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十四年,天大旱,恰逢天子于彘地驾崩,卜得异象乃王为祟,召公将藏匿于己家的太子静请出,与周公一同扶立太子登位,天遂大雨。
周、召二公在先王奔彘的情况下执政多年,保证了宗周的平稳,又抚养太子长成,太子姬静称王后自然大为倚重二人。
此外,天子姬静所信重者,除大周的累世公卿、夷王、先王时期的天子重臣外,便是他的母族与一些近支姻亲。
申国作为天子的舅国,天然便被天子视作自己的后盾。
历代天子对自己的母族都颇为倚重,历代天子的舅家也为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先王的母舅鄂侯是个例外,但是鄂国远在淮夷,久在荒服,大周与其联系本就不密切,这也算事出有因。
申侯本人与其太子皆在朝中为卿士,又有申国的诸多姻亲,天子姬静手下可用之人不少。
在天子可用的亲近之人里,嬴非的儿子和孙子,还有他的族亲,算是比较出众的。
嬴非的长子秦宁借着申侯这一层关系,与先王算是连襟,他的长孙与现任天子便是表兄弟,嬴非的四子秦梁在共和之时便在宗周为官,天子少时与其多有接触,造父的后人奄父继承祖业入宗周,秦梁成功地和这位族兄弟拉上了关系,拓宽了在宗周的人脉。
天子幼时遭逢大变,长成之后却雄心勃勃,欲超越父祖建立伟业。
而只要天子用人,嬴非的子孙们便能借着朝中的阶梯步步上升。
秦邑这边安排妥当,另一边的西秦,经过多年的发展,早已壮大成为了戎族里数一数二的大部。
若不是嬴非不愿令其与大周接壤,数月之间,不需与秦邑双面包围,西秦也能将西戎诸部搅个地覆天翻。
但不论是他还是他的次子秦荡,都主张稳扎稳打,只以战争裹挟诸部,不遏制内部分裂的苗头,这样的行为,他们是不会做的。
【不得不说,就算是在失忆状态,嬴非搞的事也已经是改变历史了吧。】
【何止啊,等到双方打完中间的部族,然后一看,哟呵,是一家人,联合起来,提前无数年称霸,好家伙,这大周说灭就得灭了吧。】
【说什么呢,看我非哥一家,不是典型的忠臣孝子嘛!充其量等大周亡了以后流着眼泪收拢大周的土地嘛!】
【瞧你这话说的,那眼泪是从嘴角流出来的吧?】
【不过就算是一家人,等到两边能会面的时候,也已经隔了很多代了吧?你们确定他们会相见恨晚?狠狠地打,打到吞并另一方的基业才是正常的吧!】
【那可不一定,看嬴非这么能活的样子,后代真的打起来,他不会站出来?老祖宗告诉他们不允许,后代们还能再干起来?】
【嗯,真是个好设想。不过,就算嬴非看起来年轻到看起来和他的幼子、长孙一个年纪,可是,他真的能活那么久吗?】
【别慌,相信咱们的救世主,他能活!】
嬴非不知道光幕里的话,不然的话,他肯定会对那位对他的寿命寄予厚望的观众说,我努力,但话别说太死。
他确实也算是修炼有成,如今将近七旬的年纪,走出去还是正当盛年的模样,可是究竟能活多少岁,他自己都不能确定。
因为过分年轻的外貌,他已经很少理事了,就算有召见臣子,也是召见心腹重臣与其后人们。
与此同时,他的年轻,毫无疑问也使得本人披上了一层光环,后代里没有争权夺利的,经过培养以后,对政事有兴趣的就参与西秦的政务,喜欢练武的就去领军,喜欢修炼的,嗯,他们没有嬴非这样退休老人家的特权,至不济也要找件事做,为西秦的发展出力,然后才能用闲暇的时间修炼——毫无疑问,大部分的子孙还是对修炼比较有兴趣。
对于现在的嬴非来说,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吃惊的了,而且西秦与秦邑的发展,他都有进行实时的规划。
新天子是个励精图治的人,对于西陲的秦邑的支持,也渐渐加大了力度。
原本的秦宁只是秦邑兼犬丘大夫,新天子正式将其封为西陲大夫,也就是说可治理的地方扩大了——前提是他能够将西戎占据的土地都夺回来。
除了让秦宁自己努力外,周天子还是很够意思的,派遣了宗周的王师,共计七千兵卒先来帮他。
这七千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士,进行的是车战,当然不是白送给秦宁的,而是同时派遣了师氏。
秦宁的舅兄、天子的舅父申侯太子为主,秦梁也参与其中,虽然宗周的王师有固定指挥,但对于秦宁绝对没有造成干扰,天子也算考虑得很周到了。
除了西戎,天子对淮夷诸国也派兵进行了弹压,总而言之,当年先王在哪里摔倒的,天子就想让大周在哪里重新站起来!
天子的操作让诸侯重新威服于周室,出现了“四方既平,王国庶定”的可喜局面。
可是,天子在位的第十一年,鲁国国君入觐,此后,天子就开始了一系列的神奇操作,拉开了之后看来颇为昏聩的中晚年的序幕。
鲁国国君入觐时带来了两个儿子,长者名括,少者名戏,按嫡长继承制,不管怎样都应当是公子括继位,只可惜,天子喜爱公子戏,不惜违背大周的立国之本,强立公子戏为鲁国太子。
天子带头违反礼法,所有的诸侯都轰动了,好家伙,天子自己都不守礼,还想让他们守?
就算之后鲁国国君薨逝,谥号武公,公子戏顺利继位成为国君,也没多少人看好鲁国。
废长立幼,鲁国很快因此陷入了动荡,天子在位第二十一年,鲁国内乱,公子括之子伯御杀国君戏自立,狠狠地打了天子的脸。
而天子在位的第三十一年,因讨伐羌氏之戎失利,天子转而召集诸侯联军,以鲁国新君伯御乃是弑君自立,同时违背了天子的王命为由,讨伐鲁国,杀死鲁君伯御,并废其君位,转而将鲁武公的另一个儿子公子称选为鲁国新君,在宗周的夷宫举行了册封典礼。
天子姬静的一系列操作,可谓是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强行挽尊的结果,就是诸侯们对宗周的抵触心理再度占据上风。
之后的数年里,天子数度发兵征伐西戎不同的部族,如太原戎、申戎,但都兵败而回,王师的战斗力已经不足以再形成强大的威慑了。
嬴非看得目瞪口呆,虽然宗周乱起符合西秦的利益,但是,天子逃离都城、违背礼制、攻伐周公之胤、屡屡兵败,这些年发生的事件算起来,大周怎么看都是一副末世之景啊!
等到天子驾崩,太子宫湦继位,大周加速往灭亡的方向冲。
新王也是个励精图治的天子,就是屡遇天灾,按照王室传统任命的辅政大臣虢公石父背了无数的锅,成了天子识人不清、懈怠朝政的代表,但是大周的优良传统就是世卿世禄,数位先王都任命过虢公为师氏,在朝中重用虢公,要把识人不清、重用奸佞的锅扣给新君,就太过了点。
不过他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废立太子——他要废了王后申姜所出的太子宜臼,立爱子伯服为储。
作为旁观者,嬴非说一句公正的话,这锅其实得先王宣王背,他连鲁国这个周礼典范国的国君都进行了一通废长立幼的实操,可不就让儿子有样学样地“学废了”嘛!
只可惜,太子宜臼的母族申国可不是吃素的。
宣王的外公乃是申侯,而后他又封舅父为申伯,于谢地另立一国,所以如今的大周有两个申国,同气连枝,势力庞大。
而且申国一向的宗旨就是确保自己人的利益,嬴非这个百年前的前车之鉴——是的,一不留神,他又成功熬死一位周天子,寿数更上一层楼——还在这儿喘气呢,他可没忘记自己的嫡母申姜和当时的申侯,是个怎样的护子、护孙典范。
数一数,除了和秦宁成婚的儿媳妇申姜,嬴非所知的还有宣王的母后申后、天子姬宫湦的申后、嫁给如今的郑国国君、宣王之侄的申姜,申国和大周王室的联姻是方方面面的,天子要废嫡立爱,可他没想过,申侯是会不满的。
相比于隔了两代的表外甥兼女婿,当然还是自己的亲外孙更亲啊!
西秦和秦邑此时都已经是嬴非的曾孙在治理了,不过二者的实力都大幅增强,申侯不满天子废后,在太子出奔申国后,便联合犬戎,入攻宗周镐京,一招引狼入室看得天下诸侯都目瞪口呆。
但是,很快,大部分的诸侯都认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毕竟,只有天子衰弱了,才有诸侯们辉煌的空间嘛!
犬戎攻杀天子姬宫湦与新太子伯服后退兵,申侯拥立外孙宜臼为王,畿内诸侯国的一些老牌强国如虢公、周公等人,自然不可能让申侯如愿,转而拥立了宣王子余臣为新王。
嬴非在秦邑的曾孙率军勤王的半道听说天子没了,转念一想,就去投奔申侯扶立的天子宜臼了。
“奉天子以令不臣”嘛,这种操作,他懂的。
不只秦人懂这个道理,以晋国为首的大诸侯,也懂这个道理。
天子宜臼迁都成周洛邑,与宗周的天子余臣形成对峙之势,秦人拥立的是成周的天子,那么包括周邑、宗周在内的,被犬戎攻占的地盘,他们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本来按理说,秦人要和犬戎争地盘,还是王室畿内、甸服这样的好地盘,难度值颇高,非得数代秦君携手努力才能成功,可是这样的机会,嬴非要是不抓住,岂不是他傻?
西秦的发展很好,地盘本来就很接近犬戎、西戎了,此时他更是令西秦的曾孙快速发兵,攻灭犬戎,没了犬戎,这块地盘就是秦人的了。
对于天下诸侯来说,就是秦人早已有不臣之心,如今竟能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灭犬戎,当初竟然没有及时发兵救援先王,半道上还拖拖拉拉,做戏,绝对是在做戏!
西陲之秦的秦人们:啊这,其实我们也很意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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