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乎是失态地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用略带有敌意的语气询问路云澹：“你为什么在这。”
路薄寒内心无比清楚，在领他进来的时候，那个红色短发的青年笑嘻嘻说，他们老大就在办公室。
而路薄寒出现在这间办公室，是为了和少年见面，这里不应该有除了igdc冠军以外的任何人。
少年打量他，将路薄寒的神色收入眼底，道：“在等你。”
简单的三个字，极其轻易地把路薄寒构建的心理防线冲塌，巨大的难堪和狼狈袭向路薄寒，让路薄寒踉跄了一下，几乎有些站不稳。
没人能在最期待见到的人和最厌恶的人画上等号时保持淡然。
厌恶和喜欢两种最激烈的情绪冲向路薄寒，把路薄寒仿佛生生割裂成了两部分。
极度厌恶少年的那部分，对少年充满敌意。他不愿意看到少年出现在他的家庭中，出现在家人面前，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对他而言是破坏、伤害。所以见到少年时时极度厌弃的感觉。
然而另外一部分，则承担了喜悦。这些喜悦在日常中，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期待。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开心，因为志同道合引为知己，是足以信赖和比肩的搭档。
这样的痛苦让路薄寒一贯挺直的肩背，不自觉缓缓地弯了下来。
但到这一刻，良好的教养也让路薄寒维持了风度。他轻轻把礼物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这才缓缓地弯下腰，缓和气息似地轻咳了一声。
刚才在路家的画面，极其清晰地出现在路薄寒眼前，少年是他用最大恶意揣测的人。他把家人护在身后，对少年疾言厉色。
而画面再转，则是他自己意气风发地拿了外套，拎着跑车的钥匙去了车库，开了一辆他二十岁后不曾碰过的跑车出来。把送给要见面人的礼物，放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
路父年纪大了之后，路薄寒接手了家里的产业，他习惯以坚硬冷酷的一面呈现给所有人。他也认为自己是长子，是大哥，应该承担起他的责任。
路薄寒知道什么是依靠自己，以及成为别人的依靠。可他的坚不可摧，却在这是被很轻的力道一敲，就出现了裂痕。
“我是故意的。”在路薄寒被情绪的风暴裹挟，突然听到这句话。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拉回路薄寒的思绪。
路薄寒不知道他在抬头时，眼眶是红的。
谢星言清晰看到了，并且分辨出了路薄寒的情绪——是委屈。
谢星言只是和路薄寒对视，平静道：“坐吧。”
然后说出他的目的：“我用路云澹这个身份，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是igdc冠军的身份可以。接下来我的话你要耐心听完。”
看到少年平静到，甚至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冷漠，一股莫名的火从路薄寒心中烧起来。
为什么，在欺骗他之后，少年还能这么平静和冷漠。被自己的亲人这么对待，不会生气，不会失望，不会恨吗？
这才是应该有的情绪。
用这点愤怒，路薄寒勉强支撑他的身体，在少年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压着眼中近乎能将人烧穿的灼热地听完少年的话。
少年说路琛推他下楼，而且还找人要在跑三千的时候让他摔断腿。还有路琛最近突然对他示好，带他回路家既让他对家人失望，又可以获取他的信任，然后在生日宴上让少年和路家彻底决裂。
路薄寒听着，修长的五指已经缓缓收拢，眼神变得十分晦涩。
他感受到了眼前少年的聪明和优秀，他说得对，如果不是少年用冠军的身份来说，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而且还会认为对方挑拨离间，也不挑一个高明些的手法。
听完后，路薄寒下意识否定，他还有着维护路琛的本能：“不可能，他……”
却在谢星言平淡的注视下，一下被抽干了身体中的力气，晦涩道：“我知道了，我会去调查。”
其实路薄寒心中几乎是相信了，因为他知道，以少年如今的身份地位，根本没必要撒谎。他不需要依靠路家，反而是路家幸运，才能和少年合作。只要少年愿意，那些完全不输路氏的合作者任由他挑选。
路薄寒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被冲击的世界构建重组，对他的压力极大。
此时他在谢星言说完后，沉浸在复杂的情绪风暴当中。
谢星言站起来，准备把路薄寒交给工作室其他人：“我……”
谢星言从路薄寒身边经过，还未说完，手腕啪地一下被路薄寒抓住了。
路薄寒用的力气很大，猝不及防将谢星言往后扯。他也跟着站起来，似乎要扳住谢星言的肩膀说什么。
谢星言后退，挣脱路薄寒的手：“我先走了，路总有事找带你进来的那个人。”
路薄寒站起来后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行为的失控。
谢星言要走，路薄寒却下意识挡住谢星言的路。路薄寒在心中发苦，低声问：“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出乎路薄寒意料，少年回答很快，快到一把刀子猝不及防插入路薄寒的胸口。
“很好。”少年说。
当然很好，他考了全校第一，让路琛抬不起头。而且还用自己的实力，拿了国际比赛的冠军，未来不可估量。
连不信任他的家人，也在他自己的努力下得以摆脱。
而路薄寒，就是伤害，且不信任他的家人。
苦意在路薄寒心中扩大，他有些狼狈的后退两步，让开少年前面的路。
他望向少年离开的方向，少年不曾因他的注视回头。
-
夜已经很深了，小区内十分安静。
眉眼冷淡的男人靠着跑车，修长骨感的指间是一根燃尽的烟。他垂着眼，稀薄的月光笼在他身上，竟然显得肩背宽阔的男人有些单薄。
隔着车门，在男人背后的跑车车座上，扔着男人的手机、礼物袋子还有一些文件。
男人的东西向来齐整，很少有这么凌乱的时候。
很久后，路薄寒才回过神来，把烟蒂扔进垃圾桶就这路灯抬头看向七楼的窗户。
房屋的主人应该睡了，窗内一片漆黑。
路云澹从路家搬出来后，就住在这。
路薄寒查明那些事后，开车来了这里。
路琛毕竟年轻，能动的资源和人也不多，路薄寒一查，什么事都很清晰地摆在他眼前。
路薄寒此时，仿佛才认识他看着长大的人。
路薄寒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在天边隐约有泛白时，才活动站了许久僵住的肩颈，转身回到车里。
一夜未眠，让他眼底有淡淡的清影。
他扔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屏亮起，收到一条消息：“哥哥，怎么不接电话，你没事吧。”
路薄寒垂眸看了会儿，启动了车子，没有回复。
-
生日晚宴选在路家的庄园，快到开始的时间，许多宾客都已经到了。
他们有路家的合作伙伴，还有一些政府要员，基本上c城的圈子里的人都到了，足以见路家对小儿子十八岁生日的用心。
作为宴会的主角，路琛一直在二楼，并没有出现。他会在宴会开始后，再从楼梯上走下来，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此时路琛在二楼，看着满堂的宾客，有些心不在焉。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路薄寒要么不接他电话，要么是助理接的，然后告诉路琛，路薄寒在忙。
路琛知道这一定是托词，路薄寒再忙，也会在忙完后给他回电话。
路琛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在心中过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
路薄寒的异常一定和那个什么冠军有关，除了这个人，路琛没见过路薄寒对谁这么上心。
他之前问路薄寒，能不能邀请那个人来他的生日宴，路薄寒说他试一试。
可是在此之后，却没了消息。
路琛有一种事情脱离他掌控的危机感，让他有些焦躁。
但是路琛很快把焦躁压了下去。
今天他给路云澹安排了一个完美的收场，绝不能出差错。
路琛在二楼，余光瞥到在一众大佬簇拥下进入宴会厅的男人。
他的眼眸倏然亮了，看向对方。
男人长相俊美，眉眼凌厉，身材修长挺拔。比起路薄寒肃冷的样子，他的姿态有些散漫，似乎提不起劲儿，做什么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看到举止优雅气质不俗的男人，路琛脸上渐渐多了些热意。
男人是路薄寒的朋友，也是路琛有好感的人。
除了对方容貌出众，还有一个原因是男人身份背景都很好。
至少路家要是和对方联姻，算是高攀了。
而路琛因为路薄寒的关系，目前和男人相处很融洽。
路琛又看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收回视线。
不多时，生日宴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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