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之前许一言对他有求必应，从来不会拿这种表情看他的。
明明上个月还是对他言听计从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他想不清楚这里面的关窍也不愿意多想，严明上前一步，把脸贴在了玻璃门的缝隙上，“一言。”
“我有东西想给你……”
他右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来，顺着门缝朝许一言递了过去。许一言没接，他还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严明没办法，只能松了手，任那东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是张银行卡。
“你什么意思？想让我给你打钱？”
一旁的杨和平听到这里的时候就忍不住了，他撸了把左边的袖子，“这个逼还敢来借钱？你看我不……”
耿唯扯了他一把，“别冲动，再观察一下看看。”
落落也和他们躲在一起。虽然没吱声，但看着也是紧张。两只手在膝盖上握紧了又松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许一言的方向，那认真程度，不知道的以为他盯梢呢。
旁边刚来的老五没搞清楚状况，“他怎么了，你们这么烦他？”
“之前，队长还没结婚那会儿。这严明好像是队长的一个小粉丝，看了挺多年直播那种。按理说这种从不出名的时候就陪着我们过来的粉丝我们都挺珍惜的，可严明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俩人见了面之后，这人就开始不停朝队长借钱。借完了也不说还，有阵子队长穷的一天就吃一盒泡面，在训练室起身的时候直接晕过去了。”
“后来送去医院一查，贫血外加低血糖，调理好一阵才好。这事不算秘密，可严明那傻·逼一次都没来看过他，更别提给队长买东西，关心一下他了。”
耿唯就在这时把话茬接了过去，他瘫着一张脸，显然也是不愿意提这些破事。
“啊，就关心了那么一回，在微信上让咱队长多喝热水。这句话发出去也就一秒钟吧，张嘴就要管咱队长借五千块钱。”
“吸·毒的都他妈没他能花。”
老五不吱声，但听完杨和平和耿唯说的话，也迅速给严明扣上了“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标签。他跟个塔似的往那一杵，跟着他们一起观察玻璃门那头的动向。
严明情绪显然有点激动，“不是！”
“这是……我新办的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
他松开扶手，又朝玻璃门的方向走近了一点。然后他蹲下去试图把手伸进去，想捡起那张薄薄的卡片，“卡里面我存了两千块钱进去。我这个月被扣了点工资，不然还能更多。虽然我知道这钱相比你之前借我的只是杯水车薪，但一言你相信我！我会慢慢还完我欠你的这笔钱的。”
“要是我还完了钱，你也……离婚的话，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为了捡到那张银行卡，严明手背都被蹭的通红一片。他蹲在那，用食中二指夹着它，小心翼翼的朝许一言递了过去，像在递什么无上珍宝。
基地一楼的楼顶每隔一段距离就安装了一个顶灯，许一言刚巧站在其中一个顶灯下方。白色的灯光像追光灯似的笼罩着他，这让许一言看上去就像台上引人瞩目的主角。
而严明蹲在地上，隐在黑暗中。像个默默无闻的配角，天生就该给主角当衬托的那种。
很快，许一言动了。他没接银行卡，而是抬起左手重重拍在了那扇玻璃大门上。当的一声响，玻璃肉眼可见的在空气中颤动起来。
刚才许一言那一下下手极重，而严明的脸就卡在那道缝隙里。他手一抖，银行卡掉落。严明捂着脸被迫坐在了地上，“你干吗！”
许一言站在门内，两只手收进卫衣前方的兜里，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严明。
“严明，门缝里看人看太久了吧？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开口我就一定会给你机会，回到你身边？”
“不妨告诉你，扣钱这事是我建议的，我老公就是听我的话。”
许一言耸耸肩，“没办法。”
严明从没有以仰视的角度看过许一言。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才发现许一言的下颌线也漂亮，生气的时候紧紧绷着，一条线干脆利落的延到耳根那，更显得他脖颈修长。
他开始疑心自己以前是瞎了，才从没有觉出许一言好看过。
严明这段时间也不是单身状态。自打那天在公司见过许一言后，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取向似的，私底下也约过几个主播。可来的主播不是化浓妆喷香水，就是本人和网上差距太大。严明挑来拣去，最后脑子里想的还是许一言冷冷看着他的那张脸。
早知道许一言这么好看，当初自己不该晾着他，从不碰他的。
他站起身，再次回到门边，尽力摆出一副深情的样子。
“没事，我可以等。”
“恋爱了能分手，结婚了也能离婚。一言，到时候你回头看看我，我就在原地等你呢。”
严明想这一段台词想了许久，甚至不惜翻阅了很多资料。他以为许一言会感动的落下泪来，谁知道恰恰相反，许一言笑出声了。
“在哪学的这一套？网上现搜的？还是听了哪位恋爱大师的课啊？”
“没事多翻翻几本言情小说，也不至于让自己的深情表白看上去这么拉啊。”
许一言伸出右手给严明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戒指，“这个你看见了吗？”
严明看了戒指一眼，没吭声。
“不惊讶吗？看来是已经看过了，那照你的尿性肯定也去搜它多少钱了。你就说，没人跟你谈恋爱，这事你冤吗？”
“你拎着个里面就两千块钱的银行卡，大老远颠颠儿跑过来说要还我钱。行，我就当你良心发现了。结果你说还完钱要和我在一起？合着我出钱不行还得出人。”
“全天下的便宜都你严明一个人的是吗？”
打职业的，嘴皮子都利索，许一言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今天直播注意了一整天自己的言行，正愁没有输出的地方呢，严明就在此刻送上门来了。
可严明见不得许一言离开自己后，过的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好。他想了想，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打开了录音笔。而此时，他也终于换上了一副强硬的态度。
“许一言，好歹我也是陪着你从寂寂无名的时候走过来的。现在你傍上我们老板了，就开始看不起我了？”
“始乱终弃这一套玩的挺六啊。”
严明在祈祷，祈祷许一言亲口认下这些话。这样他带着录音材料去找白宵也好，找媒体也罢，肯定能讹不少钱。
他藏在口袋里，握着录音笔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一半是因为冷，一半是因为兴奋。严明已经开始幻想这一笔钱拿到手之后自己该怎么花，而许一言又会怎样低声下气的哀求自己了。
到时候让他回来自己身边简直是轻而易举。
严明正魂游天外的时候，听见许一言叫了他一声。
“严明。”
严明抬头看他。
“首先，今天你来找我的目的是还钱，这和你先前的陪伴是两码事，你不要把他们混为一谈。”
“其次，我和白宵是自由恋爱。结婚证我不是也拿去公司给你看过吗？当时你就站在你的工位边上，亲口对我说的恭喜，你忘了？”
“始乱终弃好像也不对，这件事我已经和你反复澄清很多次了，你怎么还是拎不清呢？你要不要去网上翻翻当时在酒店的视频？我那时候就说过，我和你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啊，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我确实看不起你。毕竟一个不停借钱，满口谎话的人，我不知道你有哪一点值得我看得起你。”
杨和平惊了，他用胳膊肘怼了旁边的耿唯一下，“卧槽，队长今天这口条可以啊。我以为他见了严明就不会说话呢，没想到怼起人来思路这么清晰。”
“队长一直这样。”
落落听耿唯说完，在旁边猛点头。
可只有许一言知道，严明这手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用了。
上辈子在春季赛上，严明就是用了一段被他精心剪辑过的录音，将许一言变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缠着他的同性恋。而严明在赛场上揭露了许一言的真面目，最终抱得美人归。
多感人至深的一个故事啊，可惜全是假的。
严明手一插兜，许一言就知道他要干嘛。
这会儿他眉毛一挑，“全录下来了吗？记得录清楚点，因为我也录了。”
他把手从卫衣兜里抽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个正在录音的手机。
严明太过震惊，自然也忘了掩饰。手里的手机也没关录音功能，就那么大喇喇的被他拿了出来。
喀啦一声轻响。
许一言突然拉开了玻璃大门。
屋外的寒风霎时涌了进来，吹的许一言连体内奔流的血液都冷了下来。许一言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右手攥紧了又松开。
严明心虚，他下意识退了一步，小声说了句，“一言……”
许一言没搭茬，他还想说点什么，可身后却突然有车灯的光芒照到了他身上。
他扭过头去眯着眼睛看了一眼。
劳斯莱斯幻影。
除了白宵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此时就连严明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许一言离开他是应该的，毕竟自己确实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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