀死。我的容貌异于常人,见到后就很难忘记,如果我在城里打探万梅山庄的地址,肯定会引起无端的猜测,觉得西门吹雪与我有联系,从而猜到他的身份。】
玉罗刹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是你”,而是“为了遵守与你许下的承诺”。
红衣教时期,他和白离做下约定,他帮白离对付红衣教,白离保护西门吹雪的安危。
自从登上教主之位,玉罗刹就再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没想到白离还记得,并且依然在认真履行诺言。
其实白离一直都是如此,玉天宝被人抓走时,因为无法短时间内区分被抓走的是玉天宝还是西门吹雪,白离在敌方势力尚未明确时舍身出击,帮忙抢回了玉天宝。
后来又因为玉天宝被人挟持,宁愿被砍伤,也要救他回来。
玉罗刹问:“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白离摇头。
玉罗刹心情愉快:“那就是因为我,爱屋及乌了。”
白离还是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小孩,但我会尊重他们的生命。小孩不像大人,被环境逼迫做出身不由己的事。只要他们得到良好的教养,就能挣脱束缚,活成更好的样子。】
玉罗刹觉得这番话有些熟悉,他想了半天:“这是你从明教的教义中领悟的?”
白离点头。
“原来还是因为崇尚光明。我还以为你同样对我情根深种,才愿意跟天宝和吹雪亲近。”
想多了,跟小孩玩,是因为这两个小孩
可爱,跟你这个当爹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西门吹雪洗完澡,换了身新的衣服,擦干头发后才被管家放行。
他来到书房门前,隐约听到了父亲讲话的声音。可惜他的体型太小,看不到窗户里面发生了什么。
西门吹雪推门进来,摩呼罗迦立刻抬眼看向他,那双金蓝眼眸,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好看。被他这样注视着,西门吹雪有些不好意思。
他走过来,站在白离的旁边。
玉罗刹道:“你过来做什么?”
西门吹雪用稚嫩的声线说:“这是我的书房。”
玉罗刹逗他:“你要赶我们出去吗?”
西门吹雪摇头:“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有想明白,我想找你们问清楚。”
“什么事情?你问吧。”
西门吹雪犹豫了一下,拽住白离的衣袖,见白离转过头来看向自己才松开:“你真的答应嫁给我父亲了吗?”
白离看向玉罗刹。
玉罗刹和西门吹雪不愧是父子,两人的容貌并不算非常相似,但是此时露出的期待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白离点了点头。
“你逃婚了吗?是因为突然发现我父亲是男人吗?”
这个发现可太突然了。白离被他的童言稚语逗笑。
他在纸上写:【我没有逃婚,只是偷偷溜出来玩,被他抓到了。而且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的性别,也知道你的母亲,还有你。这些外在的东西都不足以成为我与他之间的阻碍,所以我们在一起了。】
西门吹雪看得懵懵懂懂,他能感受到白离写得很真诚,没有随意糊弄自己。可是他有好些字不认识,有些字就算是认识的,也无法理解它们的含义。
他暂且放弃追问,换了个人问:“你为什么要偷我的手串?”
白离早就料到他会因此不高兴,真正来到这天,并不觉得惊讶,倒是玉罗刹觉得不可置信:“我不是给你留了新的?”
“那不是我的,我只想要我自己的那串。”西门吹雪气鼓鼓地说,“你能还给我吗?”
玉罗刹看向白离。
白离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那串红玉珠子已经在那日拆散。
后来玉罗刹把珠子收好,重新送给了白离,白离把它们塞到床下,再也没拿出来过。
玉罗刹非常坏心眼地说:“在你摩呼罗迦叔叔那里,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给你。”
白离当然不愿意。
回头就挖个坑把它埋了,再也别想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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