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孝恭端皇后娘家人的优待，弘昌帝特许赵李氏进宫后可以直接去凤栖宫面见长乐公主，而不需要照规矩先去向其他妃嫔请安。
赵李氏向坐在凤栖宫主位上的宁瑧行礼，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和宁瑧的外祖孙关系或者宁瑧年纪小而敷衍，一板一眼道：“臣妇参见长乐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瑧别扭地看着一位四五十岁的妇人向自己下跪行礼，尤其是这人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外婆，不由感到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等赵李氏对自己行完了礼，宁瑧连忙让宫女赐座上茶，“太傅夫人快快请起，之风赐座，之霜上茶。”
等赵李氏坐下后宁瑧才暗暗舒了一口气，没办法，习惯了二十一世纪尊老爱幼的她，还真是接受不了封建社会的君权压迫。
“公主今日看上去气色不错。”赵李氏眼神慈爱地看着宁瑧，眼中满是对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的外孙女的心疼。
但碍于君臣之别，就算是外婆对自己外孙女的这种关心也不能过多流露。
宁瑧对上赵李氏的眼神心底一颤，从中感受到了种久违的亲情。想了想她屏退了身边所有的宫女太监，打算和赵李氏独处一阵。
等其他人全都离开后，赵李氏再也忍不住了，起身上前将宁瑧搂入怀里，语带哽咽道：“瑧瑧啊，你娘不在了，你一个人在宫中要好好的，一定要让陛下时刻记着你才是。”
感受到怀里外孙女小小的身子，赵李氏更是悲从中来。她的外孙女还这么小，她的女儿更是还那么年轻，怎么就舍得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宁瑧能感觉到赵李氏是真心疼爱长乐公主，也或许受到了长乐公主这具身体留下的情绪感染，顿时也是眼泪汪汪起来。
甚至就连她原本以为自己很难喊出声的称呼，此刻竟然也变得顺口了，“外婆。”
听到宁瑧带着哭腔的声音，赵李氏连忙擦掉自己眼泪，转而开始哄宁瑧，“哎，外婆在呢，瑧瑧不哭，不哭啊。”
闻言宁瑧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赵李氏，眨眼隐去未落的泪水，“我没哭。”
赵李氏笑着拍了拍宁瑧的背，一脸溺爱道：“好好好，瑧瑧没哭。”
哄好了宁瑧，赵李氏终于有心情问起她从一开始就在奇怪的问题，“瑧瑧啊，周嬷嬷去哪了？还有其他那些宫女太监呢，怎么你现在身边的全是生面孔？”
“是不是那些妃嫔故意苛待你，把你身边得用的人全都调走了？”说着说着赵李氏悲愤起来，她的女儿这才走了多久啊，就有人敢苛待她外孙女了。
等时间一长还了得，没娘的孩子在宫里会被磋磨得多惨呐。可恨他们赵家在宫外鞭长莫及，就是有心想照顾也帮不上忙。
被自己脑补的自家外孙女的悲惨未来吓到，赵李氏心有戚戚焉地抹着眼泪。
没想到赵李氏会问这件事，宁瑧不禁有些傻眼，看来一下子换了身边所有服侍的人也不是件好事啊。
等反应过来后，宁瑧连忙向赵李氏解释道：“不是其他妃嫔干的，是父皇让尚宫局换的，而且新换上来的这四个掌事大宫女都是我自己挑的。”
还没等赵李氏问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宁瑧就抛出了新问题，力求把这件事带过去，“外婆，父皇想让我掌管宫权，你说好不好啊？”
掌管宫权可是大事，赵李氏的思绪果然被宁瑧带着走了，忽略了自己先前的疑问，“什么，皇上果真这样说？这怎么行，历朝历代都没有过公主掌管宫权的先例！”
“这怎么不行。”宁瑧装出一个五岁小孩子应有的样子，皱了皱鼻子故作娇憨道：“皇宫是父皇母后和我的家，现在母后不在了就应该我来管家啊。”
“这可不能胡说。”赵李氏连忙伸手捂住了宁瑧的嘴，语重心长地教育她道：“后宫中还有其他妃嫔和皇子公主呢，他们也是瑧瑧你和皇上的家人啊。”
宁瑧拉开了赵李氏捂住自己嘴的手，继续故作娇憨地气鼓鼓道：“才不是呢，父皇说了，只有母后和我才和父皇是一家人。”
赵李氏闻言顿时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外孙女，“瑧瑧，你说的是真的吗，陛下真这么说了？”
虽然在赵李氏的想法中，弘昌帝说这话只不过是为了哄刚刚丧母的宁瑧，当不得真。
但既然弘昌帝能说出这话来，那说明自己女儿在瑧瑧心里还是有不轻的分量的，起码现在是这样。
只要有了弘昌帝这话，至少数年间她不用担心自己外孙女在皇宫中被人欺负了。
“是啊。”宁瑧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对自己告诉了赵李氏爸爸没说过的话毫不脸红。
本来就是嘛，只有她和爸爸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至于其他那些不管是周妃柳嫔婕妤，还是二公主大皇子什么的，那都是弘昌帝的家眷，跟宁沨有什么关系。
得到宁瑧的肯定回答后，赵李氏喜得直念阿弥陀佛，“那就好那就好，瑧瑧啊，你要好好孝顺你父皇知道吗？”
“知道。”宁瑧重重点头，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大声道：“我一定会好好孝顺父皇的！”
就算赵李氏不说，宁瑧肯定也会孝顺宁沨的，那可是她亲生父亲啊，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不过瑧瑧，就算你是嫡长公主也不能插手宫权，陛下同意了也不行。现在陛下看在你母后薨逝的份上暂时不会怪罪你，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你要自己把握分寸知道吗？”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赵李氏不相信弘昌帝对长乐公主的父爱会始终如一。哪怕弘昌帝以前再宠爱自己的嫡长女，涉及到自己权力的时候未必不会翻脸。
如果是原装弘昌帝的话或许真的会被赵李氏说中，但现在在弘昌帝体内的是宁沨的灵魂，在新时代出生长大的他可不会像历史上的帝王那样，心中只有权力没有亲情。
“按惯例陛下会让生育了皇嗣的周妃柳嫔一起打理后宫，等以后陛下立了继后，那就是继后掌管宫权了。”
说起这个，赵李氏就满腹忧愁，等以后陛下新立了继后，瑧瑧这位先后的嫡长女又该如何自处啊？
赵李氏一会儿庆幸长乐公主不是皇子，以后不至于变成继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一会儿又惋惜长乐公主不是皇子，不然凭借嫡长的身份，就是那位子也是有一争之力的。
想到这里，赵李氏一时间倒是说不清自己是庆幸多一点还是惋惜多一点。
但不管怎样长乐公主都已经五岁了，现在再纠结这个也没用了，倒不如想法子让她活得更自在一些才来的实际。
宁瑧缓缓眨了眨眼睛，清楚地看到赵李氏眼底对自己掌管宫权的不认同，顿时有些心情低落起来，总觉得如果是自己亲外婆应该不会反对自己的想法。
但看在赵李氏是原身长乐公主外婆的份上，再加上宁瑧也做不出故意和一个老妇人对着干的事情来，因此她没反驳赵李氏的话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表面上还是顺着赵李氏这位名义上的外婆来吧，免得吓到她，至于到时候宁瑧要怎么做还不是随自己高兴。
反正赵李氏不能一直待在宫里，一个月初一十五进宫两回顶了天了，以后就算她在宫外知道了宁瑧掌管宫务的事，她也不能冲进宫里来啊。
至于朝中那些大臣会反对？那不是有老爸在嘛，一顶干预皇上家事的帽子压下来，保管能让大部分臣子闭嘴。
剩下的和后宫有利益关系的大臣以及后宫妃嫔，宁瑧相信自己老爸一定能解决好的。
要是连这点事都不能解决，只能说弘昌帝这个皇帝当的太失败了。宁沨穿来后也没有收拢皇权，反倒是被臣子架空了。
那他们父女俩还谈什么要在这大景朝做出一番事业来啊，不如早点洗洗睡吧。
外命妇进宫有时间限制，赵李氏就算再不放心自己外孙女独自待在皇宫中，时间到了也不得不离开。
“瑧瑧，外婆要出宫了，你在宫里一定要听你父皇的话，凡事不能和你父皇对着来知道吗？”
赵李氏絮絮叨叨地叮嘱宁瑧需要注意的地方，对这个年幼的外孙女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生怕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磕着碰着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就打发人给府上递信，下次外婆进宫会带给你。还有，你身边服侍的人要精挑细选，有不喜欢的就想办法让陛下换了。瑧瑧你是主子，绝对不能让他们欺负到你头上去。”
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怎么能把先后和瑧瑧用惯了的人手全都换了呢，就不怕有嫔妃借着这个机会故意使坏吗。
要是周嬷嬷还在就好了，就不用瑧瑧小小年纪就自己操心这些事了。
当然这话赵李氏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没胆子挑战皇威的她绝对不敢说出口。
起先宁瑧还认真听着赵李氏说话，但听出她说到后来有种隐隐约约的抱怨后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调换身边服侍的人不单单是老爸的主意，也是自己的想法，他们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用意，没必要跟别人解释。
趁着赵李氏说完一长串话休息的功夫，宁瑧忙不迭喊来之前被她屏退的宫女，“之雨，好生送太傅夫人出宫。”
赵李氏闻言不由僵了片刻，好在没有当着宫人的面失态，也很快就反应过来按礼节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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