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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早朝

    祥云楼是上京最出名的酒楼之一,这里不是因菜肴闻名,而是因高档又私密的环境,非常得富商和官场上的大人青睐。

    二楼雅间,腾云阁里户部给事中林广元放下酒杯,满脸愠色。

    “刘蔺他算个什么东西!之前不过是个五品的礼部侍郎,如今竟然爬到我头上去了!”

    “也是没办法的事,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家得了新帝的青眼,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说话的是御史中丞魏禹。

    林广元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这话我也只敢跟你唠叨几句,小皇帝脾气大,我也不敢轻易触他的眉头。”

    魏禹苦笑:“能谋反夺天下的,有几个是良善之辈?他能重新启用咱们,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咱们啊——还是本本分分的做事,莫要被当鸡杀了敬猴。”

    虽是这么道理,可林广元还是心有不甘,再次斟满酒一口干了。

    “广元兄少喝点吧,酒多伤身……”

    正说着,房门突然被敲响。

    二人皆是一愣,今日聚会并没有通知第三人,而且饭菜已经上完了,应当不会有人贸然来敲门。

    林广元站起身询问:“门外何人?”

    “林大人,开门是我。”

    屋里两人脸色一变,竟然是兵部尚书黄山。

    打开门,黄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黄大人,您怎么来了?”林广元跟他不过是点头之交,虽然同朝为官,但刑部和户部平日并没有什么太多交集。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老家伙突然找上自己肯定有事情。

    “不瞒二位大人,今日黄某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林广元:“快请坐,我让小二再上几个菜来。”

    “不用上菜,我说完就走。”

    黄山关上门道:“二位大人,觉得这皇帝怎么样?”

    林广元和魏禹面面相觑,不知道黄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大人你在户部多年,眼看着就要晋升了,如今突然被那刘蔺横叉一脚,心里不气吗?”

    林广元叹了口气:“气又有什么用?谁让咱们没刘蔺长相端正,能阿谀奉承呢!”

    黄山:“我就明说了吧,倘若是姓宋的坐在皇位上,咱们这些老臣永远得不到重用!”

    这话说的委实猖狂,不过确是实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玉竹并不待见他们这些老臣。

    “如今他是没有可用的人才留着我们,待来年开了恩科,新人上台哪还有我们这些人的位置!”

    他这话戳了林广元的肺管子,想他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这些年在户部尽心尽力。结果改朝换代,一下就把自己踢出了权力中心,不甘心啊!

    魏禹:“黄大人,你说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黄山幽幽道:“咱们大盛依旧有皇储在,当初如果不是杨元朝无召登基,逼死了周太后,那登基的人就是十二皇子杨元灏,咱们大盛的根还没断呢!”

    魏禹瞪大眼睛:“你,你想要谋反?”

    “什么叫谋反?十二皇子才是正统!我们是盛朝的老臣,理应支持支持杨家才对。十二皇子在蜀州养了一支兵马,待时机成熟便会归京夺回江山!”

    黄山越说越激动,最后夜泪盈眶道:“我们大盛的江山不能流落到他人手里!什么狗屁启朝,竖子小儿也敢称帝?”

    林广元呆呆看着他:“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黄山从怀里拿出信递给他:“林大人请看,这是十二皇子的亲笔信。”

    林广元拿出信仔细看了一遍,心中摇摆不定。

    “林大人莫要犹豫了,我们帮十二皇子回到上京,将来复国后咱们就是从龙之功,别说一个户部尚书,便是相国之位,也在你我之间啊!”

    林广元心中的天秤逐渐偏向了十二皇子,这种事虽说风险大,可回报更大啊!

    当初先帝派刘蔺去议和,那小子肯定当时就投靠了承天王,要不怎么新帝一登基,偏偏把他提了上去!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自己能抓住,以后封王拜相岂不是易如反掌。

    “黄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黄山见策反成功,舒了口气道:“你在户部把持着国库……”

    林广元忙摇头:“银子我弄不出来,刘蔺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国库看的比祖坟还紧。”

    “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两人说着说着想起旁边的人,同时看向魏禹。

    魏禹咽了口唾液道:“我自然是跟林大人一样的。”

    黄山:“好!有两位大人的加入,我想十二皇子定能早日复国成功!”

    *

    外面天刚亮,宋玉竹便醒了。

    扶着腰坐起来,浑身酸疼,昨晚赵骁差点没把他骨头颠散架。宋玉竹实在遭不住了,半夜便把他撵了回去。

    虽然挺享受跟他在一起,但那小子天赋异禀又年轻力壮,尝过了甜头后恨不得天天都缠着他做那事,身体实在吃不消。

    咬着牙站起身,宫人赶紧过来帮他拿来衣服。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经寅时了。”

    漱洗完,穿上朝服,准备今天的早朝。

    其实古代皇帝很苦逼,早上五点半左右就得起床,六点上朝,夏天还好,冬天天还没亮就得摸黑起床去上朝,一个月只有初一和十五才能休息两天。

    早朝的时间大约一个半时辰,也就是3个多小时。碰上大事经常五六个钟头起步,到中午都不一定能结束。

    这期间皇上还好,饿了可以吃糕点,渴了可以喝水,内急也能去后面方便。

    大臣们就不行了,屎尿都得憋着,还不能尿裤子,万一殿前失仪可是大不敬的罪,是要革职的。

    武朝年间就有官员,因为早上多喝了一碗羹汤,早朝时实在憋不住尿了裤子,直接被皇上贬到了千里之外。

    所以上朝的时候,大臣们基本都是不吃东西的。家住的远的,丑时就得起床,一直饿到下了朝才能吃上一口饭。

    宋玉竹觉得这么工作太卷了,大臣们休息不好肯定会带着情绪上班,时间久了不出事才怪。

    登基后他把上朝的时间改了,上五休二,早朝时间依旧寅时,不过尽量把时间缩短,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收拾妥当宋玉竹跑步去了前殿,寝宫距离前殿有一千多米的距离,前朝的皇上都是坐步辇去的,宋玉竹不愿坐着去,跑步还能锻炼锻炼身体。

    他体质虚弱,实在不想刚登上皇位就英年早逝。

    到了前殿,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官员已经到齐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聊,听见小黄门喊皇上驾到。连忙站好位子,文臣武将和各分左右。

    今日早朝依旧是处理各地送来奏报,中州部分地区,冀州中部遭遇百年难见的大旱,三个月未降一滴雨,百姓错过了春耕,恐怕今年收成惨淡。

    宋玉竹道:“此事朕已知晓,派户部尚书刘蔺亲自押送赈灾的粮食去救济灾民,白将军领兵协助,务必保证粮食能送到百姓手中。”

    两人跪地接了旨。

    盛朝被推翻后,南方有几个起义军团依旧拥兵自治,不服从当地官府的管治。土皇帝一般,在当地鱼肉百姓,宋玉竹派杜冲率三万兵马前去清缴。

    要想富先修路,盛朝近四十多年没怎么修缮过官道了,从徐州一路打到上京时,宋玉竹见路面坑洼的厉害,上雨天更是淤泥深坑车马难行。

    宋玉竹道:“官道不修,商人难通贸易,军队行军困难,百姓生活不便。朕决定拨银子修路,务必把官道修缮好,若是偷工减料,应付了事,朕定会严惩不怠!”

    修路的事归兵部管,兵部下面有驾部是专门负责交通。

    黄山面色一喜,拨银子可是好事啊!只要钱到了自己手中,用多用少还不是他说了算!刚好十二皇子那边也传来消息,准备招兵买马,手里的银子不够用,希望黄山能帮帮忙。

    黄山连忙跪地:“微臣接旨。”

    说完正事开始有人溜须拍马,正奉大夫田昭道:“臣前些日子梦见有金龙飞进上京,漫天彩霞,百兽朝贺。睡醒后臣思来想去原来是皇上您来了!”

    宋玉竹嘴角抽动,要不是金龙转世这个故事是自己派人去编的,他差点就信了。

    “朕知晓了。”

    田昭刚起身,马上又有人道:“臣的家仆在山上偶然碰见一双白鹿,此乃祥瑞之兆,臣已经派人送进宫里。”

    祥瑞这种东西,每朝每代都有,大多是拿来哄皇上开心的。

    宋玉竹上辈子动物园里什么没见过?

    揉着眉心道:“歌功颂德的马屁没事就少拍点,把心思用在正事上。”

    两人脸色一僵没想到马屁拍马蹄子上了,悻悻的低下头,其它想拍马屁的大臣悄悄拍了胸口,幸好没先开口。

    下了朝宋玉竹准备回家转一圈,这几日处理朝政忙得晕头转向,一直没时间回去,有些想小妹了。

    宋府离着皇宫非常近,坐马车用不了半刻钟就到了。

    其实这么近的路程非常适合骑自行车,有时间得把自行车的图纸画下来,让工部想办法制出一辆试试。

    回到府邸,江蓉正坐在屋里做衣裳,丫鬟抱着宋玉潼在旁边玩。

    六个多月的小玉潼已经会爬了,抓着线轴啃的满嘴口水。

    “玉竹回来了!”江蓉放下针线,满脸惊喜的望着他。

    丫鬟一见他连忙要下跪请安,宋玉竹摆摆手道:“在家里不拘这些。”

    宋玉竹从她手中接过幼妹逗弄,小丫头也不认生,抱住他的手就啃。

    “潼潼长牙了!快让大哥看看。”

    小丫头好像真听懂了似的,长开小嘴哇哇的说着婴语,那小模样可爱的不得了!

    宋玉竹捏捏她的小鼻子,摸摸软乎的小脸,真是爱不释手。

    江蓉看着兄妹俩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这么喜欢小孩子,怎么还不娶亲?当了皇帝不都要立皇后的吗?”

    “不着急。”宋玉竹还没跟父母提过他和赵骁的事,怕两人一时半刻接受不了。

    江蓉放下针线,儿子年纪不算小了,若是没发生这些事现在都该议亲了。不过他现在身份特殊,自己也管不了太多。

    宋玉竹放下小妹问,“爹干嘛去了?”

    提起这个,江蓉脸色僵了僵道:“前些日子你二伯来信,说要带着你祖母上京,今日应该是到了。”

    如果没有后来分家的事,他们来就来了。分家时秦氏为了银子闹成那样,一想到她们来到上京,江蓉就像吞了苍蝇似的犯恶心。

    “这事你就甭管了,有我和你爹呢。”

    第62章 老家来人

    其实二房来上京投奔宋玉竹一早料到,不过为了避免这些人倚势凌人,宋玉竹不会给他们封官拜爵,最多挂个七品闲职,保证他们衣食无忧足矣。

    宋玉竹只待了一会,便起驾回宫,临走时依依不舍的亲了亲小妹,等小丫头再大一点就可以接进宫里玩了。

    宋玉竹前脚刚走,宋柏便带着宋家的一大家子人来了。

    不光二房和老太太来了,就连两个姑姐和老太太的娘家人都跟着来了,加上小厮和婆子林林总总差不多一百多号人,坐着三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进了京。

    打开大门时,江蓉脑瓜子嗡的一下差点摔倒,相公可没说来这么多人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叫来宋全让他赶快去收拾客房,再多准备些饭菜。

    宋老太太由两个女儿搀扶着率先下了马车,半年不见她头发全白了,眼神也不如之前清明,走起路还有些摇晃。

    见到江蓉拉着她问长问短,又问了问小孙女可好。

    江蓉道:“都好,丫头睡着了,睡醒就给您抱过去瞧瞧。”

    老太太疲惫的点点头,毕竟年纪大了,走了这么远的路,身体有些扛不住。

    江蓉连忙让府里的丫鬟送她去客房休息。

    跟在后面的秦氏眼底藏不住的羡慕,边走边感叹:“哎哟这府邸可真宽敞,上京果然繁华,跟这一次比,咱们老家都不能看了!”

    院子里雕梁画柱,精致的让人目不暇接,庭院也比老家大了两三倍,后面还有亭台楼阁,无一不是精妙雅致。

    谁能想到那小子真就走了狗屎运,当上了皇帝呢!

    不过话说回来,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宋玉竹当上了皇帝,自己的两个儿子,是不是也该提拔提拔?

    听说宋玉民的傻子都安排到了太医苑做了官,自己的儿子怎么着不得封个侯爵做一做?

    秦氏后面跟着方姨妈及她的家人。方姨妈是宋老太太的亲妹子,也不知怎么哄了老太太,让一家子都跟了过来。

    她相公走的早,一个人把三四个孩子拉扯起来,早些年老太太没少接济她。结果时间长了,这方姨妈便没了分寸,总觉得自己跟宋家老太太是一样的。

    她仰着头四处张望,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这么好的地方别是给神仙住的吧!

    手里牵得小孙子更是一个劲的嚷嚷:“祖母,我要那个灯笼!”

    “乖孙别闹,一会让伯伯给你拿。”

    “不行,不行,我现在就要!”

    方姨妈掐了一把淘气的小孙子,孩子扯着嗓子哇哇哭了起来,吵的人头痛。

    看见江蓉,秦氏立马热情的迎了上去。抓着她的胳膊亲昵道:“弟妹好些日子不见你,真想你!看你气色不错,这些日子挺好的吧?”

    江蓉尴尬的抽出胳膊:“挺好的。”

    秦氏面色不变道:“听闻三弟喜得千金,如今得有七八个月了吧?还没见过什么模样。我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这块长命百岁玉锁,就当我这伯母的见面礼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江蓉心里隔应,也不想接她的东西,当初生玉竹的时候可没见她这么阔气。

    秦氏把玉锁塞进她手里:“甭跟我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分家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姑姐们也拿出提前准备的东西递给江蓉,她俩倒是有点自知之明,没上赶着凑近乎。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蓉无奈的收下东西,招呼大家进屋。

    秦氏笑眯眯的问:“孩子呢?抱出来让我们看看。”

    “刚睡着,等醒了再抱出来让你们看。”

    “好好好。”

    江蓉:“一路上舟车劳顿,快去漱洗一下准备吃饭吧。”

    下人带着他们朝后院走去,虽然府邸宽敞,可容纳这么多人还是有些拥挤。

    到了中午,宋柏在家中宴请了一众亲人。

    宋老太坐在上首,宋柏和宋桥兄弟坐在她两侧,下面是江蓉和秦氏,还有宋玉堂、宋玉沣、宋玉民三兄弟。最下首是两个姑姐和方姨妈带着她的宝贝孙子。

    宋家好久没聚在一起吃饭了,一大桌子人,老太太难得胃口不错,多夹了好几口肉。

    方姨妈突然开口道:“怎么不见玉竹,好几年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什么模样了。”

    “咳。”宋玉堂咳了一声,“姨奶奶,皇上的名讳是不能随便叫的。”

    “哎哟喂,我可是他姨奶奶,连名都不能叫了?”

    宋老太太道:“没那么多讲究,该叫你就叫。”

    方姨妈这才作罢又道:“怎么也不见你们家小丫头?”

    江蓉道:“中午太阳壮,怕晒着她。”

    “没事,孩子多出来玩才皮实,你看我们家顺子,天天往外跑,身体可结实了!”他孙子手里抱着个猪蹄,啃的满嘴油。

    宋老太太也道:“年前我给她做的衣裳可还合身?”

    江蓉吩咐丫鬟去把女儿抱过来:“娘做的衣裳都合身,料子也软和,孩子穿着舒适。”

    宋老太太露出笑容:“那就好。”

    没一会丫鬟把刚睡醒的宋玉潼抱了过来,小姑娘今个穿了一件红色的小衣,头顶扎了一个小揪揪,脖子上还带着金项圈,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她也不认生,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这些陌生人,满脸好奇的小模样实在招惹稀罕。

    秦氏看见都忍不住抱了抱,心里感叹,江氏可真会生,两个孩子都生的这样好。

    宋老太太年纪大了,只抱了一会儿便不敢再抱了,刚要把孩子还给丫鬟,就被旁边的方姨妈接下来。

    “哎哟我的乖乖,长的可真俊!长大给我们顺子做娘子吧!”

    秦氏拿帕子压了压嘴角,这方姨妈也忒不像话了,这丫头可是宋玉竹的亲妹子,以后要封公主的,他家那混小子也配?

    江蓉给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孩子接过来。

    没想到方姨妈抱的还挺紧,油乎乎的嘴在孩子脸上亲了两口,腻烦的玉潼一个劲揉脸。

    方姨妈道:“表兄表妹刚好凑一对,亲上加亲多好啊!”

    江蓉沉下脸道:“方姨妈,把孩子给我吧。”

    方姨妈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身上一热,“哎哟!臭丫头尿我身上了!”

    丫鬟赶紧从她手里抢过孩子,江蓉起身道:“我胃口不舒服,就不陪着了。”说罢便离了席。

    原以为秦氏就够烦人的,没想到来了个更没谱的方姨妈。

    方姨妈还嘟嘟囔囔埋怨,这丫头把自己的新衣裳尿湿了。

    *

    吃过午饭宋柏赶紧回去看娘子,见她抱着女儿双眸发红。

    “蓉儿,你还好吧?”

    “好得很!”

    “你,你莫要生气了,我也不知道来了这么多人……”

    儿子没当皇帝前,吓得他们赶紧分家划清界限,如今登上皇位又巴巴的凑上,他心里也不舒服。

    江蓉哽咽道:“竹儿刚登上皇位,屁股还没坐热,他们就来打秋风!你若敢纵容他们撒野,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宋柏连忙道:“娘子你莫要生气,除了娘留在咱们府上,其他人过几日我一定撵走!”

    *

    宋桥心里倒是有些分寸,吃完饭拉着秦氏进屋嘱咐。

    “来之前咱们可跟说好了,到了上京不能给三弟一家添麻烦。”

    秦氏满脸雀跃道:“咱们玉堂和玉沣可是他的亲兄弟,我听说前朝皇帝可都给兄弟分封王侯。”

    宋桥冷笑道:“前朝皇帝还杀兄弟呢。”

    秦氏一哽:“那,那不封王侯,总得给个官当吧?毕竟千里迢迢的投奔他来了。”

    宋桥道:“分家文书我还带在身上呢,如今看人家得了势就想跟着沾光,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你占了。”

    “给安排咱们就承他的情,不给安排也不能怨愤,实在不行就回江城县老家,又不是穷的活不下去了。”药坊每年的利润有几千两银子呢,宋家绝对可以算得上富庶人家。

    秦氏一听要回去着急道:“我不回去!江城县那屁大点的地方哪能跟上京相比,要走你自己走!”

    宋柏瞪着她道:“不想回去就给我安生点,不然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秦氏被他吓了一跳,喃喃道:“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坏心,还不是为了咱们的孩子……”

    宋桥不再跟她废话,吩咐下人好好看着少爷和夫人,自己去寻弟弟宋柏说话。

    小厮带着他来到宋柏书房,兄弟俩一见面,宋桥便看出宋柏面色不虞。

    他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愚兄贸然进京,打扰到你了吧。”

    宋柏道:“来之前你也没告诉我有这么多人,大姐和二姐一家跟来也就罢了,怎么方姨妈家的人都来了!”

    宋桥道:“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些糊涂,被姨妈撺掇了几句便闹着要带着一起来,不然自己就不走了,我没办法,只能把他们都带上了。”

    宋柏一直都是温吞老好人,从未跟哥哥起过矛盾,如今确实气的不轻。

    “二哥,玉竹他现在刚登基,国事繁忙根本没时间管家里这些杂事。你们来小住几日我很欢迎,若是想借着关系攀附,我劝你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吧!”

    宋桥悻悻道:“我知晓,明日我便带着娘回老家去。”

    宋柏见他这般又不忍心:“刚来便回去,娘的身体哪受的住,先在府上住一段时间再说吧。”

    宋桥知道弟弟心软,也知道见好就收:“这么多人哪能一直住在你府上,明日我便去外面询问宅子,把他们接出去住。”

    宋柏没拦着,自己要敢把这些人都留在府上,江蓉非得跟他拼了命不可。

    *

    宋家一大家子人入京的消息早就传到宋玉竹耳中,不过他却没怎么在意。

    朝中每日有成堆的事处理不清,哪有时间管他们?这些人若是安分守己,就留他们在上京待着,敢折腾直接撵回老家去。

    刚刚徐冰派人送来消息,已经找到制作脚踏织布机工匠。

    宋玉竹打算将织布机先在冀州、中州推广。

    今年两州春季雨水稀少,长期的干旱导致粮食大面积减产,眼下百姓手里还有些余粮,就怕到了秋收之计,万顷良田颗粒无收。

    自古以外老百姓都是靠天吃饭,如今没了生计,赈济不是长久之计。

    不如给他们找些活干,既能创造价值又不会浪费人力,一举两得。

    第63章 发现水泥

    宋玉堂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一家以后得仰仗宋玉竹,自然不能得罪三叔,第二天便拉着父亲出去看房子。

    上京房价高,不过有许多抄家的房子空闲着,这些房子虽然价格便宜却鲜少有人问津。

    一是普通老百姓拿不这么多银子,二来当官的也不愿买这种被抄家屋子,嫌晦气。

    宋柏是商人,没那么忌讳,加上他的身份特殊,看在皇上的面子也得给他便宜几分。

    最后只花了六千两银子在古街胡同买了一间三进的大宅子,把家里的人都接了过去。

    他们刚搬出去,宋玉竹的封赏也紧随其后,赏了二伯一个五品的开国爵,算是最末等的爵位,每年可以领一百五十石的俸粮。

    宋桥自然不缺这点吃食,不过有了这个身份,他在上京开药坊会更方便些。

    宋玉堂喜爱做生意,宋玉竹就把他送进市舶司任七品执事,专门负责贸易。

    宋玉沣则送进国子监,以后如果有出息考个功名,没有出息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这个安排把秦氏高兴坏了,她一介商妇别的不懂,能去国子监读书可是天大的恩赐,连带着对宋柏夫妇都真心实意了不少。

    宋玉竹这般行事也让二房明白,只要安生听话,自然会有好处。

    两个姑姐也相继在城中买了宅子搬出来,唯独剩下方姨妈一家赖在府里不走。

    江蓉厌烦她,也懒得跟她见面,每日待在自己院子里哄着孩子。

    偏偏方氏是个没数的,领着孙子总想往江蓉院子里套近乎。

    她心里的全盘可打的叮当响,如今宋家三房唯一的儿子当了皇帝,只有这么一个闺女。若是真跟自己孙子定下娃娃亲,那偌大的府邸岂不是都是他们家的了!

    方姨妈也的确把宋府当成了自己家,指使下人干这个干那个一点都不客气,仿佛她才是宋家的女主人一般。

    早上吃完饭,方姨妈又拉着孙子来到江蓉院子。

    丫鬟禾香一见她就翻了个白眼:“我们夫人今个身子不利爽,方姨妈还是请回吧?”

    “哪不利爽让我瞧瞧?刚好我也会探脉。”

    禾香冷哼一声,自家老爷就是郎中,还用你过来现眼?

    “不过是着了风寒。”

    “那我更要进入瞧瞧了。”方姨妈推开丫鬟,拽着孙子就进了屋。

    “外甥媳妇,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江蓉一听她的声音,腻烦的不行,连忙让小梅把潼潼抱进里屋,自己支着头假寐。

    方姨妈进了屋,大声嚷嚷道:“哎哟,这几天确实降温了,早晚都冷,外甥媳妇多添件衣服。”

    江蓉淡淡的道:“省的了。”

    “怎么没看见潼姐?”

    “睡着了。”

    “能吃能睡就是福气,这个年纪的娃娃就是贪睡。”方姨妈这边寒暄着,小孙子突然挣开她的手朝里屋跑去。

    “撒谎,潼丫头没睡!”

    小梅抱着玉潼领着女儿藏在里屋,结果被他发现了。

    方姨妈道:“没睡就出来玩会吧,孩子就是亲孩子。”

    小梅抱着玉潼出来,女儿宋萍儿拽着她的衣角,跌跌撞撞的也走了出来。

    顺子这小子手欠,见萍儿个子小,走路不利索,故意拿手推她,直接把小萍儿摔了个大前趴。

    两颗门牙磕破了嘴,疼的她直哭。

    江蓉赶紧接过女儿,让小梅哄哄自己的孩子。

    小梅心疼抱起萍儿,小声哄着,心里有些不舒服。

    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方姨妈跟没看见似的,笑眯眯的逗着宋玉潼。

    江蓉皱眉道:“顺子去跟妹妹道歉。”

    顺子摇头:“我才不道歉呢,一个下贱的胚子给我提鞋都不配!”这话哪时孩子能说出口的,自然是有大人教。

    小梅抱着女儿呜呜哭起来。

    江蓉怒火中烧拍着小桌道:“谁是下贱胚子?”

    顺子吓了一跳,连忙跑到方姨妈身边。

    “外甥媳妇,你这是干啥,别吓着孩子。不过是个下人的丫头……”

    “下人的孩子怎么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们在我房里欺负我的人,谁借给你的胆子!”江蓉把孩子递给禾香,起身怒道:“来人,把他们给我撵出府去!”

    外面进来四五个小厮,拉着他们往外走

    方姨妈吓了一跳:“我…我可是宋柏的姨妈。”

    “我儿子还是皇帝呢!敢在我府上撒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江蓉忍无可忍,把这几日受的窝囊气一并发出来。

    这老婆子欺负江蓉性格好,一个外姓人,在宋府上不拿自己当外人。如今把人惹急了才知道害怕。

    宋柏也没拦着,母亲那边他自会去解释。

    方姨妈哭天喊地不愿离开,奈何江蓉今天是铁了心要撵她,小厮们抄着大棒再不走就打了,吓得她拉着孙子带着儿子和儿媳麻利的出了府。

    走到大门口还不忘吐两口涂抹:“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你爹还吃过我们家的粮呢!”

    一家人刚走出胡同,突然见一队身穿黑袍的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为首的男人笑眯眯的询问:“你可是方氏?”

    方姨妈疑惑道:“你们是谁?”

    “送你们一程的。”柳燕子一挥手,黑衣人冲上来抓住他们,麻利的捂住嘴绑住手脚,扔到提前准备的马车上。

    家里的事宋玉竹早就一清二楚,之所以一直没插手就是想让江蓉能学着立起来。

    作为当家主母,一味的忍让和妥协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以后像这种打秋风的亲戚兴许还回来,宋玉竹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总要学着自己处理。

    方姨妈家这些人,被柳燕子恐吓一番送回了江城县,估计这辈子都不敢再来上京攀亲戚。

    *

    九月初,制作织布机的匠人终于来到了上京。

    此人姓秋,是中州安阳县人,因家中排行老二,大伙便都叫他秋二郎。

    脚踏织布机最早是由他爷爷秋海研制出来的,秋海的娘子有手疾,织布久了手腕疼痛难忍。

    秋海体恤娘子织布不易,刚好他是个木工,抽空便研究出可以用脚踩着踏板织布的机器,也就是脚踏织布机的原型。

    一开始踏板织布机速度并不算快,但却可以缓解秋娘子的手疾。用着用着,秋娘子发现,如果在织布机下面加两个弦,勾住丝线来回穿梭,速度要比原来快上几十倍!

    她连忙让相公试着做了出来,没想到做成之后速度非常快!只要穿好丝线,保证另一边的线不错乱截断,就能织出又快又平整的布匹。

    最快的时候,秋娘子一天可以织两匹布!要知道之前最多三天才能织完一匹布。

    夫妻二人都是纯朴又善良的人,有了这样好的机器,没想着私藏而是推荐给了村子里的人。

    村民一听自然是争先恐后的找秋海定做。

    秋海也不仗着有手艺就抬高价格,只收取几十文的手工费,夫妻俩都为大伙能多织布感到高兴。

    很快织布机便在安阳县兴了起来,这里一度丝线供不应求,普通的棉布也从原来的三百文一匹,降到一百八十文一匹。

    缎布由三两银子一匹,降至二两三钱银子一匹。绢布和罗布同样价格下降了不少。

    有商人闻到了商机,想要投资定制一批织布机,可算下来缺发现,赚的钱并不如以前多。

    织布机压缩了织布时间,老百姓能织出更多的布料,他们把价格压的太低,商人没有利润空间。

    这种事是商人无发容忍的,于是几十个商人联手打压脚踏织布机。

    他们先是派人在布店里找麻烦,说织布机织出来的布质量不好,衣服更容易破。

    一两个人说不好,老板还能应付过去,一连半个月天天都有人说布质量不好,搞得布店老板不敢收村民们用织布机织的布料。

    紧接着商人们又开始大肆宣扬手工布料的优点,几乎把织布机贬低的一文不值。渐渐的村子里不再有人使用织布机,而秋海夫妻俩也将家里的织布机锁在了仓房里。

    秋海去世后织布机渐渐的被人遗忘,几个儿子本本分分种田为生,唯独他的孙子秋二郎对织布机非常感兴趣。还仿制了一台,给娘子织布自己用。

    前些日子突然有官府的人找上他,询问他家中是否还有人会做织布机。秋二郎如实回答,说自己会做。

    没想到第二天便被带着入了京。

    老实巴交的农民汉子哪出远门,又不知道官差带自己去上京做什么,这一路心惊胆战,差点没吓出病来。

    好在到了上京后,接待他的人非常客气,询问了制作织布机的问题,便带他去工部的杂造局,让他制一台出来。

    秋二郎花了半日的时间便做出一台脚踏织布机。杂造局里的人对这台织布机啧啧称奇,夸他是个难得做工人才。

    秋二郎红着脸,挠着腮帮子道:“织布机是我爷爷做的,我不过是把爷爷留下的织布机拆开学了学,算不得什么。”

    杂造局的管事询问:“这么好的机器,之前怎么一直没听人提起过?”

    秋二郎把缘由解释了一通:“布坊说织布机织出来的布料质量差,把布价压得太低了,百姓们便舍弃了织布机,依旧用手织。”

    “不过我家里用的布料都是织布机做的,用起来跟手织的一样!”秋二郎怕他不相信,连忙脱下外袍递给管事查看。

    管事看了看,布料确实跟手工织出来的没有分别。又让人准备丝线试了试,织出的布又快又平整,根本不像他们说的那般粗糙。

    秋二郎还在织布机原来的基础上多加了几条弦,可以排列组合,织出漂亮的花纹。

    管事一口敲定,这是个好东西,连忙禀报给上司。

    宋玉竹得此事知后,特意奖励秋二郎白银千两,赐八品管造官职,并将脚踏织布机命名为秋氏织布机。

    秋氏织布机一经问世,瞬间火遍了大江南北,这可是皇上认同的织布机,商人们再也没办法打压了。

    不过无奸不商,他们又从原材料入手,把丝线的价格抬高,即便老百姓想要织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宋玉竹要有准备,之前他便托孙家镖局在全国各地囤一波丝线,这些原材料刚好可以满足百姓的需求。

    他们织出布后再以统一的价格卖给官府,加工定为一匹布二十文,为了防止百姓只织布不事生产,每家每户一个月最多可以卖三十匹布,各地官府均不准压价。

    织出的布料售卖到全国各地,还有些贩往西域番邦,赚来的钱再去购买丝线。如此反复,很快这条生产线便成熟了。

    百姓有了事干,即便今年田里收成惨淡,依旧能赚到钱。

    后续刘蔺又从南方运来新粮,保证百姓都能花钱买到粮食,今年的旱灾不任而解。

    *

    织布机在大启朝轰动了一时,除了它好用之外,也有不少人看到了机遇。

    长治帝对新事物接纳度非常高,特别是新发明出的事物,全国各地纷纷兴起了一波发明的热潮。

    这是好事,问题是发明出来的东西却不尽人意。

    什么圆形的马车,方形的雨伞,还有乱七八糟改形过的织布机,百姓的思维非常有局限性,完全不会创造新的东西。

    直到九月末,两个背着沙石的男人,从鲁州千里迢迢赶到上京。

    二人先去杂造局报了名,对方一听他们带来的是石头,问都没问直接拒之门外了。

    “爹,我就说这东西没有人认的,咱们跑了这么老远,算是白来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蹲在旁边,满脸失望道:“这么好的东西,他们怎么就不认呢。”

    两人口中说的好东西就是身后背着的棕色石块。

    别看这石头不起眼,烧制完砸碎了沾水就会快速凝结,变成坚硬的石头,砸不烂,敲不碎。

    老汉也是年轻时偶然间发现这石头的奇特之处,家里翻盖偏房的时候,特意将黄泥墙都换成了这种烧制后的碎石粉,结果过了二十多年,正房都快坏了偏房依旧如新。

    他听闻新帝封赏了发明织布机的后人,心中也蠢蠢欲动,终于耐不住,带着儿子来到了上京。

    来时路上想的很美好,若是封了赏就回去把家里的老房重新翻盖,再添一窝猪仔和两头大黄牛。

    谁成想刚来就吃了闭门羹,人家压根不认他口中的宝贝。父子俩满脸愁容,身上带的盘缠已经花的差不多了,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

    正当两人发愁时,杂造局外又来了几个人。他们都是上京的富家子弟,最近四处收集新鲜的事物往上送,也不必非得得什么赏赐,为的就是能在贵人面前露露脸。

    父子连忙背上袋子准备离开,刚走几步突然被人叫住。

    一个身穿青色锦袍的公子朝他们走过来:“二位不是本地人吧,也是来献新物的?”

    老汉和儿子拘谨的点了点头,他们不知道这个贵公子找上自己有什么事?

    如实回答道:“我们从鲁州来的,想给皇帝献奇石,可惜官爷不收。”

    公子眼睛一亮连忙询问:“是什么样的奇石?”

    老汉让儿子打开袋子,摸出石头递给这位公子。

    公子接过来一看脸色有些失望,原以为是玉石之类的东西,没想到跟路边的石头也没什么两样。

    老汉连忙解释:“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把它烧了碾碎后掺上石灰,会变成非常坚硬的石头!”

    说来说去还不是石头,公子兴趣缺缺的把石头扔还给男子。

    老汉见没有人慧眼识珠,失望的拉着儿子离开。

    这人瞧他们可怜,走了这么远就为了送一袋石头,忍不住道:“给你们十两银子,把石头卖给我吧。”

    儿子满脸喜悦,十两银子可不少了,回去的盘缠够用了!

    刚要把石头卖了,却被他爹拦住:“这石头我们家后山有许多,不是值钱的东西。送给您了,若是您有机会把他献给官爷,这石头造出的屋子用几十年都不会坏哟。”

    男人接过老汉递来的袋子,爽快道:“既然你们不卖,那这石头理应还是你们的,我帮你把它献上去,若是真能得皇上嘉奖我也不会贪你们的功劳。”

    老汉和儿子连忙跪地叩谢:“多谢公子帮忙!”

    男人拎起石头跟其他人一起进了杂造局。

    没有人想到,就是这一袋不起眼的石头,即将改变大盛的基础建设。

    第64章 鲁州出事

    宋玉竹今天早上翻阅工部送上来的新物册子时,突然发现了关于水泥的记录。

    上面写着:鲁州有石,棕色色,煅烧碎之,加水搅拌,半日可凝结成块,砸之不碎。

    这不就是水泥吗!

    他立马派人去把这袋子奇石拿过来,让人试了试,烧完的石头砸碎成粉末,加上石灰和细沙搅拌成糊,倒进提起准备好的模具里,晾晒了半日,果然凝固成了水泥块!

    宋玉竹惊喜极了,连忙派人去召送石头的人进宫问话!

    宫人们看着欣喜若狂的皇帝有些不解,不就是一块石头吗,有什么可高兴的?

    不过皇上高兴了,大伙就都跟着高兴,赵骁进宫的时候,看见宋玉竹正捧着一块石头笑得合不拢嘴。

    “阿骁,快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赵骁从他手里接过水泥板道:“这是石头?”

    宋玉竹神秘兮兮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他让人拿来一个花瓶过来,里面装的是之前剩下的水泥糊。

    砸碎花瓶,里面赫然是一块坚硬的水泥疙瘩,形状跟花瓶一模一样!

    赵骁惊讶道:“这是什么东西?”

    宋玉竹让人把剩下的石头拿过来,“这东西我给他起名叫水泥。”

    “它能做什么?”

    “建房子,铺路用处可太多了!”现代建筑几乎全都是钢筋水泥建造的。

    如今的盛朝的建筑还是砖木结构,民间百姓都是泥土房,这种房子不耐用,遇上大雨天气很容易塌。如果能把水泥普及,那将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好事!

    *

    送水泥的公子姓何,大名叫何昌永,他爹是六品的军器监,也隶属于工部,所以他跟杂造局的人都很熟。

    那天他把自己搜罗来的新奇物件送过去时,顺手也把这袋子石头放了上去,然后就忘了这回事。

    没想到过了几日,宫里突然派出人找自己,把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

    心惊胆战的跟着内侍进了皇宫,趴在地上手心都出了汗,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旁边有宫人道:“陛下,就是此人献的奇石。”

    何昌永愣了半晌才想奇石是什么,没想到那一袋石头居然入了皇上的眼,激动的他心砰砰直跳。

    宋玉竹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何昌永,是兵器司何工事的儿子。”

    “石头从哪弄来的?”

    何昌永把自己从两个农民手中得到奇石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给皇上。

    “奇石是那对父子发现的,草民只不过举手之劳,帮忙呈了上去。”

    “那你知道送石头的那对父子现在在哪吗?”

    何昌永摇了摇头道:“草民虽然不知,不过那对父子应当没出城,那日听闻他们二人身上已经没了盘缠,现在应当留在城中做工赚钱。”

    宋玉竹听完颇为欣赏此人,幸好当时他把石头送上来了,否则就错过了这么好的东西。

    又问了几句话,见这何昌永虽然年轻,但说起话来口齿伶俐,脑子也很活泛,是个个可用之才,让人记下名字,准备调进工部任职。

    然后派人去寻找从鲁州来的父子二人。

    *

    送石头的那对父子因为没有回城的盘缠,在城中找了个卖苦力的活计。

    从早忙到晚,每人一天能赚三十文钱,爷俩忙活几个月才能赚够回家的盘缠。

    休息时儿子埋怨父亲:“当初咱们就该收了那公子的银子,两人这会已经往回走了。”

    老汉道:“几块石头就要人十两银子,这钱我拿着不安心。”

    “可这是咱们走了这么远的路送来的,怎么就不值十两银子了。”

    老汉一摆手道:“说这些已经晚了,好好干活,攒够了银子再回家!”

    没想到第二天干着活的时候,突然有官府的人找上了他们,询问二人是否从鲁州来的。

    老汉和儿子连忙点头:“是的,是的。”

    “你们来上京干什么来了?”

    老汉战战兢兢道:“我们是来给皇上献奇石的。”

    官差笑道:“那没错了,你们送的石头得了皇上的眼,以后要过好日子了!”

    老汉心跳如雷,不可置信的问:“官爷,您说的是真的吗?”

    “那还有假?快随我入宫受封吧!”

    父子俩欣喜若狂,没想到那个富贵公子真帮他们把石头献了上去!

    皇上不光赏了他们千两银子,还派人护送二人返乡。

    顺便让当地府衙开办水泥厂,雇佣百姓开采山中的岩石,烧制水泥售卖到全国各地,这种新型的建筑材料一经问世,很快就受到了百姓喜爱。

    其他地方陆续也发现了水泥石,很快便在全国各地风靡起来,水泥砖房也纷纷拔地而起。

    以前建房都用黄泥,好一点的会掺上石灰。这种屋子遇上大雨天很容易塌,换成水泥后不光美观,而且非常结实!

    宋玉竹决定,把官道全都修成两丈宽的水泥路。

    这是一项耗资巨大且长久的工程,不过修好了也是造福千秋万代的事。

    官道向北修到通州,向南修到苏州城外,向东修至东州,向西跨越半数疆土一直延续到西州,贯穿整个大启朝的东西南北。

    此路延绵万里,被后世的人称为“开创之路”,上千年年后依旧保留着遗址。

    史书上对这条官道褒贬不一,有人觉得长治帝是暴君,这么长的水泥路全部由人力一点点的修出来的,不知道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

    当然更多的是赞美,如果没有这条路,大启的经济不会发展这么迅速,百姓还活在刀耕火种之中。

    不过那都是千年后的事,宋玉竹不得而知,眼下他有件十分棘手的事需要处理。

    今日下了朝,他匆忙招赵骁去书房议事。

    赵骁关切道:“刚刚上朝的时候就见你神色不对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宋玉竹摇头道:“没有,鲁州好像出事了。”

    早朝时,宋玉竹脑袋里的地图突然发出警报声,宋玉竹吓了一跳,以为又触发了什么隐藏任务。

    结果打开地图一看,鲁州地界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叹号,上面还有一条红色小字,该地区民心降低到百分之四十,已经关闭该地区的查看权限。

    这种事之前从未发生过的,宋玉竹震惊过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阿骁,辛苦你走一趟,帮我去鲁州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赵骁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我一定会查清到底发生什么事。”

    *

    今年北方的秋天来的格外早,刚过了中秋节天气就冷了下来。

    鲁州平遥县,几百个男丁正在修路,这些人都是附近乡镇服徭役的农民。

    “爹,咱们干到什么是头啊?”刚满十六岁的乔栓子啃着豆饼子问父亲。

    乔岭叹了口气:“不知道,也不知道家里的田地怎么样了,你娘一个人能不能收得了。”

    乔家统共七口人,除了老人和孩子和父子俩,家中全靠乔娘子一个人抄持。

    他们已经出来修了大半个月的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乔岭心里十分担忧。

    徭役自先秦有之,分为力役和兵役两种,修路就是力役。

    官府修路,百姓们接到通知,家里凡是年满十六岁的男丁,皆需要派出服徭役。如果不想服役,可以花钱赎,一个人折五两银子。

    穷苦人家哪来那么多钱啊,只能老老实实过来修路。

    “别歇着了,赶紧起来干活!”有官差甩着鞭子走过来,催促这些民丁起来运送水泥。

    这人要把烧好的水泥运送到铺路的地段,送晚了会耽误今天的进程。

    乔栓子背上竹筐,见父亲肩膀上满是血痕,伸手接过来一起抗在肩头。

    “我自己来吧。”

    “没事,爹你歇会。”

    乔岭跟在儿子身后,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小子,满脸欣慰。

    没走出去几十米远,前面突然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摔倒了,身上的竹筐把他压在下面半天爬不起来。

    衙役非但没让人把他扶起来,反而抽了他几鞭子:“别他妈装死,赶紧起来!”

    老人哎呦哎呦疼的直叫唤,乔岭连忙走上前去,拦住衙役道:“官爷你莫要打了,他若是装的早就起来了。”

    “撒手?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说着甩着鞭子,狠狠抽在乔岭身上。

    那鞭子都是浸了水的牛皮,抽在身上一条血泡,疼的他直吸冷气。

    乔栓子瞬间红了眼睛,恶狠狠扑过来,把衙役一顿捶。

    旁边的人见状赶紧把两人拉开,得罪了官差还有好果子吃?怕是小命都得扔进去哟!

    衙役捂着脸,怒冲冲道:“你们这群刁民等我回去,让县令老爷治你们的罪!”说罢便一溜烟的跑了。

    “爹,你还好吧?”乔栓子把他爹扶起来。

    “我没事。”

    被救下的老人家,满脸歉疚道:“连累你们父子二人了。”

    乔岭强撑着笑了笑:“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还能眼睁睁的看他把您打死不成?”

    旁边有人附和道:“这些狗官不讲道理,天天修路还要被打,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是!老子早就不想干了!从早干到晚一文钱都不给,每天只吃两顿豆饼,哪里吃得饱啊!”

    “家里的粮都快被雀吃没了,再不收,就算不被他们打死,今年冬天也得饿死!”

    “不干了,不干了!”

    大伙正准备撂挑子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一大队人马乌泱泱的跑了过来。

    老百姓们以为是那几个衙役叫来的人,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动。

    马蹄声越来越近,为首的男人骑着一匹漆黑的高头大马,头戴黄翡玉冠,身穿薄甲,拉住缰绳停在这群民丁身边。

    “你们是负责修路的民丁?”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说话。

    乔岭一瘸一拐的走到前面,跪地道:“回大人,我们都是大田镇的民丁,被征召徭役过来修路。”

    乔栓子连忙挡在父亲身前:“衙役是我打的,你要发落就发落我吧!”

    第65章 搜查

    赵骁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巡视,见上年纪的男人脸上有条鞭痕,身上也有血迹。

    “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乔岭硬着头皮道:“回官爷,是被衙役打的。”

    “衙役为什么打你?”

    乔岭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有遗漏的后面村民七嘴八舌帮他补充。

    赵骁听了个大概,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乔岭。”

    “你们每日修几个时辰的路?”

    “没算过,丑时三刻起来,一直修到天黑,中间只给半个时辰吃饭和解手的时间。”

    “天天如此吗?”

    乔岭点点头。

    “官府管饭吗?”

    乔栓子赶紧从口袋里翻出剩下的半个豆饼递给他:“每天给两个豆饼,一碗稀粥。”

    赵骁拿手掰开,见豆饼子里面还混着野菜和豆荚,猪吃的都比这吃的好,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你们一起来修路的有多少人?可有伤亡?”

    乔岭见他不像是县衙里的人,便道:“我们村一共来了八十三名男丁,其他村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们这只有我和乔石叔受了伤。”乔石就是刚刚跌倒的老人。

    赵骁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拿去治伤,路先不用修了,都各自回家去吧。”

    大伙在原地不敢走,逃役可是流放的大罪,眼前这人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他说走就走,万一衙门追究下来怎么办?

    郑大安走上前道:“这是咱们大启的辅国将军,他让你们回去,没人敢找你们的麻烦!”

    百姓一听立马跪地磕头高喊:“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抗起锄头铁锹,马不停蹄的往家跑。

    唯有乔岭依旧站在原地,乔栓子拽了他爹一把:“爹,你怎么不走?”

    没想到乔岭上前拦住赵骁,跪地道:“大将军,这路是今日不用修了,还是以后都不用修了?”

    他想的很周全,若是过些日子继续修路,那挨打的衙役肯定会继续找他们的麻烦,倒时指不定要挨多少打。

    民不与官斗,他们不过是普通百姓,哪惹得起官差。

    赵骁道:“你们放心,官府的人不敢再找你们麻烦,路也不会让你们白修。”

    乔岭这才放下心来,连忙磕头谢恩:“谢谢将军!”

    父子俩离开后,郑大安忍不住道:“这也忒黑心了,从早忙到晚还不给吃饱饭,老百姓不反才怪!。”

    赵骁翻身上马,火蹭蹭的烧起来,玉竹让户部拨了三百万两银子修路。

    如今百姓拿不到饷钱就罢了,连饭都吃不饱,那些狗官都把钱花到哪去了?

    “去县衙!”军队轰隆隆的朝县城跑去,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就抵达了附近的平遥县。

    县令听闻县里来了军队,吓得早早跑到衙门口恭候。

    他还不知道是哪个官员来县里,揣着手心中忐忑不安。

    不多时赵骁带着人进了城,刚到县衙门口,县令便挺着肚子匆忙的跑上去。

    “下官平遥县令高鸿宝,见过大将军。”

    虽然他不认识赵骁,不过见他这身穿着打扮应当是将军没错。

    赵骁下了马,两步走到他身边,二话没说一脚将人踹飞出去。

    “哎哟!”县令被踹懵了,捂着肚子都忘了喊疼,连忙爬起来磕头。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朝廷是如何规定民丁修路的时间?”

    “修…修五日,歇一日。”

    “你让他们歇息了吗?”

    县令咕噜咽了口唾液:“歇…歇了……”

    赵骁抬手又给了他个大耳刮子,打的县满眼冒金星。

    高县令吓得趴在地上:“大人饶命啊!下官也是没有办法,知府大人下了命令,年前必须修足一百里地,若不抓紧时间根本修不完呐!”

    他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修不完路,自己的乌纱帽也保不住,只能出此下策。

    赵骁拎着他领子把人拉起来:“我再问你,民丁修路可有补贴?”

    县令摇头道:“没有,州府只拨下来五千两银子,这些钱修路都不够,下官哪里去找银子补贴百姓啊……”

    鲁州一共三十七个县,其中途径官路的只有十九个,每个县拨五千两也不过九万五千两,其他的钱都哪去了?

    赵骁道:“修路一事暂停,让民丁回家收粮食,再敢让衙役殴打百姓,老子一刀剁了你!”

    “是,是是是!”高县令吓得像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的点头。

    赵骁上了马道:“继续急行,去鲁州府衙!”

    大队人马离开后,高鸿宝才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疼的他哎哟直叫唤。

    衙役们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大人,这路还修不修了?”

    “修个屁,没听说那位大人让民丁回家收粮吗?快去安排!”

    “是!”

    今个出门没看黄历,不知道触怒了哪路神仙,摸着高高肿起的脸欲哭无泪。

    *

    赵骁带着军队急行,两日后赶到了鲁州府衙。

    鲁州知府名叫段康,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听闻辅国大将军突然造访有些意外,立马换上官服迎了出去。

    赵骁的名讳他还是略有耳闻,听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当初带兵一路从徐州打到上京,连叶清都被他斩于马下,他可不敢得罪。怎么一声不吭的跑到鲁州来了?

    马停在府衙门口,段知府赶紧上前跪拜。

    “下官拜见大将军。”

    赵骁理都没理他,握着马鞭径直走进了府衙里。

    段康心中疑惑,颤颤巍巍的起身,旁边随从刚要扶他,被知府推开,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

    “大将军,您突然来鲁州可是圣上有什么口谕吩咐?”

    赵骁停住脚步指着他脑门道:“要不是看你年纪大,我早就抽你了!”

    段康心里咯噔一下,涨红着脸问道:“这,这是因为何事啊?”

    赵骁坐在上首道:“我问你,朝廷让你们安排修路,给你们拨了多少银子?”

    “九月初送来十三万两纹银,属下把钱全部发放下去了。”

    赵骁一拍桌子:“放屁!皇上让户部拨了三百万两银子,六个州分你们这最少也有五十万两!剩下的钱都哪去了?”

    段康扑通一下跪地道:“将军!兵部送来银子的收据我还留着呢!白纸黑字可是按了手印的,下官怎么敢说谎!”

    说罢赶忙让下属去取收据,递给赵骁查看。

    赵骁看过收据后,冷笑一声,没想到老鼠竟然出在了家里。若不是他出来查看,这银子神不知,鬼不觉就被兵部吞下了。

    “起来吧。”

    段康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幸好这件事有凭有据,不然自己可就说不清了。

    “虽然银子不是被你所贪墨,但你治下的各县重役,民丁连秋收的时间都没有,长此以往百姓定然心生怨愤,于国不利。”

    “将军说的是,下官定当严加治理,命各县不可强硬逼迫百姓修路,减少时间另适当给予补贴。”

    赵骁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这件事我会秉明圣上,民心重于一切,既要把路修好,也不能虐待民丁,听到了吗!”

    “下官记下了。”

    当晚赵骁一行人留在鲁州歇息了一夜,他写了封信命下属快马加鞭送回上京,接下来还要去其他州府查看。

    若是猜的没错,这三百万两银子,兵部连一半都没拿出来。

    *

    上京,宋玉竹很快就收到了赵骁送回的信,见上面写着鲁州只收到十三万两修路钱,把他都气笑了。

    看来还真有胆子大不怕死的,自己才登基多久,他们就已经忘了他说的话。

    或许他们不是胆子大,而是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来人,去召柳统领进宫!”

    调查的方向很简单,一个户部,一个兵部,银子从户部掏出去了,但究竟去了哪?

    户部尚书是他亲手提拔的,他不信刘蔺敢吃里扒外。而兵部尚书黄山,此人过去官风清正,不然宋玉竹也不可能留他在这个位置。

    很快柳燕子进了宫,宋玉竹把任务交待下去,务必查出这笔银子究竟去了哪。

    兵部尚书黄山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这会他正在祥云楼跟林广元商议,如何把这两百万两银子送到蜀州。

    “林兄,这次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在户部那边周旋,还不一定能弄出这么多银子!刘蔺再得皇上看重有什么用,这户部还不是你说了算。”

    林广元摆摆手,脸上却没多少笑意:“黄大人,这些银子你打算怎么安排?万一牵扯出来,你我都没办法脱身!”

    “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除非皇上亲自去各地查看,否则没人敢往上报。”

    林广元依旧有些不安:“咱们拿的太多了,若是只拿一半,这扣下两百万两银子……”

    “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万一下次没机会了呢?”

    林广元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没错。

    “银子您打算怎么运出去?”二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装进箱子里也有上百箱呢。

    黄山道:“我准备雇镖局,把银子伪装成货物,过几日送出上京。”

    “可靠吗?”

    “自然是没问题。”

    “那就好,尽快把银子送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二人一直聊道酉时,天快黑了才各自回了家。

    黄山坐着轿子回了府,小厮扶着他去了后院。

    “老爷,今日睡在哪屋里?”

    黄山随手指了指新纳的妾室的院子:“去娇凤房里。”

    人逢喜事精神爽,黄山把这件事办妥心里舒畅,打算好好享用享用。

    妾室房里没点灯,黑漆漆的看不清路。

    黄山嘟囔着朝床边走去:“小美人,这么早就睡了?”

    结果还没走到床边,脚下一个趔趄被什么东西绊倒,黄山刚想呼叫,瞬间被人用手刀晕。

    第66章 获罪

    黄山这老狐狸谨慎的很,柳燕子把他府里搜遍了,也没找到蛛丝马迹。

    最后只能藏在小妾房中守株待兔,看看他是否把东西藏在身上。

    把他打晕后,柳燕子在他身上摸索,果然在怀里摸出来两封信。

    借着火折子看清楚上面的字后,柳燕子勾起嘴角,把信踹进袖子。

    伸手拍了拍黄山的脸,这老东西,胆子可真肥,这回有好戏看了~

    信送回皇宫,宋玉竹看完之后大发雷霆,立刻命人前去捉拿黄山。

    官兵冲进黄府时,黄山刚醒过来,摸着疼痛的脖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外面吵吵嚷嚷灯火通明,打开大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自己的家眷全被羁押,几个士兵直接冲过来将他拿下。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可是兵部尚书!”士兵不理会他,不由分说的给他戴上枷锁,推搡着他们朝诏狱走去,

    林广元也刚收拾妥当,准备熄灯睡觉,结果刚躺下府里的大门就被被砸开。

    一大波官兵冲进来,把他从床上拖了下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便下了大狱。

    剩下的余党也全都以迅雷之势拿下,一个不留。

    第二天早朝,大臣们才发现朝堂上少了好些官员。大伙交头接耳,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宋玉竹疾步走上正殿,冷眼看着这些大臣道:“好奇这些人去了哪吧?”

    官员们见皇上今天面色不善,赶紧低着头不再出声,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谁惹了皇上。

    “来人,把黄山、林广元、魏禹等人给我带上来!”

    不多时,七八个脱去朝服,衣衫凌乱的官员带着镣铐被推搡着上了大殿。

    其他官员见状更是满头雾水,昨日这些人还同朝为官,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阶下囚,底犯了什么大罪,竟惹得皇帝如此愤怒。

    几个罪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昨夜在诏狱里受了水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如今就是西天的如来佛祖也救不了他们。

    “朕怜你们苦学不易,登基后留用你们继续在朝堂上办事,可你们是怎么回报朕的?”

    “勾结前朝余孽,意图谋反,挪走修路的银子送给杨元灏?朕该夸你一句赤胆忠心,还是胆大包天!”

    黄山闭上眼睛,面如死灰,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旁边的林广元握着拳头涕泪横流,肠子都悔青了。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信了他的鬼话!安生当个四品主事有什么不好的?如今自己肯定活不了了,只盼着皇上能宽恕自己的家人。

    这里面冤枉就是魏禹,什么都没干,就跟着林广元吃了顿饭,结果就拉下了水。但是他包庇反贼也是事实,所以一并被下了狱。

    宋玉竹道:“既然你愿意给前朝为官,那朕便准许你们追随盛文帝去吧。”

    “皇上开恩!”

    “皇上饶命啊!”几个人哀嚎着求饶。

    “朕反思了一下,之前对你们实在过于仁慈,才让你们这吃里扒外。”

    “朕不愿杀人,但并不代表不会杀人,也并非缺你们不可!”

    宋玉竹指着满朝文武道:“朕想要发展经济,你们推三阻四,说商业发展的太快会影响农业。”

    “朕想要搞科技发明,你们又上折子劝,劝朕把精力放在朝堂上,勿要玩物丧志。”

    “如今朕下令修路,你们倒好直接扣了银子,让百姓拿命去修。你们若真有能耐,当初怎么没能辅佐文帝振兴盛朝?”

    大臣们吓得像下饺子似的,噗通噗通跪了一地,他们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知道皇上这次是真怒了。

    “朕还是那句话,想干就好好干,不想干马上收拾东西给我滚蛋!别仗着几朝元老的资历跟我唱反调!”

    “微臣不敢……”百官噤若寒蝉。

    这江山是他和赵骁打下来的,可不是这些旧臣的功劳!他不光是杀鸡儆猴,若是猴子不听话他一样杀!

    徐冰见大伙吓得不轻,皇上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及时劝道:“陛下息怒,臣愿鞠躬尽瘁为大启效力。”

    其他人也连忙道:“臣愿为大启效力!”这个时候还不表忠,被辞官哭都没地方哭了!

    宋玉竹下令将黄山及其族人共计三百十七余人,全部斩首弃市。

    从犯林广元斩首,其家属流放千里,永不得归京,剩余人除去官职,刺字流放岭南,永不录用。

    刘蔺作为户部尚书,因治下不严,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吓得刘蔺连忙磕头谢恩,他也没想到平日看着与人为善的林广元会干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

    匿藏的银子在黄家的别院找到,上百箱银两全部缴出,陆续发放给各地,用来修路。

    这一遭把那些旧臣吓得不轻,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臣直接告病还乡了。

    宋玉竹也没留,清理出位置正好留给新人。

    他心中清楚,这些老臣能用一时,却不可用一世,想要改革,必须要招年轻有思想的人才。

    还有蜀州的杨元灏和云南的杨元吉也不能留了。

    养虎为患,再这么下去指不定还会生出多少事端。

    十月末,赵骁回来了,请缨带兵前去蜀州清缴盛朝余孽。

    *

    寝宫中宋玉竹正在帮赵骁收拾出征用的东西。

    赐给赵骁的府邸一直修整着,都三个多月了还没修缮好,这厮成日赖在宫里,衣服也都留在了这。

    “鲁州这趟怎么样?银子都送到了吧?”

    “收到了,我盯着知府,挨个县都给发下去了。”

    “那就好。”宋玉竹的地图也恢复了功能,民心显示只有百分之六十六,看来天下归心的夙愿,任重而道远啊。

    赵骁道:“按照你之前定下的规矩,百姓干五天歇一天,每日补贴二十文钱,供两餐必须有米面菜。”

    此规定一下,修路老百姓们都惊呆了,大家都不相信是真的。

    结果修了两天发现,这次真的轻松多了,每天只需要干够四个时辰就可以休息。

    而是免费供给的饭菜比之前好太多了,不光有白面馒头,居然还能看见肉沫!要知道,寻常百姓家里一年都吃不到几次肉。

    大伙吃饱饭干起活自然更卖力气,原本每天只能修十几丈远,如今一天少说也能修二十丈。

    干了五天后,衙役居然给每人发了一百文钱,撵着他们回去休息。

    大伙这才明白过来,官府说的是真的,服徭役还能赚钱,天底下的好的事都让他们赶上了!

    一天二十文钱可不算少,老百姓除了种地没有别的营生,这钱攒到年底都够买半只猪了。

    家里有半大孩子的,闲来无事都跑过来帮着修路,一时间修路成了抢手的活。

    赵骁道:“新修的水泥路我看见了,路面像一块大石板似的平整又结实,将来修好后,马车在上面行驶肯定特别快!”

    宋玉竹笑道:“那还用说。”

    其实水泥路到了后世已经被取缔的差不多了,因为水泥的延展性很差,沉重的大货车会把路面压碎,保养起来也十分困难。

    不过这个朝代,马车最多能拉几百上千斤的东西,根本不受影响。

    现在还没办法炼石油,若是以后有机会,把马路铺成沥青的更抗用。

    宋玉竹把这些日子朝中发生的事跟赵骁说了一遍,黄山勾结杨元灏已经被他处死。

    “蜀州那边把手伸的这么长,原本打算过了年再去清理他们,没想到他们倒先等不及了。”

    赵骁拿起新打的护心镜,在胸口比划了比划:“既然他们不听话,就打到听话为止。”

    “蜀州地貌复杂,我没有那边的行军图,此次前去,一定要小心行事!”

    赵骁帮他摘下发冠,抚了抚头发,“放心,之前咱们那么难的时候都过来了,如今兵强马壮,还怕他们不成?”

    天色不早了,两人熄了灯脱衣歇下。

    *

    上京的天气一天天冷了下来,冬月初二,第一场雪如约而至。

    早朝时大殿里生了火龙,温度还是不高,不少官员都在袖子里踹了汤婆子,怕冻伤寒。

    徐冰从南边过来的,还是头一次过这么冷的冬天。

    下了轿子差点被寒冷的西北风吹个跟头。

    后面张齐开急步跟上来:“徐相。”

    “嘶,张大人先进去吧,某快冻死了!”

    “哎。”两人结伴走了进来,见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大伙都跺着脚,嘴里念叨着今年怎么这么冷啊!

    宋玉竹裹着厚披风过来,今年的冬天确实比去年还要冷!

    这才进冬月,气温就已经降到了零下十七八度,到了最冷的三九天估计得降到零下三十度。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快平身吧。”地上凉,跪久了身子受不了。

    “今日天气不好,大家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徐冰先把军情奏报上来,赵骁带着大军已经行至荆州,路上畅通没发生什么大事。

    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安长瑞,把修路的消息详细的上报给宋玉竹听。

    “鲁州已经修了近七十里路,东州修了八十五里,中州修了一百二十里……”

    宋玉竹道:“修路暂且停一停,天气寒冷,水泥容易冻住,让百姓明天春天暖和了再继续修。”

    “遵旨。”

    刘蔺拱手道:“皇上,今年冬天北方恐怕会有寒灾,户部是否要提前准备赈灾物资?”

    宋玉竹吸了吸鼻子:“允,顺便派人去徐州调煤三十万石。”这些煤都是流民挖的,一直囤积在徐州以备不时之需。

    明年春天,宋玉竹会把全国各地矿脉标注出来,提前挖矿准备物资。

    上奏的事处理完,宋玉竹赶紧放大家下朝,自己也去后殿喝了碗热羹汤。

    徐冰往外走,见张齐开还等着自己,连忙加快脚步。

    “张大人,有事找我啊?”

    张大人捂着耳朵道:“去茶楼说吧,这天忒冷了。”

    两人乘坐轿子去了皇城边的茶楼,找了个雅间坐进去。

    张齐开端着热茶暖手:“我听闻徐相还未娶亲,给你保个媒不知你愿不愿意。”

    徐冰老脸腾的一红,磕磕巴巴道:“保媒?”

    第67章 攻打蜀州

    徐冰虚岁三十二岁,在现代来说还不算老,但搁在这个朝代确实年纪不小了,结婚早的都能做祖父了。

    年轻时因为父母相继离世,没人帮忙抄持婚事,后来拜师普贤高僧学习兵法策略,治国之道,学成下山时就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又在杨元庆身边三年,期间庆王倒是赏过他几个美人,徐冰见她们可怜,都放回去了,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一个人。

    宋玉竹觉得他一直这么孤孤单单的不是个事,如果跟自己和赵骁一般也就罢了。在徐州时徐冰明显对湘玉颇有好感,宋玉竹也挺想撮合这一对的,没想到湘玉不愿意。

    湘玉是个有想法的女子,当初在王府的遭遇让她比寻常女子多了不少思虑。

    她不愿意并非是嫌徐冰比她年纪大,而是觉得自己出身卑贱,大字不识一个,跟徐冰没什么共同语言。

    眼下颜色好还可以以色事人,将来年纪大了,肯定会遭人嫌弃,还不如多赚些银子傍身来的安稳。

    徐冰得知湘玉对他无意后也歇了娶亲的心思。

    “怎…怎么突然想起给我保媒了?”

    张齐开倒了杯茶水道:“皇上前些日子问我认不认识大龄的未婚姑娘,我以为陛下准备选秀了,没想到是要给你张罗的。”

    “陛下说都入冬了,见你还穿着单鞋,觉得没人抄持家里不像回事,体恤你一个人不容易。”

    徐冰端起茶杯,掩饰脸上的尴尬,心中却对皇上的关怀升起感激之情。

    “皇上还说,之前在徐州时,兵荒马乱没有合适的人选,如今安定下来,问你有没有成家的打算。”

    徐冰吞吞吐吐:“我…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哪有合适的。”

    “你还别说,上京真有个合适的姑娘,就怕你不同意。”

    “哪家的,多大年纪了?”

    “前朝御史大夫王客是我的旧友,他前几年去世了,家中还有个未出阁的老姑娘,已经二十七八岁了。”

    “为何这么大年纪还没出阁?”

    张齐开道:“姑娘是个好姑娘,性格随和长相也不差,就是运气差了些。”

    “早些年,王家姑娘和别人定了亲的,眼看到了要成亲的年纪,夫家犯了大错,一家子都被流放了,这婚事只能作罢。”

    “耽搁了两年再准备议亲时,王家夫人去世了,王姑娘又守了三年孝,就已经二十出头了。”

    上京这么大年纪的姑娘,想要找个合适的夫家也不容易,要么是续弦,要么有隐疾,王大人不想闺女受委屈,结果一直拖了这么多年。

    “前几年王大人重病去世,临终前把女儿托付我,让我帮忙物色个合适的人照顾她,正好皇上提起你,我便想起这桩事来。”

    徐冰听完思虑片刻道:“既然如此,能不能让我与这位王姑娘见上一面。”两人年纪都不小了,若是合适当然好,不合适也别勉强。

    张齐开一看有戏,高兴的说:“自然可以,明日休沐日,你安排个地方,我让夫人把人接过去。”

    “就在你府上吧,明日我去拜访。”两人约定好时辰,徐冰便回了府。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徐冰便早早起身,命贴身的小厮帮自己挑选衣服。

    家中的衣裳都是刚来上京时添置的,样式陈旧穿上去显得他年纪又大了几岁。

    徐冰对着镜子看,哪件都不合适,最后只能换上了朝服,也就这身衣裳穿上能显得年轻几分。

    整理好胡须,束好发冠,徐冰在屋中来回踱步。

    “什么时辰了?”

    小厮道:“刚过了寅时。”

    他跟张大人约定的辰时到,这会出发似乎太早了。

    徐冰走到书房,拿起书翻了两页,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三十多岁的人竟像十八九岁的少年郎一般,紧张的不行。

    终于到了时辰,徐冰连忙让侍从备轿,朝刑部尚书家赶去。

    走到张大人家门口,徐冰踌躇着又不太敢进去了。

    正当他犹豫时,从远处来了辆马车停在张府门口,车帘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个身材窈窕,容貌端庄的女子。

    她看见徐冰遥遥俯身行礼:“见过徐大人。”

    徐冰愣了一下,磕磕巴巴道:“你,你怎知我是徐大人?”

    “您身上穿着官服呢~”

    徐冰尴尬的挠挠头:“你是王家小姐吧?”

    “正是。”王庭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眼底满是笑意。

    徐冰红着脸不敢看她,幸好张齐开来的及时。

    “你们俩快进来吧,外面站着不嫌冷啊!”

    正常未婚男女是不能独自见面,不过他们二人年纪都不小了,若能促成一桩姻缘也是好事,张大人夫妇干脆把厅房空出来,让二人相处半日。

    两人一开始都有些拘谨,互相介绍了自己后,闲聊起来。

    徐冰见多识广,随便王姑娘说什么都能答上几句,而且见解独特,很快就让王姑娘生出好感。

    而徐冰见王姑娘性格温和知书达礼,心中已经满意了八分,听闻她还懂佛理,会画画,今日还特地带了一副自己画的观音像相赠,徐冰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两人聊的投机,都忘记了午饭时间,直到天色渐晚,徐冰这才起身告辞,两人约好明日去清风斋喝茶。

    等他走后张夫人过来询问:“玥儿,你觉得徐大人如何?”

    王庭玥双眸含羞道:“谦谦君子,方正之士。”

    张夫人欣喜,知道这事八|九不离了!

    *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日上朝宋玉竹见徐冰总是面带笑容,说话都宽厚不少。

    下了早朝,宋玉竹召他去书房说话。

    “徐相这是家里有喜事?”

    徐冰揣着手笑得像情窦初开的傻小子:“不瞒皇上,确实是有喜事。”

    “张齐开给你保媒了吧,谁家姑娘?”

    “前朝御史大夫王客的女儿,今年二十八岁,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

    宋玉竹见他这副陷入恋爱中的模样,心中也挺高兴:“订下日子没有?要不要朕给你们赐婚?”

    徐冰跪地谢恩:“那就再好不过了!”

    “快起来,咱们的关系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君是君臣是臣,该谢恩还是要谢的。”徐冰确实打心底感谢宋玉竹,如果没有他,兴许自己还在庆王身边,如履薄冰的当着军师。

    要不是他救下自己,那日被庆王砸伤,早就暴尸街头了,如今又为自己张罗了桩这么好的姻缘。

    说实话,就算亲兄弟也做不到这份上啊!

    徐冰能报答的,只有自己的一颗忠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日子还没定,准备过完年选个好日子。”他们两家人口都简单,徐冰无父无母,家中亲戚也大多没了联络。王庭玥的父母也已亡故,两个弟弟皆成了家,只要两人愿意,想选什么日子都可以。

    宋玉竹直接让内侍准备笔墨,给徐冰拟赐婚的圣旨。

    两人聊完私事开始正事,宋玉竹打算办一个科研部,专门负责研究创造新事物。这个部门不在六部之中,直接听命与皇上。

    这件事是他考虑多日决定的,毕竟只靠杂造局很难发掘出多少有用的东西。

    徐冰虽然不懂科研部是什么,不过只要是宋玉竹提出来的,他都会无脑支持,立即决定去帮忙选科研部的位置。

    其次是选择科研人员,不早小瞧古人的智慧,在南北朝的时候就已经有祖冲之这样的数学家、天文学家,这个时代当然也有专研科学的人。

    宋玉竹准备把他们召集到上京,给他们提供资源,让他们发挥所长。

    *

    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军书由原来的十日一封变为五日一封。

    赵骁已经攻入蜀州,蜀路难行,山路太多不适合冲锋,大军放弃骑马,直接步行前进。中途碰上几波埋伏,都是有惊无险的打赢了。

    十二月中旬终于抵达了蜀州城外。

    杨元灏只有三万兵马,守着蜀州城不敢出来应战。

    启军围城,蜀州城挂出白旗,杨元灏请求议和。

    赵骁带着大军跑这么老远,费时费力的谁跟他议和?开什么玩笑呢!

    不得不说老杨家的基因强大,杨元灏跟几个哥哥一样狠厉,居然拿蜀州全城百姓做威胁,如果启军强攻,他便下令屠城。

    出兵时宋玉竹曾下令,不许伤害平民百姓,赵骁还真让他为难住了。

    强攻杨元灏势必会狗急跳墙,跟城内的百姓同归于尽。

    *

    城中王府内,杨元灏已经连续三天没睡好觉了,脸色苍白眼底一片青黑。

    他知道再顽抗下去也只是拖时间,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他好像总是时运不济,当初先帝驾崩时,他收到消息立马北上,结果都走到了冀州了,听闻杨元朝逼宫,吓得他立马又回了蜀州。

    后来杨元礼夺了皇位,听闻他重病恐怕时日无多,杨元灏又升起了希望,没想到他把皇位传给了年幼的儿子。

    再后来蹦出个承天军,夺了天下,杨元灏依旧不愿相信大盛亡了。

    直到大军打到了蜀州城外,他才不得不面对现实。

    “王爷,该用膳了。”侍从端着精致的菜肴走过来。

    “拿下去,我不饿。”

    恰好他的谋士庄羽走进来,“这样下去您的身体吃不消啊。”

    杨元灏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着远处延绵的山脉。

    “城中粮食还够坚持多久?”

    “一个月没问题,应当能等到云南王支援!”

    杨元灏闭了闭眼道:“小时候杨元吉母妃的宫殿,与皇后的宫殿相近临,我们俩经常一起玩。”

    “有一次我跟他追闹时,不小心打碎了父皇赐给母后的七宝琉璃盏,这桩事原本可以栽赃给宫人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他怕受到惩罚转头就给我卖了。”

    庄羽不明白杨元灏说这个干什么。

    “我那好哥哥不会来的,他胆小如鼠,若是知道大军讨伐蜀州,这会估计已经捧着自己所有的东西去上京投诚了。”

    庄羽沉默,如果没有云南王解围,他们便是死局,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属下派人送王爷离开蜀州吧!”

    第68章 擒贼

    杨元灏红了眼睛说:“我能逃去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终有一日会被人抓回去。”

    庄羽道:“听说南地之外有岛屿,咱们暂时先逃过去,等时局稳定了再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杨元灏似乎被他说动了,眼里露出希望的光,可瞬间光又灭了:“叛军已经把城围的水泄不通,就算我长出翅膀,也没办法穿过这八万大军飞出去啊。”

    庄羽眼珠乱转,突然心生一计:“王爷属下有一计,您可愿试试?”

    “除了你,我还能信谁?”

    “那咱们只能破釜沉舟了!”

    庄羽道:“今夜我派人在城中放火,制造混乱,百姓势必如惊弓之鸟四处乱跑。”

    “城外的大军看见火光肯定会借机攻城。等城门打开时,王爷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就可以跟随百姓混出城外!”

    此计虽险却也是唯一的办法,杨元灏咬着牙点点头:“好!一切按你的所说的行事!”

    庄羽连忙派人去找了一个,身高和长相跟杨元灏有七八分相似的人,让他换上杨元灏的衣裳。

    杨元灏看着此人,心里一跳,任谁看见自己的属下养着个跟自己模样相似的人,心里都会起疑。

    庄羽连忙解释道:“王爷莫要担心,此人可以在城中多拖延些时间。”

    杨元灏没空想太多,赶紧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准备等天暗了再行事。

    *

    另一边赵骁带着大军在城外驻扎,有士兵在城外叫阵,奈何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摆明了要当缩头乌龟。

    因为地形原因,攻城的冲车用不了,蜀州城外是陡坡,推这么重的冲车上去事倍功半。

    不过蜀州多竹,刚好让士兵砍竹子做云梯。

    天色渐晚,突然有士兵发现蜀州城内冒气浓烟!

    “将军,将军不好了!城里着火了!”

    赵骁连忙跑出来,离老远都能闻到城中传来刺鼻的烧焦味!

    “这帮孙子要屠城,整兵准备攻城!”

    郑大安道:“将军,云梯不够用,才做了十几个。”

    “够了,我带两千先锋军攻城开门!”

    “我也随您去!”

    赵骁按住郑大安道:“你不能去,咱们兵分两路,你负责在外面围堵趁乱逃跑的百姓,防止有人趁乱逃跑!”

    “是!”

    赵骁带上兜鍪,领着两千名先锋士兵扛着云梯朝城中跑去!

    城楼上箭如雨下,身边陆续有人中箭身亡,大伙不约而同的护向中间的将军。

    赵骁大喊:“不用管我,你们顾好自己!”

    身后面的大军也在朝蜀州城上射箭,掩护他们前进。

    攻城的脚步变快了,很快有人将云梯抵在了城墙上,人们开始往上爬。

    赵骁爬的最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爬上了城楼,趁着头上士兵换箭的功夫,猛地窜出去,挥刀砍死一个弓箭手,随后又砍杀了几个过来帮忙的士兵。

    随着爬上城楼的人越来越多,大伙朝城中一看,整个蜀州城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数以万计的百姓在受难,哀嚎声和尖叫声震耳欲聋。

    “这帮畜牲!”赵骁一边砍一边怒骂,仿佛杀神下凡一般,把对面杀的屁滚尿流。

    城门打开,大军冲了进来,被城里的浓烟炝个跟头。

    此时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木制的房子烧的很快,借着风吹几乎瞬间就连成一片。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城门打开了,大家快出去逃命啊!”

    杨元灏被庄羽和几个侍卫簇拥着,跟随百姓一起朝城外面跑去。

    百姓们疯了似的往城门口处涌,大人被挤掉了鞋,光着脚跑,孩子被踩在脚下,母亲都来不及拉起,就没了踪影。

    哭喊和怒骂声此起彼伏,这一瞬间蜀州城仿佛地狱一般。

    赵骁眼底迸出火光,他抓着身边的校尉道:“去通知老郑,把所有的百姓拦住,一个都不能放走!”

    “是!”

    赵骁明白这是杨元灏使的诡计,他定是想趁乱逃出去。

    郑大安早已派兵在城外拦截,看见乌泱泱的百姓后,立刻下令拦下。

    “不许乱跑,否则格杀勿论!”

    受到惊吓的百姓哪听他的话,四处逃窜根本拦不住。

    “再跑老子可放箭了!”

    郑大安连忙让士兵放箭,射杀最前面逃跑的百姓。见到前头死了人,这些百姓才吓得腿软停下脚步。

    “只要你们不跑,我们不会杀你们的!”

    士兵跑过来,将百姓团团围住。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杨元灏藏在人群中心急如焚,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停滴落。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逃出去了!如今被拦住已经失去了先机,只盼着城中那个替身能为他挡下这一劫。

    庄羽也荒了,这个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一旦惹得叛军注意,肯定难逃一死!

    *

    城中赵骁让一部分士兵去灭火救人,自己带着百十个人冲进了杨元灏的府邸。

    王府里的人已经跑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婢女和小厮。

    士兵们在府里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从衣柜里找到躲藏在里面的“杨元灏”。

    “将军,找到了!”

    “杨元灏”吓得瑟瑟发抖,嘴里不住的求饶:“饶命,饶了我吧……”

    赵骁拎着他的衣领上下打量,虽然他没见过杨元灏本人张什么样,不过心里总觉得此人不像真的。

    他拉来旁边的婢女询问:“这是你们家王爷吗?”

    光线昏暗,再加上惊吓,几个人婢女都点头说是自家王爷。

    赵骁冷笑一声,抓着此人出了城。

    *

    “将军,您回来了!”郑大安见赵骁拎着个人从城内出来。

    “有人跑出去吗?”

    “没有,所有人都拦在这了!”

    赵骁拎着假“杨元灏”道:“我知道你是替身,现在你指出真的杨元灏在哪,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果敢撒谎,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替身吓得一哆嗦面如金纸,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百姓,颤颤巍巍的朝他们走了过去。

    杨元灏闻声闭着眼睛,死死的藏在侍卫身后,心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替身的脚步越来越近,杨元灏在心中不停祈祷:“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替身还是在他身边停下脚步,就在他刚要指认时,庄羽抽出刀,直接砍在了身边杨元灏的脖子上。

    “他是十二王!他是真的杨元灏!”

    杨元灏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直到死也不敢相信,自己最忠心的狗居然会反咬他一口。

    旁边的士兵立马将两人围住,庄羽跪地磕头道:“杨元灏下令在城内放火,在下实在看不下去,杀了他替民除害!”

    赵骁走到他身边,强大的压迫力让庄羽后颈发麻。

    “抬起头。”

    庄羽缓缓抬头,看着面前这个身穿铠甲,满身血迹的男人,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你叫什么名字?”

    “庄…庄羽。”

    “在杨元灏身边任什么职位?”

    庄羽道:“只……只是护卫。”

    赵骁给了郑大安一个眼神,郑大安立马派人把他拖出此人,准备严刑逼供。

    城内的大火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天边也渐渐露出鱼肚白。

    赵骁道:“所有蜀州的百姓,马上回城内自行安顿!若有敢趁乱抢劫、偷盗、淫辱妇孺者,皆格杀勿论!”

    百姓们排着队,慢慢的回了城。三万蜀军死伤了近半,剩余的全部归降。

    *

    上京,宋玉竹也同时收到系统的提示音,蜀州地图开放。

    他赶紧打开看了看,蜀州今日天气小雨,气温7℃—13℃,蜀州矿脉比较丰富,除了普通的铁矿外还有金银矿,天然气、硫、芒硝、云母等等,以后发展好了,绝对是块风水宝地。

    就是不知道赵骁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如今地图仅剩一块云南还打着马赛克,等云南拿下后,他的统一全国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不知道系统会给什么奖励。

    人逢喜事精神爽,宋玉竹今天心情格外舒畅,可惜这种开心的事没办法跟旁人分享,毕竟捷报还没送回上京。

    早朝时,科研部正式敲定,掌管该部的官员为正三品文官,下面分设三府,分为军工,医学和民生。

    军工顾名思义,专门负责研发武器和火药之类的东西,医学则以研究药物也主,民生就比较宽泛,除了日常用品,植物和生物研究也归在民生之中。

    宋玉竹从工部提拔了一个叫沈伦的官员,此人原是工部给事中,他听闻皇上设立科研部,了解到科研部的用途后,立马上奏请求把自己调任过去,随便什么职位都行!

    宋玉竹把他叫到宫中,亲自见了他一面,跟他讨论了一通后,发现此人对数术研究极其高深,而且对科学方面也非常痴迷。

    这种人才,宋玉竹相信只要给他环境,假以时日,他绝对能创造出奇迹!

    科研部的位置选在六部旁边,单独分设。因为皇帝的重视,这个地方成了香饽饽,不少官员家中有子嗣的都想走关系进去任职。

    不过宋玉竹提前早有准备,凡进科研部的人员,无论从上到下必须由他亲自审批才能进去,从根源杜绝了这地方成为养老和镀金的闲部。

    宋玉竹还打算让人培育粮种,增加粮食产量。如今盛朝的粮食比较简单,后世产量大且耐寒耐旱易储存的马铃薯、红薯和玉米都还没引进,还得派人远渡拉丁美洲去寻找。

    一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还有十多天就过年了。

    今年的上京比前几年热闹许多,因为前朝后期年年死皇帝,百姓都不敢贴春联放鞭炮。

    如今可算是盼来一个身子骨还算硬朗的皇帝,自然是纷纷采办年货为过年做准备。

    与此同时,从蜀州的军书终于送到了上京,除了捷报里面还夹着赵骁写给他的信。

    赵骁的字写的不咋样,跟宋玉竹的字迹相比,仿佛鸡扒拉出来的一般。不过他是跟在景王身边后自学的,能写成这样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赵骁的信写的不长,大部分都在诉说自己对他的思念,里面还有些露骨肉麻的话,看的宋玉竹面红耳赤。

    宋玉竹也十分想念他,这是两人自相识,分开最久的一次。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就仿佛隔了很久了一般。

    信的最后写道:蜀州已经拿下,我准备顺路去云南,除夕前恐怕不能赶回去,心中甚是遗憾。只能遥寄相思与明月,盼与君年年岁岁长相伴。

    宋玉竹反复看了几遍,才折好放进旁边的匣子里。

    第69章 系统奖励

    年关将至,朝堂上也忙碌了起来,各部都要做年终总结以及明年的规划,跟现代的公司差不多,规划完一级一级审批,再递到皇上手中批阅。

    京官和各地官员也要开始考评,考评的流程颇为繁复,由吏部的给事中和中书舍人共同考核。

    给事中负责对京官考核,中书舍人负责对地方官员考核。根据其优劣表现分为三等。

    公正廉明,职事修举的为上等,有意思的是前朝容貌也在考核之中,天盛帝喜欢容貌姣好的官员,凡是容貌端庄俊朗的官员,若无大错,都会评为上等,宋玉竹登基后此法便作废了。

    公勤廉恪、有一长为中等,既无廉声,又多谬政为下等

    考评上等的官员如果任期已满,可以考虑升职加薪,中等无功无过,若无意外继续留用,下等则会酌情减俸或者贬官。

    官员们为了能考一个好的成绩,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

    唯独皇上比较轻松,宋玉竹只要负责审查结果就行了。

    上午上完朝没什么事,抽空回了趟家里。

    一进门正好碰上宋玉堂带着弟弟送年货来。

    二人见到宋玉竹很是激动,宋玉沣张口就要喊玉竹,宋玉堂赶紧拽了他一把,他立马反应过来。

    两人齐齐跪地磕头拜见皇上。

    “快起来吧,在家里不拘这些。”宋玉竹让身边的内侍把二人扶起来。

    快一年没见,宋玉沣比之前成熟多了,不再是那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看来这半年国子监没白念。

    宋玉堂则更加稳重,听说他在市舶司干的不错,有机会宋玉竹愿意让他往上升一升。

    两人也在悄悄打量着宋玉竹,眼前的男人虽然没他们高,可周身的威仪却压的人喘不过气。

    宋玉沣觉得堂弟好像变了人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宋玉竹询问:“来到上京可还适应?二伯和伯娘身体怎么样?”

    宋玉堂道:“都挺好的,就是这里的气候比咱们老家要冷许多。”

    “北方是这样,进出注意保暖,勿要染了风寒。”

    “是。”二人齐齐点头。

    宋柏从前院回来,见兄弟三人在一处闲聊便没打扰。

    聊了一会,宋玉堂颇有眼色的拉起弟弟道:“我们还要去看看祖母,就不耽搁堂弟了。”

    宋玉竹点点头:“去吧,一会我也过去。”

    两人走后,宋柏才过来:“昨晚你娘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可巧今天就回来了。”

    宋玉竹跟着父亲去了后院,天冷了院子里的花草都冻死了,丫鬟闲来无事清理出来,用雪堆了许多小动物,看着栩栩如生颇为有童趣。

    还没进屋就听见几声铜铃般的笑声,宋玉竹连忙走进去,看见小妹妹正被丫鬟逗的咯咯直笑。

    江蓉看见儿子回来了,眼睛一亮:“潼潼,快看谁来了!”

    宋玉潼已经十个月了,能听懂不少话了,她歪着头看着宋玉竹有些迷惑,似乎想不起这人是谁。

    宋玉竹解开披风递给内侍,张开手道:“潼潼,让大哥抱抱。”

    一个月不见,小丫头有点认生,钻进禾香怀里不出来。

    宋玉竹佯装生气道:“小没良心的,亏哥哥这么疼你,竟然把我给忘了。”

    过了半晌她又回头看着宋玉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好像突然想起他是谁,伸出两只小短手要宋玉竹抱。

    兄妹俩把江蓉逗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小丫头一开始还有些拘谨,过了一会就伸手去摘他头上亮闪闪的金冠去了。

    宋柏赶紧拦住女儿:“这个可不能拿着玩。”

    宋玉竹摘下金冠放在妹妹手中:“这有何不可?只要她喜欢,天上的星星我都要给她摘下来。”

    夫妻二人异口同声道:“你就惯着她吧!”

    儿女感情深江蓉自然开心,可儿子迟迟不娶亲让她有些担忧。

    “玉竹,过了年你虚岁也有十七岁了,我和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有潼潼这般大了。”

    宋柏也道:“是啊,虽说国事繁忙,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能耽搁。”

    宋玉竹有些无奈,偏偏父母说的话都是为他着想,只好推脱道:“过了年再说吧。”

    中午一家人去老太太院子里吃得饭,如今宋玉竹不光能坐主桌,还能坐在老太太身边。

    不过他不愿意挨着祖母,抱着妹妹坐在了江蓉身边,吃过饭便回了宫。

    刚进宫就有内侍来报:“皇上,刚才徐相递了折子。”

    “呈上来。”

    内侍把折子递上来,宋玉竹翻来一看瞬间瞪大眼睛。

    上面写着:云南王杨元吉北上投诚,自愿放弃封地,请求长治帝庇佑。

    *

    此时杨元吉正乘坐马车,带着一家老小北上。

    前些日子他收到杨元灏的求助信,希望他能带兵解蜀州之困。

    杨元吉看完信直接烧了,开玩笑,他不过是个不得宠的闲散王爷,当初被隆武帝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封地面积看着大,可大半部分都是瘴气横生的原始森林,除了当地的野蛮人,其他人根本没办法生存。

    虽说手里有一万兵马,可身上穷的叮当响,哪敢出兵啊?杨元灏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作死还想拉上自己。

    杨元吉理都没理,直接准备收拾东西跑路。

    原本他计划造船出海,没想到蜀州落败的这么快,又听闻大军直接改道南下,吓得杨元吉连夜带着妻儿老小朝上京跑去。

    自己自愿投诚进京为质,希望新帝能放他一马。

    *

    与此同时,宋玉竹的脑海里也响起了欢快的提示音:恭喜您,成功完成统一天下的任务,请领取该任务的奖励。

    他赶紧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打开那本书,见上面的任务变成了绿色,奖励栏出现了两处选项。

    点开第一个奖励:回到现代。

    宋玉竹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条选项,脑袋里一片空白。

    可以回去吗?

    想起前世自己新买的房子,他热爱的工作,还有那些便利的生活用品和交通工具,宋玉竹激动的浑身发抖!

    这个奖励提前两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

    不过很快他就平复下来:“如果我选择回去,那这个世界的我会怎么样?”

    书上浮现出一行小字:这个时代的宋玉竹会死亡。

    “……”宋玉竹呼吸一滞,紧紧的握住拳头。

    他死了赵骁怎么办?他的父母怎么办?这个刚刚建立的国家又该怎么办?

    百姓还不能吃饱饭,孩子没机会读书,妇女们饱受压迫……他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完。

    “可不可以暂时先不选,等几十年后再选择?”

    书上的字缓缓拆开,重新排列组合:奖励只有十二个时辰,超时默认放弃。

    宋玉竹咬着嘴唇,点开另一个选项:升级地图,开启科技树。

    很明显如果他选择这第二个奖励,会留在这个朝代,并且加速国家的发展。

    宋玉竹不再犹豫,直接点击第二个奖励,他不想离开自己的亲人和爱人,更不想放弃这个世界。

    眼前突然闪烁起金色的光芒,一阵眩晕后,系统显示地图升级成功,科技树已开启。

    宋玉竹连忙点开地图查看,点开后地图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依旧是3D模型,上面的信息也丝毫没有变化。

    他试着点开新开辟的云南地图查看,地图上出现了正在加载中的字样。

    过了一会,地图上突然弹出动态视频,正是宋玉随意点开的那个地方!

    视频是360全景,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可以随着他的视野四处查看。

    湛蓝的天空,茂盛的热带植物,树丛中偶尔穿过一只野兽,惊起一片飞鸟。

    宋玉竹被震惊到说不出话,他赶紧点开下一个地方,马上画面又切换城雪山和湖泊,一群羚羊正在湖边喝水……

    这太神奇了,简直就是上帝视角!有了这个功能,整个国家尽在他的眼底!

    宋玉竹迫不及待的寻找赵骁的踪迹,按照信件寄来的时间,推测出他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云南。

    找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大军,此时的赵骁还不知道杨元吉已经降了,正带兵前去云南清缴。

    宋玉竹放大画面,看见赵骁骑在马上赶路,走了一会大概是渴了,从腰间解下水囊喝了几口,喝完下了马走到一处杂草从里方便。

    宋玉竹红着脸关掉画面,又点开了蜀州城。

    之前军书上说,杨元灏下令焚城,百姓伤亡惨重。

    蜀州的视频一弹出,宋玉竹整个蜀州城几乎被烧成一片废墟,只有零星几个房子还保留着原貌。

    百姓们正在清理废墟,准备重建家园。

    赵骁离开时留下五千兵马,帮助当地百姓重建家园,相信用不了多久,蜀州又能恢复到原来的勃勃生机的模样。

    宋玉竹又点开徐州看了看,这里是他最初谋划的地方,承载着许多记忆,熟悉的街道让他眼眶一热。

    今年的徐州依旧寒冷,不过因为开采了煤矿的缘故,家家户户都升上了小暖炉,有了这个东西取暖,冬天也不再寒冷。

    顺着马路找到楼外楼,这里还是老样子,客人刚吃完饭,小二正在收拾桌子,新聘的账房先生算着账,告诉掌柜的今日赚了三十八两银子,湘玉数着钱笑得合不拢嘴。

    宋玉竹心满意足的切换了画面,徐州外城已经建好了,跟他规划的图纸一样。如今内外城现在没什么区分,流民都有了新户籍,以后会一直留在这里生活。

    徐冰走后徐州城便交给了李庸,此人正是当初逃荒来到徐州的江余县县令。

    他一心为民,又有真才实学,被宋玉竹任命为知府,掌管这一州的百姓。李庸确实也没让他失望,把徐州管理的井井有条。

    关掉徐州地图,宋玉竹又相继在西州、肃宁和襄州转了转,这些地方他没去过,不知道具体情况什么样。

    大致转了转,百姓们正常生活,官府里也没什么疾苦冤案。

    直到点开东州的地图,宋玉竹脸上的笑容渐渐沉了下来。

    他随手点开一条街道,刚好看见几个官差正在拖拽一个人。

    那人抱着树大喊:“官爷饶命,放了我吧!我不去盐场,求求您放了我吧!”

    第70章 官商勾结

    “官爷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六十多岁的老母要照顾啊!”

    被抓的男人叫苟四,是个街边的混子,二十多岁还没成家,没有兄弟姐妹,家中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母亲。

    官差不耐烦道:“你不去难不成让你娘去?去炼盐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差事,你害怕什么?”

    苟四有苦说不出,他认识的一个朋友也进了盐场,听说在那干够半年就能赚几十两银子。结果这都去了七八个月,也没见人回来。

    直到后来,有一次苟四在赌坊耍骰子,突然发现有人压了一块玉佩,那玉佩正是自己朋友的。

    这东西是朋友的父亲留给他的遗物,那小子看得比命都重要,是万万不可能送给别人的。

    苟四留意了一下那人,居然在他身上还发现了朋友离开时新买的靴子!靴子上面绣了一个黄字,是万万不会认错的,就算能丢了玉佩,还能把鞋也丢了?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苟四心中升起,吓得他后颈发凉,心中猜测朋友多半是死在了盐场。

    如今官差突然找上自己,要带他去盐场,他哪敢去啊!

    苟四涕泪横流:“放过我吧,我去了,我母亲怎么办呐。”眼看天气冷下来,家中米面也不多了,自己去了盐场,老娘肯定也活不了。

    官差不再伪装,恶狠狠的说:“甭跟他磨叽了,赶紧敲晕了带走,今天抓够四十个才能完成任务,还差七八个人呢。”

    苟四来不及呼救,就被人一棍子砸晕过去,被几个人拖拽到旁边的木板车上,上面已经挤满了男男女女。

    这些人身上都困了绳子,嘴里堵了破布,像待宰的猪一般,惊恐的瞪大眼睛,不知道马车要把他们带去哪里。

    宋玉竹愤怒的操纵视线跟着马车走,见他们中途又陆续捉了几个人,直到抓够了四十人后,几辆马车才出了城。

    天色渐晚,画面也渐渐暗下来,宋玉竹认出这条路是通往郊外盐场的路,他再想看个究竟的时候,突然被弹了出来,画面显示今日查看时间已用尽,请明日再来。

    原来这地图还限制时间的。

    “陛下…陛下……”

    宋玉竹猛地惊醒,睁开眼睛,见内侍站在旁边道:“陛下,到晚膳的时间了。”

    不知不觉竟然他在地图里看了两个时辰,长时间的查看让宋玉竹头昏脑胀。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东州肯定是出事了。

    “把晚膳端上来吧。”

    视频里的男人说,他要被官差送去盐场,盐场里不是有流民工人吗?为什么还要抓普通百姓过去?

    宋玉竹拧着眉毛喝了一碗汤便放下了筷子。内侍见他面色不愉,以为是今天的晚膳不合胃口,立马让膳房又做了几碟点心进来。

    “朕没胃口,都拿下去吧。”不搞明白东州出了什么事,宋玉竹哪吃得下饭。

    洗漱过后,宋玉竹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再次点开东州的地图,找到郊区盐场的位置。

    视频里先是一片漆黑,渐渐的远处有火光闪烁,他操纵视频向过光移动,终于找到了盐场。

    借着火光,他看见数以千计的平民百姓正在盐场煮盐。

    这些人有男有女,大多面色枯黄,骨瘦如柴,守着煮盐的大锅不停的烧火搅拌。

    旁边有十多个监工拎着鞭子正在来回巡视,看见有偷懒的,一鞭子扫过去,打的那人皮开肉绽!

    突然有个身材瘦小的半大少年摔倒了,监工骂骂咧咧的走过去,拿鞭子抽了几下见人依旧不动,探了探鼻息,人已经没了。

    “真她妈晦气,又死了一个!”

    旁边的监工道:“今天不是从城里运来一车人么,赶紧换上。”

    “新人不服管教,费心费力,哪如这些行尸走肉管得轻松。”

    “行啦,知足吧,这个月底炼出精盐超过十万石,郑大人赏每人五百两银子,外加两个美人呢。”

    提起美人,两个监工都露出了色咪咪的笑容。

    “我可听说,这美人都是从江南买回来的,各个肤白貌美,而且——”

    监工两只手往胸口比划:“又白又软,摸上去跟大白馒头似的。”

    另一个监工咽了口口水:“光听你说我都难受。”

    他甩着鞭子大喊一声:“都给我牟足劲干!今晚要不炼完五十石精盐,谁都不许吃饭!”

    宋玉竹把视角转向其他地方,像这样通宵炼盐的棚子竟然有几十个,中途不断有死人被拖出来。

    有的是被打死的,有的是体力不支累死的,死了的人被拉到附近的大坑中掩埋。看着坑的面积,这里保守估计得埋了上千人……

    宋玉竹气的浑身发抖,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东州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来人,掌灯!”宋玉竹关掉视频,怒不可遏的从床上起来。

    负责值夜的内侍闻声吓了一跳,连忙拎着宫灯走进来。

    “万岁爷,您要起夜吗?”

    “去拿笔墨过来,派人叫驿使进宫候着,朕有急信要送!”

    “奴才这就去!”内侍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出了寝宫,连忙吩咐外面守夜的内侍,让他们去拿笔墨纸砚,召信使入宫。

    宋玉竹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中途因为气愤,毛笔几乎把纸戳破,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的信,命人八百里加急,务必送到赵骁手上,让他彻查东州盐场!

    *

    赵骁收到信时已经是十多天后,杨元吉归降他扑了个空,这会儿正领兵从云南往回赶。

    接到皇上的急报,以为上京出了事,

    结果打开信一看,发现是东州盐场出了岔子。

    信上说官商勾结草菅人命,将普通百姓强掠到盐场昼夜不息的煮盐,累死病死就在旁边挖坑掩埋。

    宋玉竹吩咐他一定要查清盐场的事情,公羊青等人必要时可以先斩后奏,看来这件事把宋玉竹气的轻。

    当初他们离开东州时,由大司马公羊青管理该地,一年的时间里并未收到东州有什么异样的消息。

    相反盐场的盐卖的越来越好,盐贡由原来的每个月二十万两银子,增长到四十五万两。前些日子宋玉竹还口头夸赞过东州的一众官员,想着年底嘉奖他们。

    如今看来,那些盐恐怕都是拿命炼出来的。

    赵骁看完信仔细收好,吩咐大军立即改道去东州。

    *

    “大人,您尝尝这茶,从云南送来的普洱金瓜,三百两银子一钱,有价无市。”

    公羊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觉得一股茶香充斥口腔,回甘生津。

    “好茶。”公羊青放下茶杯。

    郑甲谄笑道:“大人喜欢喝,我让人再给您送些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又有什么事啊?”

    郑甲道:“实不相瞒,卑职听闻辅国将军打了胜仗,从云南改道来东州了。”

    他贩盐结交的权贵多了,耳通六路,眼观八方,为人也格外谨慎,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噗!”公羊青吓得一口茶喷了出去。

    郑甲连忙递给他帕子擦了擦:“大人莫慌。”

    他能不慌吗!当初皇上下令打死钱知府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今他不小心爬上了郑甲这条贼船,若是被发现了,还不知道死的多惨呢!

    公羊青揣着手在屋里来回走:“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来咱们这了,是不是盐场的事走漏了风声?”

    郑甲摇头:“不可能,我派人去抓的都是无亲无靠的百姓,而且都是悄悄办的,不可能传出去。”

    “那他为何改道东州?”

    郑甲道:“兴许是来看路修的怎么样了?”

    修路上公羊青可没敢动手脚,派去修路的民丁都是按照上头的吩咐严格遵守。就算辅国将军来了他也不怕。

    公羊青面色稍微好了些:“若是为修路来的就好办了,随便应付一下就过去了。”

    郑甲环视着书房里玲琅满目的古董财宝道:“大人不可掉以轻心,万一是奔着盐场来的,咱们也好提前做准备。府里该收起来的东西,提起收拾好,盐场那边我会处理干净。”

    “你只要把盐场那边处理好,别让他发现端倪就行。”

    郑甲离开后,公羊青立马让小厮把府里值钱的东西都收进库房,将之前陈旧的摆设搬出来,重新布置了一番。

    为了保守起见,连自己新纳的那几房小妾都一并送到乡下庄子里,等躲过风头在接回来。

    *

    另一边郑甲也乘坐马车朝盐场驶去。

    盐场里,工人们麻木的添着柴,搅动着大锅里的盐粒,他们还不知道厄运即将到来,或者这样的生活已经就是厄运。

    郑甲伸出手掀开车帘,透过缭绕的白雾,看见那些瘦骨嶙峋的人,眼里没有一丝怜悯。

    难以想象一年前他也是这些流民中的一员,如今他却掌握着这些人的命。

    “郑大人,您来了!”监工首领狗腿的跑过来问好。

    郑甲朝他招了招手,首领附耳过去,听见他的话后惊讶的瞪大眼睛。

    “这,这么多人一个都不留了?”

    郑甲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道:“留下来万一有人乱说话,咱们都得死。”

    “小的明白了!”首领抽出腰间的长刀,立即召集所有监工,既然不能留就全都杀了!

    这些百姓被监工用一根绳子绑住手脚,像一串那蚂蚱似的,既不能挣脱也逃不出去。

    上百个监工拎着刀如杀牛宰羊一般,用了一天的时间把这群人全都砍死,然后原地挖坑掩埋了。

    眼下天气寒冷,埋进土里的尸体一时半刻不会腐烂。为了不让人发现,郑甲还命人在填平的坑上建了两个猪圈,猪粪味可以遮盖血腥味。

    盐场里换成了郑甲庄子上的佃户,他答应这些佃户只要瞒过去,每人赏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对于这群佃农来说简直太多了!他们辛辛苦苦种一年的地也攒不下一两银子。

    全部安排妥当,赵骁带领的大军于正月初十赶到了东州。

    公羊青早早带着一众官员在城门口相迎。

    一见面,公羊青笑眯眯的遥遥朝他稽首道:“辅国将军,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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