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皇宫,慈宁殿内。


    “哀家得到消息,据说昨日选妃宴上,你一个女子都没有选中?”太皇太后马氏看着屈膝半跪的儿子,并不准备喊他起身,而是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今日被召入宫,陆棣就知道肯定是母后得到消息,要同自己兴师问罪了,他来之前,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是,儿臣没有选中。”陆棣毫不遮掩。


    马氏按住太阳穴,揉了两下。


    “礼部送去的贵女画像你不喜欢,你说你要选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好嘛!哀家便依了你,给你开设宏大的选妃宴,全城及笄的女子都来了,你还是没有看中的,你说你到底要什么样的女子啊?难道……”


    马氏说着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难道真如坊间传言……你!你!你!”后面那句好男色,马氏实在说不出口!


    陆棣抬头看向马氏:“儿臣不好男色,坊间传言是假的,母后不要相信。”


    马氏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抬手道:“你起身吧,坐到母后身边来。”


    陆棣站起,走至马氏身边坐下。


    宫娥奉上热茶,陆棣端起条案上的茶水,修长手指优雅的掀开茶盖,轻吹上面漂浮的茶沫。


    “那你说,你到底要怎样的女子?何时才肯完婚?”


    陆棣慵懒的低头,抿了一口香茶。


    “母后这茶,当真不错。”他评价道。


    马氏斜睨他一眼,戴着金护甲的手敲了敲条案:“哀家在问你话呢!你听清楚了没有?”


    “儿臣听清楚了,但儿臣以为,婚姻大事不能儿戏!”


    马氏哼道:“婚姻大事,你一拖再拖,如今你侄儿都十五岁了,再过几年也能娶妻生子,到时候你侄孙都出世了,你还没有娶妻,你是想孤独终老不成?”


    陆棣却说:“若没有心仪的女子,孤独终老儿臣也是不在乎的。”


    “你!”马氏气的一拍条案,站起身来。


    四周站着的太监宫娥们吓得全部跪下身去,匍匐在地,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陆棣于是伸手去扶马氏,哄着她道:“好了母后,是儿臣说错了话,您消消气,不要同儿臣的浅薄计较。”


    马氏见儿子放软了口气,于是重新坐下,再次问道:“那你说,你何时才成婚?哀家何时才能抱上大胖孙子?”


    “母后给儿臣一点时间。”陆棣道。


    “别给哀家来战场上那一套!缓兵之计哀家还是知道的,你说个确切时日,也好叫哀家安心。”


    陆棣搁下茶杯,认真的沉吟片刻,方道:“下月初五,端午前后,儿臣给母后一个明确的答复。”


    ……


    当日,傍晚。


    京都的祥云客栈。


    “呜呜呜!”麻布袋子里传来女子的呜咽声。


    谢玉抽出腰间佩剑,斩断袋口的绳索。


    头发乱糟糟的吕瑶珠嘴巴里塞着一块白布,手脚都被捆缚在身后,她用手肘撑着身体,艰难地爬出布袋。


    吕瑶珠看见站在跟前,长身玉立的镇北王陆棣,吓得瞳孔微缩。


    她摇晃脑袋,口中呜咽有词。


    陆棣示意谢玉,让她开口说话。


    于是谢玉上前,扯掉吕瑶珠嘴巴里塞着的白布。


    “王爷饶命!”吕瑶珠磕头痛哭:“王爷饶命!”


    “本王房内的暖情香,可是你燃的?”陆棣沉声冷问。


    吕瑶珠想到母亲的性命还在嫡母谭氏手中,她红着双目摇头,牙关紧闭,不回答陆棣的问题。


    陆棣见她不答,于是看向谢玉:“放人!”


    “是。”谢玉领命,把提前抓来的书生从隔壁房间押过来。


    吕瑶珠一见书生,立刻要扑过去,却被谢玉扣住。


    陆棣掏出腰间宝剑,剑首直指书生面门:“实话实说!否则本王立刻杀掉他!”


    书生吓得面色惨白,跪地求饶。


    吕瑶珠不敢再隐瞒,立刻说道:“是我嫡母,她说王爷在马球场上看了我好几回,对我有些意思,让我在选妃宴进到王爷卧房,勾引王爷,那暖情香也是为了事情顺利,嫡母让我带进去的!”


    陆棣面色阴郁,黑眸暗沉:“你继续说。”


    吕瑶珠看他一眼,吓得惊颤着继续说道:“嫡母让我进入王府后,做吕氏家族在王府里的眼线。可我有心爱之人,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是嫡母以我生母的性命威胁,我为了救母,不得不同意她的计划。”


    她说着,匍匐上前,痛哭流涕:“王爷看在我实话实说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陆棣看向她,目光落到她的右手腕上,问道:“你的手链呢?”


    “什么手链?”吕瑶珠不解。


    “西郊马球场上,戴着的那条水晶手链。”


    “那手链……”吕瑶珠反应过来,原来马球场上镇北王看的不是她,而是她的手链,却被谭氏误以为对她有意,当真是天大的误会了!


    吕瑶珠立刻解释清楚:“那手链是我在小树林里面捡到的,现如今搁在我卧房的妆奁里!”


    一个时辰之后。


    城外南门焦急等待的吕瑶珠见到了自己的生母,她抱住母亲,喜极而泣。


    书生则拉着她和母亲上马车:“王爷说了,让我们连夜逃走!去北地!”


    吕瑶珠却没有立刻走,而是拉过书生和母亲,感激的跪下身来,朝着城内镇北王府的方向郑重的磕头三下,这才起身,钻入马车里面。


    马车行驶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镇北王府。


    书房内。


    谢玉和赵能讨论着今夜发生的事情。


    “吕氏竟敢在王爷府内安插眼线!简直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王爷肃清了漠北,才使他们在京都高枕无忧,享受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感激也就罢了!竟还做出如此奸诈的事来!”


    陆棣听着他们的议论,坐在太师椅里,轻轻转动着自己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经过吕瑶珠的事情,陆棣对外戚吕氏,已经起了戒心。


    他转着扳指,暗自低语:“父王,我从不曾食言,也望他们能好自为之,莫要再触犯我。”


    他说完,目光转向一旁放着的手链。


    一条精致的紫水晶鸢尾花手链。


    陆棣拿起那条手链,搁在掌心把玩。


    当得知,屋内的暖情香,不是沈温婉放的,陆棣反倒松了一口气,他平生最讨厌使阴招的人,好再不是她。


    而另一头,谢玉和赵能的讨论,从太后吕氏,聊到了太皇太后马氏。


    谢玉好奇:“昨日选妃宴,王爷一个都没有选中,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今早召王爷进宫,不知王爷是如何应对的?”


    “是啊,王爷如何应对的?”赵能对此也好奇。


    陆棣把玩着手链,头也不抬道:“本王说下月初五,端午前后给她老人家一个确切的答复。”


    “距离下月初五,只剩十五日了。”赵能道:“太皇太后那头,可不是好敷衍的。”


    “何止不好敷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精明着呢!”于是谢玉提议:“不如王爷就顺了她人家的愿望,娶个王妃回府。”


    陆棣指腹拨动着手链上的鸢尾花花瓣,沉吟片刻,才把话题一转,问道:“你们见到女子,可会心跳异常?”


    赵能没有多想,如实回答:“末将是个大老粗,见到漂亮的女人,就会心跳加快!”


    谢玉却眯起了凤眸狐狸眼,试探着问:“王爷可是,对某个女子有了非比寻常的感觉?”


    陆棣不答反问:“你们二人,可还记得地牢挖出的密室?”


    “记得。”他们二人回答。


    陆棣于是问谢玉:“你可还记得,本王让你查实身份的那个小奴隶?”


    谢玉点头:“顺天府前街,沈家长女沈温婉。”


    “就是她,沈温婉。”陆棣说道:“她曾对本王说,明年三月,京都会爆发大瘟疫,本王不信她未卜先知,让她拿出证据,她便说出了地牢南墙里有前朝颖国公修建的密室,其中藏有兵器,没想到果真挖出了密室!”


    赵能和谢玉听后,都面露惊讶。


    “本王想着,她身上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赵能谢玉,你们安排几个暗卫观察她的日常动向,事无巨细的每日向本王汇报。”


    “末将遵命。”赵能谢玉答道。


    ……


    次日。


    皇宫,长乐殿内。


    “你说什么?瑶珠失踪了?”太后吕英诧异。


    吕平颔首:“选妃宴那日,勾引镇北王的计划失败后,瑶珠和她生母就都失踪了。”


    吕英看向吕平:“可是怕事情败露,畏罪潜逃?”


    “瑶珠和我那小妾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若是没有人暗中帮助,她们也跑不掉!”吕平分析道。


    吕英皱眉:“难道是镇北王干的?”


    “若瑶珠果真在镇北王手中,那他便有了我们的把柄,此事,怕是不妙!”


    吕英道:“真如哥哥所言,那镇北王怕是已经起了戒备!他手握重兵,如今又有戒心,对我儿的皇位,是个巨大的威胁!”


    说罢,吕英握住吕平:“哥哥,我们必须夺了他的兵权,才能为文儿坐稳皇位,消除隐患!”


    “想夺兵权,必先剪其羽翼!”吕平判断道。


    吕英赞同地点头:“哥哥说的没错!先剪其羽翼,再夺其兵权,步步为营,方能把我儿皇位最大的威胁,彻底歼灭!”


    “镇北王的羽翼,他最信任的助手,可是赵能谢玉两大将军?”吕英问道。


    “没错!便是他们二人!”


    “听闻他们二人武艺高强,想要暗杀怕是不行!”吕英说着,眸光露出狠毒来:“但我们可以想办法,栽赃嫁祸他们一个罪名,让他们意外死在诏狱!”


    吕平点头:“阿英放心,此事交给哥哥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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