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炼铁厂
官造的精铁跟民用的铁不一样,主要用于军队上,做成的刀枪锋利无比且非常耐用。而民间用的铁都是普通生铁,只适合做铁具。
官铁若是私下流落民间尚且是重罪,更别说直接送给金人,这不不光是通敌叛国,简直就是想要覆灭大启,其心可诛!
柳燕子道:“今夜我打算亲自去探一探那百香楼的后院。”
“我跟你一起去。”
柳燕子摆手:“你留在外面接应我,我进去看一看就出来,暂时不要惊动这些人。”
白一舟点头,他知道皇上是打算把这些人连根拔起,所以才特地派来柳燕子帮忙。
“那院子戒备森严,你千万要小心。”
柳燕子抖开扇子道:“我的轻功,你还不放心吗?”
白一舟被他臭屁的模样逗笑,拱手道:“有劳柳兄走一趟了。”
二人在杂货店里等到天黑,百香楼是每晚酉时关门,如今里面还灯火通明,不少客人在里面吃喝。
柳燕子换了一身轻便的夜行服,从后门出去提气悄无声息的飞上了房顶。
白一舟在下面感叹:“可真是个燕子。”
“陈魏,你去通知城中的兄弟们来这里集合,待会若是柳统领发生意外,咱们直接把百香楼一锅端了!”
“是!”陈魏就是杂货铺子的掌柜的,此时他已经换了衣裳,连忙跑了出去。
城中只留了三百人,不过对付那几个金人足够了,若不是上头没有命令他不敢轻举妄动,白一舟早就把那几个金狗宰了。
很快城中的手下都聚集在了杂货铺周围,他们虽然身穿各异的服装,打扮成白姓的模样,但腰间都藏着刀,就等着白一舟一声令下杀进去。
*
另一边柳燕子只身来到了百香楼后院的马棚上,他伏在瓦片上静静的查看里面的动静。
院子里有四五个金人正坐在一起喝酒吃肉,嘴里说着听不懂的金语。
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帷幔和那座雕塑,其余的东西什么都没有,那些精铁究竟被他们藏到了哪里?
几千石的精铁,体积可不小,总不可能藏在屋子里,难道不翼而飞了?
过了一会,从楼里走出一个人,这人引起了柳燕子的注意。
此人穿着打扮也要比其他人精美许多,耳朵上还挂着翠绿的宝石。
柳燕子搓着耳垂沉思,他记得在哪听过,好像金国只有皇室才能戴绿宝石,不知道是真是假,回去问问白小船,他常年驻守边关兴许知道。
这些人吃饱喝足后又回到了楼里,柳燕子见院子里没人了,轻巧的从房檐上跳下来,开始搜索精铁的下落。
那些精铁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在院子各处找了一遍都没发现,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再不去白一舟那边该行动了。
柳燕子只能从院墙跳了出去,无功而返。
街角处,白一舟带着一众下属已经等候多时,见柳燕子一直不出来,差点就攻进了去。
“我回来了。”柳燕子蹲在围墙上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柳兄!”白一舟连忙收起刀,朝下属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
两人边走边聊,“百香楼后院是什么情况,可有发现那些精铁?”
柳燕子摇头道:“什么都没发现,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一块铁都没看见。”
“没看见?那么多铁,他们能藏到哪里去?”
两人都是一头雾水,不过商队过几日应该还会来送铁,届时柳燕子可以悄悄去看个究竟。
走到杂货铺门口,柳燕子道:“我虽没找到精铁,但却有另外的发现。金人是不是只有皇嗣才许佩戴绿宝石?”
白一舟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百香楼的幕后主使应当是金国的皇嗣。”
白一舟瞪大眼睛:“他们胆子可够大的!我马上再拟一封信送回上京。”
“这么大的利益,胆子大也能理解。”柳燕子打了个哈欠,这几日连着奔波,路上都没睡过一个整觉,这会困得他都睁不开眼了。
“你快去休息吧,楼上有客房,被褥齐全还升了暖炉。”
*
上京,宋玉竹也打了个哈欠,从地图里出来。
刚刚他进入地图去陇西查看了一下,刚好碰见柳燕子和白一舟在商讨夜探百香楼,他便跟着柳燕子一起去转了一圈。
院子里没有精铁,几千石精铁换算一下差不多五百多吨,他们究竟把铁藏哪去了?
“阿骁,醒醒。”宋玉竹推了推身边的人。
赵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道:“嗯?怎么了?”
“刚刚我用系统去探了探百香楼的后院,发现院子里的精铁全都没了,你说他们能藏到哪里?”
赵骁思考片刻道:“可能已经运出边关了。”
“白一舟和柴戎驻守边关,不可能放那些金人将精铁带出去。”
赵骁摇头:“明面上肯定出不去,就怕有守卫军被收买。”
宋玉竹叹了口气,这些精铁落到金人手中后患无穷,只能盼着军工部赶紧多造出火炮,将来直接把那群金人轰跑。
赵骁见他发愁,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安慰:“精铁就算送到金国,一时三刻也变不成武器,咱们还有时间谋划,不早了,快睡吧。”
“嗯。”
*
一晃就到了年根底下,赵骁调查精铁一案也有些眉目。
能产出这么多官铁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中州的长安炼钢厂,另一个则是冀州的广兴炼钢厂,赵骁派人逐一排查,最终发现端倪。
广兴钢厂这几个月的钢产量一直不太稳定,时高时低,低的时间恰巧就在百香楼收到铁的前一段时间。
他将铁厂所有管理抓到牢里挨个审问,一开始还没人承认,最后终于有人扛不住,透露了线索。
被审问出的人叫徐大,是钢厂后勤部门的管理,身兼八品官职,掌管着钢厂的人员调动。
前段时间家中的表弟突然给他带来不少银子,说想要购买厂里的私铁。
表弟名叫方树是他亲姑姑的儿子,前几年在南方做生意赚的些钱,没想到把主意打到铁厂。
徐大哪有那个胆子啊,他吓得连忙把银子推了回去:“小树,你莫要害哥哥,厂里每日产量都是有数的,偷卖被发现,哥哥的官身可保不住了!”
“那么大的钢厂,光是边角废料每天都有几百石,您悄悄运出来一些,哪有那么容易发现?”
“不行不行。”徐大满口拒绝。
“我原本就是个账房,能得上官看重提拔为官更该尽忠职守,万不可做出这种事,你莫要说了?”
方树心里不屑,不过是个小小的管理,一个月的俸禄不够他吃一顿饭的,还真拿自己当个官了。
不过他面上不显,眼下还不能得罪表哥,林家交代的事若能办妥,明年他能赚几万两银子。
“大哥你胆子太小了,一石精铁能给你这个数的银子。”表弟伸出三根手指。“你随便弄出一点,半辈子吃穿都不愁了。”
徐大疑惑道:“你要这么多精铁干什么?”花这么多钱就为了买些边角料?若真想倒卖铁,还不如花钱在民间收购。
“这你就别问了,反正不是什么坏事,你尽管把铁弄出来,银子肯定分文不差。”
徐大:“我弄不出来,你还是找别人去吧。”说罢便送了客。
方树气的在门口唾骂:“废物,给你银子你都赚不着!”
徐大心中气愤,但念着姑妈最后没跟他计较,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没过多久,他发现钢厂的产铁量不太对劲,废料突然增加了不少。
不过这些事不归他管,徐大虽觉得不对但也没细究,后来就是官府突然派人过来问话。
事关重大,徐大不敢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包括废料增加一事。
赵骁马上羁押了负责生产的管理员,此人叫高应明,一开始他还不承认,官兵在他府上搜出上千两银票后,他吓得瘫成一团,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招了出来。
果然是徐大的表弟,此人在徐大这没买通门路,便用徐大的名义去结识了高应明。
刚开始只是请客吃饭,熟悉了便开始送礼品。江南运过来的绫罗绸缎,东州运来的海鲜,高句丽的山参,把高应明哄的晕头转向。
所为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在一顿酒席过后,方树提出从厂里倒卖私铁一事,还拿出五百两银子做定金。
高应明喝的上头,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珠子都直了,哪还顾得上别的,一口应了下来。
第二天酒醒后虽然有些后悔,可看着那些银子一咬牙,还是干起倒卖官铁的勾当。
他将每日的废料增加三层,由原来的一百多石增加到四百到五百石。
这些废料之前是直接处理,铁厂附近有不少铁坊,低价卖给他们。
如今这些“废铁”高应明直接转手给方树,换来的钱少一部分上缴,剩下的全都中饱私囊进了自己口袋。短短两个月,他便卖了七八千石的精铁,赚了上万两银子。
事情查清楚,高应明按照圣旨,直接斩首示众。赵骁又派人去抓捕方树,没想到找到此人时,他已经死了。而且死状非常凄惨,竟然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方树的家人并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勾当,线索到这里断了。
*
腊月二十,商队再次来到陇西关市,入城时依旧是花钱贿赂守门卒后,载着几车精铁去了百香楼。
负责送货的还是老邱,这次他又带了一封信,信上说精铁一事已经惊动了朝廷,这是最后一趟,以后再另想其他办法。
完颜寻听下属念完信脸色一变,大手一挥竟然要手下杀人灭口。
一众车夫吓得跪地磕头求饶,然而完颜寻根本不理会,几个金人抽出长刀,切瓜砍菜一般将他们砍了头。
直到死他们也不明白,自己给金人送铁,他们为何要杀自己。
柳燕子趴在房顶目光一冷,他倒是想看看,光天化日之下,金人怎么把这几具尸体清理掉。
还有那些精铁,究竟被铁藏到哪去了?
第92章 大启四年
金人们杀完人,将马车上的油布掀开,检查了一下精铁,见没有问题,朝完颜寻点了点头。
完颜寻走到院子中央的神鹰雕塑旁,转动了一下鹰爪,那尊巨大的雕塑居然轰隆隆的响起机关声。
柳燕子瞪大双眼,只见那雕塑转动后,地面露出一个二尺多的地洞!
金人们抱着铁块扔进去,最后又把那几个死人也扔了进去。
柳燕子在心中嘀咕:“怪不得满院子都找不到精铁,原来是藏在了地下……”
精铁处理完,他们又把雕塑移回原位,几个人趴在地上叩拜雕塑。神鹰是金人的神,他们崇尚鹰的敏锐,凶猛以及遨游天空的自由。
完颜寻嘴里嘟囔喊出一串金语,柳燕子虽然听不懂,但也明白是祈求他们都图腾保佑他们早日攻下大启。
仪式结束后,柳燕子悄悄离开,准备把机关地洞的事告诉白一舟。
“大宛来的皮子,上等的皮子,瞧一瞧看一看。”白一舟依旧伪装成异族商人,蹲坐在百香楼附近售卖皮草。
突然他看见了个熟人,站在百香楼后院的门口朝里面张望,然后走进了百香楼里。
“去去去,我们没见过什么商队,上别处找去。”小二将男子往外赶。
“不可能,我爹他们明明赶着马车进了你们酒楼的后院。”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过来送货的马夫儿子。
“说没见过就没见过,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可报官了!”
男子吓得连忙跑了出来,依旧站在在后院门口徘徊不肯离开。
“皮草怎么卖啊?”一个人影挡在白一舟面前。
白一舟抬起头:“柳兄你回来了!”
“看什么呢?”
白一舟指着门口的人道:“那人应当也是商队里的人,不知怎么落在了外面不让进去。”
柳燕子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连忙疾步走了过去。
“小兄弟,你是外地来的吧。”
马夫儿子警惕的看着柳燕子,有些不明所以。
柳燕子打开扇子挡在嘴边小声道:“我知道你们是给大人送货的,商队的人都从其他门离开了,邱叔特地让我来找你过去。”
男子一听到老邱的名号,瞬间放下警惕,“邱叔让你来的?他们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竟然自己走了,那快去吧。”说着便跟柳燕子离开了。
白一舟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上二人。他还不知道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柳燕子只想把此人骗过来询问一番。
路上柳燕子不动声色的打探商队底细,这小子口风倒是挺紧,竟然一句实话都问不出来。
转过街角,柳燕子指着前头一间客栈道:“前面就到了。”
男子分神的一瞬间,突然后颈一痛,被敲晕了过去。
白一舟连忙跑过来把人扶住:“你怎么把他打晕了?”
“先弄到你的杂货铺子里再说。”
两人回到杂货铺子,柳燕子把自己在百香楼后院看到的跟白一舟说了一遍。
“百香楼后院里居然有地洞?!”
“没错,金人把铁块都藏在了那里。”
白一舟拧着眉,脸色不太好看:“若是地洞还好,就怕金人狼子野心,挖了条直通关外的地道,那些精铁恐怕追不回来了。”
这就能解释通,边关防备森严,金人是怎么把那么多精铁运送出去的。
柳燕子喝了口茶道:“我原以为商队的人都死了,没想到居然留下了一个,正好可以审问他是谁派来的。”
白一舟拿了盆凉水泼在男子脸色,一阵呛咳声,男子缓缓清醒过来,他看着陌生的环境和身上五花大绑的绳子吓得脸都青了。
“饶,饶命啊!”
白一舟冷着脸道:“现在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敢有不实,我一刀剁了你!”
“是,是是是!”
“你姓甚何名,家住何处?”
男人哆哆嗦嗦道:“小的名叫王二郎,家住在了上饶县秋明镇王家村。”
“你跟你父亲前段时间是不是来这里送过一次货?”
“是……是的。”
“车上拉的什么?”
男人抿着嘴摇头:“小人不知。”
白一舟一个大嘴巴子扇了上去,打的王二郎满口喷血:“再说不知!”
旁边柳燕子扇着扇子直咧嘴,小白船越来越有将军相了。
“小人真的不知道啊!”王二郎知道,自己说出来肯定得死,不说兴许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父亲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只盼着能熬过审问,回老家去再也不碰这行当了。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真当我们不知道你们给金人送的什么吗!”
王二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白一舟,他竟然都知道?
“给金人送精铁,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白一舟反手又扇了他个大嘴巴子,打的王二郎头昏眼花,趴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只是负责送货,其余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一舟吐了口唾沫怒道:“你们是为谁做事,快说!”
王二见瞒不下去了,这才松口道:“我……我们都是江南林家的雇佣的伙计,专门替林家商铺送货。”
“前段时间,老邱叔……就是我们商队的头说,去陇西关市送点货,跑一趟双倍的钱,大伙便跟着他来了这里。”
“路上老邱叔根本没告诉过我们,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等送到了终点,我们才知道竟然是给金人送精铁,把我们吓得够呛……”
白一舟听他说完,跟自己之前听到的差不多,怒其不争道:“知道是精铁,居然还敢送第二次!”
王二郎低着头不敢作声,钱财动人心,赚过一次银子自然还想赚第二次,可他哪晓得,有命赚钱没命花这个道理!
柳燕子:“你爹还有其他人都被金人杀了。”
“啊!”王二如被雷击一般,僵硬的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看着他。
白一舟冷笑道:“不相信是吧,不相信你可以继续去百香楼门口等,估金人也会把你拉进去一起宰了。”
王二打了个冷颤,终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白一舟懒得搭理这卖国贼,直接让下属将人拖了出去,自己又写了封急报送回上京。
“柳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柳燕子敲着扇柄道:“看来上京已经查到官铁的下落惊动了林家,所以他们暂时停止了对金人送铁。这几日我继续监视那些金人,上京收到信肯定会有动作。”
*
腊月二十八,上京的宋玉竹收到了陇西加急的军报,
得知了此事的主谋就是江南林家,而且金人恐怕还在陇西挖了地道。
事关紧急,他马上回信过去,命白一舟带兵端了百香楼,追缴官铁,填埋地道。同时派张齐开为钦差,专门去江南处理林家走私精铁,通敌叛国一事。
在喧闹的鞭炮和锣鼓声中,大启朝迎来了第四个春节。
三年的休养生息,让这个国家焕然新生。百姓们有了一些余粮,纷纷上街购买过年用的吃喝。有富裕的人家,还扯了几尺花布,给家里的孩子们添件新袄。
赶车进城的老农户,腰里揣着半贯铜钱,这钱买肉和细面回去包饺子的。
牛车上坐着两个儿子,今年地里收成好,两个儿子去修路又赚了不少银钱,今年家里可以过个好年了!
“爹,镇上可真热闹啊!你看还有卖炮竹的呢!”
老农户抽着旱烟感叹:“好多年都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了,我小的时候镇上也是这么热闹,后来税越来越重,大伙都吃不起饭了,哪还有余钱过年呐。”
大儿子道:“听说明年的税也改了,咱们家不用再那么多交丁税了,八亩田只需交二百四十文田税就够了!”
老汉放下手里的烟袋笑出声:“皇帝老爷英明啊,这是给咱们老百姓留活路呢!”
父子三人哼唱起一首乡野小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其实老百姓的心愿就是这么简单,能吃饱、穿暖、没有天灾人祸,便是最大的幸事。
*
年三十这天,宋玉竹白天照例宴请百官,有他在百官也吃不消停,露露脸便带着赵骁回了家。
宋府早就准备好了年夜饭,二房一家人也早早的来陪老太太过年。
宋老太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了,满头的头发都白了,人糊涂,眼睛也生了眼翳看不清。
宋玉竹过来给她拜年时,她竟把宋玉竹当成了自己的大儿子宋霖,拉着他的手不让离开。
还是秦氏上前解围:“老太太,您不是要吃粉蒸排骨吗,我让厨子给您炖了一锅,肉都炖软烂了,不用嚼都能吃。”
老太太这才松开宋玉竹的手道:“排骨里别放蒜蓉,我不爱吃……”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宋玉堂连忙跟了出来。
“拜,拜见皇上。”如今的宋玉竹实在不敢让他开口叫堂弟。
“玉堂大哥,有何事?”
宋玉堂见他对自己仍以兄弟称呼,心中忍不住一暖,开口道:“我听闻您年后准备派人出海去英吉利?”
“正是。”
“可否让我跟着一起去?”
这几年宋玉堂在市舶司干的不错,年底考评都是上上,明年应当能升从六品的司长。
宋玉竹没想到他有这种想法,以前堂哥走南闯北在生意方面做的确实不错,刚好他也缺一个能跟英吉利做生意的话事人。
“出海不比在陆地行走,伯父和伯母同意你去吗?”
宋玉堂一听有戏,连连点头道:“父亲支持我出去闯荡一番的!我这几个月私下还跟那几个夷人学了英吉利的语言,到了那里也没问题!”
说着便给宋玉竹展示了一段英语,虽然说的有些生硬,但完全可以听懂是什么。
宋玉竹没想到堂哥竟然下了大功夫,笑道:“如此,年后你便跟着一起去吧。”
宋玉堂欣喜的作揖道:“微臣谢陛下!”
第93章 林家覆灭
宋玉竹回到父母院子里,见赵骁正抱着小妹在玩耍,宋玉民和宋玉沣都在。
二人见到他,立马起身问好,变得拘谨许多。
“拜见皇上。”
宋玉竹摆摆手道:“在家里,不必多礼。”
他俩一个在太医院为官,已经升至六品主事,另一个去年参加了科举,只考中了秀才,明年打算再去试试。
宋玉民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宋玉竹,他对堂哥有着深深的崇拜和敬仰。当初要不是宋玉竹救了他一命,自己兴许就死在了那场战乱中。
宋玉沣则抠着手指有些局促,这几年在国子监的历练,让他稳重了一些,不再是从前那个憨傻的宋老二。
“都坐下吧,玉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月初回来的,师父要回家跟师娘过年,我也跟着一并回来了。”之前永宁县发生疫病,他和他师父留在那里一段时间,后来疫病控制住后,又去周边游历了半年,长了不少见识。
宋玉民比宋玉竹小一岁,今年也有十九了,因为父母离世的早,所以一直还没成亲。这孩子命苦,之前还犯了痴病,宋玉竹打算帮他寻一户好岳家,把婚事办了。
不一会江蓉从厨房回来,今晚的年夜饭有她亲自做的水晶虾仁饺子,听闻儿子回来了,连忙回到院子。
“伯母新年好。”赵骁连忙起身去搬凳子。
“快坐。”江蓉跟他很熟,不拿他当外人。
“宫里的事都忙完了?”
“嗯。”宋玉竹点了点头。
江蓉拉着儿子的手上下打量,眼里是藏不住的慈爱,虽然住的近,可这段时间国事繁忙,宋玉竹很少有机会回家看看。
宋玉民和宋玉沣有眼色的起身告辞,去了老太太院子。中午这顿饭宋家都是各吃各的,到了晚上才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没一会宋柏也回来,他和二房的宋桥去祭祖。宋家的祖坟在江城县离着上京几千里地,这么冷的天回去一趟不容易,兄弟二人一商量决定在上京建个祠堂,将先祖的牌位供奉在这里,逢年过节便不用回老家祭祀了。
“爹,回来了。”
赵骁一见到宋柏,又是连忙起身问好:“宋伯伯过年好!”
宋柏:“小骁来了,快坐!还没谢过你上次送来的两盒老参,品相真不错。”
宋玉竹拿胳膊悄悄撞了赵骁一下:“你什么时候给我爹送的参?”
赵骁低声道:“就是前段时间去冀州调查精铁时碰见的,觉得成色不错就给伯父买来的。”
宋柏夫妇都知道赵骁没有家人,每年都让宋玉竹都把他带到家中过年,如今已经成了宋家的一份子。
下人们摆桌准备吃饭,一家人聊起家常。
“玉沣十月份成亲了,你知道吗?”江蓉给女儿换了身吃饭穿的小褂子道。
宋玉竹惊讶道:“不知道,哪家的姑娘?”
“听说好像是国子司业家的女儿,书香门第,两人也算是一对佳偶。”
宋玉潼道:“嫂子叫倩倩,长得可漂亮啦!”
宋玉竹笑着捏捏妹妹的小鼻子:“你倒是打听的清楚,玉沣能娶个这样的娘子,想必二伯母心里很满意。”秦氏是商户出身,对书香世家很是仰慕,所以才一直支持儿子读书科举。
“对了,玉民年纪也不小了,大伯父和伯母去的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娘你有时间帮他物色个妥善的人家,也早点把婚事办了。”
江蓉:“我自然是帮他留意着呢,已经挑了几户不错的人家,只等他点头就托媒人去提亲。倒是你……虽为一国之君,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提起这件事,赵骁便尴尬的垂下头嗑瓜子。
两个人的事一直瞒着夫妇二人,宋玉竹原本打算明年再说,不过看这架势,爹娘怕是早就着急了。
“秋禾,你先抱潼潼出去玩,爹,娘你们坐下,我想跟你们二人说一件事。”
宋柏见儿子这么正式,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两人连忙坐下侧耳倾听。
“我恐怕不会成亲了。”
“为何?”江蓉惊讶的询问。
宋玉竹道:“儿子不孝,身体有缺陷,无法临幸女子,即便册封了那些女子,留在后宫也是受苦,还不如不成亲。”这话倒也不算欺骗他们,他确实对女子没有感觉。
“这……”夫妻俩惊了,他们还从来没听说过儿子有这方面的问题。
赵骁也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自己。
宋柏不相信,抓着宋玉竹的胳膊要帮他诊脉。
宋玉竹叹气道:“儿子自己就是郎中,又怎么没私下医治过呢?这是心病非药石可医。”
宋柏夫妻面色皆是心疼,怪不得儿子这些年不近女色,只是玉竹没有子嗣,以后皇位传给谁?
宋玉竹猜出父母的担忧道:“皇位的事你们无需担心,我打算等玉潼满十二岁时,封他为皇太妹。”
这也是宋玉竹为何没给其他堂兄封虚爵。他怕将来朝堂上的官员,会扶持宋家其他子孙为帝。
“啊?!”这下宋柏夫妻更惊讶了,要立女儿为皇太妹,那岂不是将来要传位给潼潼!
宋柏神色严肃道:“玉竹,国家大事不可以儿戏,自古以来哪有女子当皇帝的,玉潼她怎可担此大任?”
江蓉虽然心里不舒服,但相公说的话却是实话,女子在世本就诸多不便,还有各种礼法限制。让女儿做皇帝,将来岂不是要被世人诟病。
“爹,您觉得玉潼比起同龄人如何?”
“自然是聪慧过人!”
“你们担心她将来登基后没办法当个好皇帝?”
夫妻俩沉默一会摇头道:“我们是怕世人不认可女子为帝。”
赵骁道:“伯父伯母放心,我俩会帮玉潼把路铺平,让世人接受女子也可以在朝为官,登基为帝!”
吃过午饭宋玉竹提前回宫,今日说了这么多事,他要给父母消化的时间。
坐在马车上,赵骁拉着他的手道:“你为何要跟伯父他们说你身体不行?”
宋玉竹道:“他们二人性格古板,若是告诉他们,我是因为你不娶妻的话,恐怕会迁怒与你。只是委屈你没办法明面上与我在一起了。”
赵骁翘起嘴角:“我在乎这个吗?”
宋玉竹抬头轻吻他的嘴角:“我知道你不在乎,所以才这样说啊。”
赵骁托着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心中满是感慨,玉竹为了他不惜拿自己的身体当借口,得此良人夫复何求?
“砰!”外面响起爆竹声。
两人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骁笑着揉着他的头发:“金人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宋玉竹收敛了笑容道:“该给他们一些震慑了。”
“年后我带军队去一趟?”
“好,正好试试军火如何?”
军工部研制的矮炮也就是迫击炮,已经试用结束,开始投入正式生产了。
冷兵器时代,几台迫击炮绝对能打的金兵找不着北。
赵骁已经迫不及待要拿炮轰他们了,那矮炮的威力他见识过,一百丈开外指哪打哪,甭管多硬的盔甲都能给你炸碎了!
只是目前纯手工制作产量太低,等将来能批量生产时,估计赵骁能带着它打下整个亚欧大陆。
*
这个年过的有人开心自然就有人难受。
江南林家,林翼脸色不太好,自打他听说朝廷派来钦差大臣后,他便一直心神不宁。这几日头发都白了许多,看起来跟年龄相符了一些。
“良伯。”
“奴才在。”
“商队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回老爷,所有去过陇西的伙计都处理干净了,一丁点线索都没留下。”
“那就好。”林翼手里转着珊瑚手串,这手串虽不贵却是他父亲送给他的成年礼,朱红色的珊瑚珠子已经盘出包浆。
盘着盘着,手串突然断开,珠子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良伯连忙蹲下帮忙捡珠子。
林冀:“别捡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门房跑进来道:“老爷,门外来了好多官兵!”
林冀身体一僵,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官兵将林家人全部被带走审问,几乎没给他们出逃的时间。
羁押期间不少人来求情,两江的知府都来了,请求张齐开放他一马。
林家在江南纵横多年,手底下握着两江不少生意,一旦林家倒了,两州都会受到影响,商税会削减一半。
然而这件事的性质不同,若只是简单的走私官铁,皇上也不可能这么大动干戈。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林冀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张齐开自然是不敢放人。
一开始林冀不承认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他笃定朝廷没有确凿的证据。然而他不知道,前去陇西的商队里还有人活着,王二郎便成了这个至关重要的证人。
他被官兵押送回江南,从他口中清楚的交代出,他们是受何人所托,在哪里拉的官铁,最后送到陇西金人手中。
林冀看着证词冷笑道:“我不认识什么王二郎,此人胡说八道,不知道受何人指使攀咬我。”
张齐开点点头道:“你不承认也无妨,还有别的证据,本官定不会冤枉了你去。”
很快陇西又传来了消息,白一舟带领手下将百香楼的金人全部擒住,其中便有金朝皇子完颜寻。
他们还在完颜寻的住处搜到几封信件,正是林冀写给他的。
张齐开看完这几封信,气的仰天长叹,难怪自古帝王都是重农轻商,不允许商人入仕。
商人重利轻情义,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他们握着江山半数金银,若是再入朝为官,那天下岂不是都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如今铁证如山,林冀再没办法抵赖,直接判了监后问斩。
林冀坐在狱中老泪纵横,他后悔啊,林家百年的家业,葬送在自己的手中。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抓着栏杆跪地恳求道:“大人,我自知难逃一死,可我家人都是无辜的,他们并不知道我私卖官铁一事。我愿散尽所有金银,请求大人饶他们一命!”
张齐开道:“此事我做不了主,得上报给皇上。”
“那草民把同谋招出,请求大人帮忙给皇帝送一封信。”
张齐开斟酌后同意:“你不许胡乱攀咬,若证据不实,本官可不饶你!”
林冀摇头:“草民哪敢啊……”
林冀为了保下家人的性命,把自己的两个同谋也招了出来,绍春秋和李会均一个都没跑掉,跟着他一起下了大狱。
江南的事办完,张齐开将林家的资产全部收缴带回了上京。
不亏是江南巨贾富可敌国,光白银就有一千多万两,黄金三万两,铜钱八十五万贯,其余的东西都还没算。
宋玉竹合上奏折捏了捏眉心,贪心不足蛇吞象,就为了那点税收铤而走险,真不知道这些商人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不过这些银子确实解了燃眉之急,户部尚书刘蔺昨天就听到江南运回银子的消息,这几天逢人便笑,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第94章 碾压
话说另一边,白一舟接到了上京的命令后,马上召集人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攻入了百香楼中。
百香楼明面上的老板叫杨亭,居然跟前朝还有些关系,他父亲是隆武帝的亲侄子,自己也算是皇亲国戚。盛朝覆灭后他便隐姓埋名,在边关当起了金人的走狗。
事情败露,杨亭拉着完颜寻祈求能带他一起走。
没想到完颜寻一脚踹在他胸口上,用蹩脚的中原话道:“神鹰不会庇护你们低贱的中原人!”
杨亭吓得面如土色,瘫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见他们要逃跑,藏在屋顶的柳燕子掏出暗器,一镖打碎了鹰的爪子,将开暗道的机关打坏了。
完颜寻吓了一跳,其他金人连忙把他围在中间,抬起头四处寻找扔暗器的人。
机关被破坏,雕塑打不开了,这些金人被困在院子里无路可退。
白一舟带兵冲进院子时,看着那几个金人,眼底甭出怒火:“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
金人们抽出短刀抵抗,完颜寻见大势已去,只慌乱了片刻便冷静下来。启人应当不敢杀他,只要保住性命,他的阿父和兄弟一定会来救他!
完颜寻命自己的手下放下武器,举起双手道:“我乃是金国的皇子完颜寻,你若杀了我,必定会引起两国战争,我想将军您也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吧。”
白一舟舔着后槽牙走到他身边,看着完颜寻得意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
他虽不能杀完颜寻,却没说不能揍他,撸起袖子照着完颜寻的脸就是两拳,打的他鼻口喷血牙都掉了好几个颗。
那些金人挣扎着大喊大叫。
完颜寻愤怒道:“你会为你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白一舟冷笑:“老子等着你,将这些人带走!”
“是!”官兵将他们押送离开,百香楼里的人也一个没留,全部押送回了军营审问。
余下的士兵跟着柳燕子和白一舟,将那尊鹰的雕塑挪动开,查看地下还有没有精铁。
机关坏了,只能用蛮力推开,一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雕塑挪走。下面漏出一条漆黑的地道,白一舟点燃事先准备好的火把,带上一队人钻了进去。
地道非常狭窄逼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里面有些潮湿,地面上能看出有两道很深的印痕,应当是金人用小车运精铁时留下的。
白一舟举着火把走在最前头,剩下的士兵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地道非常长,走了半个时辰还没走到尽头,估计这里已经通到了城外了。
“怎么还没到头啊。”同行的士兵小声嘀咕,地道里空气稀薄,长时间行走不免让人有些心烦气躁。
“他娘的,这些金人是属耗子的吗,居然打了这么长的洞!”
白一舟道:“这么长的地道,不是一时半刻能挖出来的,看来金人蓄谋已久。”
幸好被柳燕子发现,不然他们都不知道那些金人是怎么逃出城的。若是以后打起仗来,敌人顺着地道钻进来,那情景不敢想象。
一行人又走了几百米,终于在前面露出了一丝光亮。大伙加快步伐,从一处隐蔽的山洞口处走了出来。
这里是城外的一处乱葬岗,周围没有人家也没有田地,怪不得一直没人发现。
可惜精铁已经被金人全部运送走,白一舟命人将地道填埋上,以防金人利用这里再次入城。又派一个营房的人沿着城外荒无人烟的地方逐一排查,防止其他地方还有别的地道。
*
完颜寻被被俘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金国,他是完颜宗烈的三子,也是最看重的儿子。
得知此事后,他并没有太过着急,中原人胆小怕事,肯定不敢伤害自己的孩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派人前来议和,说不定自己还能趁机敲诈他们一笔。
这种事以前金国没少干,可他们这次却估量错了对手,如今的大启可不是之前的盛朝。
没过多久大启确实派人来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左相徐冰。
他带着一封议和书来的,书上一共写了三件事。
第一件,请金国归还大启的官铁,若是没有了,就合算成银子,八千石精铁只收他们十万两银子的加工费。
第二件,金国皇子完颜寻私自入境,违背了大启朝的法律,想要赎回需支付三十万两白银做赎金。
第三件则是金国以后不得骚扰启国边境,否则启国将采取强硬措施。
这三件事说完,把完颜宗烈都气笑了,中原人这是在开玩笑吗?他们就不怕自己直接起兵南下?
徐冰道:“我们皇帝已经非常有诚意,我想完颜大人应当不会舍不得这点银子吧。”
完颜宗烈阴恻恻的说:“我如果不支付银子呢?”
“那便按照大启的法律,您的儿子私自入境按律当斩。”
“你们敢!”完颜宗烈怒拍桌子,狠狠的盯着他。
徐冰并没有被他这副模样吓住,早在他出使时候赵骁带兵北上了,随时可以攻打过来。
他将议和书揣进袖子里道:“完颜大人不同意就算了,您若想战,大启奉陪。”说完拱手转身离开,态度嚣张至极。
完颜宗烈当了十三年的金国皇帝,这些年养精蓄锐,就是打算在他活着的时候能南下统一天下。
如今也是时候让中原人尝尝铁蹄的滋味了!
*
二月初,金国皇帝拒绝支付赎金,金国皇子完颜寻在西关绞死,尸体挂在了城外示众。
完颜宗烈大怒,亲自率十万骑兵南下攻打大启。
边关的百姓人心惶惶,大家都害怕战争更惧怕金人,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关外还有不少颅骨,都是当年金人砍杀的百姓。如今战火重燃,不少人怕被牵连,提前收拾了细软跑路。
二月中旬,赵骁率领五万大军和三百门矮炮来到边关。
许久未见,白一舟激动的跑过来相迎。
“赵将军!”
赵骁拍着他肩膀道:“好小子,这几年辛苦了!”
柳燕子摇着扇子走过来道:“我刚来的时候都没认出他,又黑又壮完全变了个模样。”
白一舟呲着牙挠了挠头,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交代清楚。
“如今金人已经集结了十万大军,正在朝这边进发。”
赵骁哼笑道:“别怕,我给你们带来个好东西。”说着让手下从马车上搬下来一门矮炮放在地上。
“这是什么?”白一舟还没见过矮炮,不知道这块铁疙瘩的威力。
柳燕子虽然之前听说过朝中的军工部研究出了新武器,却一直没见识过,这次正好见见他的威力。
负责打炮的士兵将矮炮调好角度,攻击目标选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炮弹装进膛中,点燃引线,很快炮弹从铁筒里飞出,直接飞到半山腰上,发出剧烈的爆炸声,将那山坡炸了个大坑!
驻守在西关的士兵们都惊呆了,一个个呆立在原地,看着远出的冒着烟的山坡。
柳燕子也忘了摇扇子,被矮炮的威力所震撼。
赵骁道:“这东西怎么样?”
白一舟道:“厉害!太厉害了!有了这个,甭管对面是铁骑还是步兵,一炮轰过去,保准炸的他姥姥的都不认识!”
大伙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上百年的屈辱让中原人谈金色变,如今他们有了新武器,再也不怕金人的铁蹄!
赵骁这一刻才终于明白,宋玉竹执着研究火药的目的,只有军事足够强大,才能在与其他国家交涉时处于上风。
几千年的历史让中原人以礼待人,虽不主动欺辱弱小却也不能任由其他人践踏尊严!
*
这场战争注定是碾压。
金人的骑兵在过去近千年都是碾压的存在,完颜宗烈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能这般强横。
如今金国的实力虽然不比天盛帝时期,但也足够打败这些中原人了!
他不知道,再厉害也骑兵也打不过大炮。
冷兵器碰上火药,完全没有还手之地。完颜宗烈亲眼看着自己的军队,被叮当的炮弹炸的没有还手之力。
他们不认识炮弹,以为是对方用的仙术,士兵们都被从天而降的“惊雷”吓破了胆。完颜宗烈的二子和五子也被炮弹击中,死在了这场战争中。
大启军用了二十天结束了这场战争,打的金人狼狈溃逃。
这场战争扭转了大启朝的地位,周边原本给金国进贡的小国,全部转头依附到启国。
这也不能怪这些小国家墙头草,它们本就艰难,若不依附强盛的国家,早晚会被灭国。
完颜宗烈回到金朝就病倒了,梦里都是“惊雷”的声音,没过多久就病逝了。他的大儿子完颜洪继承皇位。
此人性格平庸,没有其父的野心,马上派人给启朝送去了停战书,不光带来了银子还按照约定,不再侵犯大启边境。
然而宋玉竹却不干了,几十万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炮弹不用花钱吗?大军开拔吃喝拉撒哪样不花钱?还有这些年在边关烧杀抢掠的钱财,赔偿款三百万两白银不过分吧,战马也要五千匹。
赵骁早就相中金国的马匹,给他弄来一些配种。
负责议和金朝使臣气的说不出话,可他不敢拒绝,只能派人送信回去,询问皇帝能不能按照他们的提议进行赔偿。
宋玉竹道:“朕的时间有限,你们耽搁久了恐怕就不是这些银子了。”
“是……”使臣敢怒不敢言,启朝的官员却是扬眉吐气。过去的上百年中,百姓几乎在金人的阴影中生活,几乎闻金色变。
大人常吓唬孩子的话就是:“再不听话,让大胡子给你抓去吃了!”(大胡子是百姓们对金人的别称)
如今大启不光打了胜仗,还让金人赔款议和,简直闻所未闻!
下朝后不少官员都激动的流下眼泪,汉人终于能直起腰杆了!
很快金国同意了赔偿款,并且承诺六月后会派人将马匹送来。
一时间普天同庆,文人们纷纷做诗赞扬启军的勇猛。
秦凤图还题诗一首: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①
边关百姓更是载歌载舞,歌颂着新帝英明和启军的勇猛。庆祝能生活在这样强盛的国家里,不用再担惊受怕的活着了。
作者有话说
戴叔伦《塞上曲二首·其二》
第95章 李清台
战争赔款是遏制金国发展的手段之一,作为游牧民族,金国的底子非常薄,这一场战役至少让他们几年都缓不过来。
大启就能借这段时间快速发展,别以为那几百门矮炮就能覆灭金国。草原上的民族天生好战,逼的狠了,恐怕会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大启也会被拖进战火中。
不过这场战役暂时解决边关的威胁,宋玉竹还有其他收货,他发现百姓对国家有了归属感。
自从打败金国后,宋玉竹第发现,边关的百姓开始自称大启人了。之前他在地图中游历时,百姓大多自称汉人或者中原人,哪怕前朝三百多年的大盛,也没能让他们自称盛人。
这个称呼让宋玉竹很激动,他决定趁热打铁,让内务府设计国旗国徽,让乐府普国曲开始在全国各地推广普及,还规定每年八月初六为建国日。
这一天普天同庆,全国上下休沐十日,刚好可以和中秋节一起度过。
这是大启建国后,设立的第一个法定节日,眼下才二月末,距离过节还早,可百姓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过第一个建国节了。宋玉竹不知道,这个节日后来与新年,端午并列的重要节日之一。
金人的事处理完,赵骁带兵回到上京,马上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训练。滨州的轮船已经建成了,只等春暖花开出海航行。
与此同时,三年一届的科举考试也如约而至。
春闱在上京举行,数以万计的举子从全国各地赶来,整个上京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桂花糖,麻油糖,新出锅的糖藕嘞~”
“糖葫芦,糖葫芦,又脆又甜的糖葫芦哟~”
秦凤图和宋玉竹坐在临街的一间茶水铺子里,两人看着街上的举子闲聊。
今日朝中无事,宋玉竹便出来走走,他不是自己出来的,身边还跟着十多个暗卫,时刻保护着他的安全。
宋玉竹环视一圈道:“今年参加春闱的举子好像格外多。”
“回陛下,十八州一共来了一万三千多人。”
宋玉竹忍不住感慨:“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与你那一届比起来,人多了还是少了?”
秦凤图是隆武帝七年的状元,那会盛朝的国力还算是强盛。
“我们那一届参加科举的人数有八千五百余人,是盛朝人数最算多的一届,之后便一年不如一年了。”
“如今的大启才配的上中原大国之称。”
宋玉竹抚掌笑道:“善哉!”
前面突然有几个举子争论起来,争论的题目竟然跟前段时间的国事有关,内容是大启与金国如何相处。
一个身穿儒服,面容清秀的男子道:“金国自古以来便是狼子野心,对中原大地肖想已久,想要和平共处根本不现实,我们就该衬其病,要其命,将金国一举灭掉,也除去了我们心中的大患。”
另一个模样不起眼的男子反而摇头道:“启慧兄,你说的不对,攻打金国不是简单的事,边关会有无数的平民受到波及死于战火中。况且金人也并非全是坏人,全部灭掉有违人道。”
旁边的人呵斥道:“你怎么还为金人说话啊!”
“我并不是为金人说话,而是为我们大启的百姓说话。”
宋玉竹闻声对他们讨论的内容非常感兴趣,起身走过去看热闹,秦凤图连忙跟在身后。心里为这两个举子捏了把汗,可千万别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断了前程啊!
名为启慧的男子道:“既然不能强攻,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觉得该徐徐图之,与金人通商,将中原文化过渡到那边,让金人学习我们的语言,慢慢变成启人,不攻自破。”
宋玉竹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同化么,后世对少数民族也是这般,将他们变成“自己人”才不会再起纷争。
“哈哈哈哈……”他话还没说完,旁边几个人便大笑起来。
“你说的太可笑了,金人愚笨怎么能学会我们中原的文化?”
“是啊,听说他们连地都不会种,只能靠打猎为生。”
男子不慌不忙道:“请问你们会种地吗?”
这几个人被问的一哽,启慧皱眉道:“我们是读书人,要做比耕田种地更重要的事,不会种地有何稀奇。”
“是啊,金人打猎就能为生,不会种地又有何稀奇?”
“你说的简单,谁去教启人中原话?你去教啊!”
其他人又哈哈大笑起来,男子微笑道:“为何要教?若是开通商贸,金人想要买咱们的东西就必须学咱们的语言,想要来大启经商就要学习咱们的文化,哪需要教他们?”
“凭什么让他们来买大启的东西。”
男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们如此排外,就算把金国打败,他们依旧成不了启人,就算以后没了金国也会有银国、铜国,边关百姓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种啊。”说完便起身朝外面走去。
宋玉竹连忙叫住他:“这位兄台请留步!”
男子闻声回过头,看见宋玉竹,以为他也是入京赶考的举子,拱手道:“不知有何事?”
“朕……我刚刚听你说要归化金人,否坐下来与我谈论一番?”
男子摆手道:“刚刚说的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当不得真。”
“无妨,我觉得挺有趣的。”
男子被邀请到二楼雅座,占了秦凤图的位置。他看着秦凤图的衣着不菲,连忙要起身让座。
秦凤图笑道:“你跟我们家少爷聊,我站着听就好。”
宋玉竹道:“不知兄台贵姓,何处人士?”
“我姓李,单名一个捷字,字清台,家住中州,兄台称呼我的字就好了。”
“我姓宋,家中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宋三郎。”宋玉竹随口给自己胡诌了个名。
两人互相介绍后,开始谈论起金国的问题。
宋玉竹道:“你刚刚说的与金国通商,让金人学习我们的语言,有没有想过万一通商后,金人逐渐富强起来,反而对我们的威胁更大?”
李清台道:“三郎说的不无道理,所以我们要对金人的商贸进行控制,盐铁等重要物资,不能售卖或者限量售卖。”
宋玉竹露出赞赏神色,鼓励他继续说。
“我们还可以其他方式笼络金人,例如与金国通商后,金人在大启朝居住满三年,可以入大启国籍,与大启的百姓待遇相同,能买地,建房,甚至读书参加科举!”李捷越说越激动,脸上都是兴奋的神色。
秦凤图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叹了口气道:“我说的这些,其他人觉得我好像偏向金国。实则不然,我本是肃州人士,六岁时居住的村落遭到金人洗劫。我母亲将我藏在灶台下面才躲过了一劫,可惜全族都被屠尽了。”
宋玉竹同情的看着他,没想到此人还有这番遭遇。
李捷道:“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我被路过的行商救下带到了中州府,在那里被我的老师收养,他教授我许多知识,才得以考中举人参加春闱。”
“你不恨金人吗?”
“恨!不瞒你说,小时候我曾想要习武参军上战场报仇。后来师父告诉我,除非我能杀尽金人,否则两国的矛盾永远不会解决,可杀尽金人,我们同他们又有何区别?”
“解决两国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归化金人,让他们学习我们的文化,使用我们的文字,把我们当成自己人。”
宋玉竹道:“你的老师一定是个有大才的人。
李捷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的师父只是童生,他因为面上有一块青胎记没办法参加科举考试,当了一辈子的启蒙先生。”
宋玉竹一愣,起身道:“今日听君一席话收获良多,有缘再会。”
结了账准备回宫,秦凤图跟在他身后道:“陛下,这小子刚刚说的倒是有点意思,不过归化金人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
宋玉竹道:“难得有人能入你的眼。对了,此次科举结束后,命礼部将科举的规矩改一改,不限容貌,不限口才,不限身体残疾,只要有才德皆可残疾科举考试。”
秦凤图愣住,半晌眼圈微红道:“陛下……圣明!”
这项改革虽然听起来没有多大,可作为读书人,秦凤图太清楚这对天下的文人有多重要!
不看重外表,只看重才华,此乃天下读书人之大幸!
宋玉竹让他搞的一身鸡皮疙瘩,心道:“古人就是感性,动不动就哭一场。”
不过这次偶遇给宋玉竹一个提醒,大启如果想要发展壮大,就不能拘泥于眼前,要放眼未来。
周边的小国,要慢慢收拢统一,能同化最好全部同化,不能同化的,将来武力强盛后也可以武统。
*
很快会试就要开始了。
会试由吏部主持,为时九天。这是件既考验身体又考验学问的事,每届科举都有人坚持不住,中途放弃。
毕竟这会儿春寒料峭条件艰苦,在号房里吃住这么久,不落下病还能写出文采斐然的文章,绝对是大才!
大启朝的号房比起前朝已经好太多,宋玉竹让户部拨了不少银子,将原本的会院重新修缮,整体扩大一倍,最多可同时容纳两万名举子参加考试。
每个号房都安装了简易的取暖设施,一个烧炭的小炉子,上面可以热水煮粥。夜里还统一发放棉被,举子们不会那么难熬了。
会试结束后,所有考生的卷子都要密封,这些卷子由太学苑和翰林院共同批阅,挑选出前三百名优秀的卷宗入取为贡士,第一名为会元。
这些举子还要参加最后的殿试,由宋玉竹亲自出题,钦点出一甲前三人和二甲第一人。
这是大启建国后第二次科举,很快会试的成绩出来了,李捷果然名列其中,排在第十三名!
这个名次非常高,差不多能排外二甲的前列,若是殿试发挥优秀,说不定可以进一甲!
第96章 传胪
外面天还没亮,一群年轻的学子们聚集在宫门外。
今日殿试,也是他们即将金榜题名之日。
每个人脸上都控制不住兴奋的神色,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会试第一名叫黄十安,是苏州人士,他的父亲是江南白鹿书院的院长,也是当代的大文豪、大书法家。能考中会试第一名,完全是实力碾压,无论文章还是见解都高出旁人一截,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的状元应当稳了。
第二名是那日在茶楼跟李捷辩论的男子,名为苏旭,字启慧,此人也是苏州人士,二人年纪都不算大,模样又出众,龙姿凤章,简直羡煞旁人。
相比他们,排外二十多名的李清台就显得有些不起眼了,无论长相和才华都没办法跟他们相提并论。他皮肤黝黑身材还有些瘦小,若是前朝重容貌的时候,殿试恐怕会直接贬到三甲。
天气好冷,大家聚在一起取暖,寅时三刻宫门打开,宫里出来不少内侍,为首的正是大总管李得海,他奉命带着这些学子先去前殿学习入宫礼仪。
说是学礼仪,其实也教不了什么,无非就是叮嘱这些人第一次入宫别说错话,犯了忌讳。
能考中贡士的人都不是傻子,哪怕再好奇也不敢在皇宫内撒野,三百人无一人低语喧哗,连脚步都是静悄悄的。
李捷走在人群中,低着头不敢乱看,只觉得心脏狂跳,仿佛要撞出胸口一般。
终于抵达前殿,李得海道:“各为贡士们请入殿稍作休息,稍后有礼官教你们面圣的礼仪,辰时开始殿试。”
“有劳大人了。”大家异口同声道。
李得海朝他们拱了拱手,贡士们弯腰回礼,双方都知道对方得罪不起,一个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另一些人指不定明日就飞黄腾达,身居相位。
寝宫里,宋玉竹已经起身,赵骁正在帮他系衣带。
“今日殿试吧?”
“嗯。”宋玉竹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冠。
“可想好了殿试的题目?”
“选了几个,你帮我参谋参谋是否合适?”
赵骁搬了把凳子过来坐下来听他说。
“第一单题,民之与官何位?官之与民何谓?”
赵骁思索片刻道:“你想让他们说怎么当官?”
宋玉竹点头:“是也不是,当官是其一,如何对待百姓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人,如果不出意外大部分将会派到全国各地赴任,官职不会太高,大多为县令,县丞。”
“这些基层官员才是贴近百姓,他们若不能为民办实事,受苦的便是一方百姓。”
赵骁道:“这个题目可以,那第二道题呢?”
“第二题是,女子能何为?”
女人能干什么?这个问题非常敏感。赵骁瞪大眼睛:“你是想准备给潼潼铺路了?”
“也不全是为了潼潼,我想听听这些读书人对女子有何见解。”当然这里也夹着私心,若是贬低女子,宋玉竹自然不可能提拔,毕竟以后封玉潼为皇太妹的时候,这些人会成为最大的阻力。
“第三题,则是如何处理大启与金国两国之间的关系。”
赵骁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要我说直接派兵用矮炮轰到金大都,把完颜洪抓来他们就听话了。”
宋玉竹道:“抓了完颜洪,还有完颜真,完颜铁达……就算把完颜家所有人都抓来,还有其他金人。”
“那就都杀光!”
宋玉竹看着他道:“你确定能杀的光吗?”
赵骁顿了顿:“额……就算不杀光,也能让他们惧怕。”
“惧怕不是长久之计,以前启人也惧怕金人,如今我们发明出火炮打败了金人。”
赵骁沉默片刻道:“玉竹,你说的我明白,可金人与启人自古便是血海深仇,如何才能和平共处呢?”
“这也是我想要找到的答案,所以交给今天的学子们来回答。”
时辰差不多了,李得海已经候在门口道:“陛下,贡士们已经入宫了。”
“这就去吧。”宋玉竹打开门,带着一众侍从朝正殿走去。
大殿上已经摆好了三百张桌子,这些贡士按照排名一次落座,等皇帝走进来时,所有人起身跪拜,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都坐吧。”
皇上的声音很年轻,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仪。
他们都知道皇上今年刚满弱冠之年,当年仅靠着一支起义军就推翻一个朝代,这样的人,谁敢小瞧?
李捷因为排名靠前,坐在了第三排,离着皇上还算是比较近的,不过就算坐在第一排,也没人敢抬头看看皇上长的什么模样,生怕触犯天颜,毁了自己的仕途。
宋玉竹将自己的题目依次问出,学子们只有一个时辰答题,旁边有沙漏计时,时间结束,不管答的如何都要将试卷上交。
学子们开始冥思苦想。
第一题还好,官与民不谓乎民生和为官之道,只要脑袋没病都不可能答偏,引经据典非常容易写出一篇华丽的文章。
第二题却让不少考生犯了难,女子能何为?
生子,服侍男人,抄持后宅?这答案未免太简单一些,皇上肯定不能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可女子究竟能干什么呢?
在这个问题上,考生们被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女子无用论,另一派则是女子也能干许多事。
第三个问题时,坐在前面的苏旭一喜,这不是跟他前几日辩论的题目相同吗!正好可以将自己的想法书写下来,能省下了许多时间。
李捷听着题目也是一愣,他没想到那日争辩的题目竟然跟殿试题目相同。只是他的想法与普通人不太一样,若是引起皇上的厌恶……
李捷纠结了一会,最后闭了闭眼,认命的拿起笔将自己见解写下来,文章比口述更为详细,把上次遗漏的内容全部补上。
宋玉竹看着下面的考生,忍不住翘起嘴角,真想看看李清台看见自己的表情。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还有不少人没答完题。
内侍过来收卷子,所有人不得再提笔修改。
卷子收上去后,贡士们退到偏殿等候,由翰林大学士当场批阅,秦凤图也在其中。
每份卷子由四为大学士同时批阅,画圈为取中,画叉则落取。
全部取中的卷子再递给皇上过目,差不多也就十份左右,再由皇上亲自选出一甲前三名。
很快十份全部取中的卷子选了出来,秦凤图将试卷呈给宋玉竹。
宋玉竹翻看了一下,见其中没有李捷的卷子:“将中州李捷的卷子拿来给朕瞧瞧。”
李捷的卷子呈上来,上面只得了两个圈,剩下两个则是叉,看样子争议很大。
宋玉竹看了看卷子的内容,第一题答的中规中矩,虽然没有亮眼的地方,但其中不少实用惠民政策,不该得两个叉。
看到第二题,李捷的答案便有些大胆了,他竟然说男子能干的事女子也能干,女子能干的事,男子却不一定能干。
并且引经据典,女将军妇好上阵杀敌,女相江婉儿治国有道等等,男子虽然能上阵杀敌,治理国家却没有女子生育的能力,更没有女人细心和坚韧。
所以女子能做的事非常多,只是缺少机会。
这回答看得宋玉竹眼前一亮,在心中暗暗点了个赞,果然是自己看中的人,思想都是与众不同的。
第三题几乎不用看了,那日两人讨论过这个问题,清台的见解与宋玉竹所想的完全一致。
他将李捷的卷子单独放到一旁,又看了看其他人的卷子。
看到苏旭的卷子时,宋玉竹眉头紧皱,此人虽然在对待金人的方式上激进,却也算是爱国。
但对待女人上,思想却是非常保守且带贬低。
他将女子比做鞋子,明面上说女子包容,却暗搓搓的将女人踩在脚下,这种恶臭的大男子主义,让宋玉竹心生不喜。
再往后看,他竟然说女子无为便是德,女人什么都不用干,就是有德行的人了,宋玉竹直接抽出他卷子放在了另一边。
剩下的几张卷子,都是可圈可点,宋玉竹选出第一名苏州黄十安为状元,榜眼是鲁州曹如飞,探花则是徐州的叶辰。
李捷的卷子被放在一甲后面,即位二甲的第一名传胪。
名次排好,由传胪负责传唱,李捷坐在偏殿揣着手发呆呢,他决定自己殿试发挥的不好,这次肯定不在一甲,二甲也费劲,搞不好直接三甲成了同进士。
同进士也不错,兴许能回老家任个县丞,还能照顾老师。
结果不一会突然有内侍走过来,通知他皇上召见。
其他学子惊讶的看着他,李捷也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自己写的文章惹怒了皇上?会不会牵连家人?
他的脸色由红转白,跌跌撞撞的起身,跟着内侍走了出去。
走到大殿门口时,李得海小声道:“提前恭喜李传胪了。”
李捷耳朵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是懵的,传胪是二甲第一名,皇上召自己原来是传唱排名啊!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排到这个名次!
进了大殿,李捷伏跪在地上,头顶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清台啊,我们又见面了。”
李捷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宋玉竹,嘴里喃喃道:“宋三,三郎。”
内侍厉声道:“不得无礼!”
李捷吓得一抖,连忙磕头求饶。
宋玉竹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扶起:“朕说过,你我有缘自会相见。”
李捷眼圈泛红,半晌才找回声音道:“学生那日唐突了。”
宋玉竹笑着拍着他肩膀说:“不唐突,那天说的不错,朕看好你,好好干!”
内侍将拟好的名册递给他,李捷双手接过再次叩头谢恩,迈着步伐坚毅的朝门外走去。
没人能想到,这个身材瘦小长相不起眼的男人,后来官拜右相,辅佐了两代帝王。
第97章 建立学校
科举结束后,殿试的题目在朝中广泛流传起来,第一和第三个暂且不谈,这第二题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少官员私下讨论过此事,有人觉得皇上可能就是随口一问,也有人觉得这件事非同一般,结合科举名次来看,凡是说男女各有长处的排名皆靠前,说女子无为无用的,都排外后面。
特别是苏州的苏启慧,他原本会试排外第二名,原以为会试稳坐一甲,没想到殿试后竟然排道了二甲中后,实在令人匪夷所思,皇上是准备充纳后宫了吗?
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就得揣摩圣意,跟皇帝唱反调,这官也就做到头了。
资政孙英便是个典型的例子,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去年宋玉竹就颁布六十岁以上的官员,可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酌情告老。他偏不走,觉得自己身体不错,占着茅坑不拉屎,还经常倚老卖老,说些膈应人的话。
其他官员懒得跟他一般计较,他反而得寸进尺。这次科举后,他将新科进士的文章拎出来品头论足,特别是李捷的卷子,被他从头骂到尾,贬的一文不值。
这话传到宋玉竹耳朵里有些生气,李捷是他看重的新人,怎能由别人任意辱骂,直接命他告老还乡。
孙英自然是不服气,跪在大殿上磕头道:“我乃是三朝元老,为国尽心尽力,皇帝不能无缘无故将我罢免!”
平日里跟他关系还算凑合的官员拉着他道:“孙大人,你莫要拿前朝的事跟新帝邀功,告老就告老吧,免得最后落得不好的下场。”
孙英要听劝也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他甩开同僚的手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说着便一直跪在大殿外。
宋玉竹被他烦得狠了,命玄衣楼去他家调查,看此人是否如表面那般忠君爱国。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人不光贪财还好色,六十多岁的年纪,家中竟然养了十多房小妾。
养小妾倒也没什么,可这些小妾并非全都是自愿的,还有几个姑娘未成年时,就他强撸回家中纳为妾室。
其中年纪最小的今年才十二岁,居然已经在府上服侍了三四年,不到十岁就被迫委身于他。这完全违反了大启的儿童法,按照法规,应当杖三十,流放千里。
宋玉竹没留情面,直接派人将他打入狱中,三十杖就要了孙英半条命,剩下半条命能不能撑到流放地都两句话。
朝中大臣听闻此事后,有人摇头感叹,可怜他当了一辈子的官,临了却不知死活的挑战皇权。
徐冰倒是拍手称快,他早就恨此人在背后诋毁自己的夫人,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实属咎由自取。
这件事在朝中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浪花,大家很快就淡忘了。
不过皇上又扔下了个炸弹,今日在朝堂上,竟然提议让女子参加科举考试……
自古以来还从未听说过哪朝有女子可以科举的先例,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惊骇,一提起来就遭到了几乎所有官员的抵制。
就连徐冰也让宋玉竹三思,无论前朝还是武朝,女子的地位都比较低,长达近千年的压迫,早就让他们形成了根深蒂固的思想。
如今突然提议让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那是不是将来女子也可以入朝为官?
一想到将来与女子同朝为官,这些古人就觉得无法忍受,纷纷上奏请皇上不可开先例,女子入仕恐怕会祸乱朝纲。
宋玉竹也懵了,他没想到官员的反应会这么大。
下了朝,他脸色难看的回到尚书房,宋玉潼正在坐在小板凳上看书,见大哥回来连忙放下书迎了上去。
“哥哥!”
宋玉竹抱起她摸了摸头发:“今日怎么自己一个人来的,萍儿呢?”
“萍儿姐姐昨天着凉了,在家休息呢。”
宋玉竹将她放下,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哥哥有不开心的事吗?”
“是啊。”
宋玉潼一本正经的说:“跟我说说吧,我帮你想办法!”
宋玉竹被她认真的小模样逗笑:“哥哥想要让女娃娃们都能读书习字,可男娃娃不同意,该怎么办呢?”
“男娃娃为什么会不同意呀?”
“他们怕女娃娃学会了读书,便不再乖乖听话。”
宋玉潼道:“哥哥说过读书能明智,多读书是好事,难道男娃娃读了书就不听话的吗?”
宋玉竹摊手道:“是啊,读书本没错,他们怕女娃读书比他们好,将来参加科举当了官,抢占了他们的位置。”
宋玉潼道:“这就更不对了,自己不努力学习,哪有限制别人学习的道理。”
门外秦凤图和徐冰的脚步一滞,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苦笑出来。
他们本来是想来劝宋玉竹的,没想到被一个孩子说的羞愧不已。四岁娃娃都懂的道理,他们竟然都不懂,亏他们二人还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陛下,秦大人和徐相来了。”
“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二人走进书房:“拜见陛下。”
宋玉竹看着二人道:“你们也是来劝我的吗?”
秦凤图道:“臣一开始确实是想要劝陛下收回提议,不过刚刚听完长乐公主的话,觉得实在羞愧。”
“哼,你倒是诚实。”宋玉竹拉着妹妹坐在自己身边,这次没让她去旁边玩,是时候该听一听国事了。
“臣惶恐。”
“徐相,你呢?”
徐冰道:“臣也一样,不过陛下您提议让女子参加科举一事,确实有些不妥。”
宋玉竹以为他又要劝说自己,没想到徐冰话锋一转道:“这件事且不说官员们会不会反对,天下文人会第一个跳出来指责您。”
文人的嘴是钝刀子,宋玉竹也知道其中利害。
“那你说该怎么办?”
“陛下应当循序渐进,让世人先接受女子可以读书。”
宋玉竹沉思下来,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冒进了。
因为太想要让古人接受后世的男女平等的思想反而着了相。
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哪能说变就变的,就算是后世也有不少偏僻地区重男轻女,女子依然没有读书的机会。
“你说的对,是我太着急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秦凤图和徐冰同时道:“陛下英明。”
准许女子读书是第一步,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兴许经过潜移默化,下一代人或几代人后才能让女人的地位上升,那些就不是宋玉竹能考虑的事了。
*
第二天早朝,宋玉竹便将昨天的提议取消,改为女子可以入学读书。
双方各退一步,百官们没有人再跳出来反对。开玩笑,万一给皇帝逼得逆反了,他们可没好果子吃。
不过让女子读书这件事,就算朝廷颁布下去也没多少老百姓会施行。毕竟读书是个相当耗费金钱的事,普通百姓根本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花销。
宋玉竹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他命户部拨款,在上京的附近几个州府建立实验小学,以后在全国各地建立三千所启蒙学校。
实验小学即为开蒙学校。
由朝廷出资,聘请当地的童生秀才教学,免费为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开蒙。
宋玉竹也不盼着所有人都能考上举人进士,只要能认识字、识数就行了,百姓们开了民智,社会才能快速发展。
学校采用三年制教学,最小六岁就可以入学,男女不限。
原本宋玉竹想用六年制,后来想想时间太长了,只开蒙的话,三年时间足够了。
三年也不是全日制,毕竟孩子也是劳动力,农家七八岁的孩子能干不少活了,如果让他们天天光读书不干活,家里人肯定不乐意。
所以拟订每天辰时开始上课,到午时放学,下午孩子们可以帮家里干活。
负责授课的夫子,朝廷会给九品教谕的编制,每个月发二两银子的饷钱,到年底还有额外五石粮食。
教满十五年,教谕们还可以选择退休,退休后的夫子每年依旧享有五石粮食的福利,一直领到去世,这相当于养老金。
此令一下,瞬间解决了缺少教师的问题,虽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也得吃饱肚子才能读书不是?
一年级的开蒙课本选了三字经和千字文,宋玉竹还参与数学九九乘法口诀的编制,另外太学苑和翰林院负责二三年级的课本编制。
两方可是卯上了劲,都想在这上面出风头,毕竟这两院代表着大启的最高文化中心。
结果他们编的课本晦涩难懂,哪是给孩子看的,连教书先生都够呛能看明白。
宋玉竹看一遍就给否了,让两院重新编制,重点要让孩子们能理解,激发他们的学习兴趣。
翰林院最先开窍,由翰林院大学士江如枫主编的二年级课本,选取了十首简单的古诗,五篇生动有趣的游记,五篇有教育意义的的故事,还有三篇白话文。
为了让孩子们能喜爱读书,江如枫还特地去请了好友,书画大家张帷为课本画了插画。
要知道张帷的字画在坊间已经卖到了三百两银子一尺。得知自己画的画会印在课本上,给全国的孩子做启蒙用,张帷分文未取,推掉了自己的所有邀约,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书中的插画画好,交到自己朋友手中。
翰林院将书籍校订完成,装订成册递进了皇宫。
很快太学苑也将书籍送来,秦凤图作为主编之一,他竟然请来书法大家黄铭为这本书题的字。
里面的内容比二年级的要深一些,不过孩子们也能读懂,书的最后一页秦凤图亲赐写着:大启长治四年编纂,大启万岁万万岁!
宋玉竹翻着两本书,心中百感交集,他们都用了心,这两本书做的精美又有内容,将来会有无数孩子会学习里面的知识。
尽管这个朝代落后,贫穷,封建,他还想用自己的能力,让它变得更好一些。
第98章 出海
三本启蒙书的内容确定后,由内务府负责刻板印刷成册,初印五千册免费发放到第一批实验小学的学生的手中。后续还会印更多免费发给全国各地启蒙小学。
要知道这个时代,书可是个金贵的东西,因为印刷技术的落后,民间的书籍大多是手抄本,一本普通的书,价格在二百文到三百文之间。带插画的书籍更贵,一本大约能卖到五百文,朝廷竟然免费发给普通学子三本书,可见是下了大本钱。
第一所实验小学很快就落地建成,就在上京附近的古安县,学校的教室用的是前朝废弃的城卫所改造。原来这里一直堆放杂物,如今清理出来,换了门窗,请木工钉了桌椅板凳,摇身一变成了五间教室。
学校还聘请了十位夫子和一位校长,这几位夫子都是县令经过精挑细选找的,大多是脾气好,学问扎实的读书人,能够尽职尽责教授孩子们读书识字。
很快学校开始向全县招生,家中有不满十四岁的孩童,无论男女皆可报名。
县城里百姓们听闻新开了家学府,免费教孩子们读书认字分文不取,一开始还不信。后来县令亲自出面,昭告百姓此事属实。
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百姓们纷纷拉着自家的孩子前去报名,过去有多少人想学都没机会呢!还有几个女娃子也试着去报了名,学校一并记上了名字。
爹娘不图他们有多少大的出息,能写出自己名字,数清楚家中养了几只鸭、几头羊就够了。
如今还是报名阶段,全县内竟然来了三百多个孩子,教室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县令又派人在旁边临时加盖了五间砖瓦房,外加一间教室休息的办公室,这样一所简单的小学就算是建成了。
开学这天,一群七八岁的孩子,身上穿着新衣服,肩膀背着小布包,包里装着的是学府给发的书本,满脸笑容的朝学校走来。
几位夫子们站在门口迎接他们,忍不感慨:“想当年我们求学时,不光要带着束脩,还要三跪九拜求着夫子学学文,如今这些孩子可真是赶上好时候了啊!”
另一个夫子从袖子里拿出教科书道:“可不是,朝廷竟然还免费送书本,书上的内容写的真好,听说这上面的画都是找大画家画的。”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先生,他高声道:“开民智,顺民意,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其他夫子也跟着说:“吾皇万岁万万岁”
学生们聚集到校门口,排着整齐的队伍,用稚嫩的声音跟着一起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不远处秦凤图和徐冰两人登上了马车,他们是受皇上所托,来看看学校是否按要求建成。
看到眼前这幅画面,秦凤图心怀激荡,竟有些哽咽,徐冰虽不像他这般感性,却也是颇为激动。
让普通百姓读书认字,这是几千年从未有过的事。
秦凤图擦了擦眼角道:“徐相,您当初怎么找到皇上,为他出谋划策的?”
徐冰莞尔道:“我啊,我可是皇上亲自设计留下来的呢!”那一股子自豪劲儿,听得秦凤图酸死了。
*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百姓们脱掉厚袄,换上轻薄的短衫又开始播种一年的希望。
春天总是格外让人欢喜,朝廷里也是捷报连连。
先是上京通往冀州路段的水泥公路修建完毕,可以通行马车了。
这条路最早开始修建水泥路的路段之一,整条路全长三百二十里地,花费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耗时三年,动用了十万人才修建成。
新修的公路采用碎石子加水泥压实铺平,宽两丈,可以同时容纳三辆马车并排行走,大体模样跟后世的水泥路差不多少。
路途中间还设了两个关卡,这两个卡是专门收取过路费的,相当于后世的高速收费站。凡是途径此路段的马车,每次都要上交十文钱作为道路使用费。
十文钱看着不多,但架不住日久天长的积攒,以后行商的马车多了,收取的钱也就多了,这钱可以用在道路的后续维修和保养上面。
道路中间还建立了客栈、茶水铺子、修车坊之类的店铺,大大方便了路上的行人。
宋玉竹派钦天监选了个好日子,亲自去剪开彩,宣布第一条京冀公路通车!
这条路的开通,加速了北方经济的发展,原本从上京到冀州需要走三四日才能到,如今驾驶马车奔跑在公路上,最多只需两日就能抵达,大大缩减了行商的时间。
宋玉竹用地图查看了一圈,发现其他地方的修路速度慢了下来,还有几个地方百姓故意拖延工期,为得是多赚些银钱。毕竟每日十文的活计可不好找,路修完了还去哪赚钱?
宋玉竹直接给各地官府下达了命令,明年年底前务必完工,不能完工的地方没有合理的解释,当地官员考核下等,罢免官职。
命令一下,修路的速度果然快了许多,预计最迟明年下半年就能全部竣工。
第二件好事,就是希望号轮船正式入水试航!同时也意味着两人将要分离了。
这几日宋玉竹始终打不起精神,一想到两人即将分开许久,心里除了难过还有担忧。
从滨州出发到欧洲,就算是蒸汽机船来回最少两年,若是中间耽搁了兴许会更久。
赵骁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但必须得亲自去一趟,还要把玉竹要的玉米种子和橡胶树都带回来。
傍晚,赵骁从校场回宫,见宋玉竹靠在椅子上发呆。
李得海刚要问安,赵骁摆手让他下去,自己径直走了过去,单手搂住他的肩膀道:“在想什么呢?”
“没事。”
赵骁抬起他的下巴,见他眼底似有泪痕,忍不住俯身吻了上去。
“阿骁,我害怕。”宋玉竹紧紧抱着他的后背,如果是现代,他肯定不会这么矫情。可是这上千年前古代,大海的航线还没规划,也没有航海天气预报,纵使这船再结实,万一遇上台风,暗礁怎么办?
赵骁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子:“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会安全回来。”
宋玉竹趴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赵骁忍痛抱起他朝后面的床上走去。
床帐落下,里面传出喑哑的呻|吟和急促的喘息声。
*
希望号是大启朝第一艘蒸汽轮船,它将前往遥远的欧洲和美洲,带回粮种、蔬菜种以及橡胶的种子回来。
当赵骁第一次看见这艘巨轮时,震惊的半天都说不出话,之前他只听宋玉竹提过这艘船非常大,却没想过会有这么大!哪怕是住在海边的东洲士兵,也未见过如此大的船,仰起头看着船舱,几乎跟一座小山一般高。
整艘船用几百年的杉木制作,上面刷着桐油,让老杉木看起来格外坚硬,船身上还漆着大启希望号几个大字。
登上船,士兵们再次被震惊,巨大的甲板比他们的校场都宽敞!
那几个英吉利人也跟着一起来了,原本他们打算自己造船回家,结果船造了一半听说大启的皇上建造了一艘非常巨大的轮船,安东尼奥连忙求见了皇上,请求准许他们借用大启的船回去。宋玉竹当然不会拒绝,毕竟这十多个人也占用不了多少地方,刚好还能让他们指路。
他们下了马车,看着不远处巨大的船,纷纷脱帽伏地跪拜。
“噢,我的上帝啊,这是诺亚方舟吗?”
“天呐,这一定是神迹!”
走在后面的宋玉堂用熟练的英文回答道:“这可不是什么神迹,这是我们皇上派人建造出来的船。”
安东尼奥从地上爬起来,眼里闪烁着泪花,用蹩脚的中文说:“你们的皇上真是太伟大了,感谢他的仁慈让我们能登上船回家。”
海上航行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往往一场风浪就能要了人的命,有了这艘大船,他们一定可以安全的抵达港口!
宋玉堂自豪的挺起胸口点了点头,自己的堂弟确实是个伟大又有野心的皇帝!这么大的船,是想要把整个英吉利都打下来吗?
船上除了一千名训练有素的军官外,还有同去的三十名经验丰富的水手,他们会跟着那几个英吉利人一起航行。
船上还有随行官五人,郎中三人,负责维修的工人十人,他们都是经过专门培训的人员,可以熟练的维修蒸汽机。
船舱最下层已经准备好了五千石的煤炭,这些煤足够希望号抵达欧洲再顺利返航。
船舱的第二层则是休息的地方,这里有一百多间宿舍,每间宿舍都采用的高低床铺,可以睡下十多个人。
第二层还储备了不少淡水和食物,这些食物有米面粮油外,还有不少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这些东西不耐保存要先吃完,剩下的就是晒干的果脯和腊肉。
在海上航行,因为长期吃不到新鲜食物缺乏维生素C,船员容易得坏死病。宋玉竹还命人专门在一层夹板上建造了一块种植区域,这里可以种一些容易活的蔬菜和水果。
船舱的第三层装满了货物,共有瓷器三万件,绢布丝绸五万匹,这些东西由宋玉堂负责售卖给英吉利,换取他们的货物或者金银。
宋玉堂从安东尼奥口中得知,如今的欧洲处在中世纪中期,皇室权力衰落,国家由教廷在掌管。教廷非常富有且奢靡,这些瓷器和丝绸想必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期望号选在了五月一日出海。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宋玉竹携文武百官全部来送行。大家站在岸边,看着这艘巨大的轮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刘蔺仰着脖子都酸了,心中道这七百万两银子,可没打了水漂,竟然建出这样庞大的家伙。
赵骁穿着盔甲站在船头,跟宋玉竹四目相对,所有的话都在不言中。
宋玉竹双眸微红,心中酸涩难忍,把手掌都抠破了,才把泪意逼了回去。
他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海上多风浪,又怕这一去再也回不来……这一刻他恨不得下令将赵骁从船上绑下来不许他去。
徐冰走上前高声道:“赵将军!愿君行千里,平安早归来!”
赵骁双手放在前面高喊:“知道了!帮我照顾好陛下,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随着汽笛声响起,轮船缓缓驶离了岸边,大臣们自发抚掌高唱送行的诗歌。
第99章 解围
赵骁离开后,宋玉竹不断的打开系统地图,想要尝试着查看海上的情况,可惜地图只显示大启的疆土,超过距离就变成了一团马赛克。无奈只好把心思都放在国事上和教导妹妹上。
马上就要到六月了,与金国约定的马匹也该送来了,五千匹马要从阴山过来,一直送到陇西关外,可是金国却迟迟未能履行约定。
白一舟送消息回去,称金国多半要毁约,让皇上提早做准备。
宋玉竹一听这还得了?连忙命大军带着矮炮去关外演练,对着金国边境狂轰乱炸了两日……
果然还是火炮的威慑力比较大,没几日金人就赶着马来了,五千匹马公母各半。
金国特产战马,这些马的品质非常优良,不仅身材高大且奔跑的速度和耐力都是顶尖的。过去打仗时能俘一匹种马回来,能积二等功,比杀十个金人荣誉都高!
边关的将士们看着这些匹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乖乖,不知道这些宝贝会便宜哪个营房。
白一舟思来想去,决定先建一支骑兵营,这些士兵专门负责冲锋和巡逻。
过去之所以金人难打,就是因为他们的马好,每次遭遇对方,即便打得过也追不上。如今这个骑兵营就专门负责跟金人打交道,不管是正面战争还是游击战,都要打的他们心服口服。
*
金人的事处理完,宋玉竹打算开始整顿商业。
大启的商业照比前朝算是比较宽松的,加上官路的修建,促进了商品范围的流通。
因为商人长途跋涉,不方便随身携带太多钱财,还出现了柜坊和钱庄,类似后世的银行。
盛朝的商税是二十取一,可以说是非常低,低税加速了商业的发展,也变相导致商人越来越富,百姓生活拮据。
宋玉竹登基后,将商税改为十取一分五,也就是百分之十五的税点。虽然提高了不少,但有江南林家的事在前,其他商人也不敢再挑战官服的威信。
古代商税比较零散,除了关卡税外,还有入门税(即为进入城门时收取的税钱)再有就是坐税和门税,即为门店的税钱和摆摊位的税钱。
但各地执行的标准不同,有的同时收取几份钱,有的地方只取一份。
宋玉竹命户部拟定商税法,取消了入门税,只收取门店税和坐税,坐税只收取门税的一半。
举个简单的例子,以前无论商人还是百姓,只要入城都要缴纳入城税。
现在不同了,张家有油坊一间,油坊每日盈利三百文,百分之十五的税钱,需要上缴四十五文税。
门外摆摊的卖炸果子的李四,一日盈利一百文,取百分之七点五,四舍五入就是八文钱。
新商税法颁布后,不少百姓携带家中的农副产品涌入市场,没有了城门税,他们即便卖不出东西也不会白白往里搭钱。
江州政府见状,专门命人搭建了一个大型的农贸市场,供当地百姓入城摆摊使用。
百姓们只需缴纳五文钱就可以进去卖一整天货物,购买物品的人则不需要交钱。
光是靠这一项收入,江州政府一年净盈利三十万两白银,这些钱用于当地的基础建设,被皇上点名夸奖,成为各地效仿的典范。
*
除了商业的快速发展,民间百姓也纷纷开启的革新创造的道路,晋州有一百姓,竟然发明出铅笔。
没错,就是后世用的那种铅笔,笔芯用石墨和粘土烧制而成,外壳用木头包裹,最外面用细麻绳缠绕住。虽然样子简陋但价格便宜,非常适合在学校里推广,供给贫穷的百姓使用。
宋玉竹赏赐了制作铅笔的匠人,命人开设铅笔厂,改良了铅笔的制作流程,利用蒸汽机器炮制模具,每日可产三千多根铅笔,每根只售卖两文钱,一经推广瞬间火遍了大江南北。
不少小商贩看到了商机,纷纷进货去学校售卖,他们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上一两文钱,轻松就能卖出去。
要知道一支普通的毛笔都要卖三四十文钱,还不算墨和砚台,这也是过去寻常百姓不能读书的原因之一,实在是笔墨纸砚太贵了。
有了笔自然也少不了纸,迁安商人史成文发明了一种用麻草和树皮制作的纸,起名为迁安史纸。
这种纸虽然不如宣纸吸水、棉纸平滑,但价格便宜,一尺纸只卖三文钱,百姓们裁几尺回去就能给孩子缝制一个写字用的本子。
新式的纸笔增加了学生学习的机会,百姓们日子好过了,都舍得花十几文钱给孩子买一套学习用的工具。
各地的学校也纷纷建立,上学已经成了大启孩子们的必不可少的事,谁家孩子要是没读几天书,都让人看不起。
除了这些,还有许多小商品在不断发明和创造出来,大启朝迎来了飞速发展的黄金期。
*
六月末,宋玉潼正式开蒙。每日辰时入宫开始读书,一直学到午时用完饭才离开。
小小年纪的她已经学完了三字经,子弟规,熟读了四书五经和朱子家训。
原本宋玉竹打算亲自教导她,可惜教着教着他发现自己实在太宠溺妹妹了,犯了错也不忍心严厉惩罚,这样下去未必是好事,会把妹妹宠坏。
没办法,只能找来翰林苑的学士教妹妹,李捷正好入了他的眼,此人许多观念跟自己相同,想来应当不会把妹妹教偏了。
宋玉竹这般大张旗鼓的教育宋玉潼,让朝中的大臣心中隐约发现了端倪,皇上如此看重妹妹,不册封后宫,究竟是什么情况?
宋玉竹刚登基那会,朝中没人敢劝他册封后宫一事,毕竟他年纪还小,最好别把心思都放在儿女情长上。
况且有前朝的隆武帝在先,因为沉迷美色掏空了身体,使得大盛朝陷入危机,大臣们更不敢私自献上美人。
如今宋玉竹登基已有四年,从去年开始,朝中断断续续有大臣开始上奏,请求皇上册立中宫,也有不少家中有女儿的大臣心里打着小算盘,想借着儿女亲家的关系,再往上爬一爬。
宋玉竹都以国事繁忙为借口搪塞了过去。
今年开始,请求他册立中宫的折子逐渐多了起来,几乎每天都能看见,连秦凤图都找机会劝过他一次,皇嗣关乎国本,许多朝代就是因为没能培养一个好的继承人而亡国。
宋玉竹倒是坦诚,直接跟秦凤图说:“朕不喜女子,也从未想过册立中宫,以后也没这个打算。”
秦凤图呆愣住:“那,那皇嗣……”
“朕打算把皇位传给妹妹。”
这件事除了父母和赵骁,他第一次告诉其他人,宋玉竹仔细看着秦凤图,不错过他脸上一丝表情。
秦凤图惊讶过后,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请皇上三思,女子登基古往今来还从未有过。”
“朕知道。”
君臣二人四目相对,秦凤图心里有了数,连忙低下头道:“那臣只能竭尽全力,替陛下和储君铺平道路。”
宋玉竹起身急步走到秦凤图身边,伸手拉起他道:“朕就知道,爱卿不会让朕失望!”
秦凤图站起身,后背都湿透了,他知道皇上在试探他,一旦他说错话,等待他的将是被排挤到权力外围。
“陛下,此事您还跟别人说过吗?”
“没,朕只跟你说了。”
秦凤图心中微微一动,自己这次可是胜了徐相一筹!
其实徐冰猜也猜得到他和赵骁的关系,至于其他人,宋玉竹既不放在眼里,也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然而每日劝他纳后的奏折不减反增,内侍李得海见他烦躁,小心翼翼道:“陛下,您不如随便纳个姑娘,放在后宫当摆设也成,省的每日被他们烦。”
宋玉竹冷冷看了他一眼,吓得李得海连忙跪地磕头,“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你是够多嘴的,朕难道想不出这种办法?”
李得海不明白皇上为何不这么做,明明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
宋玉竹心中自有考量,他完全可以把赵骁搬到台面,宣布二人的关系。但古代百姓有个毛病叫上行下效,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他如果封赵骁为后,百姓就敢娶男妻,纳男妾。
这种扰乱社会安定的事,还是尽量避免为好,得想个办法堵住大臣的嘴。
宋玉竹揉着眉心道:“你去派人传钦天监的人入宫。”
“是。”
*
隔天上朝时,又有大臣提起册立后宫的事,宋玉竹声情并茂的给他们编了个故事。
“朕年幼时身体不好,父母用了各种办法也不能将朕的病症治好。某日街上来了个算命的先生,他给我算了一挂,说朕本是金龙入世,不适应凡间的水土。”
大臣们一脑袋雾水,不明白皇上突然提起这件事干什么。
宋玉竹继续说:“那算命先生还说,朕而立之年前不能与凡间女子成亲,否则将有性命之忧。”
“啊……”
“竟有这种事?”
大臣们议论纷纷,不知这事是真是假,不过皇上是金龙转世倒真听民间传说过。
宋玉竹道:“朕一开始也不相信,昨日又请钦天监的常道长为朕起了一卦,卦象上说而立之年后方可娶妻,否则必会命丧。”
这下大殿上静悄悄的,没人再敢说话了,谁要是再劝皇上册立后宫,那不就是弑君之罪啊!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三十就三十吧,不过十年而已,皇上不近女色把心思都放在国事上,没准这反而是件好事呢。
宋玉竹见目的达到,心中笑道:十年后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那会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第100章 黄河道
七月末,秋老虎的尾巴还在晃,天气热的人发闷。
大清早宋玉竹就被热醒了,寝宫里摆的冰块已经化尽,内侍要换新的。
宋玉竹哑着嗓子问:“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刚过了丑时。”
“冰不用换了,把窗户打开通通风。”
“是。”
宋玉竹靠在床边打开系统,在地图上选择滨州港口点了进去,这里就是希望号出发的地点。
闲来无事的时候,宋玉竹总喜欢到这里看看,阿骁离开已经有两个月,也不知道船走到了哪里。
宋玉竹把视线调到海边,这会正是涨潮的时间,海水不断向岸边涌来,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听着浪潮的声音,身体瞬间凉爽了下来。
上朝的时间还早,难得有时间,宋玉操纵着视线在地图上四处转了转。
如今全国各地已经建立了上千所小学,有几万名孩子接受了启蒙教育。虽然跟他预期的还差许多,但只要坚持,他相信肯定能让大启的孩子都有机会上学。
滨州府也建了三所小学,其中一所就在附近的县城中。天还没亮,宋玉竹见有不少孩子已经起床穿衣服,跨上书包,口袋里揣着馒头饼子朝学校走去。
三三两两的孩子边走边嘻闹着,嘴里背着昨日夫子教的诗词。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小月姐姐,你背的真好!”几个年纪略小的孩子跟在女孩身后夸赞道,这些孩子年纪都不大,正是天真烂漫的好时候。
名叫小月的女孩昂着头道:“夫子教的诗,我都能背下来呢。”
“哇!小月姐姐真是太厉害了啦!”
宋玉竹被这群孩子逗笑,跟在他们身后一起朝学校走去。
小月背完一首诗又唱起国歌《大启之歌》。这首歌是由教坊司编曲,宋玉竹亲自作词,主打的就是一个朗朗上口,歌曲内容简单,能让百姓一听就会唱。
“好山好水好风光,兵强马壮乐安康,活在这个好时代,大启百姓乐开怀……天佑大启,福泽万代~”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宋玉竹也跟着打起节拍。
终于走到了学校门口,孩子们全都进了学校,唯独那个名叫小月的女孩停下脚步,红着眼睛不再往里走。
宋玉竹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不进去呢?
随着上课钟声敲响,孩子们跑进教室,只有小月垂着头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宋玉竹有些不解,奈何马上就要上朝了,他只好记下小月的住址,打算下了朝再去一看究竟。
今日早朝送来不少揍报,黄河流域近几日连降暴雨,恐怕有决堤的风险,各地官府请求朝廷拨款赈灾。
自古以来黄河决堤的次数大大小小加一起有上千次,较大的改道也有十多次,每次决堤都会冲毁房屋,田地绝收,百姓流离失所。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条母亲河滋养了百姓的同时也给百姓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每年的七月到十月是黄河的汛期,水量本就增大不少,加上连日暴雨,很可能会发生大规模的决堤。
黄河因为地理环境的关系,河水中含有大量的泥沙,这些泥沙被水流冲到下游,长此以往河床就会被填满,下游越来越高,最后导致河水改道。
刘蔺道:“陛下,黄河上次改道是在三百年前的武朝年间,大规模的洪灾将黄河下游变成了黄泛区。也正是由于这次水患,动摇了根基,导致武朝灭亡。”
宋玉竹点了点头:“诸位爱卿有何办法?”
御史中丞王菁道:“依臣之拙见,应当继续加固下游的堤坝,防止黄河决堤。”
工部尚书纪明礼道:“臣以为,堵不如疏,黄河下游的河床早已堆积过高,继续垫高堤坝治标不治本,时间久了还是会决堤的。”
其他官员点头附和,但清理河道可不容易,在生产力和工具都落后的古代,只能靠老百姓用竹筐一筐一筐的往外背泥沙,如同蚂蚁搬家一般,速度慢耗时长,成本太高。
王菁不服道:“自古以来,都是以筑坝防灾,挖泥沙得挖到何时?”
“筑坝早晚都会决堤,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水里挖沙太危险,纪大人您视人命如草芥!”
“决堤死的百姓更多!”
两人竟然当众争执起来,宋玉竹眉头紧锁打断二人:“其他爱卿可有别的办法?”
刘蔺拱手道:“纪大人说堵不如疏,臣以为确实是好办法。”
纪明礼得以的翘起嘴角,朝刘蔺遥遥拱手致意,没想到刘蔺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喷出来。
“但挖沙却是下策。”
纪明礼冷着脸道:“不知刘大人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微臣觉得,黄河每日冲刷下来的泥沙数不胜数,光靠百姓挖怕是要年年挖日日挖才能挖干净。与其费时费力,不如人工改道。”
朝堂上议论纷纷,“刘大人你在开什么玩笑?”
“为黄河人工改道,那是多大的工程?”
宋玉竹轻咳一声,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刘爱卿继续说。”
“人工改道优点有三,其一危险小,在水中工作难度高,若是遇上暗流很容易出人命。岸上工作就比较安全了,工人们不会水也能去干活。”
宋玉竹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利处。
“这其二么,改道花费的钱较少,而且人为改道可以控制水流的方向,将黄河分流,防止其中一地大面积淤沙。”
黄河每年冲下来的泥沙有几十万石,其中四之三涌入海里,剩下的四分之一则堆积在了淮河和华北平原上。
黄河分流,泥沙堆积将会减少,处理起来也要方便许多。
“至于其三,人工改道可以控制水流方向,咱们大可以将水引到干涸的地方,既能灌溉土地发展牧业渔业,又能保证黄河汛期河岸不会决堤。此一举三得的办法,不知可不可行?”
刘蔺说完,满朝文武皆陷入沉思,虽然人工改道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但跟决堤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千年前百姓都能靠肩挑手扛,挖出大运河,如今给黄河改道也不是难事。一代人挖不出两二代三代人总能挖完,这可是利国利民,千秋万代的好事!
纪明礼朝他拱手作揖道:“刘大人高见,是下官眼界浅了。”
宋玉竹露出笑容,抚掌大笑道:“大善!这件事就交给户部和工部共同商议解决吧。”
两人同时跪地接旨:“微臣领命。”
刘蔺不愧是刘蔺,总能给他带来惊喜!黄河人工改道是后世治理黄河的办法之一,刘蔺能超越千年想到此法,真让他有些吃惊。
宋玉竹记得黄河还是个天然的发电站,这里水流落差过大,非常适合水力发电。等以后时机成熟,一定要在黄河上多建立几个发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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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结束,宋玉竹回到书房,翻了翻奏折突然想起早上看见的那个女孩。
他走到侧殿的矮榻上休息了一会,点开地图按照刚刚地点寻找到那名叫小月的姑娘。
小月家很好找,就住在村东头,家中有三间土房,院子里还养了些牲畜。这会大人们都去地里干活,家中只剩下小月一个人正在做家务。
洗完衣服,小月将手擦干,从布包里拿出学校发的书,小心翼翼的翻阅起来。
翻到书中插画时,她居然还拿起木棍在地上临摹。虽然小月没学过绘画,但临摹出的鸟儿栩栩如生,若是画在纸上肯定不输名家。
她既然这么喜欢读书,为何不去上学了呢?正当宋玉竹疑惑时,几个人赶着牛车的农民回来了。
一个身材健硕的妇人从牛车上下来:“怎么又看起这劳什子书,饭做好了吗?”
“做完了。”小月噘着嘴,把书收回包里。
“赶明个让你爹把这书拿去镇上铺子当了,听说一本书能当五十文钱,刚好够买两尺布,娘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小月一听顿时红了眼睛:“我才不要新衣服!我不当书!”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劝呢?”妇人走过来拉着女儿进了屋子。
宋玉竹因为系统限制,没办法跟着进屋,但站在门外也能听见母女两人的交谈声。
“男娃子读书识字以后可以去考科举,就算考不上也能去镇上当账房,你一个女娃子读书有啥用嘛?”
“可先生说我读书很有天赋,若是男儿肯定能考上举人呢!”
妇人面色忧郁道:“你也说了,你若是个男儿娘自然愿意你继续念书,可是你偏偏是个女儿。”
小月难过的趴在母亲的腿上哭出来,妇人摸着女儿的头发,心里也不好受。早知道还不如不送她去读书,什么都不懂也好过这般难受。
女儿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该定亲了,不让她读书也是为了她好,整日把心思都放在读书上以后怎么相夫教子?
小月哭过后,把书拿出来道:“娘,你让爹把书当了吧,钱给大哥做身新衣服,十月大哥就要成亲了。”
妇人擦掉女儿的眼泪:“月儿乖,娘给你和大哥一人做一身新衣。”
宋玉竹从地图出来沉默的叹了口气,自己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只想着让女子也接受教育,却没想过她们读书后可以干些什么。
不读书懵懂无知,她们兴许还不会这么难过。读书后让她们的眼界开阔,却没有相应的人生,反而增加她们的痛苦。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时间久了女孩子肯定不会再有接受教育的机会。
宋玉竹赶紧派人将秦凤图、徐冰和刘蔺等人召集入宫,商议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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