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梁诧异地看向谢松原。
他还以为白袖的身边都是军中精英,没想到还跟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
白袖淡淡地瞥他一眼,犹豫两秒,还是耐着性子道:“每个城市的军政府驻地地下都会相应地配备建设一处防空洞。防空洞里贮存了大量的应急物品,包括食物、淡水,各种各样的必备消耗品,以及军队才可以动用的枪/械/弹/药资源。”
“倘若哪天灾难发生,防空洞的物资起码可以供应主城区的居民活过头半个月,更不用说里面强大的弹/药/枪/支储备量。”
军队消失后,易覃就开始打起这笔庞大物资的主意。一旦物品到手,他就彻底成了溪城的老大……不对,或许说是霸主更贴切。
任天梁点点头:“或许我不该跟你们这么说,但是白长官,但凡是个正直可靠的人想当溪城的管理者,只要能保护大家的安全,我不会反对他拿走物资。可防空洞里的东西太重要了,一旦这些资源被易覃据为己有,溪城将发生什么,我不敢预料。所以——”
所以,男人想让白袖替他们出这个头,和易覃交锋,甚至去那个连溪城的第一大势力都不敢轻易踏入的防空洞内一探究竟。
谢松原在心底补充上了对方接下来的话。
白袖扯了扯嘴角,怎么听不出来任天梁的言外之意。
却见他张合一对薄唇,优雅的唇形慢慢滚动,吐出来的字却是冰冷冷的:“关我什么事。”
他的反应不在任天梁的意料之外,年长的男人笑了一下,并没因为对方一时的拒绝而气馁。
“你说得对。不过为了溪城其他人着想,这是我必须说出口的一个不情之请。我只是想赌,白长官身为军人,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况且白长官也想要防空洞里的东西不是吗?不管你们要去哪里,都需要武器。末世路上这么危险,只有足够的弹/药能保证您和您的队友安全。只要物资不落到易覃的手里,到时候白长官想要带走什么,我都不反对,只要给我们留下足够的食物和水。”
白袖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地衡量利弊。
最后白袖语气冷硬道:“我需要时间考虑。任教授,不介意我在你的地盘上先休息一下吧?”
谢松原初来乍到,和周围这帮人都不熟,可以说还没有任何归属感,因此只是全程观望着二人打机锋,实际上心思却很活络。
毕竟是白袖把他捡来的,谢松原观察着他,就像昨天晚上白袖观察他是否能留下来“委以重任”那样,也在试图判断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此时他却忽然发现,白袖的面色似乎有些苍白。
“请。”任天梁大度地朝一旁做了个手势,“如果你们需要单独关上门来商量,这边的教学楼都是空的。”
白袖扫他一眼,带着谢松原匆匆离开。
身后的几个手下对视两眼,迟疑地停下脚步。
二人在教学楼里随便挑了个教职员工办公室,谢松原关上了门,一直走到办公桌边,这才回头端详白袖的模样。
对方的神情有些古怪和别扭,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谢松原注意到他脚步有些偏斜。
谢松原敏锐道:“长官,你是不是又有点……”发/情/期躁动。
剩下几个字没说出来,白袖便径直瞪了他一眼,那一眼颇有色厉内荏的味道,透不出什么狠劲:“闭嘴。”
白长官这双眼睑薄薄的眼睛生得形状很好,犹有一种锋利又矛盾的风情。
因为抬眼看着谢松原,白袖两边的眼尾都被撑得浑圆,像是两汪静静的湖泊,多情而又神秘。
此时此刻这幅画面落在人眼里,视觉冲击力未免稍有些强。
发/情的动物和发/情的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对方还是那个看起来冷淡又要强的白长官。
谢松原轻咳一声,心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被毛绒绒绒的大猫抱上一会儿,他也不会掉层皮。
他装傻道:“那你再变回去?我给你闻一闻。”
“……”白袖果然用一种看蠢货的眼神看他,目光在办公室里环视一圈,“这里这么挤,你让我怎么变?”
谢松原沉默了。
也是。
白袖的兽形倒不至于连房子都钻不进来,主要这里面堆了一堆桌子椅子,对于大猫来说确实憋屈了些。
他想说要不然换个地方?
却见白袖已然朝自己走近几步,面无表情地说:“过来——别废话。”
是一种专属于上位者的,不容置疑的指使语气和态度。
如果谢松原没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几不可查的犹豫与别扭。
谢松原瞬间明白了白袖的意思。他张了张嘴,感觉到语言的力量是贫瘠的,自己这时说什么都很怪异,于是只好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
下一秒,一具修长的身体自动投入了他的怀抱。
白袖坦然地抱住了谢松原的腰,一张脸埋在他身前的衣襟上端,用力地吸了一口,克制地摇晃着脑袋,又小幅度地蹭了两下。
好像再多显露出一丝的满足,都会与白长官素日高冷的形象不符。
“……”
看来他真的是个行走的猫薄荷。
谢松原下意识地放慢呼吸,手掌轻轻搭在白袖的腰侧,没有使劲。
白袖在他身前闷闷地开口:“再抱紧一点。”
谢松原:“什么?”
“我说,再,抱紧一点。”青年从他的胸膛间抬起头来,一字一顿,似乎对谢松原的反应相当不满。
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谢松原近在咫尺的面孔,拉下脸说:“怕我占你便宜?我只不过是想实验一下,变回人身后,你的味道是否还会对我产生同样的影响。你最好不要多想。”
白袖的声音冷飕飕的,凉得像是冰凌。
谢松原只好苦笑:“我哪敢啊。”
况且占便宜的那个人……怎么说都应该是他吧。
也不知道是谁多想。
算了,反正是对方的要求。
谢松原尽量摒弃杂念,听白袖的话,收拢双臂。心中一边催眠自己,他只是棵草。白袖是猫科动物,猫吸猫薄荷天经地义。
这只是实验。
他们都许久没有说话,房间内只余二人交错的呼吸声。
谢松原已经尽量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东西上,盯着墙上的一只挂钟看了许久。但随着时间拉长,怀中青年的存在感也随之变得越发令人无法忽视。
白袖的腰很细。
这个念头忽而浮上他的心间。
白长官骨骼轻盈,乍看上去,身形甚至显得有些单薄。
只有在触碰到对方腰后的起伏线条时才能感受到,那贴附在掌心下的温热肌肤是多么紧实,薄薄一层瘦韧肌肉竟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爆发力量。
白袖裸露在外边的肌肤一开始是冰的,没过多久,又像暖炉一样灼烧起来,烘得他整张脸都泛起薄红。
青年长官的身形摇晃一阵,更加脱力地陷进谢松原的怀中。他有些难受地扭过头去,比谢松原矮上一些的身躯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经历着一场无解的煎熬。
他的双手加大了力道,紧紧箍住谢松原的腰身,几乎让男人喘不过气。
谢松原什么都没说,搁在对方腰侧的手掌稍按了按,像在安抚。
他身上的香气十分好闻,白袖垂着双眸,追着那股清香的气味,将自己深深扎在男人的身体里。
白袖仿佛生活在冰火两重天,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像是生了某种怪病,叫他的额间都渗出了汗——明明拥有着人类的躯体,却偏要与最原始的兽|欲做斗争。
白袖双腿发软,肩膀也在抖动,偶尔从鼻腔间泄出短促的哼吟。
……
时间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恍惚间,冷汗打湿了白袖的后背。
他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战栗。
谢松原长长松了口气,一只手僵在空中,顿了顿,才小心地拍了拍白袖伶仃消瘦的背脊:“好了。”
白袖闭眼深呼吸。不等脸上的红潮彻底褪去,便松开了抱着谢松原的手,向后退了半步。
周遭的气氛依旧暧昧而胶着。
谢松原低头看他,轻声问:“在椅子上再休息会儿?”
白袖摇了摇头,张开双唇,想要说些什么。
“我……”
“啊!——”
就在这时,一道尖利又惊恐的女声陡然自走廊传出!
凌乱的脚步朝着他们的方向飞快靠近,伴随着语无伦次的哭叫:“救……谁能救我!”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变了脸色。
白袖率先反应过来,飞快拉开办公室门把手,冲了出去。
谢松原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很快看见了那个女生。
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身上穿着冬天臃肿的厚棉衣外套,靠近腰腹的地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几道,露出里边白花花的棉芯,还有紧跟着淌出来的血。
因为受伤,女生跑步的姿势有些笨重。
她慌不择路,误打误撞地闯进本应空荡荡的教学楼,心中已经不怎么抱有希望,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有人。
她瞪大眼睛,就像看见了救星,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跑去。
“帮帮我,求求你们!”
走廊转角处应声响起奇怪的窸窣声。
女生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红色身影。
那是一只变异后的节肢昆虫。
它长着扁椭圆的脑袋,带有绒毛的弯曲触角长长地向前伸展,如同信号探测器。身子纤长,魁梧得可怕,甚至比接近一米九的谢松原还高上不少。
昆虫的口器形如一对夹钳,两边的粗颚质地宛若金属,可以灵活地张开又合上,好似马上就要夺人性命的镰刀。
谢松原神情微变:“……红火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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