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庸也口中的项链,是一块墨色的、被雕刻成怪异形状的玉石。
那是谢枳十二岁生日那年,他给对方的生日礼物,只有普通小石头大小。
当时谢庸也用一条黑绳子串起玉石,给了谢枳,这么多年来,谢枳一直把玉石戴在身上。
可是今天那条黑绳子却不见了,这说明,玉石也丢了。
谢庸也平静又严肃地看着谢枳,继续说:“那是爸爸给你的十二岁生日礼物,爸爸记得你很珍惜的。”
“小乌龟……”谢枳喃喃,伸手摸上脖颈,那里空空荡荡,没有项链的影子。
玉石是很奇怪的形状,说是乌龟,却又有蛇的样子,小时候她不懂,就一直喊小乌龟小乌龟。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玄武,是华国古代神话中的四大天灵之一,并不是乌龟,但由于习惯了,就还喊的是小乌龟。
这项链陪伴她八年之久,自然有了感情,此时此刻丢了,谢枳心里也不好受,她垂下头,“上午哲学课,老师讲四大神兽时,我取下来看,老师看见就借用小乌龟当了教具,下课之后我走得急,小乌龟还在讲台上,我忘了拿。”
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谢庸也松了口气,“行知楼吗?没丢就好。”
他补充道:“我记得你今天早上的课在行知楼。”
谢枳点了点头。
“嗯,在703教室。”
在说完这句话后,谢枳难得沉默了一会儿,浑身上下,无一不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难受。
一想到g大当前丧尸横行,刚刚一路就已经很惊险,也不知道行知楼是什么样子,谢枳有点难过,“对不起,爸爸。”
谢枳现在的模样,垂头丧气,看着毫无精气神,一旁的两位看了都觉得心揪得慌。
一位是陈乐知,她一边咬着旺旺雪饼,一边愣愣地看着谢枳,“吱吱。”
她轻轻说。
没有再说更多的话了,因为她知道,小乌龟项链可能是找不回来了。
另一位是坐在电脑前的楚十五,自她听见谢枳低落的语气后,便一直在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此时听见两人的对话,她提取到两条关键信息:
那个小乌龟项链对谢枳来说很重要。
那个小乌龟项链在行知楼703教室。
明白这两点后,楚十五把手里的零食随手放在桌面上,又仔仔细细盯着电脑屏幕,右手握着鼠标,不一会儿,双手便噼里啪啦敲起了键盘。
而在这边。
谢庸也自听见项链在行知楼后,便转身翻箱倒柜起来,很快,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张皱巴巴的大纸。
他走到桌旁,伸出手,将桌面上的杂物扫到了地上,把这张大纸摊开,平平稳稳地铺在桌面上。
谢枳、陈乐知走过去,凑头一看——
是g大的校园建筑图。
谢庸也见到谢枳过来了,抬头看着她,神色凝重不作假,“我们去行知楼找项链。”
他伸出右手食指,在g大建筑物地图上,北区的行知楼那个小图上点了点,接着点了点图书馆的图标。
“离得不远。”
谢庸也的手在地图上一指,道:“走这条小路,距离最近。”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甚至规划出最优路线。
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尤其是谢枳,更加沉默了。
十几秒后,谢枳才开口说话,小声提议,“爸爸,要不不去找了?”
“不行。”谢庸也的神色立马变了,看向谢枳的眼神充满了责备,“那是爸爸给你的礼物,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爸爸会很伤心的。”
谢枳注意到对方的眼神。
过去,不管做什么事情,爸爸都是先顾着她的。
长到这么大,她还记得初一那年,她调皮捣蛋,不小心摔坏了爸爸的古董级花瓶,摔成一地碎渣。她本以为爸爸会责怪她,毕竟那是爸爸最爱的花瓶,可是爸爸不仅没有责怪她,还说,什么都不及枳枳重要。
但是此时,不用多说,她就能感受到谢庸也更关心小乌龟项链,根本没有考虑到她。
饶是她谢枳再怎么坚韧,就连丧尸出现时都没有说过害怕,反而是安慰起了其他人,承担起保护他人的责任,踏上寻找爸爸的凶险之路。
但此时此刻,谢枳的鼻尖一红,她低低说:“爸爸,你在图书馆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
他不知道她在致远楼的时候差点被丧尸抓伤,不知道她去往天桥找他的路上,被丧尸围攻,差点儿被咬到。他也不知道g大的丧尸有多少,不知道它们有多厉害。
谢枳记不清楚六年级以前的事情了,但自小,她就和爸爸妈妈哥哥生活在一起,他们陪伴着她,他们都很爱她,因此谢枳很重视亲情。
亲情是她的支撑,也是她的软肋。
她可以因为亲情变得无坚不摧,也可以被亲情一击而溃。
她发现,自从丧尸出现后,爸爸的行为举止,都奇怪了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
想到这里,谢枳低声说:“爸爸,太危险了。”
谢庸也不是个灵活的中年人,此去凶险,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谢枳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冒险。
本以为说了这么多,谢庸也会放弃返回,却不曾想,谢枳只听见谢庸也冷静、毫无情绪的语句。
“必须找到。”
谢枳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除了校长嘶哑的低吼声,再没有其他,办公室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谢枳听见谢庸也叹了一口气。
他语重心长道:“枳枳,爸爸是最爱你的。”
“但是,这条项链真的很重要。”
有多重要?难道比命还重要吗?
谢枳真的很想问出口,但在看见谢庸也坚决的眼神后,所有的话都咽回喉中。
“别怪爸爸变了,现在出现了这样的事,每个人都会变,或主动改变,或被迫改变,没有人待在原地。”
谢庸也紧紧盯着谢枳,欲言又止,许久,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没说。
此时,办公椅上的校长挣扎得更加厉害,那原本有些松动的绳子,也已无法支撑住如此“重压”,只差“嚓”一声便要断开。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丢下去。”谢庸也冷静开口。
谢枳愣了,那不是爸爸最好的朋友吗?
可是谢庸也却没有丝毫不忍,在面对变成丧尸的好友时,他就像在看待陌生人,不,是陌生怪物一样,没有丝毫不忍。
说着,他就走到窗户边,打开玻璃窗,又绕到办公椅后面,从校长的身后下手,抬起椅子,用尽浑身的力气,半举了起来,将校长连带椅子一起推到了楼下。
“嘭。”
不一会儿,落地声从楼底下传来。
做好这一切的谢庸也只是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办公桌前,继续看着地图,他说:“枳枳,你可以不去,但我必须去。”
谢枳没有说话。
一旁的陈乐知也不敢说话。
从校长被毫不留情推下楼后,她就惊恐地看着谢庸也,她发现现在的谢叔叔很陌生,和以前那个随和和善的谢叔叔完全不同。
哪里没变,哪里却又变了。
反而是楚十五没什么感觉,甚至淡淡问:“那项链就比命重要么?”
谢庸也:“嗯。”
楚十五装作随意问:“难不成能救命?”
这次谢庸也没回答了。
楚十五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谢枳,朝对方招了招手,“你过来。”
谢枳走了过去,没说什么。
如果不是此时情绪低沉,说不定她还要说楚十五没礼貌,喊人都不称呼名字的。
见到谢枳走了过来,楚十五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指电脑屏幕,“喏”一声,平静说:“行知楼703教室。”
谢枳看了过去——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赫然是熟悉的教室——行知楼703教室。
703教室里聚集着好几个学生,他们看起来很疲惫,很沮丧,也很暴躁。
但好在没有丧尸。
楚十五调取出了监控!
谢枳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楚十五,薄唇翕动,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说了句,“麻烦放大一下,看看讲台。”
“嗯。”楚十五应声,按照谢枳说的做了。
电脑屏幕上的监控一放大,谢枳就很清楚地看见了讲台右上角上的一团黑色的东西,仔细看能看清,就是她的小乌龟项链。
谢枳松了口气,“还好还在。”
身后突然传来了谢庸也的声音,“还在就好。”
吓了谢枳一跳。
她回过头,看见谢庸也正在看楚十五,而且是那种打量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谢庸也说:“邹涉川当年也很会玩这些。”
这些,指的是计算机。
闻言,正闲散坐在凳子上的楚十五忽然直了身子,抬头看向谢庸也,语气小心道:“您认识我爸……?”
邹涉川。
她爸的名字。
谢庸也笑了笑,这是他自刚刚的反常之后,第一次笑,“一起工作过。”
好像就是在知道项链还在,还没丢失后,谢庸也的心情就好了不少,他也恢复了一直以来的说话方式,说起话来跟讲相声似的。
“他把你培养得很优秀。”
别扯,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
但这话当然不可能说出口了,楚十五想起前不久她爸一次打电话时,称呼对方有用“谢庸也”这个名字,顿时语气柔和,试探问:“是吗?那您多久没和我爸联系了?”
“有一年了吧。”谢庸也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
“那很久了。”楚十五轻笑着说。
说完便垂下了眸,眸色立刻暗了下来,冰冷得如同寒冬冰雪。
分明就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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