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1 章 小爷快闭嘴吧
“烛照可不似那些话本中杜撰的没有七情六欲的神明,不如说,除去本身的创造之力外,烛照和荧烛大陆上的其他生灵并无太大区别。”玄师说着,表情带上些惋惜之色,
“只是,烛照热爱自己创造的所有生命。但生灵既然脱离他的掌控拥有了自己的意识,那也就有了自己的欲望。很多生灵因此酿成大错,有些甚至到了让烛照不得不亲手终结他们的地步。”
“所以,烛照他……会很难过吧……”不知为何,听着玄师的话,江曜下意识地便开口道。
阿长?!江曜脑子一转,随即意识到,能被苏洛称为阿长的,只有他的长亲,他们刚刚才提到过的苏伊。
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面前快要哭出来的精灵,江曜赶紧出言安抚他道:“苏洛你先别急,慢慢说。”
“不,我……”苏洛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喘了好大一口气,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我刚刚敲门,敲了好几下阿长都没有应,我以为他在做什么事情没有听见,就自己进门,结果家里乱糟糟的,也没看见阿长,我喊了他好久,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会不会是出去了?”江曜理解他的心情,精灵族近来异变频发,若是自己遇上这样的事情也肯定会无比惊慌。
“不会的,阿长他身体不好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很快就会回来,更不会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苏洛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
“而且我很心慌……”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阿长和我同出一脉,我们之间会有一些莫名的感应,他……他一定是出事了。”
“我跟你去看看。”苏洛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江曜自然不可能再反驳,赶紧点了点头,带着红着眼睛的苏洛便往他们的树屋赶去。
同时,他也用音翎飞快地联系了玄师,玄师知道苏洛的家在哪,应该很快就会赶来。
他飞快到了那间树屋旁,还没进屋只是在门口一看,便直觉苏洛说的没有错。
树屋里,木制的家具东倒西歪,甚至桌子和床这样的大件都翻倒在地,各种小玩意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阿长,阿长,苏伊!”苏洛又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江曜又看了看乱成一片的室内,冷静下来才发现,这整个树屋的形状似乎都有些扭曲,原本平整的地板也有些起伏,就连藤蔓缠绕而成的墙也是这里凹下去一块,那里凸起一块的,活像是被拆坏后强行拼装而起的积木一样。 谁知,在他们离开的一瞬间,异变陡生。刚刚还勉强回归安静的参天巨树一下子又开始疯狂抖动,粗壮的枝干在一瞬间生长开来,将江曜一行人团团围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惊扰到了林中的其他精灵,惊呼声呐喊声接连响起。
“离开这里。”精灵王藤侑开口,语气冷静,不知为何,他的声音透过了层层枝叶,传得极远,而听见他声音的一瞬间,外面的精灵似乎也快速冷静了下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江曜从枝叶的缝隙中能看到好多精灵朝着四周散去。
周围在极短的时间内归于寂静。
“阿长!”突然,苏洛嗓子里爆发出一声惊叫,翡翠般的眸子里神色又惊又喜,江曜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发现在这棵发狂古树的树冠中央,一名精灵正被数根藤蔓紧紧缠绕。那精灵面色苍白,眼眸轻瞌,秀气的面容和苏洛有几分相似。后来,他断片的时间越来越多,再后来,清醒的时间成了少数。江曜生怕自己有一天会坚持不住,所以他开始尝试,以疼痛去让自己保持神志。
他身边没有武器,寰息在他进入裂缝后就与他断了联系,走投无路的江曜也就只剩下一样东西——他的手。
都说越钝的刀割肉越疼,那指甲呢?
在裂缝中没有灵力的存在,江曜又变回了一个普通人。
他只能用尽全力抠开自己的皮肤,撕开自己的血肉,以极致的疼痛,终于让自己求得半刻清醒。
只是到了后来,疼痛的感觉越来越麻木,仅仅只是伤痕已经无法让他有所反应,裂缝中的时间流速太慢,于是他又试着将手使劲嵌入原有的伤痕,硬生生地让刚有愈合之意的血肉再次撕裂开来。
而再后来,单纯的疼痛也已经无法再引起他的注意。
所以那时的江曜又想出了新的办法。
他在自己身上划出一个个血字,用这样的方式去强迫自己快要涣散的神志集中一些。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撑不住,他必须要在自己的神志完全崩溃之前做出些事情。
于是,他就这样,用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逼迫着自己,终于在彻底变成行尸走肉之前,把沿着感应向前行走的事情刻进了骨子里,成为了自己的本能。
江曜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
因为时间流速的缘故,这些伤疤并没有愈合,一道一道覆盖在他身上,显得狰狞而又恐怖。
“虽然幽荧不认同我的看法,但我一直觉得,待你们成长起来之后,也就该是我们落幕的时候了。”他又笑道,
“其实当年,在遇见你师父他们,看见你们人类掌控下的荧烛大陆时,我就觉得我当初的想法并没有错。虽然我创造了你们,但你们的伟大却源自你们自己。”
“这个世界不该独属于我或是幽荧,你们应该是自由的。”
“我为你们感到骄傲。”他虽然在对江曜说着这些话,但眸光却十分深邃,就好像是透过江曜在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不行,我……不可以……”但是,烛照说得越多,江曜眼中的惶恐之色就越深,他甚至有些慌不择路地抓住了烛照的手,然后一个劲地摇着头。
“这是属于你们的世界,不该属于我,或是属于幽荧。”不过,烛照却依旧没有半点动摇之意,
“我是你的灵喾,你也会在未来拥有我的大部分能力,足以让你和幽荧对抗。”
“江曜,我相信你能做到,你也要相信自己。”他看着慌乱的江曜,反手将他的手轻轻拉了下来,
“你可是我选中的人类。”他轻笑,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叮嘱道,
“对了,你需要的源初之力,我也会替你全部置办好。”说到这,他站起身,对着江曜挥了挥手,
“好了,回去救他吧,你的师父,玄霖澈,这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情,知道吗?”
“啊,真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走到这一步。”他掌心中出现一道柔和的白光,将江曜限制在了原地无法动弹,紧接着耀眼的光芒亮起,江曜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强大能量突然涌入自己的体内,让他几乎快要失去意识
那正是失踪的苏洛长亲——苏伊。
苏洛双眼含泪,下意识就想朝着那个方向赶去,江曜赶紧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回拽:
“苏洛你冷静点!”
这树木笼罩之处十分危险,江曜都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苏洛贸然上前,怕不是直接给这棵巨树送菜。
“那是我的阿长!”苏洛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子,但嚷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太过激动,抹了一把眼泪,咬住了下唇,
“我知道我不该轻举妄动,但是……”
说话间,异变再次发生,只见一条条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树上延伸开来,眨眼功夫就将他们一行人围困在中间,精灵王抓住一根藤蔓,手中绿色光芒闪耀,所有植物在似乎在一瞬间凝滞。
大祭司急忙也闪身上前,伸出手覆盖在粗壮的树干之上,江曜似乎看见一道黑色雾气被牵引而出,下一秒,层层藤蔓散开,苏伊的身子从高处猛然坠落,江曜眼疾手快,赶紧上前将其接住,然后赶紧交给身边的苏洛。
“藤离,你带他们走。”精灵王藤侑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他修长的手指虚握一下,枝桠藤蔓形成的包围圈便一下子打开一道缝隙。
而与此同时,包围圈内部也开始剧烈的震动,无数藤蔓开始迅速扩张,晃动着,伸展着,似乎要将所有的东西撕碎殆尽。
藤侑一掌挥出,面色也有些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藤蔓再次回复平静,此时剩下的精灵还没有全部离开,却突然听见藤离一声大喊:
“小心!”
他突然扑身上前推开藤侑,下一秒,突然出现的,粗壮的,长着倒刺的藤蔓将他的整个右肩刺穿,形成一个巨大的血窟窿,绿色的血液一股脑地流出。
与此同时,之前好不容易打开的缝隙也再度合上,张牙舞爪的藤蔓朝着还没来得及出去的那名小精灵席卷而去。
这是……他注意到这些异常,在脑中一对比,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异木。
是了,屋内这个情况,像极了被异木袭击之后的模样。他这些日子也遇到了不少次异木的袭击,自然也知道,在解决完异木现象之后,植物便会回归平静,变得和最初一样。只是由于树屋和其他植物不同,它本就被精灵们加工改造过,这才露出了端倪。
“小家伙,怎么了?”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江曜转过身,却看见一袭红衣做了伪装的玄师出现在树屋门口,身后是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大祭司。
玄师到江曜身边,他身后的精灵也跟着进来,江曜这才发现似乎这次跟来的精灵还挺多,不仅大祭司,精灵王藤侑和精灵继王藤离也来了,后面还有荫槐,以及和苏洛同队巡逻的几个精灵。
苏洛看见这些精灵,便如同看见家人一般,本来在江曜面前还能勉强抑制的情绪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其他几名精灵似乎和他关系不错,闻言立马上前,将苏洛围在中间安抚他,但以精灵王为首的几位出自圣树的精灵却冷静地听完了他断断续续的讲述,面上也没什么波澜。
只是在苏洛说完之后,大祭司走到树屋中间,轻轻俯身半跪在地上,将手放在了木质的地面上。
半晌,他站起来,转身走向江曜这边。
“有异木的痕迹。”他开口道,微微侧头,似乎是在看向精灵王的方向。
“异木?!”闻言,荫槐的脸色也变了,
“这里是我族的中心地带,怎么可能会有异木?”
异木往往都是出现在精灵之森的外围,近来也只是稍微朝内部发展了一点。但是苏洛和苏伊的家已经在精灵之森的核心地带,这里是精灵最集中生活的地方,据苏洛所说,这块地方大祭司特意用圣树的力量加固过,按道理不会出现异木的。
在门外靠墙的角落蹲了好一会,江曜终于感觉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他站起身,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自己依旧在发烫的脸。
快别笑了,没出息。
第 222 章 小爷祈福
不过江曜也没有对玄师说谎,他的确去找了萧池。
而听见敲门声的萧池一开门,看见的就是还在傻笑的江曜。
“做什么美梦了,傻乐成这样?”他有些嫌弃地看了江曜一眼,侧身让他进屋。
“凤家主怎么说?”二人在桌子两边坐下,江曜刚熟稔地拿过一旁的茶杯给自己斟上一杯茶,便听见萧池问道。
无论是作为长辈也好,作为江曜的爱慕对象也罢,甚至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他并非良人,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
“小曜,没有回应的付出是不会长久的。”他轻叹口气,平静道,
“我也不希望你或我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没有只说江曜一人,对他而言同样也是如此。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由奢入俭易,由俭入奢难。
多余的欲望,说不定就会催生本不存在的怨怼。
“不会的,师父,至少我不会。”江曜摇了摇头,
“我说过,您给我的已经足够多,而您可以相信我。”
不仅是相信他不会生出别的野心,他更想让玄师相信,只要他需要,那么他永远都会在。
玄师看着江曜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无言。
若是江曜有越轨的念头,他还可以平静地拒绝。但是江曜刚刚已经把他想说的话都说了。
他什么都不求,甚至连他们的关系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他还能如何拒绝,难道真的连江曜的感情也要剥夺吗?但是人的感情,又岂是轻易就能控制的。
“小曜,我不想你在未来后悔。”他轻叹口气,无奈道。
“可是师父,您又怎么知道我会后悔?”江曜不紧不慢地反问。
玄师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这种车轱辘一样的话题根本不能继续下去,因为无论他怎么说,江曜总能找出理由反驳,毕竟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小曜,我觉得这件事情再说下去没有意义。”他缓缓开口道,
“因为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不是吗。”
他看着似乎还在酝酿话语的江曜,还不等他开口便发出一声叹息,
“小曜,在不涉及底线的情况下,我不会过多地干涉你,但我不希望你有一天因为感情而迷失了心智。”他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但还是轻轻敲了敲桌板,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手下留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他能给江曜最大的妥协。
“师父,我能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吗,我想知道您的真实答案。”但是江曜却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定了定神,开口反问道。
“你说。”玄师点点头。
“您……讨厌我吗?又或者……觉得很恶心……”他手掌攥成拳头,犹豫了半天,最后才开口。
他们不仅是同性,更是师徒。他对玄师产生这样有悖人伦的感情,本就是一种冒犯,哪怕称不上是惊世骇俗,但也足以让人指指点点。
江曜说完便低下了头,手指有些不安地绞紧在一起,像是等待宣判的罪人。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暴露出这样忐忑的姿态,先前的勇气似乎都散得一干二净,局促的模样看得玄师心中不知不觉升上些无奈来。
“不讨厌,也不会觉得恶心。”最后,他还是轻叹口气,如实开口道,
“但也仅此而已。”
他不会接受,也不会否定。
他不是那种会被世俗所扰的人,徒弟对自己的感情变了质,在他人看来可能是大逆不道,甚至是有违伦常当遭天谴的大事,但对他来说倒也没太有必要放在心上。
“汪汪汪。”
那声音中带着几分呜咽,还真有点像小狗崽子。
“你……”玄师的话再次卡在了喉咙中,
“没让你真的……”他脸上有些臊得慌,不敢再去看江曜的眼睛,只能先背过身,欲盖弥彰似的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冠。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要跟做贼似的在宁岚月和梦吟沧面前装作若无其事,明明他跟江曜如今也是名正言顺的爱人,却偏生像是在偷情一般躲躲藏藏。
不过说起来……想到这,玄师也才多了几分思索。
他和江曜现在的关系,是不是也该告知于梦吟沧和宁岚月?毕竟他们也都是他在这世上极为重要的存在,更何况他们一直都对自己十分关心。
“师父,你在想什么?”见玄师迟迟不语,江曜突然小心翼翼地贴了上来。
他生怕是自己之前或者刚刚的举动又惹了玄师不快。
“不是什么大事。”玄师转过头来看向江曜,轻轻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把我们现在的关系孩子你师伯和师叔。”
“啊?这……”闻言,江曜顿时有些愣住了。
告诉梦吟沧和宁岚月,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的身份从师侄变成了他们拜把子兄弟的恋人?
江曜不敢想象,若是梦吟沧和宁岚月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自己视若亲徒的小崽子拐走了自己的兄弟,若是他是承受的那一方还好,但偏偏昨晚,他还将玄师……
想到这,江曜突然有些心虚,就连待会和宁岚月的会面似乎也变得尴尬了起来。
“不愿意就算了。”见江曜有些犹豫的模样,玄师倒也没有为难他,反而是松了口。
“不是,师父,我只是……还有点没准备好。”江曜挠了挠头,小声解释道。
将他和玄师的事情告诉梦吟沧和宁岚月,让他莫名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感。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玄师摇了摇头,宽慰他道。
告诉梦吟沧和宁岚月,一来是因为他们二人的确和他关系极好,这样的大事也该告诉他们一声,二来则是因为他也的确想给江曜一个名分。
总不能让小徒弟什么也没有,就这样一直无名无份地跟在自己身边,真弄得跟偷情一样。
他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既然认定了江曜,自然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最好的。
不过既然江曜害羞,他自然也不会强求。等到江曜愿意的那天再告诉他们便是。
打定了主意,玄师便也不再纠结。正好又趁着江曜大病初愈陪他出去走了一圈,回来时却恰好碰见了来找江曜的宁岚月。
看见宁岚月的瞬间,原本并排紧贴在一起的二人条件反射般地分开,一前一后地走回小院,反而是让宁岚月有些侧目。
不过好在她也没起什么疑心,只是替江曜检查完身体,确定已经没有其他问题之后,便与二人道别离开了小院。
看着宁岚月离开的背影,江曜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玄师。
刚经过昨晚,他见到宁岚月是真的心虚。
“好了,别老在这傻站着。”玄师见状,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回去修炼吧,你不是还想早点到九阶吗?”
八阶到九阶需要的能量巨大,就算是江曜有之前烛照的帮助,还有苍星赫给他的那些能量,要成功突破到八阶大圆满也需要一些时间。
闻言,江曜点了点头,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要抓紧时间做正事,便和玄师道了别,回到房间中的修炼室,盘腿坐下开始入定。
而玄师看着逐渐消失在他视野中的江曜,平静的目光中却渐渐出现了几分忧虑之色。
他微蹙起眉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纠结的事情,正在思索,但突然肩膀却被拍了拍。
他回过头,却见梦吟沧正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后,对着自己挥了挥手:
“哟,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玄师的感知十分敏锐,今日他也没有刻意收敛气息,谁知玄师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
“一些……有关小曜的事情。”玄师有些为难地揉了揉眉心,也没瞒着他。
“小曜的伤都好全了吧?”梦吟沧点点头,听见江曜的名字也表示理解,随后便问道。
江曜最后还是写好了红绸,将墨笔还给那孩子后,和这对爷孙道了别。
将红绸挂上古树的时候,江曜似乎能感觉到,那枝叶上正有丝丝缕缕的奇异气息朝着树冠汇聚着,和之前他在凤家看见的物件如出一辙。
他小心翼翼地绕开古树下驻足的南域百姓,生怕打扰他们虔诚的祈福,一路放轻脚步,回到了凤家宅邸之中。
而一到自己和玄师的院子,江曜便看见了守在院门口的侍女。
那侍女江曜有些面熟,似乎是在凤临涯身边见过好几次。如今看见江曜回来,她赶紧上前行了一礼:“林大师,家主有请。”
第 223 章 小爷发现
都到了这个关头,江曜自然也不再耽搁,来不及回屋,直接朝着凤临涯的住处赶去。
“林大师。”推开门,凤临涯已经立在会客厅内候着了。
“凤家主。”江曜对着凤临涯点了点头。
只是一段时间不见,但江曜却明显感觉到凤临涯似乎比上一次分别之时憔悴了不少。
“凤族长想要找我炼一件灵器。”
“这还不简单,凤家主想要什么灵器?”玄师挑了挑眉,似是不解江曜为何会因此而感到烦恼。
“他想要一件能在他灵喾虚弱,即将被夺取之时可以立刻了结他生命的灵器。”
“因为这样,凤凰灵喾就能继续传承到凤家旁支,而不是落入贼人手中。”江曜苦笑一声,抬头看向同样有些震惊的玄师,对上他的眼睛,表情复杂,
“师父,你有没有觉得,凤族长和你,真的很像。”
第 224 章 小爷的想法
玄师看着江曜澄澈的眸子,张了张口,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苦笑。
其实他早也看出了凤临涯和他的某些相似之处,他甚至还能在凤衣荼身上窥到些许故人的影子,所以面对这对兄弟,他也难得地有些优柔寡断。
就像,虽然当时他也的确是存了不能打草惊蛇,要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所以才只对凤衣荼进行了监视,但其实,他明明也知道,在确定凤衣荼对凤临涯有歹心后,他明明应当出手提前除掉凤衣荼才对。
“兄长。”凤临涯侧头看向他,声音看似冷静,但不知为何却隐隐有些咬牙切齿之感。
“怎么?”闻言,凤衣荼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都说了是本少的生辰宴,难道家主大人还不准本少说句话了?”
凤临涯微蹙起眉看着他,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妥协般地移开了目光。
台上的主持人似乎也被这状况外的转折弄懵了一瞬,愣了瞬息,这才清了清嗓子恭敬微笑道,
“大老爷请讲。”
“按本少的灵喾来看,恐怕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四阶,好像用不上五阶那样高端的灵武。”他笑着摸了摸下巴,
“既然如此,那给我炼器的炼器师,不如从四阶炼器师里挑一个最厉害的来才更好。”
“罢了罢了,来都来了,那就都进来吧。”
他转身走进了房中,那侍女见状,如获大赦地将江曜二人领了进去,然后还未等凤衣荼说话,便直接告退,飞快地关门离去,仿佛房中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都过来坐吧。”
凤衣荼倒是没管那侍女,而是走到屋内的紫檀木桌前坐下,转头吩咐道:
“柳儿,还不快给二位贵客上茶。”
他的头发还有些散乱,衣襟上也有不少褶皱,江曜看了一眼不远处衣衫同样略有些不整,满脸晕红的女子,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这凤衣荼好像还真如外界所言,是个整日寻欢作乐,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名为柳儿的女子正是凤衣荼昨日带回来的那位。她很快便为江曜和玄师斟上两杯上好的茶水,然后便垂眸静立于凤衣荼的身侧,一副乖顺的模样。
“在下听说,大老爷是想让在下为您定制一件新的灵武?”江曜也不遮掩,直接对着凤衣荼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错。”凤衣荼先是一愣,然后便笑着点了点头,“林大师觉得,本少适合什么样的灵武?”
“这个……”闻言,江曜礼貌地笑道,“自然是以您的意见为主,不知大老爷过去的灵武为何物?”
“过去的吗……凤临涯那家伙随便找人给我打了一柄剑,喏,就是这个。”他召出一柄长剑放在桌上,抬眼看向江曜,
“林大师觉得如何?”
“这……”那剑通体雪白,泛着银光,由高级火属性灵材遗灰木髓所制成,剑柄呈半月形,上端镶嵌了一颗赤色的顶级火属性灵石烨炎晶,剑身上则刻着繁复的嵌套阵法。
这柄剑虽然在品阶上只有四阶,但从其制造的工艺和手法上来看,炼制这柄剑的炼器师绝不是普通的四阶炼器师,很有可能是五阶,甚至是五阶炼器师中的佼佼者。
这也能叫随便吗?虽然江曜自己天赋本就不低,更有玄师一直陪伴在身边,但对各域炼器师的大致情况也是知晓的。凤临涯对于自己这位兄长的灵武绝对是上心至极。
“既然是凤族长所赠,自然定非凡物。”江曜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但最后还是不舍得违背自己的本心,只能模棱两可道。
好在凤衣荼似乎也并不想计较江曜的回答,只是收起那把剑,然后便对着他笑道:
“林大师,虽然本少之前的灵武是剑,但这剑本少用着着实是有些不顺手,不如林大师再给本少炼个别的?”
“您的灵武自然是听凤老爷您的安排。”虽然对凤衣荼刚才的话略有些不认同,但毕竟自己答应过凤临涯,所以江曜还是继续保持着微笑问道,
“只是不知凤老爷想要什么样的灵武?”
“这个嘛……本少想想……”闻言,凤临涯一边思索着,一边摸了摸光洁的下巴。
“有那种操作简单,不用怎么练习,也不需要太多技巧和灵力,但威力却极大的灵武吗?”半晌,他这才笑着开口问道。
这个……此言一出,江曜顿时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不需要练习,不需要技巧,甚至不需要灵力大但威力极大的灵武自然也是有的。
在梦里。
无论是什么灵武,只有主人不断地上手熟悉并投入实战,方才能与主人更加契合,从而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不用练习不用技巧,甚至连灵力都用不了多烧就能发挥出巨大威力,凤衣荼这话,问得就跟天上是否会平白无故掉馅饼差不多。
“原则上来讲,是没有的。”江曜庆幸自己的声音还算平稳,让人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那抛开原则呢?”凤衣荼继续笑着问。
“抛开原则,或许会有,但在下不才,能力恐怕还不足以做出这样完美的灵器。”江曜也努力朝他微笑。
“不是吧,这都做不出来?”听见他这样说,凤衣荼立马泄了气,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凤老爷,灵武和普通的灵器是不一样的。您说的这种情况普通的灵器中或许会有,那种只能用一次的强杀伤性灵器,要做起来并不难。”
“但那样的灵器不好控制,过于笨重。而灵武需要灵士长期使用,自然还是刀枪剑戟这样能够长期存在的武器更妙。”江曜苦口婆心地劝道,
“凤老爷,还请您三思。”
灵器中一次性的有不少,也有各种奇异功能的灵器,但灵武之所以比一般灵器更加珍贵,就在于其可持续性的成长。好的灵武甚至可以重铸,随着主人的升级升阶而一同变强。
“得得得,别跟本少扯那些有的没的。”听着江曜的话,反倒是凤衣荼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才是炼器师,你应该去解决本少提出的问题,而不是让本少改变主意。”
“反正本少也就是想做个防身的物件,凤临涯给我的那把剑又重又难用,本少看那玩意不爽好久了。赶紧的,想个办法,能让本少用上就行。”
说完,他似乎是有些嫌累了,猛灌了一口茶水,然后将茶杯哐当一声放在价值不菲的木桌上,看向江曜,
“林大师能做到吗?”
做不到,我能拒绝吗?江曜久违地生出了些冲动心思,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勉强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凤老爷,若按照您刚刚的想法来,在下可以为您定制一些威力较高的灵器,但灵武一事的确是有些勉强,您看……”
“可是之前不是说好的做灵武吗?”然而,凤衣荼却依旧不乐意,
宁岚雪……成婚……
江曜听着这些关键的字眼,脑中突然一痛,紧接着,刚刚涌入他脑海的大量记忆又开始翻滚,溅起几朵带着画面的浪花。
画面上是一身大红喜服的玄师,而他身边则是一名凤冠霞帔,珠围翠绕的女子。
隔得远远的,江曜看不清那女子的脸,但即使如此,江曜也能感觉到,那女子定是有着绝世姿容,甚至足以让玄师为其倾倒。
那就是宁岚雪吗,那个差点就与玄师终成眷属,哪怕过去多年却依旧让玄师念念不忘的宁岚雪。
不过如今看来,二人似乎也的确终成眷属。
他没来得及细看那女子的容颜,只是坐在席间,一杯一杯近乎麻木地给自己灌着酒,紧接着识海中随即又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剧痛,画面一转,他却又见自己独自呆在修炼室中,气质阴翳,双目赤红。
江曜对于免费的吃喝倒是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比赛结束后人潮便朝着宴会厅涌去,他没找到玄师,本打算跟着人潮走,但突然间却被拍了拍肩膀。
“师……咳,兄长。”熟悉的冷香钻入鼻尖,江曜还没回头便认出了来人。
“小家伙,干得不错。”玄师的声音随即在他身后响起。
江曜闻言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凤临涯的灵喾不会虚弱,不会被夺取,自然也不会被江曜炼制的灵器取走性命。这样一来,只要能扛住疏影阁的进攻,那么他们便能化解这次危机。
这些天里凤临涯也已经将凤家的各项事务交代得差不多,为防疏影阁的渗透和消息泄露,疏影阁的计划依旧只有几个老资历的凤家长老才知晓,但加固封印一事本就危险重重,不少灵士丧生于此,因此凤临涯像是交代后事一样的吩咐也没什么人有异议。
将凤家的事务安排完毕,确认哪怕自己身死后疏影阁露出獠牙也不会让南域大乱后,凤临涯定下了出发的日子。
第 225 章 小爷日常突破
而江曜前些日子瓶颈松动,顺势突破到了四阶高段,而这些日子或许又是因为受到了实力上的刺激,他修炼地比平常更加刻苦,竟然也赶在进入南海之前将实力提升到了四阶巅峰。
玄师让江曜和凤临涯商量好了,南海之行他也会去。除此之外,加上萧池,江曜和凤临涯自己,他还从凤家额外挑选了两名五阶的长老。
玄师明面上的实力是五阶,江曜还没突破至五阶可以暂且不计,但即使是如此,他们这一行也带上了五名五阶强者。
按照常理,这是一支可以在荧烛大陆上除了东域外随意横行的队伍。
但也终究只有一曲的光景罢了。
凤临涯一手握着玉笛,一手握着玉箫,看着月色中的一袭白衣逐渐远去,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笛声明明还和以前一样,但为什么有些东西却再也回不来了呢?还是说,有些东西,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抓住过?
第 226 章 小爷游街
第二日,江曜收拾完毕一推开门,看见的便是守在门口的萧池。
“哟,江小曜,前辈。”他跟江曜还有后面的玄师打了个招呼,随后又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没睡好?”江曜有些奇怪地看向萧池。
灵士虽然能以修炼代替睡眠,也会比普通人精神更足,但若是思虑过度,也会陷入困倦。
至于凤衣荼,那就是个笑话。
那时凤临涯口中的话语如今还回荡在他的耳边,凤临涯这才惊觉,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和凤衣荼的关系无可挽回,只是这些年来他都在刻意去忘记,刻意去模糊那些让他感到不安的记忆罢了。
早在他成为凤家家主的那天,不,或许更早,在凤临涯因为自己而被家族惩罚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已经出现裂痕,那裂痕随着时间越来越深,现在的他不过踩着最上层尚且完好的薄薄冰面,然后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冰面之下也依旧完好如初。
他们的关系,就好像没有挤干净脓疮的伤口,虽然看上去已经愈合,但若是撕开那层浅浅的痂,或许就会发现内里其实早已腐烂。
而如今,那一层堪堪维持住平衡的表皮也即将被撕开。
凤临涯抓起暗格中的那块桂花糖,手背上青筋凸起。
其实以他的能力,要毁掉那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桂花糖不过是瞬息的功夫,但最终,他也只是抓着那块糖,有些沉痛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其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凤家……”江曜转了转眼珠,脑海中依稀浮现出些记忆,“师父你是说,那个灵喾可以传承的家族?”
“正是。”玄师点了点头,
“北域和东域虽然也各自有大家族,但那些家族起起落落,总会更替。我可记得,在我那个时候,东域还是江家一家独大,如今却变成了江、柳、徐三家。”
“北域夏家也算是繁盛已久,但也是托了冰极寒泉的福,取了之前的家族而代之。再加上圣渊教聚集了绝大部分北域除夏家外地顶尖高手,如今圣渊教覆灭,这才能勉强保证夏家地位不曾动摇。不过北域的整体实力却遭遇了极大的削弱。”
“但是南域不同。南域最强大的家族永远是凤家,从人类能够觉醒灵喾开始便是这样,往后应该也会是这样。”玄师说着,江曜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是因为,那个可以传承的灵喾吗?我记得好像是……凤凰?”江曜微蹙起眉头略略思索一番,回忆起了一些残存的记忆。
“没错,就是凤凰。这么说来,这凤家与我也算是有些渊源。”闻言,玄师看着江曜的眼神中带了些赞许。
他之前也只是在闲聊时和江曜随口提过一句,没想到江曜也算是记了下来。
相传凤凰是炼化了朱雀的一缕精火,方才从普通的灵鸟蜕变为凤凰。因此它同样继承了朱雀的部分特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朱雀的后代。
“上古时期,凤家先祖与凤凰定下契约,凤凰身死后为其灵喾,世代承袭。因此凤家每一代必有一名直系族人出生便能觉醒凤凰灵喾,同时拥有四阶的修为。”
“那个孩子会成为凤家的新任族长,被整个家族倾尽全力地培养,并统领整个南域。”玄师一边说着,一边看见江曜的眼神变得有些诧异。
“这样一来,那个人岂不是……”历任族长出生便能拥有凤凰这样的顶级灵喾,还天生带有四阶的修为,江曜实在难以想象,凤家这么多年到底积蓄了多么强大的能量。
真照这么说,这凤家去往中域可能都能占据一席之地了吧。
“不过,当下一代的凤凰灵喾出现之后,上一任家主生命便也走到了尽头。除此之外,据说,就算家主不愿繁衍后代,他们也只能活到二十六岁。这便是他们要付出的代价。”江曜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太久,玄师的话很快让他的表情从惊讶变为了错愕。
“得到了一些东西,便会失去一些东西。”说到这,玄师话语中也带了些叹息,“他们的家主修炼时间太短,就算起步高,但到了七阶便也是极限。凤家在中域成不了什么气候,但定居南域后,倒也逐渐成为了南域的象征。”“是因为苏洛的事情?”玄师自然也想不到江曜心底纠结的事情到底为何,只是想着他之前说的,试探着问道。
“嗯……是……”玄师无意间给自己搭了台阶,江曜自然也就顺着下来了,
“可能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所以还是有点……”他七分真三分假地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脑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那时候苏洛的样子好像很伤心……”
玄师自然是知道江曜的性子的,看着他纠结的模样不似伪装,自然也不会往怀疑的方向去想,只是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怪不得,以你的性子,会纠结也是难免。”
“你和他种族不同,本就不合适,再加上你确实不喜欢他,直接拒绝是对的,若是台优柔寡断,让他生出些遐想之后再断了他的念想,反而是更大的罪过。”他揉了揉江曜的脑袋,
“长痛不如短痛,苏洛也不是那种执拗的性子,会理解你的,感情这事情,强求不得。”
“我知道……”江曜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点……”
他轻叹了口气,一边试图转移话题,“不过师父,这样的事情你之前应该也有遇到过吧,那师父你又是怎么处理的呢?”
他看似在找玄师寻求经验,但江曜自己也知这问题间含了些隐秘的小心思。
好在玄师也不避讳这个,之前和江曜聊天时偶尔也会提到,如今听他直接问起,自然也是略作沉吟便直接开口:“这个……”
他似乎想跟江曜详细讲讲,但一开口却又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有些为难,“过去说过心悦我的人太多,你要让我想,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江曜庆幸自己没喝水,不然听到这话怕是一准会喷出来。但即使如此,他也差点没给唾沫呛住,轻咳几声,这才看见玄师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羞赧之色来,“咳咳,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事实而已。”
江曜当然知道玄师说的是事实。眼前这人姿容无双,实力强大却又为人亲和,毫无架子,就连性子也豁达仗义,世上实在难有不被其吸引之人。
所以,如自己这般飞蛾扑火之人自是不缺的。江曜想着,放在桌下的手却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
只是,那些人至少还能光明正大地和玄师诉说着心底的爱慕,但自己作为他的弟子,他如今最亲近的人,却只能只能停在表面。
“但是,我有记忆的,应该都是郑重地拒绝过。我也不会给他们留希望,毕竟我实在是没那方面的心思,断了他们的念想也是好事。所以在这一点上,我应当是和你一样的。”不一会,玄师又开口道。
江曜闻言点了点头,看着玄师恢复如常的平静面容,强行抑制住心中涌动的情感,故作平静地开口道:“那……师父。”
“你……曾有过心悦之人吗?”
“所以,师父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或许会对凤家出手。”江曜听着玄师的话,心下倒也琢磨出些东西来。
那些人想要人类的灵喾,想要精灵族的自然之力,所以才会扶持圣渊教,或是试图蛊惑利用藤离。而在南域,最好的方法,怕不就是直接掌握这个凤家。
“没错,南域和北域的情况又不太一样。在北域他们尚且能扶持一个圣渊教和夏家分庭抗礼。但南域不同,凤家这么多年来屹立不倒,维护南域的稳定,庇护南域的百姓,加上凤凰灵喾的强大,在南域很多人,甚至是很多家族心中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家族,而是宛若信仰一样的存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再去扶持一个类似于圣渊教的组织取其而代之,比北域要困难太多。”
他回首望向窗外的月光。
江曜回到了自己和玄师的小院,推开房门,便如往常般看见了静坐在桌边的玄师。
“师父……”他走进房间,屋外的桂花香混合着玄师身上的冷香朝着他鼻子里钻,让他不由自主地走到那人身后,下意识地便贴了上去。
“怎么出去一趟就变得跟孩子似的?”玄师哭笑不得地转过身,顺了顺江曜有些散乱的头发,“怎么样,凤家主怎么说?”
“凤家主说,如果南海的封印出了问题,他拼了命也要将其修复。”江曜思想斗争一番,最终还是没舍得松开爪子,而是挂在玄师身上接着道,
“所以师父,南海的封印是出问题了吧。凤家库房灵材不足是凤衣荼捣的鬼,目的就是让采宝人下海带回封印松动的消息。”
“他想借机引凤临涯去修复封印,好趁机夺取他的灵喾,对不对?”他一股脑地把自己的猜测全部说了出来,然后埋首在玄师颈侧深吸一口气,手上圈住玄师的力道大了些,紧接着松开自家师父,走到他对面的椅子边坐下。 炼制凤衣荼那件灵器所需要的灵材有几样较为关键,除此之外的一些灵材虽然不是最佳搭配,但也不是不能替换。
再说了,就算凤家库房真的缺少那几样关键的灵材,依澜岛这么大,难道还不能花点钱收购吗?这样虽说要麻烦些,但最多也就是耽误几日时间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张青闻言,也是满面愁容,“用量最多的赤砂岩缺了近一半,除此之外还有星炎铁和天火石。”
这么多东西的账目都对不上,他面子上实在是有些过不去。
“原来如此……”江曜看着他的样子,自然也不忍说什么重话,反而是轻笑道,
“如此看来,缺的东西也不算太多。不知可否拜托张总管托人留意着依澜岛的动静,若是有这几样灵材还请出钱买下,需要的花费报予林某便是。”
江曜现在并不缺钱。张青报出的灵材虽然都不便宜,天火石更是较为稀有的高级火属性灵材,但对于他来说也并不算什么负担。
毕竟他这随便弄件灵器出去,恐怕都能拍卖上百万金灵币。甚至一开始,给凤衣荼做灵武的材料花费他都下意识地想给凤家补上,毕竟凤家给他的报酬实在是过于丰厚,被玄师阻止才知道原来其他灵士委托托炼器师炼器,材料是要自备的。
甚至就算炼器师一不小心失了手,珍贵材料成了废铁,那么委托人虽然不用付炼器的报酬,但对于炼废的灵材,也只能自己吃下这个亏。
紧接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老头便在一瞬间收敛了气息,目光突然变得呆滞,身体也僵硬起来:“回吾主的话,被抓捕的贡品都在地牢之中。”
“带路。”吐出两个字,江沐锦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眼中的神色又开始飘忽不定。
好在那老头似乎对他口中的地牢十分熟悉,带着江沐锦七拐八拐便从柴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打开了一个入口。
漆黑的石梯深不见底,仿佛通往什么不知名的深渊,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这才豁然开朗,突然灯火通明。
“什么人!”地牢之中也有守卫,修为俱是不低,或许是感觉到了有人闯入,领头的一声怒喝,但在看见老者的瞬间表情却又放松下来,
“赵长老,您这是……”
江沐锦站在转角的阴影后,看着那群尚且疑惑的守卫,手中却不知何时出现了几朵怒放的红梅。
“赵长老,赵长老?”见老人迟迟没有回复,那领头的守卫不由得又喊道。
然而那老人只是呆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回应。
见状,那守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面色一变,但还没来及开口,却只见无数花瓣突然裹挟着无比强悍的灵力从天而降。
下一秒,带着温热的腥甜液体从喉咙涌入大量口腔,呛得他完全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眼前一阵发黑,正欲凝聚出灵力,却又见紫红花瓣缓缓飘落。
然后他的视野彻底陷入一片漆黑。
江沐锦站在一地的尸体之中,看着殷红的血迹蜿蜒至他的脚尖处,轻轻抬手,染血的花瓣便犹如有了生命一般,重新洋洋洒洒地回到了江沐锦手中。
他眼中又涌上些暗棕色来,让他眉头不由得一皱,气息也紧接着开始紊乱。
他手握紧成拳头,强行压抑住心头那股子暴虐和蠢蠢欲动的身体,朝着地牢深处走去。
地牢四处还分散着一些守卫,但可能是因为平日里这地方本就没什么人来,再加上时值深夜,守卫们也都昏昏欲睡,没什么精神,也免得江沐锦和他们正面对上。
出乎江沐锦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在地牢中看见其他囚人,似乎遍布地牢的守卫只是为了最深处的那一人而存在。
他循着感应深入地牢,到了最深处,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却让他整个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
而当他强撑着身体来到与所感之地只剩一线之隔的地方,入目所见却是一扇厚重的,带着重重法阵的黑色大门。
“不不不,是小的办事不力,这才出了纰漏,林大师不曾怪罪已经是小的的福气,怎么还敢劳烦林大师破费。”张青闻言连连摆手否认的,
“只是,小的这次来找林大师也是来商量此事的。”他说着,神情也有些踌躇,
“小的本来也想照着林大师说的那样,去别的商行寻缺少的那几样灵材,好给您补上,谁知道这事情实在是有些奇怪,这么大个依澜岛,大大小小的商行少说也有上百个,但愣是凑不出这几样材料来。不,也不对,星炎铁是找齐了,但天火石和赤砂岩却是怎么都寻不到。”
他连声叹气,哭丧着脸看向江曜,“林大师,您要不看看,这些材料有没有能用其他灵材替换的,小的实在是想不出招了啊。”
本来收拣材料这事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但也是因为这边出了纰漏,所以他才拖延了几日试图去其他商行收购材料补上这个缺口,谁知事实却实在是让他有些绝望。
“不错,有长进。”听完江曜的话,玄师看着对面的小徒弟,表情中带上了些赞赏。
能根据凤临涯的回答便推测出这些东西,不得不说比起他们初见时的那个少年,如今的江曜成长了太多。
“不过师父,按照你之前说的,南海海底封印的东西是……毁灭之力?”想起买下炎烬之时玄师给他解释过的,南海海底的情况,江曜的眼神也逐渐凌厉了起来。
“嗯。烛照幽荧当初为了封印南海海底的毁灭之力,特地留下了三条属性至纯的白蛟,以凑齐五种至纯的元素,好模拟出创造之力的效果。”玄师点了点头,
“不过万物皆有寿数,从烛照幽荧创世至今,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年岁,南海海底的三条白蛟也早已尽了寿元,只余尸骨。虽说他们的尸骨也是由世上最精纯的元素凝成,但毕竟不是活物,起到的效果也会打些折扣。”
“所以,南海的封印就松动了?”江曜试探着问道。
“嗯,但好在只是松动,并没有彻底崩毁,所以还有挽救的余地。”玄师点了点头,
“以血统纯正的上古灵兽本源浇灌,便可延长封印的寿命。虽然不能长久,但也能保一时之安。”玄师看着似懂非懂的江曜,嘴角扬了扬,继续道。
“我就这么差劲吗?”
他说着,又是几道粗壮的藤蔓连带着荆棘朝着大祭司缠绕而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阿长就会看到自己了。
都怪他,都怪他,若不是因为他的出现,阿长和自己一定不会变成这样的。
都是他的错。
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有那么讨厌大祭司的。藤侑说大祭司是他们的同脉,能够指引他们的未来。他听信了,因此对大祭司的态度也还算和谐。
藤侑说的话他一向都很听从。
直到那日,他偶然听见大祭司和藤侑说,继王感情太重,怕酿出祸端,希望藤侑多注意一些。
从此以后,藤侑便和他走得越来越远。
而看着比以前更加疏离的藤侑,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那个自他出生起就一直伴随在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杀了他,杀了他。
藤离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憎恶、有痛苦、有迷茫。
他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无数藤条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一条一条在空中盘旋飞舞着,带着凌厉而强悍的力量扑向大祭司。
大祭司手中亮起绿色的光芒,勉强制止了黑色的,带着恶心粘液和倒刺的藤蔓的袭击。他微微抬起头,似乎在注视着面目狰狞的藤离。
“抱歉。”
江曜听见他轻声道,声音中似乎透着一丝淡淡的哀愁和自嘲。
“哈哈哈哈,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若是觉得抱歉,那你就去死啊!”藤离突然大吼一声,他的双目已经是一片血红,黑发彻底变成了惨白,眼中却似有泪珠落下。
抖动着的藤蔓荆棘猛地收缩,在他的操控下转了个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大祭司身后。
“大祭司!”江曜下意识地出声大喊,连玄师手上的火焰都已经脱手,谁知下一秒,绿色的法阵亮起,藤侑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祭司身边。
他秀美的眉头轻轻蹙起,伸手抓住一根藤蔓,藤蔓上的荆棘划破了他白玉般的手掌,绿色的血液一下子流出。
他低声念了一句咒语,藤蔓上的黑雾在一瞬间散去,下一秒,强大的威压以他的身体为中心骤然炸开,一旁的江曜受到波及险些灵喾都被逼了出来,幸好玄师立马在他肩上轻拍了一下,那威压便一下子消失不见。
那股威压似乎对于同为精灵族的藤离与大祭司更为明显,江曜看见大祭司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而藤离更是一个踉跄,直接跪在了藤侑的脚下。
“背叛种族,戕害同脉,其罪可诛。”藤侑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藤离,绿色眸子里没有半点波澜。
“血统?”江曜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
“嗯,这里血统纯正的依据,乃是指幽荧烛照创造它们时使用本源能量的多少。像是四圣兽这样,消耗了大量本源之力的灵兽,在血统上甚至可以与烛照和幽荧平起平坐,能力上也是如此,而再次一级,便是如凤凰这般,诞生于四圣兽身上的灵兽。”玄师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跟江曜解释着,
“以此类推,这样延续三代之内的灵喾,都具有加固南海封印的能力。当然,前提是对应灵士的实力足够。”
所以,实力强大的灵喾或许有很多,但能满足加固封印的条件的可谓凤毛麟角。再加上对于灵士实力的限制,怪不得凤临涯会说,能去加固南海封印的,整个南域只有他一人。
“各位,珍重。”凤临涯的眼神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欲向那骨柱的顶端行去。
“哟哟哟,好一出感人的生离死别啊。”只是,还未等凤临涯动身,一阵银铃般的女子娇笑便从远方传来,
“真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呢,哈哈哈。”
第 227 章 小爷到海底
“来者何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人皆是一惊,两位凤家长老立马有些警惕地放出了灵力。
“家主大人,二位长老,哦,还有林大师,别来无恙啊。”身若覆雪的凤衣荼自昏暗的光线下缓缓走出,嘴角挂着一抹浅笑,身边跟着几个人影,个个气势不凡。
唯一的女子江曜认得,正是那日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黑娘子,而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全身裹在黑袍之中辨不清容貌性别的黑袍人,和两名身着锦衣,容貌英俊但透着些邪气的华服男子。
“将我那傻弟弟交出来吧,本座答应给你们留个全尸。”他漫不经心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凤临涯身上,微微一笑。
看着面前的二人,哪怕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但玄师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他甚至想闭上眼睛,不再去和那二人对视,但看着那两张被他埋藏于记忆深处的面孔,他突然又有些舍不得。
他舍不得不去看那两个人,就算明白这是虚假,就算知道自己应该当机立断地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略略平复一下心情,偏过头去,手中飞快地凝聚起灵力,似乎想要强行将这个方空间打破。
然而,还不等他动手,他的手腕却突然被一双素手捉住。
他回过头,却猝不及防地看见一双盈满关切的眸子。
“小澈,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跟娘亲说说?”
林挽缨秀眉微蹙,掌心光芒一闪,玄师手中刚刚才凝聚起的狂暴灵力便就此消散。
“我……”玄师本想退后一步和林挽缨拉开距离,但脑海中却突然传来一阵眩晕,而回过神来,他已经开口道,
“我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不对,不是梦……玄师想要摇头否认,却只能看着林挽缨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因为那个海沟之下的东西不一般,再具体一点,不如说整个海底火山,甚至整个南海,都是为了那东西而生的。”说着,玄师的表情也逐渐带了些郑重。
“诶?!”听着玄师的话,江曜有些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南海,师父你说的是,这片南海?”
他下意识伸手指向远方的那片蔚蓝
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玄师的意思,似乎这一望无际的南海倒像是什么镇妖塔一般,压制着那海沟的东西。
“就是这片南海。”玄师却应了一声,食指勾起轻轻抵在下巴上,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似乎在想着跟江曜从何说起,
“嗯……提到这个,你的寰息还和这件事情有些渊源。”
“和寰息有关系的话……所以师父你说的是,南海玄铁?”江曜想起自己的本命灵武,能和南海沾上边的,也就只有它的材质了吧。
“没错,小家伙你应该也知道,南海玄铁是大陆上唯一一种无属性灵材,或者说全属性灵材。”听见江曜的回答,玄师轻轻点了点头,
“这也是它稀有的原因——整个荧烛大陆上,只有南海海底的那座火山附近的一小块区域,在机缘巧合之下,历经万年的沉淀之后,方才能产出一小块的南海玄铁。”
“对了,炎烬的产出地离那里也不远,或者说,两块地方重合的部分很多。”说着,他又补充道。
“可是既然南海玄铁是全属性灵材,而且每种属性的纯度都很高,也就是说它诞生的地方一定聚集起了五种相当精纯的元素,还必须达到平衡才行。”听着玄师的话,江曜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既然炎烬也在那,那么那个地方的火属性肯定是充足的,而南海海底代表着精纯的水属性。不过除此之外还有金、木、土三种属性,这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还有,师父你刚刚说的,南海玄铁和海沟中的那东西有关,这又是怎么回事?”一串又一串的疑问自江曜心底升起。每当他有了一个推测,但接踵而来的又是更多的疑问。
他总觉得,南海海底的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你能想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听着小徒弟的分析,玄师看向江曜的目光中略略带了些赞赏之意,“后面的东西,我若不讲给你听,你猜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烛照幽荧创世之初,在南海火山群中火元素最浓郁之地留下了三条白蛟,其属性分别为至纯的金属性、木属性和土属性。”玄师慢悠悠地说着,然后看见江曜眼中越来越盛的疑问之色。
“烛照和幽荧为什么要特意在南海海底凑齐这五种元素?”仿佛有什么猜想在江曜心底慢慢成形,但就差那一瞬间的灵感,让江曜始终捉摸不透。
“当年,烛照幽荧以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为根基,创造了天下万物。凑齐精纯且力量平衡的五种元素,融合在一起,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已经类似是创世之力一样的存在。”
“可是烛照和幽荧本身不就拥有创世之力吗?”江曜还是听得一头雾水,“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还要再伪造出创世之力?”
“因为他们不可能呆在南海海底一辈子。而伪造出的那份创世之力,则是封印海沟之下那东西的引子。”
说着,玄师轻轻叹了口气:“也亏得他们当时费尽心思将那东西封印在了南海海底,否则荧烛大陆的存在都会被抹去。”
“所以,那下面的东西……”
“是毁灭之力。”玄师开口道,“可以无差别破坏一切,吞噬一切,让一切化为虚无的毁灭之力”
“而南海玄铁,就是在集齐这五种元素,达到平衡后,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副产物。”
“原来如此。”江曜这才恍然大悟,“所以,炎烬是能经受住了毁灭之力侵蚀的火元素凝结物,因此它便是大陆上火属性的极致。”
“可以这么理解,正因为如此,炎烬的产量极其稀少,甚至可以说比南海玄铁的量还要少一些。但因为它没有南海玄铁那样强大的功效,因此价格倒也没那么贵,受众也并不大。”玄师点头笑道。
毕竟说到底,炎烬也不过是一团凝聚起来的火元素。除了作为火属性灵士的进阶物以外,似乎也就能当当摆设。
“那也就是说,我们要先去南海海底一趟吗,师父,你可知道那海沟的位置?”不过江曜突然有些跃跃欲试。
“知道是知道,但是如今,我倒是不太建议你直接去。”玄师脸上露出一抹有些古怪的笑容。
“嗯,为何?”江曜倒是觉得,直接去产地取,这总要比与人交涉再等价交换要来得轻松。
“太危险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就连我当年去的时候,可是都被折腾了个够呛。”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去,玄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可比一般的战斗难太多了。在南域,从凤家手中保下你我自认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那地方地形诡异,更何况毁灭之力与你的灵喾冲突,万一出点什么差错,你保不齐就要葬身海底,我都不一定护得住你。”
脑海中的声音嘈杂到让他无法继续思索,但他很确定他刚刚的确在自己一闪而逝的记忆里找到了那样的对白。
他不是孤身一人。
到底是谁?
一张张熟悉的脸在他脑海中闪过,有他的伙伴,挚友,一张张面容都无比熟悉和亲切,但玄师却依旧没能和心中那点莫名的直觉对上号来。
不对,不对,不是他们,肯定还有别的,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人。
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
是谁?
玄师用尽全力去思索着,终于在蛊惑的声音要占据他的全部思维时,撞进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眸。
“师父……”
高速转动的思绪突然停住,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时,玄师的心脏突然开始疯狂跳动。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林挽缨还在担忧地看着他,而原本站在后面的玄知鹤也走了过来,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却又担忧道:
“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
两道目光落在玄师身上,不带任何压迫,只是纯粹的关心。
但是,玄师却只是抬起头,对上了对面二人的眼眸:
“抱歉,爹,娘。”他的眼神忽然一下子变得坚定了起来,嘴角露出一抹有些苦涩的微笑,喊出了那两个对他来说甚至有些陌生的称呼,
“我得离开。”
“离开?”然而闻言,林挽缨却明显有些讶异,“去哪里?”
“去……”玄师忽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去救那些随时可能丧命在幽荧手下的灵士和百姓。”
“你……”听见他这样说,林挽缨一怔,但随即和玄知鹤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笑容,
“小澈,你都……想起来了?”
虽然是问句,但她却用上了肯定的语气。
“真的不留在这里吗?”她追问道,似乎有些遗憾。
玄师后退一步,有些警惕地想要汇聚灵力,却见她低笑一声,对自己摇了摇头,
“小澈,你不必紧张。”
她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玄师的脑袋,“我们尊重你的决定。”
“只是,你真的觉得,离开是更好的选择吗?”她笑着,平静地问道,
“你在外面过得并不好。”
“可是百姓需要我。”玄师也轻笑一声,回答道,
“您曾教导过我,百姓为根本。”
怎么回事?他骇然地转了转眼珠。
是谁?
江曜这才意识到,周遭的海水已经弥漫着青灰色雾气,而那丝丝缕缕的雾气,早在不知何时就钻入了自己体内。
他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僵硬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萧池,却见他手中的悬丝已经变成了青灰色,而带着苦涩的声音也在自己耳边响起:
“对不住啊江小曜。”
“其实,从在疏影楼遇见你开始,我就一直在骗你。”
第 228 章 小爷原是局中人
萧池……
怎么会是萧池?
江曜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抽一抽地疼。
他从来没有想过,萧池会背叛他。
“所以我才想让你和我们住在一起,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对你下手。”他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嘶……”萧池闻言也是倒抽一口凉气,似乎没想到这个疏影阁回这么难缠,“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
他有些后怕地拢了拢衣袍,不知为何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似乎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想进凤家,也没那么容易吧?”他走到江曜身边,清秀的脸上略有些愁容,
“我可是听说,凤家并不缺五阶炼药师,而且我之前本就和疏影楼有合作,万一凤家不要我,那岂不是……”
“这个嘛,我会去找凤家家主,尽量让你以我朋友的身份进入凤家。”江曜想了想凤临涯的性子,觉得此事应该应该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
“总之,这事情因我而起,总不能让你被我拖累。”最后,江曜有些无奈道。
其实他真要藏匿萧池,事情也不算太难办。他还有玄师给他炼制的那只镯子,打不了直接把萧池装进去便是绝对安全的。
只是一来那个镯子也算是他的底牌之一,虽然没有不信任萧池的意思,但如果有其他的替代方案,他自然是能不暴露就不暴露;二来镯子内部的生活实在是单调无聊,赶路时偶尔呆呆也就罢了,如今他也不知道要在南域待多久,总不能让萧池一直困在里面,给人憋出毛病可就不好了。“没有,师父,我知道您的意思。”见玄师似乎是想把这个事情轻轻揭过,江曜赶紧赶在他之前开口道,
“我是想说,我知道其实你一直在包容我,甚至纵容我,但是师父,我也想去理解您。”
他见过的模样也好,没见过的也好,温柔的也好,冷漠的也罢,他都想去理解,去陪在他身边。
他不想让玄师认为自己喜欢的只是他温和的那一部分,一个完美的幻影。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玄师,话中的意思却昭然若揭。
这是他在离开幻境后第一次与玄师对视。下定决心和玄师摊牌后,江曜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有了勇气,也突然不想再逃避。
“可是小曜。“不过,即使是听见江曜这么说,玄师好看的脸上却依旧没什么波澜,平静到了极致,
“我们是师徒。”
“你没必要这样在意我的感受。”
长辈和晚辈之间不需要这么多相互理解,有足够的尊敬和孺慕之意便足矣。
“师父……”玄师这话一出,江曜立刻感觉到自己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玄师的话说得很隐晦,是提醒,但也是警告。
和之前的他一样,玄师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
“但是师父,我……”他垂下头,深吸一口气,
“我还有个问题……”
他放在几案下的手不安地蜷在一起,大拇指的指尖在其他手指的指腹上不断摩擦,
“我牵丝蛊幻境中的那个……”
“是您吗?”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抬头看向玄师。
此话一出,不光是玄师,就连江曜自己也愣在了原地。
他似乎在讶异于自己真的将话问了出来。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但江曜却并没有继续低下头去逃避,反而是紧盯着玄师,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玄师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有些漠然地移开了视线。但即使如此,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江曜的执着,知道自己无法轻易将这件事简单掠过。
过了好久,玄师这才轻叹口气,回过神来看向江曜,轻轻点了点头:
“嗯,是我。”
“所以呢?”如果让玄师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说出让江曜肆意放肆这样的大话来。他也终于知道,为何江曜会说,他怕自己吓着他。
不再掩饰自己欲/望的江曜,着实是有些可怕,各种意义上都是。也亏得他还知道翌日宁岚月还会来给他检查身体,这才没给他折腾到天亮。
但饶是如此,他掩盖在大红衣袍下的身躯也实在是惨不忍睹。
“师父,我……”江曜也是在替玄师穿衣时无意中瞥到了那些痕迹,一时间脸上也升上些热度来,似乎完全忘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你是狗吗?”玄师看着江曜的样子,气也是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在江曜脑袋上轻敲了一记。
“其实师父喜欢的话,我当狗也无所谓的……”但是,江曜却只是轻咳一声,然后乖乖低下了头。
“你……”玄师语气一顿,结果便听见江曜那边传来三声:
他语气十分冷静,就像是根本不知道那幻境之中发生了什么似的,倒像是在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小曜,我说过,我不在乎的。”他对上江曜的眼神,缓缓开口道。
幻境也好现实也罢,甚至是江曜的感情本身,他都并不在乎。
因为不在乎,所以他不在意江曜尚未回复神志时对他的冒犯;因为不在乎,所以就算江曜与他摊牌,除了漠然,他也不会有其他的反应。
玄师的声音其实并不严厉,甚至带着几分温柔。但是虽然如此,江曜却突然感觉到,虽然玄师看似就在他眼前,但实际上却离他很远很远。
所幸江曜的预估也没有错,这几日凤临涯不算太忙,他很轻易就见到了人,紧接着,在省去凤衣荼的部分,将有关萧池的事情大致解释了一番后,江曜便得到了凤临涯的答允。
而江曜也正好借此机会,提出要为凤临涯炼制灵器作为照顾自己和收留萧池的答谢,凤临涯推脱不下只能应下,江曜也以此为借口顺理成章地要到了凤临涯的灵力印记。
“哟,看不出,你这小子和凤家家主竟然还有点交情。”萧池跟着江曜大摇大摆地进了凤家,到了凤临涯让下人收拾出的院落,这才有些感慨地开口。
“咳咳,碰巧而已。”其实江曜也知道自己是沾了凤衣荼的光。凤临涯对这个兄长在乎得过了头,以至于自己也能借机和他交心。
“不过话说回来。”萧池的东西不算多,凤家宅子内部的东西也齐全,江曜很快便帮他收拾完毕,顺势也坐了下来,
“你在疏影楼待了这么久,可曾听说过……尊主这一称呼?”他看着在自己对面落座的萧池,突然正色道。
“尊主?!”萧池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诧异,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在冥思苦想,
“我想想……嗯,好像……的确,在哪里听说过。”
“对,我想起来了,是在之前我偷偷调查疏影阁的时候。”他抬起头看向江曜,
“那时候疏影阁还对我没什么防备,根据我得到的消息,疏影阁的阁主之上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便是疏影阁和疏影楼真正的创建者。”
“疏影阁的那些人,对他的称呼,似乎就是尊主。”
他说着,一边有些好奇地看向江曜,“不过疏影阁对这个尊主似乎也是三缄其口,江曜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啊,我?”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也是多亏了我师父。”
他将玄师之前在凤衣荼那边做的手脚,还有他们那日听到的,凤衣荼和柳儿的对话给萧池大致说了一遍,听得他直发愣。
“不愧是前辈。”好半天,萧池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感慨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真看不出来,那个凤衣荼竟然就是疏影阁的尊主,甚至还想对凤家主下手。”
“谁能想得到啊。”江曜摊了摊手,随即又叹了口气,
“更何况之前的比赛我本来已经输了,能进凤家都是靠着他临时变卦,现在看来,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凤衣荼的脸此时已经比纸还要白。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快要支撑不住,随着海潮微微晃动着,显得无比单薄。
凤临涯已经快要喊哑了嗓子,睚眦欲裂地看着悬在半空中的那片惨白,双眼通红。
他多想冲过去,但被喂了毒的身体却失去了动起来的能力,连抬手都成了奢望。
他只能拼了命地嘶吼着,身体颤抖,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曾经,无论凤衣荼如何恶劣地待他,如何恶意地嘲讽他,就算是决裂之时,他也不曾如现在这般,就好像整颗心都快要被撕碎一样。
这一刻,他好像不再是凤家的家主。他又变回了那个不得不与兄长分离的孩子。
第 229 章 小爷看着
莹白色蔓延的速度渐渐变慢。
半空中,凤衣荼无力地伏在白骨垒成的高塔之上。
他的心还在跳动,每跳动一下,便会有猩红的液体就此滴落,淋在森森的白骨之上,唤出那些彩色的光晕。
但他好像要力竭了。
他看了看身下的光罩,距离完整还差最后一小截,但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心脏也跳得越来越慢,喉咙不断有腥甜溢出。
不过疑惑归疑惑,大祭司不在,江曜总归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只能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开始修炼。
只是,到了第二天,惊醒江曜的却是一阵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江曜几乎是在一个瞬间翻身下床,整个人都警惕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树屋的木门,然后猛然一拉,却听见一声惊呼,一个绿色的身影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是你?!”江曜扶起撞进自己怀中的精灵,定睛一看,却是昨天被他救下的苏洛。
“啊,人类,你居然真的没事!”看见江曜的一瞬间,苏洛绿宝石一般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我就说嘛,大祭司不会那么不明事理的。”
“你怎么来了?”看着他的眼神,江曜下意识地和他拉开了距离,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苏洛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荫槐告诉我,大祭司把你们放了出来,我好奇,所以来看看。”
“不过这还是这些年来大祭司第一次释放入侵者呢。咳……当然我也觉得,你们和之前那些入侵者不太一样。”苏洛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看向江曜,有些兴奋地开口,
“对了人类,你叫什么名字啊?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这才一天不到啊,怎么就久了。苏洛热情的模样让江曜有些难以招架,但顾及到礼貌,他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我叫江曜。”
“这位是我的师父……” 玄师作为上位者,他一定也有冷酷无情,杀伐果决的一面。就连自己手上都有好几条人命,玄师又怎么可能纤尘不染。
但那又怎样,他喜欢的,他尊敬的也从来不只是在自己面前,作为师父的玄师。而他在过去纠结于自己对玄师的感情之时就已经想过,如果玄师隐藏起来的部分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那他是不是就能够不再喜欢玄师,从而将这份感情再度转化为对师长的尊敬。 然而玄师却只是笑着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江曜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就在他打算转移话题时,却又听见玄师那边传来一道轻叹:
“要说有没有,的确还也是有的。”
“但那方法很危险,为了我,不值得。所以我宁愿当它不存在。”他轻笑道,
“没关系的小家伙,我早就死心了。我也说过,能以这样的形态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语气恢复了轻快,被江曜抓着的手也反过来将他握了握,似乎想要安慰低落的江曜似的。
“师父……”江曜轻轻喊了一声,没舍得放手,只是站起身,缓缓走到玄师身后,这才松开一只手,从背后将玄师抱住,然后把头埋进玄师颈部蹭了蹭,
“我以后变强了又怎么样,我还不是您徒弟。”
“师父你才不是我拖累呢,反正你就在我的灵喾里,我去哪你就去哪,我才不要你走,就算再强也不要。”
“你这小家伙啊……” 玄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反过手来轻轻点了点江曜的额头,“说得就好像我愿意离开你似的。”
“可是有些事情,本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他露出一个苦笑,
“小曜,你得看开一些。”
“可是我不想……”江曜的声音变得有些闷闷的,他埋在玄师的颈窝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和你分开啊师父……”
听着江曜有些委屈的声音,感觉着他近在咫尺的体温,一时间,玄师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家小徒弟。
其实他也清楚,那些能说的大道理就算他不说小徒弟也明白,江曜无非是不想承认,也不想面对那个结局罢了。
他是不是不该放任这个小家伙和自己这样亲密的?玄师在心底叹息一声,若早知道江曜会对他执念至此,他会一开始就和他保持距离,这样江曜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在乎他。
倒也不是觉得那孩子麻烦,但他确实不想看着自己的弟子难过。
他只想护着那个小家伙慢慢向前,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璀璨耀眼的未来,而不是在他即将展翅高飞之时成为缠绕住他脚踝的束缚,成为他挣脱不开的枷锁。
玄师的沉默让江曜也陷入了无言之中。
其实他也早就有所预感,玄师虽然离他很近,但却总有种虚无缥缈之感。
如果玄师要离开,那他就永远抓不住他。虽然玄师已经向他明确表示他并不想离开自己,但江曜也知道,玄师说的没错,有些事情不是他们仅有意愿就可以改变的。
比如玄师只余残魂的现状。
江曜知道,只要玄师还是如今这样的形态,他就永远不可能再站上巅峰。而自己也迟早有一天会和他分开。
不过……他轻嗅着玄师身上的冷香,心思流转。
刚才玄师也说过了,他还是有机会回复实力的。
虽然他也说了那件事情很困难,就连他自己都已经死心,但那后半句江曜只会权当没有听见。总归还是有办法,既然如此,无论是什么,他都一定会去做。
既然已经将一切想清楚,江曜也不再犹豫,轻轻抬起头,然后顺手梳理了几把玄师的长发。
柔顺的发丝轻轻掠过手心,带着微的凉意,江曜定了定心神,缓缓起身。
多想也无益,玄师不肯多说,那他便也不问。待到自己日后足够强大了,说不定玄师就会告诉自己了。
玄师会对他隐瞒许多,归根结底是自己还不够强大的缘故。要是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面对一切,那玄师应该也会松口了吧,他想。
玄师的事情急不得。如今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通过不久后的比赛,然后进入凤家。
更何况,如果真像玄师所说,那个比赛没有限制等级的话,他将要面临的,也会是一场恶战。
所以还是得尽快提升实力。简单地计划一番,江曜便有了方向。
萧池的消息没有出错,只过了几日,凤家大老爷凤衣荼生辰将至,想要择一炼器师为其重新炼制本命灵武的消息便在依澜岛传得沸沸扬扬。也正如萧池所说,闻风而动的炼器师多得出乎了江曜的预料,光是初筛报名的便有一大串。
初筛是淘汰制,没有具体的比赛时间,参与的炼器师要在众位评审官面前炼制一件至少三阶的灵器,成功后方可通过初筛。
由于每一层的筛选只要通过就会有不少的奖励,所以这几日依澜岛上炼器师的数量激增。低阶的来混个初筛奖,高阶的则摩拳擦掌看看能不能攀上凤家这根高枝。
也是托了萧池的福,江曜不用参与初筛。当他从疏影楼拿着初筛通过的信物和奖励出来,路过凤家布置好的初筛场地的时候,看着那排着队的炼器师,不由得有些感叹。
但不知为何,和萧池交流完之后,他却突然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
没错,反正无论怎么回避,他对玄师的感情是变不了了,既然如此,那也只有去面对,去承认,一味地压抑有时候反而会起反效果。
再自暴自弃一点,反正之前他黏玄师也黏惯了,自家师父总当他还是小孩子心性,虽然江曜也并不想总被玄师当孩子,但有时候,这种对孩子的纵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方便。
更何况,既然还当自己是小孩,那玄师八成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但答案依旧是否定的。
多年的亲密相处,生死相依,哪怕他如今依旧未曾完全成熟,但也依旧能勉强窥得玄师这个人,或者说这个灵魂中最本质的部分。
在这种本质之上,温柔也好,冷酷也罢,都只是这种内里的衍生。他喜欢的是玄师的本质,当然也会包容衍生而出的所有东西,哪怕其中的某些部分并不算太过美好。
“师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对我而言肯定是不会的。”他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师父,我觉得你好,是因为你确实很好,不仅仅是因为你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一面。”
“我知道你对我隐瞒了很多东西,但那不算什么,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告诉我,我就认认真真听你说,而若是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就只当是没有那些事情,仅此而已,它们什么都不能改变。”
“毕竟从一开始就陪在我身边,关心我,鼓励我的是你,一路上为我遮风挡雨,收拾残局的是你,教会我去热爱,去守护这个世界的人是你,哪怕只余残魂依旧心系苍生的,也是你。”
“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师父啊。”他一边说着,忍不住抓住了玄师的手,
“这些明明都是我能看见,我能确定的东西,它们没法被改变,也绝不是假象,我对你的喜欢也是这样!”
他说完便垂下眼帘,突然有些不敢去看自家师父,只能感觉到手心处传来的一片冰凉。
他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虽然喜欢含义有很多种,玄师不会察觉出什么,但他依旧有些许的紧张。
所幸,或许是江曜说的话太过出乎意料,玄师也没察觉出江曜话语中的端倪。
他看着面前这个不知何时已经完全长大成人的孩子,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第一次见到江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从那个小不点身上摔落下来,本来混混沌沌刚一清醒,便看见那个小家伙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刻意用着凶凶的语气来质问自己是谁,好像这样就可以消除内心的恐惧。
那个孩子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就算猜到自己出身非凡,却依旧把自己呼来唤去不说,见过自己真容后却还是对着自己一口一个老头,玄师身居高位多年,突然遇见这样不怎么惧怕他的孩子,还真觉得新鲜。
除此之外,那孩子还有些傻傻的,他将别人看得比自己重,有些优柔寡断,哪怕对着伤害了自己的人也依旧下不去手,甚至会为了手刃恶人而心神不宁,怅然若失。
那时候,玄师便明白了烛照选择他的理由——他和那位已经陨落的创世神明一样,同样重视每一个生命,哪怕是恶人,在其生命消散之时亦会为其叹惋。
这种惋惜与善恶无关,与品行无关,不过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
他看着那个孩子一点点长大,从一个只能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不点,到能够一个人支撑起一个家族,再到一步步追查起大陆动荡的真相,这背后固然有为了追寻江子墨的缘故,为了给江家复仇的缘故,但玄师也知道就算江家没有被卷入进来,江曜依旧会这么做。
“我姓玄。”玄师也转身朝着他们笑道。
“江…江曜,我记住了。那个,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我叫苏洛,按照精灵族的规矩,交换了名字,那我们就是朋友啦。当然,玄先生也是。”苏洛看上去似乎心情极好的样子,朝着江曜和玄师挥了挥手。
“啊……好……”江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也不知苏洛的举动是因为之前自己救下了他还是只是性子太过热情,但他确实是有些吃不消。
毕竟也不是亲人,他实在是不习惯和人如此亲昵。
“不过,那个,苏洛,你们平常若是要见大祭司的话,是直接去找他吗?”虽然有些困扰,但苏洛的出现好歹也是给江曜提供了一个寻找大祭司的突破口。
“嗯?你们是要去找大祭司吗?”闻言,苏洛精致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讶异,“不过我可没有这个权限,你们要去找荫槐才行。”
“那荫槐他现在……”
“荫槐他今天有任务,或许会晚点时候再回来。”苏洛眼睛一转,有些为难道,“若是忙的话,或许还会等到明天。”
“这样……”闻言,江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若真如苏洛所言,难不成他们真要再等一天?
他转头看向玄师,却见玄师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着急。
苏洛见江曜似乎有些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轻咳一声,开口道,“但若是你们真的着急,我可以帮你们联系荫槐,然后……”
“不必麻烦荫槐。”苏洛话还没说完,空灵的声音却忽然自他身后响起,身着黑色斗篷,兜帽遮脸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贵客相邀,吾没有不见之理。”
“大祭司!”听见那声音的一瞬间,苏洛整个人都僵了一瞬,眼中立马浮现出尊敬之色,转身朝着那黑袍身影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见过大祭司。”
“抱歉,打扰几位谈话了。”大祭司朝着苏洛点了点头,然后迎着苏洛崇敬的视线走向江曜二人,“不知二位贵客唤吾何事。”
这大祭司怎么跟鬼一样!江曜也没想到这人,啊不,这精灵居然会在正议论他的时候出现。
汹涌的波浪卷起漫天的沙尘,让海底本就不甚明朗的光线更加昏暗。
凤衣荼曾让他看见了太阳。
而现在,他的太阳陨落了。
第 230 章 外传 荼衣临涯
凤临涯出生的那个晚上,凤家格外地热闹。
凤家新任家主的诞生,同样也意味着上一任家主和夫人的离去。如此大的事情自然会让凤宅中的人忙碌起来,随处可见或年轻或年迈的凤家下人穿梭于人群之间,行色匆匆,忙着准备家主的未来。
是的,准备那个刚降生的孩子未来。不出意外,他一生的轨迹就会这样定下,就连哪一天要学什么,吃什么,几时休息几时修炼都会安排得明明白白。
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整个大宅中并无太多的喜庆或是悲伤的气氛,只是繁忙,繁忙得像是在例行公事。
而彼时的凤衣荼正窝在母亲的怀中,看着门外走过的一批又一批侍女小厮,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
斟酌一番后最后还是决定炼制一把剑——托寰息的福,所有灵武中他最熟悉的便是剑。更何况有寰息这个完美教材在手,他自然也是知道,在炼制剑时,各种阵法搭配和器形设置要怎样才能做到更加完美。
不过,在离决赛还有一天的时候,玄师突然把还在抓紧最后时间准备的江曜叫了出来,然后丢给他一个物件。
“这是……”江曜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一小块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物体,眉头皱了皱。
“南海玄铁。”玄师轻笑着给他解释,“炼制完寰息以后,我这还剩下一些,给你一点,这次比赛里或许有用。”
由于其特殊的属性,南海玄铁可以在炼器时极大程度地提升灵器的品阶。哪怕江曜手里的那块只有指甲盖大小,但也已经足以让五阶灵器升上一品了。
“不够的话我这还有。”玄师冲着他笑道。
但是,江曜对着那一小块南海玄铁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将其塞回了玄师手中,摇了摇头,
“算了,师父,这东西我还是不要用为好。”再加上自己和玄师本就是他们监视的对象,再联系自己先前暴露给他们的信息,顺藤摸瓜猜到自己参与凤家炼器比赛的原因,并不算太难。
凤家的这间别院住的人不多。和东域江家本家的墨颐居不同,江家虽然也是东域最大的家族,但其身后还有相差不大的柳家和徐家,因此为了长远的发展才会定时从东域各地吸收人才入住墨颐居。
但是凤家不同,只要凤凰灵喾在他们手中一天,那他们在南域就依旧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更别说经过多年的积淀,南域的家族也好平民也好,对于凤家都是信服的,也从来没有取其而代之的想法。
比起去挑战凤家,他们更倾向于依附凤家,跟从凤家,在凤家的庇护下生存。
毕竟凤家对南域的各个家族都不算苛待,对于尤其弱小的,或是遭遇灾祸的家族还会有扶持。与其说凤家是南域的统治者,不如说凤家更像是南域的管理者。
由于传承灵喾不一定会被长子继承的特性,凤家的旁支并不少,其中有的分了出去自立一派,但也有的选择了留在凤家。这些旁支便被和下人一起被安排居住在别院之中,而主家则住着凤家家主三代之内的直系。
由于每一代旁支的数量并不固定,因此凤家别院虽然也因为人太多扩建过好几次,导致面积极大,但也时常会出现会住不满,空置大片宅院的情况,比如现在。
江曜他们所住的这处别院便是如此,虽然日常有下人打扫着,并不算荒废,反而算得上是干净整洁,但是却没什么人气,只有他们参与炼器比赛的几名炼器师住着。就算自己呼救,恐怕距离援兵赶到都还需要一段时间。
江曜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能在五阶强者手下支撑多久,更何况,看刚刚那人在短短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还是以隐匿爆发和速度见长的刺客型灵士,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他恐怕在顷刻间便会丧命。
这么一看,今日还真是一个暗杀的好时机。
江曜一边想着,一边握紧了手上的音翎。如今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即使是别院,由于他们这些炼器师入住的缘故,来来往往穿行的下人也不少,并不是对方动手的好机会。若自己便是那人,应该会等到夜深人静之后,才好直接下手。
在这期间,江曜其实有机会直接将此事告知于凤家,让他们加强安保,这样一来那人若是真要行动,难度只会增加不少。
但江曜思考一番,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毕竟,那人能在这个凤家如此行动,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自身实力强大的缘故,但另一方面,关于疏影阁和凤家的关系,他和玄师讨论多次依旧没能下定论,万一他在凤家来去自如是由于凤家和疏影阁本就是一体,那他这么一说无异于自投罗网。
更何况,此次虽然凶险,但同样也不失为一个机遇。自己一直没有机会接触有关疏影阁更深层次的东西,这回还反倒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了。
他能不能利用这一点?一边想着,江曜放下了手中的音翎,转而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块留影石来,拿着那块冰凉的石头在手里掂量掂量,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莫测的笑容。
有些事情,还是要先未雨绸缪才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是为了要自己的性命,那么那个人之前又何必露出端倪让自己察觉?直接一击毙命难道不是更方便吗?一边设想着自己的计划,江曜心中却突然生出些疑惑来,但思索半天也没什么头绪,最后不得不先将其抛在一边,回过神专心做着手上的活计。
夜幕也很快降临,渐渐的,江曜的院落,甚至是整个别院都安静了下来。
江曜走到房间内供他们修炼的静室处,盘腿坐下,然后顺势抛出留影石,在自己影像出现的瞬间启动手镯进入了其中的空间之中,然后将灵识调整至最敏锐,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房间内的动静。
想必傍晚的那个人也不知道这个能藏人的手镯的存在。他特地在房门上下了几道禁制,还在房间各处贴了几道若有生人靠近便会自动爆炸提醒主人的,市面上较为常见的符咒,好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毫不设防,让这一切看上去没有那么像一个陷阱,同时也让入侵者放松警惕。
但他本人却躲进了手镯之中,房间内只剩下足以以假乱真的留影石,静室的门也被他设下两道禁制,一道从外向里,一道从里往外。
江曜似乎也觉得自己再逃避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眸光闪动几下,最终还是缓缓转过了头,有些胆怯地看向玄师。
“江曜,比起让你在比赛中获胜,我更想让你记住,输也好赢也罢,它们都会成为你人生的一部分,它们会让你悟得经验,引导你日后的成长。你的未来的路还很长,从来没必要计较这一时的得失,明白吗?”玄师用着自己最和缓的语气对着江曜语重心长道。
“可是,如果输了……”江曜嘴唇翕动几下,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见玄师葱白修长的手指陡然放大,然后轻轻抵在自己的嘴唇上,似乎在制止自己继续说下去。
唇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江曜浑身一颤,紧接着玄师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那不重要,进不了凤家,查不出线索,那都不重要。”
一边说着,玄师缓缓露出一个温柔却又无奈的微笑,
“小曜,你要记住,对我来说,你自己,永远要比任何的输赢,比任何的得失,都来得重要。”
玄师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后怕,还有些隐隐的自责。
虽然是江曜自作主张,也在刻意瞒着他,但他若是再留个心眼去仔细感知,也是能够察觉到江曜的不对劲的。
但他还是没有及时注意到,甚至差点让江曜面临生命危险。
他手上甚至还沾着些之前给江曜处理伤口时不小心蹭上的血,白皙的手指染上刺眼的殷红,让那片血迹格外显得格外灼人眼球。
江曜看着玄师的笑容,心上不自觉地涌起些密密麻麻的刺痛来,让他精神一时间有些恍惚。
迷蒙间,他眼角的余光又瞥见玄师指尖上的那一抹让人心惊的薄红,让他心头不由得一动,就连呼吸也停滞了半拍。
他盯着那片红看了许久,大脑放空的间隙,竟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微微张嘴,舌尖便轻轻舔舐上了那一块血渍。
从外向里的那道实力高于他的人不需要费什么力气便可以破开,但从里往外的那一道,江曜特地融合了不少阵法作为辅佐,就算是五阶强者,要破解它恐怕也要些时候。
瓮已经准备好,也就等着鳖自己送上门来了。江曜观察着房间内的动静,一边扬了扬嘴角。
还希望这个人,可别让他失望啊。
深夜的院落极静,只能听见依稀的风声和模糊的几声虫鸣。寂静的夜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在从入夜便开始等待的江曜都开始无聊的时候,突然,一阵微的冷风吹过,紧接着,门窗的禁制被打开,窗户无声地被打开一点,一瞬间,偌大的房间内便出现了一个人影。“你……”女子被那意料之外的火焰逼得连退几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她杏眼圆睁,看向江曜的表情中带上了几分震惊之色,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失手。
江曜也是微愣,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却突然听见院落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化为废墟的院落便被一阵光芒照亮
“什么人!”一大群穿着红底白纹制服的人涌到门边,在看清院落内景象的时候,顿时做出防御的姿势,一瞬间,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一下子在不大的院子里炸开。
凤家的人来了。
见状,江曜这才松了口气。
“哎呀哎呀,瞧瞧这是谁来了。”看见来人,刚刚情绪还有些激动的女子却一下子镇定了下来,收拾了一番有些散乱的衣裳,顺便不慌不忙地撩了撩如墨的长发,
“这不是凤家的许大管家吗,久闻大名。”
“你……”为首的那人见那女子的打扮,又感受到她身上的强横的气息,还有那双纤手上握住的双匕,为首的那个凤家人不由得脸色微变,
“你是疏影阁的黑娘子?”
“呵呵呵,奴家还不知自己竟然如此有名,能让许管家念念不忘。”她轻笑着收起匕首,白皙的手指隔着面纱在唇上轻轻点了点,
“不过很可惜,奴家现在没有与许管家交流的时间呢,还请许管家见谅了。”
她轻轻动了动身子,似乎在伺机而逃。
“妖女休走!”那为首的许姓青年人手上青光一闪,一条长鞭便带着风声朝着女子席卷而去,但女子的身影身形却异常灵活,足尖轻点,直接躲过了那长鞭的攻击。
“呵呵,你们凤家以多欺少,奴家虽然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但若是逃跑,即使是许管家您出手,恐怕也拦不住奴家呢,咯咯咯。”女子看上去却依旧有些悠闲,她一双美眸看向江曜,不知为何,明明是自己坏了她的好事,按理说她应该怨恨自己才对。
但那女子看向江曜的眼神却有些复杂,让江曜不太好形容。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曜总觉得,那女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除了一贯的玩味,这下甚至还隐隐带着些欣赏的味道。
这算是猎手对猎物的认可吗?江曜有些不明白。
那女子穿梭在人群之中,游刃有余地躲过那许管家的好几道攻击,身影也离江曜也越来越远。
江曜看着女子一点点远去,不禁有些急切。他本想追上去,却又碍于自己的实力实在是不足,不太好出手。
“你们疏影阁莫要欺人太甚!”那许姓管家还有凤家子弟似乎也被女子轻佻的举动激起了怒火,身上灵力暴涨着追了出去,江曜见状也赶紧运转起灵力跟上,奈何和那女子的距离还是越来越大,眼看就要让她逃离。
“阁下伤了舍弟,如今才想着逃跑,是不是有些太晚了?”然而,就在江曜觉得追击无望时,刻意伪装过但依旧令江曜无比熟悉的声音却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三簇小小的红色火苗,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向女子的方向。女子见状大惊,正欲加快速度,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那三簇火苗所笼罩。
那火苗似乎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女子困在了其中,让其无法动弹,江曜还隔着不远的距离便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其高温。
身着黑袍的玄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天边,他做过伪装的脸上挂着江曜熟悉的微笑,看得江曜心头一动。
他现在炼器术依旧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这样的神物拿给自己用实在是有些浪费,更何况……
“师父,怀璧其罪,赛场上人多眼杂,就算速度再快,也总可能有人发现。就算无人发现,越阶炼器的阶数太多,也可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对着玄师一本正经道。
不过他的顾虑的确没错,若是让其他人发现他们身上有南海玄铁,恐怕只会引来不少闻财而动的贪婪之徒。
虽然也不是说江曜和玄师怕了他们,但就算是被蚂蚁缠住也会让人心烦意乱,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玄师似乎也是知道这一茬,但斟酌后还是选择了把它交给江曜。看见江曜主动提出,他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也并没有勉强江小徒弟,而是点了点头,然后将那块黑色的金属收了回去。
不过虽然江曜最后也没有带上南海玄铁,但玄师给他南海玄铁的举动依旧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南海玄铁之所以珍贵,之所以能够大幅度提升灵器的品质,是因为它是大陆上唯一一种无属性灵材。
那依照这个原理,自己是不是还能找到类似的方法呢?他一边看着玄师手上的那块黑色,一边沉思着。
或许是害怕给江曜太多压力,自此之后玄师也很少再和江曜提及有关比赛的事情,只是没事便陪在江曜身边,在他需要指导之时及时给予他提点和指导。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几日,江曜终于等到了比赛的日子,也就是凤衣荼的生辰。
凤大老爷的生辰自然是依澜岛人尽皆知的喜事。临近生辰的前几天依澜岛上便有不少人开始议论,似乎凤衣荼的生辰每一年都会大办,今年更是比历年都要有排场。
凤衣荼生辰这几日,凤家商会的商品都会有一定折扣,甚至还会免费派发纪念品,一些印有凤家族纹和孔雀纹样的生活用品供依澜岛上的居民自行取用。
除此之外,凤衣荼生辰的月份,凤家的下人月例都要涨上一半,每年还会大摆宴席,举办足足能够容纳万人的宴会,并通过报名或是抽签的方式,邀请依澜岛上的居民参与。
今年的宴席也会照常举行,不过在宴席之前还多了一道名为炼器比赛的工序。
当然,作为炼器比赛决赛的入围者,江曜自然是直接接到了凤家宴席的邀请。
江曜是在比赛开始的前一天入住凤家的。有着代表入围的身份牌,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凤家。这个南域第一家族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光是别院就有好几个。主家和别院加起来足足占据了依澜岛近三分之一的面积。
进入决赛的几名炼器师都被安置在了一处别院中。由于炼器师特殊的身份,凤家给他们安排的地方也都能称得上是用心。虽然只是暂住一日,但他们每人的院子都是独立的,院中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专供他们炼器用的炼器室,就连下人也每个院子都分配了好几个,供他们随意差遣。
江曜并不喜欢别人伺候,因此在刚进入院子后便把自己院子里的那几个姑娘小伙打发走了。不过,还没等他进入属于自己的房间,却突然听见院落门口传来一声嗤笑:
“呵,老夫还当这回的对手有多厉害呢,没想到还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江曜转过头,却看见一个满脸皱纹,胡子花白,长相有些凶狠的老者正面带不屑地打量自己。
“阁下是……”江曜冲着那人抱了一拳,佯装疑惑地开口。
他自然知道来人八成就是那个陈未,毕竟各种特征都能对上。但他确实不想与人起什么口舌之争,所以干脆直接装傻。
“老夫陈未。”果然,那人立马得意地笑了笑,“若是老夫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那个林耀吧?”
此次进入决赛的炼器师中,除了陈未以外,最受到瞩目的应该也就是江曜了。一来他年轻,二来这次决赛的其他炼器师都是出身南域的,只有江曜一个外域人,因此他也得到了陈未更多的注意。
江曜易容后的模样其实要比自己本来的样子还要年长上不少,玄师考虑着他过于变态的天赋,所以故意将给他的面具做得比他的真实年龄要成熟不少以掩人耳目,不过,即使如此,比起其他四阶炼药师,江曜这张假脸依旧也年轻稚嫩了不少。
凤衣荼那时候却笑了。他擦干了小六的眼泪,安慰她说如果我是他,我会觉得忘了也好,没有人会一直愿意生活在悲痛之中
那被忘记了的人呢?小六追问。
他们啊。凤衣荼说着,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远方。他们是为了保护这篇土地,保护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自愿赴死的。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如果他们想要守护的人能快乐,那即使被遗忘,也是欣慰的吧。
而且,有人记得。他回过头,揉了揉小六的脑袋,笑得温柔,就比如,你会记得。
他们会被记住的,就如同我们记住了这首曲子一样。
他说完,让疏影阁的人将小六领了下去。他的时间没剩多少,事情凶险,出不得差错,之后的计划还得再找萧池许伯和青伽姐再最后确认一番才好。
而今晚,他也该去找凤临涯归还那支玉笛了。
第 231 章 小爷的对手
回到凤家之时,江曜的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本以为会面临一场恶战,但他怎么都想不到,预想中最大的敌人,竟然就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师父,所以凤衣荼,他是从一开始就算计了……”他皱着眉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看凤衣荼的模样,他肯定早就知道那锦衣人的实力,甚至和他十分相熟。
江曜不愿想象,一个刚到二阶的灵士,究竟又是有多大的勇气,才敢去算计一名七阶的绝世强者?甚至按照凤衣荼建立疏影楼和疏影阁的时间和他的天赋来看,或许他那时都还不到一阶,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七阶灵士被一个普通人算计坑杀致死,这事情就算当做笑话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相信。
他确实是有些怕了,小徒弟一声不吭背着他取心头血的行为要是再让他遇上一次,他是真有些招架不住。
“我知道啦,师父。”江曜应声道,一边自己也觉得有些理亏。
他只想着自己要赢,自己不能让玄师失望,却忘了对于玄师来说,自己的安危才更为重要。
不过他也没时间自怨自艾,江曜摇了摇头,有玄师给他处理,他心口的部分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再重新上手试试炼器,到明后日的比赛前,状态应该能恢复过来。
玄师去给凤家传递了江曜醒来的消息,许管家又来到给江曜新换的宅院给他一通道歉,态度诚恳,言辞款款,还给他带来了好多疗伤药还有补品礼物,让江曜着实有些汗颜。
许管家说昨日之事虽然事出突然,但闹得如此之大,归根结底都是凤家防守不力之故。他们都是受邀前来的炼器师,江曜更是其中最为年轻的青年才俊,让他受此重伤,凤家实在是过意不去。
据说就连凤家家主都被此事惊动了,本想亲自来看看江曜,谁知凤家事务本就繁忙,再加上昨日的事情连带着凤衣荼的生辰宴一并推迟,更是忙上加忙。更何况他那位难伺候的兄长还因此和他闹了脾气,大清早的离家出走,让他焦头烂额之余,实在也是有些没精力再来拜访江曜。
不过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吩咐了许管家对这边多加照顾,有什么要求也都尽量满足。江曜也知道自己受伤并非昨晚遇刺的缘故,自然是不好意思再接受凤家额外的照顾,但凤家送来的东西他实在是推辞不下,最后也只能照单全收。 看台最中央的是最为华丽的两把座椅,一张空着,而另一张上则坐了一个无比俊秀的男子。他看上去十分年轻,一袭红色衣袍上用金线绣满繁复的花纹,眉心有一枚艳红色的,似鸟羽又似火焰的印记,看上去贵气逼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轻轻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有旁人主动向他搭话的时候他才会微微点头,偶尔回应上那么一两句。
看样子,这应该就是这一任的凤家家主,整个南域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人,凤临涯。
那他旁边空着的那个位置呢?江曜看向了不远处的高台。
那个位置和凤临涯所坐的地方几乎是并排挨着,都在整个高台的中央,视野最好的地方,和其他的席位呈现众星捧月之势,光从位置上来看,和凤临涯的座位也并无尊卑之分。
是凤临涯的夫人吗?可是如此盛大的场面,连凤临涯都已经落座,如果是凤家夫人,按理说应该会和家主一道入场共同行动,二人形影不离才对,如此盛会但女主人却无故缺席,未免也太失礼了些,不像是这种大家族会干的事情。“凤家的规矩,兄长应当也知道。若非谈婚论嫁之人,否则不可入凤家。你如今未曾告知族人长老便将柳儿姑娘带回来已经是坏了规矩,又怎能对她始乱终弃?”凤临涯阴沉着脸质问道。
“本少的事情也不劳族长大人挂念。与其操心本少的婚事,族长大人不如先考虑考虑自己,毕竟族长大人也已经及冠了,也是时候考虑传宗接代,延续凤家血脉了不是吗?”凤衣荼见状面色也冷了下来,对着凤临涯语带嘲讽地开口。
看得出凤临涯对凤衣荼已经是处处容忍,但凤衣荼反倒是一直态度带刺。他们二人没有刻意遮掩,就连江曜在台下也能察觉到二人之间不对劲的氛围。
引起他们争吵的女子窝在凤衣荼怀中半躺着,听见他们争吵,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看了凤衣荼一眼,凤衣荼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她便什么也不敢说,又将头低了下去。
凤临涯看了他们一眼,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眉头皱了皱,最后才轻叹了口气:“兄长说笑了。”
他没有再去看那显得有些胆怯的女子,而是转头看向凤衣荼,“既然兄长也已经到场,那比赛应该也可以开始了吧。”
凤衣荼闻言,眼中露出一抹兴色。他放开搂着的柳儿,而后才缓缓抬起了头,目光缓缓扫视着台下包括江曜在内的炼器师们。片刻,他才缓缓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极淡极浅的笑容。
“自然如家主大人所说。”他点了点头,坐回了椅子上,“那就开始吧。”
听见他这句话,包括台上的凤临涯在内,凤家之人都明显松了口气,许管家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他朝着台下招了招手,江曜所熟悉的流程终于开始了。
先是寒暄,紧接着是宣读比赛的规则。随着灵力屏障的升起,比赛也正式开始。
在场上级别最低的都是四阶炼器师。到了他们这个级别,哪怕是凤家的灵力屏障都已经无法完全隔绝他们对外界的感知,只要有心,也是可以探知到同台炼器师的情况的。
江曜倒是没这个打算,毕竟对他来说,达成自己的目标便可,其他的,例如对手的状态不在他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他也不会花多余的心思在这上面。
炼胚,刻阵,注灵的过程都很顺利。如今不注灵直接在原材料上刻阵对于江曜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但场中有些见识的平民还有高台上的凤家人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曜的动作。
这个青年年纪不大,有四阶的修为已经让他们略有惊讶,更何况在未曾注灵的情况下直接在器胚上刻阵的行为,本就需要极其强大的灵力操控力,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让炼制好的器胚变成一团废铁,一般的炼器师从来不敢这样做。
众人看江曜如此游刃有余的样子,对灵力的操纵明显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一时间也是有些惊讶,原来这个年轻人不仅修炼天赋好,似乎在炼器上也的确是有些本事。
“这小子不错。”台上自然也是有凤家的炼器师的,其中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看了江曜一眼,微微颔首,目光中带上了些赞赏。
“看样子,他是想越阶炼器。”另一名稍微年轻些的中年炼器师也点了点头,接话道。
“倒是个好苗子,可惜年纪太小,不然若是修为再高些,夺得魁首并不难。”一名女性炼器师有些惋惜地开口,“但他现在只有四阶,再如何天赋异禀,恐怕也炼制不出五阶的灵器。”
“不过就凭他这份天赋,老头子我还真想请家主大人把他留在凤家,假以时日,此子必成大器啊。”台下的江曜速度很快,只是一会,未注灵的器胚上阵法便已经要成形,最开始说话的那老者见状,不由得感慨道。
“吴老这是动了收徒的念头了?”那女炼器师笑道,“看来这小子也算是走了运,能得到吴老青眼。”
“哈哈哈……”老者摸着胡须朗声笑道,“倒也不至于收徒,但既然此子有天赋又正好遇见,能让老夫指点一二倒也是件妙事。”
台上的炼器师一边议论着,目光基本都集中在了修为在所有人中间并不算太高的江曜身上。
其实也不怪这些炼器师,江曜虽然修为不算最高,但一来他年纪小,二来他炼制灵器时的技法娴熟,更何况,整个场中,近十名炼器师,除了他和陈未以外,其他人虽然也在炼器,但大都有些心不在焉之感。
是的,心不在焉。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修为不足,很难和陈未这样的五阶炼器师相比,除了江曜以外,其他几名炼器师就像是放弃了似的,没什么斗志,就算是在赛场上,这些人炼器的态度中也有几分随意,似乎只是在敷衍了事。
这倒也难怪,毕竟除了冠军,剩下入围决赛的炼器师能获得的奖励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只要拿不到第一,那第二名和最后一名没什么区别。因此,在知道自己哪怕尽力也不可能拿第一的情况下,那自然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台上的凤家人自然也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不如说这在南域已经是个普遍现象,南域的人一向如此,懒懒散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明具有很大的修为差距,但依旧愿意沉下心来认真炼器的江曜才让他们格外注意。
巨大的灵晶屏上,倒计时在一点一点地减少。其他几名炼器师有的速度快的,已经将灵器炼制完毕,上交了灵器之后便走出灵力屏障,到休息区等候。渐渐地,比赛用的高台上,便只剩下了江曜和陈未二人。
陈未一开始便是打的炼制五阶灵器的主意,准备的比其他炼器师要充分许多,耗时也要更长。至于江曜,他只是略略感知了一下陈未的情况,然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倒计时,便继续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完成了一半的阵法,开始接着刻画。
此时的倒计时已经快要接近尾声,江曜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他死死盯着手上未完成的灵器,指尖飞快地闪动,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奇特优美的符号。
“那小子画的到底是什么阵法?”选手们的情况都会被灵晶屏放大,防止目力不足的观众看不清楚。台上的炼器师们自然也能看清江曜一笔一划刻出的阵纹,但细细辨认一番后,他们之中却有不少人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看起来像是五行聚合阵……不对,有几个关键地方的纹路都被做了修改,难不成,这是什么改良后的阵法?”最开始就对江曜颇为关注的那名女炼器师轻轻皱起了眉头。
“光看那阵法走势,应该和五行聚合阵的效果有一定重合。但看那小子选取的材料,以碧青石髓为主,剩下的辅材也都是土属性灵材,既然都是单属性的材料,那用这个阵法做甚?”另一名炼器师也有些疑惑地摸了摸下巴。“要成了要成了!”他身边的炼器师似乎比他还激动,仰着头伸着脖子,就差站起身了。
“这阵法要是成了,少说也是五阶中品吧?”另一名炼器师也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
追求高品阶的灵器是每一个炼器师的天性。江曜之前越阶炼器的表现的确足够惊艳,但高品阶的灵器同样也能获得其他人的瞩目。
江曜眼看着陈未手中的法阵越来越完整,心也不知不觉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想输。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自从萧池跟他提到这个比赛开始,他就已经在暗自准备今日要炼制的灵器,每一次聚形,每一笔阵法都是他仔细推敲过许久之后定下的,为的就是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他的炼器术。
他盯着陈未舞动的手指,和即将到头的倒计时,手不知不觉也攥成了拳头,心脏怦怦直跳。
还剩十秒。
他死死盯着灵晶屏上跳动的数字,有些激动地屏住了呼吸。
八秒,七秒,六秒……
三秒,两秒……
而此时,他们几名炼器师也已经就位,正常情况下比赛的主持人也该登场,然后在简单的介绍和寒暄之后 ,便直接开始进入比赛的流程。
但是江曜等了好一会,却依旧没见有任何主持人登场。此时比赛还未开始,因此各位炼器师之间的屏障也还没有升起,江曜微微侧了侧头,发现自己身边的其他炼器师也同样和他一样,脸上带了些疑惑。
看来并不是他自己的问题。江曜收回了目光,无意之中看见高台上的气氛似乎也有些奇怪,凤家各长老坐在席位中,眉头微微皱着,看向凤临涯,像是有什么话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而江曜昨天见过地许管家也在台上,他站在凤临涯身侧,不时与他交谈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微不可察的急切,眼睛也不时看向凤家大门的方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是有什么重要宾客没来吗?江曜一愣,但目光随即便落在了凤临涯身边空着的那张椅子上。突然,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表情也随即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好像这才意识到,今日虽说也是比赛,但归根结底还是凤家家主的哥哥,凤家大老爷凤衣荼的生辰宴,既然如此,那作为主角的凤衣荼不可能不参加。
但是……他又看向那高台,除了凤临涯外,其他的大都是须发皆白的老者,就算是年轻些的看上去也有三四十岁,凤衣荼昨日二十六岁生辰刚过,年龄也不大对得上啊。
虽然灵士是有年龄和容貌对不上的例子,但也是因为修炼到一定级别可以延缓衰老,因此实际年龄比看上去的要大些,而凤衣荼的修为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这还真是宴会的主人没到场?他一愣,这也才明白过来凤临涯身边那张空着的椅子属于谁。
应该就是那个凤衣荼了,凤临涯的亲兄长,今日宴会的主角,若是凤临涯没有娶妻,除了他,确实也没有人能够坐上那个位置。
联想到之前玄师说凤衣荼因为宴会被推迟一事负气出走一事,江曜眉头微挑,这人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吧?
也难怪比赛迟迟没有开始,他们是为了凤衣荼而来,说白了整场比赛都是为了取悦凤衣荼而举办的,如今人都不见了,比赛自然也没有了意义。
江曜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任性的大家子弟。他见过的大家族也不算少了,北域夏家也好,江家本家也罢,都是除了中域外的顶尖家族,虽然也不及凤家在南域的压倒性强势,但也能算作是一个层次。
这些家族中的年轻一代基本上都家教良好,也知道礼数,哪怕是之前那个江沐阳,虽然跋扈了些,但江曜也能看出,他的跋扈是对内,在外人和大是大非应该也是懂得礼数,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至少像凤衣荼这样,因为自己的一时脾气,晾着诸位宾客独自去逍遥快活的事情,他应该干不出来。
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就连台下的南域平民都察觉出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台上众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甚至隐隐带上了些不耐烦的味道。
就在凤临涯都开始微微蹙眉的时候,突然,一阵喧哗声从远处传来,隔得老远,江曜似乎便能听见家丁的吆喝声。
他转过头去,便看见一列长长的队伍,最前方是身着红白制服的家丁,正不断地拨开人群给队伍开道,周围的人群接连退开,露出其后的一众貌美侍女。
和凤家其他侍女不同,这些侍女都身着白衣,气质出尘衣袂翩然,宛若落入凡尘的天女一般。她们略垂着头,随着那队伍向前行进着,快要到达高台之时这才缓缓退开,让出一条宽道来。
巨大的轿辇缓缓前行,那轿辇立有高大的华盖,垂下厚厚的白底银丝绣花帷幔。八个汉子分列两排抬着那轿辇,上下摇晃间,微风拂过,白纱轻轻飘起,依稀可见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
“那是……”
“那不会是凤大老爷吧?”
“好大的排场。”
“原来这比赛迟迟不开始,是因为凤大老爷不在府上的缘故啊。”
“这凤家果真是财大气粗啊,出个门竟然还要这么多人供着。”
“可不是吗,这千百年来的积蓄可不是浪得虚名。”
有玄师在,在凤家的第二日倒也没发生什么异常,只是中途那个陈未来顺道看了江曜一眼,一边嘲讽了他一番,一边又给他丢来了一瓶疗伤药,说什么不想在比赛上占他便宜,让江曜有些莫名其妙。
由于江曜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因此炼器比赛最终还是定在了第二日上午。
临走之前,江曜又检查了储物袋中他常用的炼器工具,清点完毕后,又在玄师的略带阴森的注视下收好那个装了他心头血的小琉璃瓶,然后冲着玄师扬起一个笑容:
“师父,我走啦。”
“比个赛而已,我还在观众席上看着你呢,别这么磨磨唧唧的。”看着江曜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玄师着实是有些无奈,抄着手倚在门边,冲着江曜扬了扬下巴。
“知道啦知道啦,师父你等我。”江曜也知道自己确实也不能再磨蹭了,只能依依不舍地冲着玄师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出了小院。
“他想成为世界唯一的造物主,然后创造一个他能支配一切的世界。”
“这……”闻言,江曜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其实,如果单从幽荧的角度来看,他并不觉得幽荧的想法有错。
毕竟就像玄师说的,他和烛照能够创造万物,既然都是自己的造物,那么想要将其支配也是理所应当的想法。
但是,作为人类,江曜决不能纵容幽荧如此戕害生灵。
“上古时代,烛照为了创造世间的生灵耗费了太多力量,因此变得虚弱。而幽荧也借机重创烛照,并想将其彻底杀死之后毁灭他的造物,然后成为世界的主宰。”江曜还在惊讶,而玄师却继续说着,
“所以,为了继续活下去,烛照创造的所有生命联合到了一起,想要对抗幽荧。”
第 232 章 小爷的伙伴
“那时候,由于幽荧谋划已久的偷袭,猝不及防之下,不仅烛照受了重伤,四圣兽也被伤及根本,失去了战斗能力,其中的玄武更是为了保护其他圣兽承担了大部分伤害,最终落了个神形俱灭的下场。”
江曜有些无言。
他没想到,同为四圣兽的玄武竟然已经陨落了。
“那青龙和白虎……”他又忍不住追问。
“青龙和白虎都还在,不,应该说至少他们都还像朱雀一样,至少还能以灵喾的方式在世上留下痕迹。”所幸,玄师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给江曜一个更糟的答案,
“不过在那时候,失去了四圣兽和烛照,幽荧的力量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和灵兽能抵抗的。”说到这里,玄师眼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怅然。
“你这小子,还有点意思。”陈未闻言,突然笑了起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曜,迎着他澄澈的目光,嘴角的笑容突然带了些深意,
“小子,你来凤家,到底是想干什么?”他刻意避开了周围的炼器师,略略靠近江曜,压低声音道。
“不过是和前辈一样,讨口饭吃罢了。”江曜微微垂眸,遮掩住眼底的异色。
“呵,这个理由你自己信吗?”陈未挑眉反问道,眼中带了些怀疑,
“以你的天赋和气度,走到哪恐怕都有大把人捧着。再不济,静心蛰伏几年,等修为上来了,那些个世家大族为了抢你不得争个头破血流。”
修为才是四阶中段便能炼制五阶灵器,就算是借用了外物,但这样的天赋在中域都已经是很不错的苗子了。等他再成长些日子,恐怕他还看不上一个凤家呢。
“前辈谬赞了,晚辈一向得过且过,也没什么大志向,若前辈执意不愿相信晚辈,那晚辈也无话可说。”江曜脸上依旧带着笑,话却是说得滴水不漏。
“得得得,不说就不说。”江曜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未老脸一红,只能摆了摆手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咳,不过,你要是真有什么需要凤家帮忙的地方,老夫之后也可以帮你问问。”
前几天江曜引来疏影阁的杀手的事情早已在凤家传了,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一联想江曜想借比赛进入凤家一事,他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由于信息差异,他也没猜到点子上,但他也的确对江曜起了几分爱才之心。
“晚辈谢过前辈美意。”江曜轻笑一声,对着陈未拱了拱手,“若是有需要前辈帮忙的地方,晚辈一定不会客气。”
二人说着,凤家的炼器师已经将各位选手炼制的灵器评选完毕。主持人也站上台,先是和场内的观众互动了一番,然后便从后往前宣读了最终的名次。
不出江曜所料,他最终获得了第二名。
“那个姑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他们此行也不过和她有过最简单的接触,他还真不知道玄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嗯,你在与凤衣荼说话自然察觉不到,那姑娘的确也伪装得很好,但是作为一个侍女,她对你我实在是过于关注了。”玄师笑道。
“她……做了什么事吗?”江曜疑惑地看向自家师父。
“没干什么具体的坏事,只是你和凤衣荼谈话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我们身上,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东西而已。当然,她表现得也并不明显,但我能感觉到。”
“除此之外,她身上的气息和之前刺杀你的女子也有几分相似。”
“你是说,她是疏影阁的人?”闻言,江曜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
之前黑娘子的事情已经让凤家有些愤怒,他们怎么还敢往凤家安插眼线,就不怕触及凤家底线吗?
“她伪装得很好,若今日去的只有你一个人,恐怕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出的。”
“就算是我,也是在发现她的行为有些怪异之后专门注意观察,这才注意到她的气息也略有些似曾相识,但至今仍然不太敢确定。”玄师说着,摇了摇头,
“不过嘛,为防万一,我还是留了个心眼。”
他轻轻一挥手,江曜面前便出现一个圆形如镜般的造物,江曜凑近一看,却发现那镜中显示的正是凤衣荼院落中的景象。
“师父你……”他有些惊讶地看向玄师,却见玄师微微别过脸,轻咳一声:
“一些小手段罢了,我也是偶尔才用一用。”
“除此之外还有这个。”他还没等江曜开口,又兀自挥了挥手,水镜上的景象便又变了。
“我在柳儿姑娘身上略微做了些手脚,在此可以看见她的行踪。如果她潜入凤家意图不轨,在行踪上总会有些异常的。”
“师父你这……”江曜挠了挠头,看向玄师,玄师本以为他还要说什么阻止的话,谁知江曜眼睛突然一亮,有些兴奋道,
“这样一来,如果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些幕后人,在他们身上也用上这些东西,想要探知背后的隐情不就很容易了?”
“哪有这么容易?”江曜这话倒是有些出乎玄师的预料,他无奈地轻笑一声,
“我这些手段对修为不高的人还能起些作用,但修为再高些,发现这些小手脚就很容易了。”
“那个追踪用的东西还好些,但能传递影像的那东西修为一高就容易被察觉。到时候不仅起不到作用不说,万一被他们反过来摸清我们的存在,那不是得不偿失?”
“好吧……”江曜闻言略显失落地叹了口气,引来玄师的侧目。
“不过你这小家伙怎么转性了?”他忽然戏谑地开口。“你啊……”玄师看着一本正经的江曜,嘴角扬了扬,“如果你能想明白,能够过得去心里那道坎,也是件好事。”
他其实也挺喜欢江曜的那股执拗劲,但有些时候,变通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好了小家伙,那边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也不用一直盯着看了。”他收回水镜,看向江曜,
“虽然我刚刚也说过要帮你,不过我还是想听听,对于凤衣荼的灵武,你有什么想法?”
“我?”江曜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应该是玄师偶尔会给他的小小考验。
“嗯……按照我的设想,我是想做成类似判官笔的暗器类灵武。”凤衣荼提出的要求着实是有些难度,江曜也只能一边思索一边缓慢开口,
“凤衣荼想要简单好使的灵器,若是刀枪剑戟一类的近身灵武,怎么着都要练一练才能派得上用场,而且缠斗起来容错率也不高。”他看着一言不发的玄师,定了定神,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口道,
“更何况,凤族长对他这位兄长也是宝贝得很,再加上凤衣荼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少有需要他主动出手的时候,因此我们给他炼制的灵武只要能够防身,能够一下子除掉对他有威胁的人就足够了。”一边说着,江曜也开始渐渐起劲,
“而且正好凤衣荼说,要隐蔽的,不能被人发现的,这也符合暗器的特征,因此我想了想,干脆就做暗器好了。”他说着,愈发跃跃欲试起来。
“可是远程的,暗器类的灵武不也需要技巧吗?”玄师听着江曜的分析,饶有兴致地开口道,“这又该如何弥补?”
“那自然是阵法。”江曜若有所思道。
“师父,我想融合引灵阵的特性来强化追影阵的追踪效果,这样即使不需要练习,也可以让这把灵武直接顺着灵力命中敌人,再配合凌风阵和破炎阵,也能起到加强威力的效果。但缺点是灵活性不足,只能命中固定的目标,不能中途改道。”他掏出一个空白玉简,罗列了一大堆阵法,手上划来划去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玄师解释,
“不过对于凤衣荼来说,应该也够用了吧?”
“想法不错。”玄师点了点头,但随即拿过江曜手上的玉简,开始比划道,
“不过引灵阵和追影阵的特性不合,融合起来难度不小。至于凌风阵和破炎阵,虽然可以增强灵武发射的威力,但波动太大,很容易就会被察觉,所以还要加上一部分息隐阵才更妙。至于其他的,还有一些小细节上的问题。”
他看着神色逐渐认真起来的江曜,轻轻笑了笑,然后凑近他在他列出的阵法上开始为他讲解。
“除了这些地方以外,还有一点,暗器类的灵武个头都不大,容不下你纂刻如此多的阵法,所以最难的地方,是要将他们全部聚合在一起,作为一个高级融合阵法纂刻其上才好。”他把江曜之前没注意到的地方全部拎出来说了一遍,最后才总结道。
“这……”自家师父的意思江曜也不是不明白,但刚刚玄师提及的阵法少说也有十多个,虽然其中有不少都是初级阵法,但是要将他们融合在一起,那种难度……
“只是讲给你听,炼器的事情我来就好。”玄师看着江曜迟疑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家小徒弟的水平他还是知道的,要完成凤衣荼给的要求,虽然只是个四阶灵武,但也确实太过为难他了。
江曜自己也确实有些无奈,不知为何,自己初出茅庐第一个遇上的主顾就是凤衣荼这样的麻烦人物。
灵武的种类和阵法决定好了,剩下的就是外观和细节设计了。比起阵法,这个对于江曜来说要简单上不少,二人讨论了一会便确定了方案,江曜正打算将其整理完整,等之后拿给凤衣荼过目,但他们的房门却又突然被轻轻敲了敲。“既然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自然应该做到最好。”玄师却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炼器就是如此,至少于我来说,要么不做,要么就用尽全力做到合对方的心意,无论对方的要求有多刁钻。”
玄师在炼器一道的造诣可谓大陆巅峰,所以在某些地方反倒有些意外的执着。
“知道啦师父……”江曜也知道玄师的意思,不如说他刚刚也就是那么随口一发牢骚,
“说起来,明日我们不是还要和凤衣荼见面,那岂不是正好可以借此机会……”
平心而论,凤衣荼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难缠,若非必要他也并不想和那人有更多的接触。
但如今看来,似乎他不得不与其周旋一番。
“对了师父。”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我我,我这才想起来,既然凤衣荼让我们给他做暗器,那万一,万一他想对凤临涯下手,那我们给他做的这件灵武岂不是……”
虽说凤衣荼说是要防身用,但谁又能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若他真想对付凤临涯,那么以他的修为,借助灵器自然是最好的方式。
凤临涯如今修为虽是五阶巅峰,但他对凤衣荼十分依赖,定不会对其设防。如果凤衣荼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按照玄师的能力,凤临涯恐怕只能落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成了半个帮凶?
江曜虽然也无意用恶意揣测他人,但如今的种种迹象连接起来,却是越来越不对劲,让他不得不多留心眼。
“嗯,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谁知,玄师却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既然凤衣荼如今还没有彻底暴露他的目的,我们自然不能轻举妄动,只能按他的意思来。”
“可是……”
江曜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玄师微微一笑,
“放心吧小家伙,你考虑的东西我也都想过。”
“虽说设计是如此设计,但真到炼器的时候,我自然会动一些手脚。”他支着脑袋指向桌上的设计图,
“小家伙,到时候恐怕还要麻烦你去凤家主要一枚记录他灵力印记的玉简。”
玄师一边说着,掏出空白玉简放在了面前的桌上,“这样,我就有办法让凤衣荼的那件灵武无法再对凤族长进行攻击了。”
“哦……好。”江曜一愣,然后将那空白玉简收下。
每个灵士的灵力波动都不同,而具象化出来便是灵力印记。
通常来讲,灵士的本命灵武中都会打入其主人的灵力印记,再配合阵法,便可以让灵武如同身体的一部分一样,随时随地都能召出或是收回。
同样,像刚刚玄师所说的,让灵武无法对某个特定的人进行攻击,虽然江曜还做不到,但是想来,借助灵力印记和阵法也是能够办到的。
不过灵力印记对于灵士来说也算是与自身绑定且无法修改的特征之一,因此也是很多灵士的忌讳,不会轻易外泄。好在玄师给江曜的玉简较为特殊,并不需要复杂的工序,只要触碰到对应灵士的灵力便可提取出其灵力印记,想来其本身应该也是一件特殊灵器。
“二位贵客,打扰了。”江曜打开门,却见门外站着的是一名他有些眼熟的侍女。
江曜一向是有些抵触这些不算光明正大的手段的。
“跟了您这么久,再没点长进,我回炉重造算了。”江曜撇了撇嘴,
“您说得对,手段只是工具,重要的是目的是什么。若始终端着那些个架子,非要用所谓光明正大的方式去行动,不仅会收效甚微,甚至还可能打草惊蛇。如果最后误了大事,导致无辜的好人遭罪,那可就是罪过了。”
虽然陈未的炼制在最后也是临时变卦,有些仓促,但毕竟最终的结果是成功的,五阶中品的灵器就算有瑕疵,但怎么说也要比五阶下品的灵器要好。他听着主持人念着自己的名字和名次,心中倒是没什么波澜。
陈未同样也是如此,如今名次出来,尘埃落定,他苍老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欣慰来。
如果能在凤家安定下来,或许他还能有机会重回五阶高段,甚至还能再次拥有冲击六阶的机会也不一定。
然而,就在大家都觉得事情已成定局,甚至江曜都已经在暗自思索其他进入凤家的方案时,高台上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且慢。”是凤衣荼的声音。
一袭白衣,隽秀俊逸的男子从座位上缓缓站起,一双凤眼扫过台下的各位炼器师,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微笑,
“各位还请稍安勿躁,本少刚刚好像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所以他并不畏惧。
而等到凤临涯一行人归来,已经是近黄昏的时候了。
除了凤临涯自己还有凤家之前出去的两位长老及萧池外,跟着回来的还有凤家的前代管家许长卿。
萧池如其所言,回来第一件事情便是到了江曜的小院负荆请罪。
那时候他整张脸还是苍白一片,甚至好不容易被压制的毒素也开始上涌。江曜又哪好意思真的责怪他,赶忙将人扶起,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直接栽倒在地起都起不来。
不过,其实也不用萧池解释什么,结合之前发生的事情,玄师暂且不论,就连江曜都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但即使是如此,听着萧池谈起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江曜依旧觉得有些心惊。
“对了,凤衣荼他……专门为你留了一些有关那些人的情报。”说着说着,萧池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据他所说,至少寻找你的兄长这件事上,这些情报或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第 233 章 小爷建议
“什……”萧池话一出口的瞬间,江曜整个人忍不住拍案而起,一旁的玄师脸上同样露出了些惊讶之色。
江曜睁大了眼睛,心脏狂跳,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此话当真?”
“除非他拿到的是假情报,否则他不可能故意骗我。”萧池点了点头,
“很抱歉没经过你的允许就将你长兄的事情告诉了他。”萧池此刻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江曜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强颜欢笑,“但你不要怨他,是我让他帮忙的。”
“怎么会……”江曜赶紧摇了摇头。
如果凤衣荼真的探知到了江子墨的下落,那对他来说不亚于天大的恩情,他又怎么可能去责怪凤衣荼和萧池?
好像是凤临涯身边的人。
“不知姑娘突然造访,所为何事?”江曜对着那侍女笑道。
“家主大人说,若您晚些时候有空,还请您去他那里一叙。”那侍女低眉垂眼,恭敬地朝两人福了一礼。
又是凤临涯?江曜一愣,但随即便答应了下来,然后追问道:“凤家主有说过什么时辰吗?”
“家主大人说酉时至亥时便可,但凭您的喜好。如若不愿,不去也是可以的。”侍女答道。
“在下明白凤族长的意思了,劳烦姑娘。”江曜朝着侍女拱了拱手,点点头应了一声,随后便打发了她,回到屋内。
“凤家主让你过去?”玄师问道。如果是因为自己今天的试探让凤衣荼起了疑心,那萧池搬出疏影楼一事,是不是也意味着凤衣荼对自己的警告?还是说凤衣荼只是在提高警惕,防止疏影阁更多的信息被泄露?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巧合?
但是话又说回来,黑娘子是疏影阁的阁主,她想取自己性命,而根据她那时所言,似乎她只是在听命办事,那么作为疏影阁的阁主,她听从的到底是谁的命令?
是那些躲在幕后的人吗,还是说,那个人根本就是凤衣荼?凤衣荼作为柳儿口中的尊主,他和所谓的阁主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而疏影阁既然已经对自己起疑,那凤衣荼又为何会将自己放进凤家?江曜回想起炼器比赛时的情景,没有凤衣荼那一闹,按照排名他是进不了凤家的。
那时他只觉得凤衣荼太过任性,但如今知道了凤衣荼和疏影阁的关系,他很难不觉得凤衣荼是故意。
他是在诱敌深入吗?还是有别的算盘?
需要解释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多,让江曜想起来就有些头疼。萧池这边的动静让好不容易明朗一些的局势又变得扑朔迷离,不过现下最要紧的事情……
他看向垂头丧气的萧池,轻叹口气,果然还是要先把萧池安顿好。
毕竟怎么说,他也算是受了自己的连累。
“喂,我说,萧池,之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暂居凤家。”他看向萧池,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萧池显然已经被疏影阁盯上,再加上他在疏影楼待了不短的时间,虽然也没探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也难保疏影阁不会杀人灭口。
萧池虽然也是五阶灵士,甚至在来到南域之后又有了突破,但毕竟他是炼药师,再加上灵喾特殊,在战斗一道,至少在正面的战斗上,的确是比不过其他灵士的。因此,江曜想了想,还是觉得让他呆在自己身边更为安全。
毕竟自己现在身在凤家,凤临涯也因为自己先前遇刺一事加强了凤家的防备,总归要比在外安全些。
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玄师,就算是出事,至少也能有个照应。
“嗯?凤家?”萧池一愣,旋即有些疑惑地指向自己的脸,
“我说,不至于吧。我好歹是个五阶炼药师,就算被疏影楼扫地出门,也总不至于沦落到受人接济的地步。”
“不,我也并非是在质疑你的能力,只是……”江曜轻叹口气,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关于疏影阁,之前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把自己刚来凤家那晚遭遇的刺杀给萧池简要讲述了一遍,听得萧池整个人都有些发愣。
“怎么会……”闻言,江曜也愣了起来。
整个依澜岛都找不出材料,虽然他需要的灵材也不是常物,但也不至于如此稀有吧?
更何况凤家本家在依澜岛上,是整个南域最为发达的岛屿,凤家商会虽然敌不过疏影楼,但好歹也是经营许久的老牌商会,总不至于凑不出这点灵材。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曜微微蹙起了眉头,总感觉这灵材缺少的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看,疏影阁都找上门来了,按理说他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啊。”江曜也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是为了引你进入凤家,方便动手?”萧池也沉吟道,
“那一晚他们的行动失败,你说前辈也出了手,那他们自然也知道有前辈在,要动你很难,所以才出此下策,让你进入凤家。”
“你说你也是在进入凤家之后才通过特殊手段探知到了凤衣荼的身份,也就是说凤衣荼一开始隐藏得很好,他身在幕后,你对他又没有防备,能给他提供不少机会。”
萧池一边给江曜分析着,一边叹了口气,“当然了,我说的也都是猜测,如今之计,还是要再观察一番才好做决定。”
“我知道。”江曜点了点头,“不过你这边的变故,师父他还不知道。今日你先歇息,我再把相关的情报和师父梳理一遍,之后再来找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跟萧池告别,然后回到自己的院落,便正好看见玄师坐在桌前暗自蹙眉。
“师父。”他喊了一声,便见玄师转过身来。
“萧池怎么样了?”玄师示意他落座,然后问道。
“萧池他啊,唉……”江曜把萧池的情况简述了一遍,连带着自己想不明白的一些疑点,和刚刚萧池和他的对话,
“师父,你说这个疏影阁到底想干什么啊?”
凤衣荼,柳儿,疏影阁,连带着之前凤临涯情报中的黑娘子,这些人之间明明关系匪浅,但他们所做的事情却让江曜实在是理不出逻辑来。
“黑娘子刺杀我的时候说,是她上面的人要我的命,萧池说疏影阁尊主的地位在疏影阁阁主之上,难不成那晚让她来刺杀我的人是凤衣荼?”他摸着下巴道。
“不像。”谁知,玄师却摇了摇头,“凤衣荼没有要杀你的理由。”
“小家伙,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了些猜测。”玄师伸出手在木桌上轻轻点了点,
“你觉得,疏影阁要杀你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江曜愣了愣,“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想打探他们背后之人的情报吗?”
“没错。”玄师点了点头,“我们之所以招惹上疏影阁,是因为我们要借此打探他们幕后之人,也就是一直以来在大陆作乱的那些人的底细。”
“我们触犯的,是那些人的利益,所以他们有了要将我们灭口的理由,因此才会出现那一晚的刺杀。”
“并没有强着我去,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江曜摇了摇头,“八成又是和凤衣荼有关吧。”
“我猜,可能是找我问凤衣荼的情况。”
“凤家主对他的兄长果真是关心至极。”闻言,玄师轻叹道,“只可惜他们兄弟间或许的确是有些龃龉。”
“可是凤家主似乎的确对凤衣荼很好啊……”江曜想着进入凤家后的种种,兄友弟恭里的兄友暂且不论,凤临涯这个弟弟的确是足够恭敬的,甚至对凤衣荼纵容到了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
“凤临涯对凤衣荼好,但凤衣荼或许并不会这么想。”然而,玄师却摇了摇头,
“虽为血脉相通的兄弟,但天赋却是天壤之别,会对自己的兄弟产生些抗拒心思,也是常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声音种带上了一些叹惋。
“师父你是说……”江曜想起凤衣荼的灵喾,便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凤衣荼因为天赋不如凤临涯的缘故,所以对他有些……不太好的情绪?”
“这是人之常情,不难理解。”玄师点了点头,
“按照常理,白孔雀灵喾的灵士能修炼到四阶就已经是极限,而凤家的灵喾传承者刚一出生就拥有四阶的修为。”
也就是说,凤临涯的开头,是凤衣荼的终点。
江曜垂眸仔细一思索,若是代入自己,的确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自己的兄弟保持平常心。
“所以这样一来,凤族长越是看重这个兄长,凤衣荼心里越会不平衡吧?”江曜感叹道。
传承灵喾带给凤临涯的不仅是与生俱来的修为和天赋,还有他在凤家至高无上的地位。凤临涯站在这样的位置给凤衣荼关心和付出,反而会提醒凤衣荼他们之间的差距,甚至还会让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有兄弟的缘故,江曜一边想着,也对这对兄弟生出了些恻隐之心。
更何况……他轻叹了口气,又想起自家的那位兄长。说起来,也不知何时能找出有关江子墨的线索。
“师父,要不我今晚还是去凤家主那边看看吧。更何况之后或许还要和他们合作,现在多亲近些也是好的。”他沉默半晌,提议道。
“不瞒凤家主,家兄对于此事已经有所谋划。此事的源头在中域,所以日后东南西北四域必须联合一致,否则怕是整个大陆都会遭遇浩劫。”江曜看着脸色越发凝重的凤临涯,轻声开口。
“中域……”轻轻皱起眉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得到确切答案的时候,他也难免觉得棘手。
若不是凤衣荼早有筹谋,之前海底的那个七阶灵士便足以给南域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但在中域,这样的强者绝不只是一个两个。
更何况还有更加强大的八阶,甚至九阶的绝世强者。
第 234 章 小爷震惊
“可是中域又为何平白无故要对东南西北四域出手?”凤临涯蹙着眉,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毕竟论实力,四域的顶尖强者放在中域也不过稀松平常,而论资源,中域天生灵气浓厚,四域的奇珍异宝加起来恐怕还不及中域的一半。
“是中域的一股势力要对四域出手,而不是整个中域。好在,中域也有人在阻止他们,所以他们才不能太大张旗鼓。”江曜摇了摇头,想着玄师之前的吩咐,对着眉头越皱越紧的凤临涯开口道,
“不知凤族长可知道荧烛大陆的创世神,烛照和幽荧?”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玄师之前所讲草草叙述了一遍,然后便看见了凤临涯微愣的脸。
“麻烦张总管了。”江曜笑着接过那储物袋,但一面也有些疑惑,只是送个材料,何必让库房总管亲自出马。
“总管慢走。”他收好储物袋,抬头送客,却见他面色古怪,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张总管,张总管?”他开口喊了好几声,这才见那人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看向江曜,表情却有些怪异。
“张总管有话不妨直说。”江曜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模样,自然是知道这人肯定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太敢,于是干脆直接问道。
“这……林大师,不知您清单中提到的灵材,是否都是些必需物?”那人斟酌一番,还是壮着胆子开口道。
“要炼器,灵材自然都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江曜有些奇怪地看向那张青,“张总管何出此言?”
“咳咳,小的也不敢欺瞒林大师,实际上,是凤家的库房出了一些小状况。”江曜一问,那张青也自知瞒不下去,只能叹了口气,开口道。
“小状况?”江曜转头看向那张青,见他一脸愁容,只能叹了口气,将房门推了个大开,
“张总管还是进来再说吧。”虽然被痛骂了一顿,但面对着凤衣荼,张青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只能受着,好不容易等到凤衣荼骂完了,还得恭恭敬敬地请示,之后才能离开,听得江曜着实是有些同情这位张总管。
不过虽然他看上去十分气恼,但一直盯着水镜的江曜却发现,凤衣荼一进屋,借故屏退除了柳儿外的下人之后,脸上的愤怒之色便立马消失不见。
果然有事!见状,江曜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凤衣荼刚刚明显是装出的气愤模样,但一回屋便立马变脸,前后反差之大,很难说他不是在故意演戏。
如果灵材不足的事情只是是意外,就算他对外形象是个纨绔子弟,也没必要刻意去生这么大的气,明明顺其自然会更好。
“果然如公子所言,他们不敢自己来见您。”柳儿一边服侍凤衣荼更衣,一边低声道。
“虽然不知道他们他们为何对我起了疑心,那我不如让他们再掌握些足以怀疑我的证据。”凤衣荼也笑了,
“有时候,线索放得多,他们反而会乱了阵脚,想的越多,自然也越忌惮。”
“可是他们又怎么可能想得到,您要利用的,就是这份忌惮呢。”柳儿说着,也轻声笑了起来,
“想来,那个张总管,应该已经在向凤家主请示,想要调动凤家的采宝人了吧。”
什么?!江曜一惊,转头看向玄师,眼中满是惊异。他看向柳儿,眼中似乎多了些讥诮的意味。
嗯,看上去,他和疏影阁那位黑娘子的关系不算太好?江曜看着他的表情,心下盘算。
“但是阁主她……对那次的失利可是记挂得很呢,要不是公子您一直拦着,恐怕那个江曜早就不在世上了。”听见凤衣荼这样说,柳儿也小声抱怨道。
“说起这个。”凤衣荼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板,“我之前明明说过,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他脸上露出一抹有些怪异的微笑,
“都和她说了那么多次,那江曜还有用,暂时不要下手。谁知道她贪功冒进,也还好没捅出什么大篓子,否则若是不小心让凤家抓住……呵,恐怕到时候不但拿不到上面的奖赏,连命都没了。”他的话语中满是嘲讽,似乎对黑娘子之前的行动有所不满。 中域……?江曜闻言顿时一愣,但还没等他开口,回过神,却已经不见了萧池的身影。
难道萧池是中域的人?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可惜早已错过了询问的时机,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疑惑,按照计划朝着凤临涯的居所走去。
他在凤家也已经待了一段时间,凤家的下人早已经知道有这么一位炼器大师正暂居凤家,给他们的大老爷炼器,凤临涯身边的人更是知道他和自家家主关系不错,因此江曜只是来到凤临涯的院门前,甚至还没开口,便已经有两位侍女迎了上来。
“林大师是来找家主的吗?”其中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笑意盈盈地朝着江曜开口,然后看见江曜下意识地点头,另一位侍女边朝他福了福身子,紧接着便朝着院内通报去了。
“请林大师稍作等待,家主即刻便到。”留下的那名女子将江曜带到会客厅,为他斟上茶水。
“辛苦姑娘了。”江曜点了点头,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朝着会客厅而来。
“林大师。”不一会,凤临涯那张俊秀的脸便出现在了门口,虽然他感情比常人迟钝淡泊,但江曜也能感觉到他的喜悦。
“凤族长。”江曜先笑着打了个招呼。
“可是兄长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凤临涯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便直接问道。
在凤临涯心中,似乎江曜这时候来找他,应该就和凤衣荼脱不了干系。
虽然这么说也的确没错。
“今日张总管来,说是库房那边出了问题。不过这件事凤某已经让人去处理,林大师不必担心。”见江曜一直不语,凤临涯自己接话道。
“凤家主有心了。”江曜闻言一愣,终于回过了神,
“只是凤家主,虽然有些唐突,但在下今日前来,其实是有要事,还需凤族长指点。”他眉头微蹙,朝着凤临涯拱了拱手。
“林大师但说无妨。”见状,凤临涯似乎看出了江曜心中有所顾虑,表情柔和了些,朝着他点了点头。
“凤族长可知南海海底的东西?”见凤临涯这样说,江曜便直接问道。
“南海海底物产丰富,不知林大师是指哪一样灵材?”凤临涯眸光微闪,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并非灵材。”江曜轻叹口气,然后便看见对面的凤临涯似乎猜到了什么,微变了脸色,
“在下的意思是,南海的封印。”他说完,直直地看向凤临涯,却见凤临涯澄澈的眸子里首次出现了些提防的神色。
“阁主一向冲动,自是比不过公子目光长远。”柳儿点了点头,轻笑道,
“但如今他们也在凤家之中,凤家又加强了守卫,就算是阁主。恐怕也……”说着,她似乎又有些迟疑。
“哈哈哈,小柳儿,你可真是傻得可爱。”然而,听见这话,凤衣荼反而发出一阵笑声,
“如今陷入这样的情势,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凤家还掌握在我那傻弟弟手里罢了。”他说着,眼底不知不觉涌上些暗色来,
“小柳儿,你也莫慌,等之后拿到他的灵喾,这凤家或者说这南域就尽在我的掌控之中,还怕他一个小小的江曜不成?”他依旧是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江曜心头一震。
灵喾?!听见这话,似乎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
原来,凤衣荼想要的是凤临涯的灵喾。答案浮出水面,但江曜却心头一震。
也难怪凤衣荼会和那些人勾结。早在北域他就知道了,那些人可以夺取其他人的灵喾,因此自然也有办法让凤衣荼得偿所愿。
但是,江曜追着那些人从北域到南域,当然也明白,灵喾被夺取意味着什么。
凤衣荼,是真的有心致自己的亲弟弟于死地。
这个人……当真如此狠心?江曜看着水镜中一袭白衣,谈笑自若的翩翩公子,实在无法将他与那种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联系到一块。
凤临涯待他不薄。
何止是不薄,这个年纪不大的凤家家主就差把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来了。
但照这样看来,就算凤临涯真的将心捧到凤衣荼面前,也只会被凤衣荼打落进尘埃里吧。
“这个凤衣荼……”江曜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若是让凤临涯知道,自己一直仰慕,一直深觉有愧意图补偿的兄长竟然对自己怀揣那样的心思,他该有多难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玄师却只是露出一个苦笑,表情复杂地指了指水镜,示意江曜接着看下去。
“我都说得那么明显了,他不这么做才奇怪。”凤衣荼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甚至不出意外,我那个傻弟弟现在已经批准采宝人出海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看向了身边的柳儿,
“对于我的要求,他可一向是有求必应。”
张青应了一声,朝着江曜行了一礼,这才低着头走进屋。
“张总管可以仔细说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吗?”江曜也不恼,反倒是和和气气地问道。
“林大师大人有大量,既然如此,小人也就直说了。”他叹了口气,
“是小的办事不力,林大师需要的这些灵材,凤家库房怕是暂时凑不齐了。”
“哦?”江曜和玄师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疑惑,
“可是之前商量材料的时候,库房那边也没有异议啊。”
像凤家这样的大家族,库房材料的进出都是有记录的,江曜当时也是和凤家的库房管理人查过库存,这才从中选取了足够的灵材写成清单。
“按照记录上的库存,的确是没有问题的。”说到这,张青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实际收拣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其中一些材料库存似乎和记录有出入。”
对于凤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对不上账,还是在贵客面前对不上账,实在是有些丢人。
张青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高阶炼器师在哪里都是宝,南域虽然因为地域特性导致炼器师的数量多了些,但像江曜这样的,能炼制五阶灵器的炼器师也是凤毛麟角。
更何况他还是凤衣荼专门找来的,材料这事之前库房这边明明已经答应了下来,现在在这节骨眼上却出了状况,若是让江曜不悦,他怕是少不了责罚。
不过他也的确有些纳闷,凤家的库房十日一小点,三十日一大点,距离上次的清点也没过太长时间,之前也没出过这事,怎么会在这时候对不上呢?
但无论怎样,出了这事都是他的失职就是了。
江曜看着张青的举动,基本上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轻叹口气,但也没开口怪罪:
“张总管的意思,林某明白了。”他先是出声稳住了张青,然后便接着道,
“不知张总管可否与林某说说,究竟是缺了哪些灵材?”
“怎么会……”或许是因为这个答案熟悉得出乎江曜的预料,所以他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可是,之前本家不是还说,东域的天才失踪时,徐家也有过帮忙吗?而且徐家在东域也是老……”江曜说着说着,却突然怔住了,就连心跳也漏了半拍。
是啊,他好像忘了,徐家也是二十多年前才突然崛起的。
只是,因为在他出生之时距离徐家跻身进三大家族也有了一段时间,而当人们提到东域的强大家族也定会说到徐家,所以在潜意识中,他会不自觉地把徐家划分成本家一样的老牌家族。
第 235 章 小爷眼睛一亮
“徐家就是他们扶持的第一个家族。”玄师轻轻摇了摇头,跟江曜解释道,
“除了中域外的四域情况各不相同。西域的人类很少,主要是精灵族的领地,直接渗透相对困难;而北域严寒,天灾众多,灵士也相对弱小,夏家又一家独大,目标明显;南域因为有凤家的存在,更是铁板一块;相较之下,只有东域家族林立,其中的斗争也是相比其他三域中最激烈的一个,最好渗透。”
“所以,幽荧的爪牙最初找上的便是东域。而东域,也是他们除了中域以外的又一个大本营。”
“那之前那些失踪的天才……”江曜的眉头皱了起来。
“林大师……是从何处知道这些的?”凤临涯语气有些冷,他神色逐渐变得郑重起来,江曜仿佛又看见了初见时那个不苟言笑,说一不二的南域主宰,凤家家主。
可是事到如今,江曜也无路可退,只能按照之前想好的思路,硬着头皮开口道却:“凤族长不必忧心,在下无意冒犯,但其中缘由实在是有些复杂,还请凤族长给在下一些时间解释。”
江曜轻叹口气,看着眼神越发凝重的凤临涯,半真半假道,
“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叨扰,乃是代家兄来问凤族长一句,若是南海海底的封印出了差错,凤族长该当如何?”
“这并非林大师需要考虑的问题。”凤临涯正视江曜,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事到如今,难不成凤族长依旧认为,在下来南域,来凤家,仅仅是为了寻个出路?”凤临涯拒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但江曜却依旧丝毫不惧地和他对视着,继续追问道。
凤临涯的确比常人纯粹,但他并不傻。
江曜不觉得他没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之处,之前他能与凤临涯相安无事甚至交好,不过是因为二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底线,而在那之上,他们对彼此都是认同的。
但江曜刚刚的话,无疑是第一次触碰到了凤临涯的极限。
“无论林大师来南域有何目的,林大师都是凤家的客人,但也只是客人。”凤临涯定定地看着江曜,意思很明显。
无论江曜的目的是什么,凤家都会在允许的范围内给他提供一定的帮助,但仅此而已。
江曜不该触及他们的底线。
凤临涯此言一出,室内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江曜眼中光芒闪烁,有些犹豫,而凤临涯只是无言地看着他,但谁都没有先开口。
“凤家主可知,北域在不久前曾掀起过一阵腥风血雨。”最后,还是江曜轻叹了口气,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一个名为圣渊教的组织一手遮天,涂炭生灵,就连北域夏家也遭其毒手,被灭满门。”
此言一出,凤临涯立马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北域和南域相距甚远,就算是凤家,对于北域的情况也所知有限。但夏家毕竟也长时间占据着北域第一家族的位置,和凤家也会有合作,因此凤家也不能说是对夏家的情况完全一无所知。
凤临涯的确知道北域的夏家近年来突然衰败,但也仅此而已,并不知道其具体缘由。如今被江曜骤然提起,而话中的信息同样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林大师的意思是,夏家的衰颓,乃是人祸?”夏家的实力虽然比不上凤家,但也是有底蕴的大家族,依靠着冰极寒泉,其与北域的其他家族更是拉开了不小的差距差距,凤临涯确实想不到,还能有哪个家族能让夏家一蹶不振。“她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后,烛照以白虎之力创造出的傀儡便会与她一同消失殆尽,所以她在最后关头用残存的意念让你师父引燃了那一缕子火,在最危急的关头救大陆于水火,也让幽荧元气大伤。”甚至当年玄师能将幽荧重创,也有这部分的原因在其中。
说到这一段过去,梦吟沧的眼中也不知不觉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赤色。
江曜也有些微怔,就算之前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听见梦吟沧的话,江曜心中难免还是浮现出几分恍惚来。
也难怪玄师会对这位雪师伯如此挂念,哪怕他,仅仅是听着梦吟沧所言,都难免唏嘘。
这样的人,又怎能不被铭记。
“小曜,我将阿雪的事情告知于你,也并非想让你有什么别的顾虑。”沉吟间,梦吟沧又开口道,
“只是幽荧实在是狡猾,如今后土之境生变,你和小澈一定要多加小心。”他看向江曜,俊朗的脸上也满是严肃之意,
“尤其是你,否则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我们承担不起,你师父更加承担不起。”
他无法想象如果江曜被幽荧得手,落得和宁岚雪一个结局,玄师会变成什么样,整个大陆又会变成什么样。
宁岚雪的陨落,对于他和宁岚月也好,对于玄师也好,都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无论何时再度提起,心中都还会隐隐作痛。
对于幽荧的恨意也亦是如此。只有创造之力可以在生灵刚刚逝去,灵魂来不及溢散的瞬间将其包裹,从而保留灵魂。当年的玄师便是如此,而之前的江曜虽然已经用尽了全力,但他的修为毕竟还差了些,也幸亏来得及保留萧池的大部分灵魂本源。
这些日子他把这些灵魂本源放在创造之力中温养,但也只能维持其不消散。而若是想要将其修复,恐怕也只有九阶的他可以做到。
甚至,就算他到了九阶,将萧池的灵魂修复如初也是一个大工程。而在那之后,他还要为萧池炼制一副躯体,方才能让其真正重生。
这过程并不简单,但对于江曜来说,总归是有了个念想。只是这事情他毕竟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在先前,他也没让任何人知道。
“你……”感受到那截悬丝上灵魂波动的瞬间,玄师愣在了原地。
“师父,以后你被迫牺牲的人,我替你救回来,好不好?”江曜突然抬起头,对着玄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如果玄师会因为那些不得不做出的牺牲而痛苦,那他就让这些牺牲恢复如初。他想为玄师做些什么,更何况牺牲之人或许本就是他的亲友。
“你的九阶进阶物,容我再想想……”玄师不太敢看江曜那太过真挚的目光,而对于江曜那样直白的话,他甚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那我等您。”江曜点了点头,也不逼玄师回答,只是轻轻笑道。
反正离他吸收烛照留下的能量突破到九阶还有些时间,等他真的到了八阶大圆满再来问玄师也不迟。
他这么一说,玄师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二人之间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小曜,你是不是对我太克制了?”突然,玄师轻叹一声,开口道。
无论他说什么,除非是和他自身的安危有关,否则江曜几乎从来没有忤逆他的时候。就像刚才,江曜明明可以继续追问下去,但只要玄师表达出不愿,那么他就会闭口不言。
“嗯?”玄师这么一问,倒是江曜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没有啊师父,我只是……”
“就像先前,你明明可以质问我,但你却说,以后和我依旧只是师徒。”
是他先给了江曜希望,之后又无情地拒绝,于情于理,江曜都可以怨他,恼他,甚至以此为理由来绑架他接受自己的感情。
但是江曜什么都没有做,反而自己退了一步。
他越是让步,玄师反而越是觉得心中有愧。
“师父,我不想让你为难。”但是,江曜却只是摇了摇头。
用那样卑劣手段强求来的爱意,他不想要。
“而且师父,其实我也不想那样。”过了一会,他又笑道,
“但是毕竟当时在后土之境……咳咳……”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就是,如果不那么做的话,我怕我会逾矩……”
他在外人面前客气疏离的模样,若非必要,他又怎么舍得在玄师面前展现。和那人生疏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只是那时他答应过玄师,以后只是师徒。若继续用过去的相处模式和他相处,他只怕自己会情不自禁。而那时玄师既然已经拒绝了他,那么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对那人的不尊重。
“师父,比起忍耐,让你为难会更让我难受。”最后,他还是看向玄师,轻声开口,
“所以师父,我也没有委屈自己,到头来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
“你这孩子啊……”闻言,玄师也只能轻叹口气,但心中却漾起一阵难以忽视的涟漪。
“还有一点,师父。”江曜突然接着开口,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羞赧,“有些时候不克制的话,我怕我……会吓到你。”
就算他对玄师再仰慕,但偶尔,他依旧会生出些过分的念头。
就如同当初在后土之境中的那个幻境。
那个幻境放大了他心中那些不可言说的阴暗面并不假,但他终究是因为他有过这些念头。
“我……明白……”江曜点了点头。
其实听了梦吟沧的话后,他自己也说不上心中到底是何滋味,但对于宁岚雪,哪怕素未谋面,他对于这位师伯的情绪也是尊敬与惋惜大过其他的。
其实,若是宁岚雪还在世,那才真的是和玄师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吧,他想。自己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心思,又究竟算得上什么呢。
这么一想,江曜只觉得自己心中一开始存在的那些微的失落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心中随即又好像空了一块似的,有种微妙不知所措之感。
算了……江曜甩了甩脑袋,如今当务之急是处理后土之境的异变,可由不得自己胡思乱想。
“不过小曜,既然也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师伯……还是想再拜托你一件事。”不过,江曜刚收起那点乱了套的心绪,却听见梦吟沧突然再度开口道。
“嗯,师伯您直说就好。”他赶紧回过神,对着梦吟沧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和小澈有些关系。”梦吟沧突然低笑一声,对着江曜点了点头,
“有些事,我想还是要让你知道才好。”
和玄师有关?这下,就算梦吟沧还没说,江曜的身子也不由得坐直了几分,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并不要紧,你不必这么紧张。”梦吟沧见状笑了,对着江曜摆了摆手,
“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正好你师父也不在,这下倒也不必避讳。”他放下撑在石桌上的手,轻叹口气。
“师伯但说无妨。”江曜应道。
“当年阿雪的事情,虽然你师父不说,但我和月儿都能看得出来,这事情在他心中是个结。”说着,梦吟沧语中带了些叹息。
“嗯……”江曜微微垂下头。
“小曜,你可知,你师父虽身处高位,但其实他……过得很压抑,阿雪的陨落,算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梦吟沧换了一只酒盏,斟上酒,表情有
“那就这么定下了。”萧池笑道,“我先去你们本家帮你照看族人,顺便医治你的小姑,你和前辈办完事情之后再来和我汇合。”
“好。”江曜应了一声,
“不过因为东域桩桩失踪案的缘故,本家如今的排查确实严格,我之前没给本家提过你,现在你真要进本家,可能确实需要个能证明身份的信物才行。”刚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为难起来。
说着,他微皱起眉头,似乎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信物……信物信物,唉,对了。”突然,他眸光一闪,一拍脑袋,暗骂自己刚刚怎么没了脑子,
“要什么信物,我直接让你和月白打个照面不就得了,”
第 236 章 小爷介绍
“江月白?”萧池闻言一笑,脑海中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裙身影来,“就是那个你之前给我提过很多次的妹妹?”
“没错。”想起江月白,江曜的神色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说起来,我确实也有一段时间没和她联系了。”
离开本家后,比起他第一次去北域,他和江月白联系的频率明显少了很多。他怕打扰江月白修炼,而江月白也害怕打扰他历练,两个人只是偶尔在通讯器上用文字互问对方的情况,给彼此报个平安也就罢了,并没有更多的交流。“人类,离开我族的领地。”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几个人影从那道路中缓缓走出,看向玄师和江曜的眼神中满是警惕。
“这就是……精灵?!”即使是江曜,在看清那些人影的瞬间也有些微的呆愣。
这些黑发绿眼的精灵有着不同于人类的尖耳和令人惊叹的容貌,如同上天最精致的造物。
“休得无礼!”看到江曜有些惊艳的目光,精灵们的神色也变得有些不善,一名看上去相貌稍显稚嫩的精灵更是直接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
“冒昧打扰,惊扰之处还请诸位见谅。老夫与徒儿此番前来,并非有恶意,只是欲与精灵族商量合作,还望诸位行个方便。”玄师上前,将江曜护在身后,脸上带着笑意开口道。
“我们不与人类合作,请你们立刻离开。”为首的那名精灵眉头一皱,打量了二人一番,却依旧皱着眉头开口道。
他的语气十分生硬,看得出来对于人类的确是十分不喜。
难不成他消失的这些年精灵族和人类之间的嫌隙又加深了不成?闻言,玄师眼中也闪过一丝疑虑,毕竟他上次来西域的时候,虽然精灵族对于人类也隐隐有着排斥之意,却并不像如今这样,一举一动中全是抗拒,还在边境设下那样的路障。
“你,为何而来。”
“救他。”听见这句话,江曜原本麻木的眸子似乎一下子焕发出了神采。
但是说完这句话,江曜却又缓缓垂下了头,神情有些麻木,似乎在努力思索着这个“他”究竟是谁。
“等你想起来他是谁,我就带你回去。”烛照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仿佛在看一个珍重的后辈。
他在江曜身边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江曜讲给他的零零碎碎的记忆拼起来,他似乎都能看到这个孩子一生的轨迹。
玄霖澈挑了个好弟子。“你们到底走不走?若是再不走,也就休要怪我族不客气了。”看着师徒二人迟迟未有动静,为首的那精灵声音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不耐。
“等等,我们……”江曜闻言,正欲开口辩解,却突然见地上草木又开始疯长,一瞬间的工夫便将他和玄师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荫槐,还与这些人类废话什么,既然他们不听劝,带走关起来便是。”一名精灵走到为首的精灵旁边,白皙的手上抓着一根树藤,连接着江曜和玄师被束缚起来的双手,
“大祭司不是说过,若是有人类擅闯我族领地,不用多言直接抓住带回去吗?之前也已经抓了不少,如今还和他们废话做什么?”
“大祭司?”只是,玄师听见这话,眸光却微微闪动,面上也带上了些疑惑之色。
精灵族身为异族,寿命悠长又与世隔绝,因此整个种族规则自成一派,也很少有变动。
而在过去,玄师从未听说过,精灵族中还有大祭司这一职务。
更何况,按照精灵族的规矩,族内的规则都由精灵王制定,但按照刚刚那精灵说的,他们似乎是在按那位大祭司所说的来行事。
这有些太不合常理,毕竟那可以是精灵族,以王为尊,近千年未有变数的精灵族。
“小家伙,先别慌,进了精灵族再说。”江曜看着手上的束缚,正欲和那些精灵理论,却突然听见玄师的传音,转头一看,却见玄师眼中的凝重之色。
他立马正色起来,佯装不耐地轻轻挣扎了一下,随后便由着那几名精灵把自己捆成粽子往森林深处带。
“师父,这什么情况啊?”趁着几个精灵交谈的空档,江曜和玄师传音道。
“精灵族内部有古怪。”玄师直接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和疑惑的地方跟江曜说了,听得江曜眉头也皱了起来。
“师父你的意思是,精灵族内部出了变数?”江曜沉思道,“比如,精灵族不会按照精灵王之外的人制定的规矩办事,也从未有过大祭司这一职位?”
“但现在距离您上一次来也过了不短的时间,有没有可能这段时间内精灵族本身进行了改变,就像是很多家族的经营策略也会随着形势而变化一样。”江曜想了想,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反问道。
“若是我们人类中出现了这种改变,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精灵族却不太一样。”谁知,玄师却否认道,
“如果只是出现了大祭司,那还能勉强能够用你刚刚的想法来解释,只是怪就怪在,刚刚那些精灵说的,抓捕擅闯精灵之森的人类,是出自于大祭司的命令。”
“这……”闻言,江曜也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精灵族不会听从大祭司的命令?”
“精灵不会听从除了精灵王以外任何生物的命令,他们只会依照精灵王所制定的法则或是精灵王的指令来行事。”玄师应道,
当然,也是因为他选人选的好才对。想到这,烛照脸上不由得多出了几分得意。
“你现在这个样子,不会想让他看见的。”他看着停在他身边没了动静,似乎在向他抗议的江曜,放低声音,缓缓开口。
“我,现在……”这话一出,刚刚还毫无反应的江曜终于轻轻抬起了头,
“他,难过……”他口中念叨着似乎毫不相关的词汇,眸光闪了闪,然后转过身,离开了烛照身边。
而中间的时间略过不提,当江曜再次找上烛照,他原本僵硬的脸上似乎又多出了几分生气。
“我想,回去。”他站在烛照身前,抬眼看向抱臂倚靠在虚空之中的烛照,
“我想,见他。” 玄师会开心。
这就足以成为让他实现誓言的理由了。
凤临涯需要的灵器玄师很快便替江曜炼制了出来。不过连着灵器一起给凤临涯送去的,还有萧池炼制的一种丹药。
萧池知道了凤临涯的计划后也是十分唏嘘。所幸,他在经历北域一事后专门对有关灵喾夺取方面的事情做了研究,而其中有一项成果正好是能加固灵士灵喾的丹药。
据萧池说,将这种丹药提前服下,在灵士的灵喾虚弱之时,丹药便会生效,持续消除灵喾的虚弱状态,从而让灵喾不能再被轻易夺取。
虽然萧池说这种丹药还没在灵士的身体上实验过,所以还不能确定真实效果有多少,但总也聊胜于无。
萧池和江曜一起去见了凤临涯。给凤临涯介绍了丹药和灵器的作用之后,凤临涯便当着他们的面服下了丹药,也启动了灵器。
只要随身带着,那件灵器便可以如凤临涯所愿,在他的灵喾即将被夺取之时结束他的生命。不过,按照江曜和萧池的设想,若是丹药的效果能达到预期,那么一切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凤临涯的灵喾不会虚弱,不会被夺取,自然也不会被江曜炼制的灵器取走性命。这样一来,只要能扛住疏影阁的进攻,那么他们便能化解这次危机。
这些天里凤临涯也已经将凤家的各项事务交代得差不多,为防疏影阁的渗透和消息泄露,疏影阁的计划依旧只有几个老资历的凤家长老才知晓,但加固封印一事本就危险重重,不少灵士丧生于此,因此凤临涯像是交代后事一样的吩咐也没什么人有异议。江曜突然觉得,凤临涯做出的决定的确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
凤家予他们庇护,他们回以凤家真诚。
其实不止凤家,还有过去守护南域的英雄,他们不会被遗忘,他们的付出都会被铭记。
他们或许牺牲了自己,但江曜觉得,若自己是他们,他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他们想要守护的人没有辜负他们。
“师父。”他突然唤了声玄师。
他隔着车帘看着那些围在马车边,却小心翼翼地守着守卫围出的边界的百姓们,轻声开口,“我觉得,他们真好。”
或许,不光是南域的百姓,还有北域,甚至是天鹤城。
那些明明该是最普通的人们,却能总是在不经意间带给他最真切的感动。
“是啊。”玄师也笑了,“其实,构成这个大陆的不是那些站在最巅峰的灵士,而是他们。”
即使稍微高阶一些的灵士便可将他们视作蝼蚁,但千里之堤,亦能溃于蚁穴。
那才是荧烛大陆的根。
马车慢慢悠悠地行进着,在绕过依澜岛一圈之后,终于在依澜岛最大的码头停了下来。
江曜跟着玄师下了马车,抬眼便看见被凤家守卫拦在外乌泱泱一片的人群。
“凤族长,谢谢您!”
“路上小心啊凤族长!”
“凤族长保重,一路顺风!”诸如此类的声音此起彼伏。
“活着回——”一个半大的孩子话刚出口,便被一旁的中年女子拍了一下脑袋。
“说什么呢傻小子。”她看着捂着脑袋的孩子,蹲下身纠正他道,“凤家主那般的人,一定可以长命百……不,好几百岁。”
凤凰灵喾的副作用在南域百姓间流传并不广,百姓只知凤家历任族长都短命,却不知缘由为何。
而在那女子看来,凤临涯也不过是她眼中孩子的年纪。
凤临涯看着聚在一起的南域百姓,沉默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临走前,他朝着那些人的方向,轻轻行了一礼。
凤家的人将他们送到了船上。
等特制船行驶到南海深处临近封印的地方后,江曜他们会带着避水符下水,直到封印加固完毕后,再用通讯器与他们联系,返回陆地。
江曜没有多少在水中的经历,唯一的一次是在北域的冰极寒泉,但那时却又和现在不同,他怀中的避水符展开,竟然在他身边形成了一片能随他移动的空间,让他在水中也能行动自如,就如同在还陆地上一般。
但他没有那么多工夫去研究这新奇的玩意,只是使了灵力一路向下潜行着,直至触底。
不得不说,或许是因为封印的缘故,南海中的景象和他想象的实在相差甚远,不说海鱼,就是珊瑚也没能让他看见几株。他脚下踩着的不是松软的沙子,而是质地粗糙的礁石,其上凹凸不平,遍布着各种各样形状奇怪的坑洞。
那时候,透过青年有些呆滞的眼神,烛照似乎看出了一种名为担忧与思念的东西。
一种在他的预计中,至少还要等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从江曜这里看到的东西。
“想起他是谁了?”他转过头来,轻笑着看向江曜,却见江曜突然掀开了衣摆,露出血肉模糊的身体来。
“他是……”他缓缓垂下头,看着身上被自己一个一个亲手刻上的印记。
他自己已经忘了这些印记的由来。
“当然,我也只是说说,毕竟目前看来,这大祭司虽然可疑,但也不能仅凭现在的线索就断定他是敌非友。之后如果发现它真的有什么问题,到那时再下手也不迟。”
“我知道,总之明日先探探虚实再做打算,是吧。”被玄师这么一闹,江曜之前的焦躁也终于平复了下来,“不过师父,你记得那个大祭司的声音吗?还有他的容貌。”
江曜把之前和大祭司见面时发现的异常和玄师说了。除了声音以外,江曜也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完全没有关于大祭司容貌的记忆,只记得他穿黑袍戴斗篷,但就连斗篷下的那截下巴长什么样子都完全记不起来了。
但这并不像是能自然发生的事情。江曜可不觉得自己的记性有这么差。
“灵器之中有模糊人容貌和声音的灵器,可以起到类似的作用。”玄师点了点头,“这不像是巧合。”
“我觉得,比起偶然,这更像是那个大祭司在刻意遮掩自己的容貌与声音。看他的穿着打扮也是如此。”
“你是说,他穿着斗篷,是在刻意掩盖自己的身形?那不就更奇怪了吗?还是说精灵王也和他一样,整天披着块黑布不见光的?”江曜惊道。
“精灵王和一般的精灵没什么不同,除了容貌更为精致美丽,实力更为强大,也不会有这样刻意遮掩容貌的情况。”玄师摇了摇头。
“这样……”经这么一分析,江曜只觉得,这个所谓的精灵族大祭司身上,似乎疑点更多了。
更何况,刚刚大祭司对他们的态度也是如此。要说他们救下了荫槐和苏洛,但也最多只能证明他们或许没有敌意,怎么就摇身一变,变成精灵族的贵客了呢?
当初,在这道裂缝中,无声无光,没有尽头的时空让江曜和被剥夺所有的感官没有什么区别,就连脚下所踩也只是虚空,触碰不到。
整个裂缝中,在烛照出现之前,能给江曜反馈的,只有他自己。
这个时候,所有的感觉,甚至连疼痛都成了奢侈。
但他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只有自己清醒着,才有能力继续向前走,才能最终找到源初之力,成功救下玄师。
最开始的日子很简单,以江曜的定力,哪怕是身处这样的空间之中,在最开始的时间里里,他都和在外面没什么两样,顶多是没有说话的人罢了。
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但是裂缝中的时间是无尽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曜发现,自己逐渐开始神情恍惚。
偶尔,他会忘了,他是谁,他又为何会在这里。
“那时候我刚好在闭关,所以也没赶得上来恭喜你……”他踌躇半天,一张脸涨得通红,最后才视死如归般地掏出个储物袋塞进了江月白手中,语速极快地开口道,
“这个……咳,这个是之前就准备好的,虽,虽然没赶上,但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说完,他不等江月白有所反应,直接用上了灵喾的力量瞬间跑了一个没影,
“就就就这样,你自己留着用啊,走了走了。”
江沐阳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江月白刚反应过来,那人便已经没了踪影。无奈之下,她只能将手中的储物袋收好,感受到上面还未散去的体温,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二少爷啊,真是……”
第 237 章 小爷重返本家
离开南域后,玄师便带着江曜,以从南域到西域,再到北域,最后到东域的路线行进着。
玄师设置的锚点其实是一种大型灵器,设置在四域之中,若是遇到危机,四域的看管者同时以血脉和灵力为引将其启动,就能够在四域与中域的边境形成一个巨大的灵力护罩。
待到锚点设置完毕,开启护罩后,那护罩便无法被从局部打破,只有破坏掉整个阵眼才能让其崩溃。也就是说,有这个装置在,只要守好内部,那么哪怕日后幽荧的爪牙想强行对四域发难,也不再会如之前那般轻松。
而借此机会,江曜也正好又见到了几位故人。
“这并不是什么规矩,而是精灵的本能。”萧池……
怎么会是萧池?
江曜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抽一抽地疼。
他从来没有想过,萧池会背叛他。
比起黑娘子近在咫尺的匕首,或许萧池刚刚的那两句话,反倒更让他绝望。
那道黑芒离他越来越近,江曜却手脚僵硬,浑身发冷。
要结束了吗?
他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却栽在了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身上。
多可笑。“你……”那七阶锦衣人似乎有些惊讶,但几秒之后,他突然从嗓子里爆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夫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他一边口吐鲜血,一边捶着凹凸不平的礁石狂笑着,
“烛照给我留下了一些本源力量……”
但是,提起这个,江曜这才想起,玄师似乎还不知道烛照已经消散的事情。
“对了,师父,烛照他……”
“是烛照自己做的选择,与你无关。”玄师摇了摇头,接下江曜的话。
在看见江曜的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了江曜体内属于烛照的本源力量。而以他的阅历,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他会为烛照的逝去而叹惋,但他也知道,烛照就和过去的他一样,他们做出的选择都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为了大局,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给我看看。”他示意江曜伸出手。
江曜乖乖将手交到玄师的掌心,然后便看见一股淡红色的灵力没入自己的经脉之中。
温暖的触感顺着手腕蔓延自己体内,然后逐渐扩散开来,不一会,玄师收回了手,看向江曜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当真没事?”
“我……”被玄师这样一问,江曜突然有些语塞,好半天才心虚地开口,
“其实……不是很痛的……”
“而且,还有师叔的丹药在。”江曜试图给自己找补。
“岚月的丹药虽然有用,但镇痛的作用比较大,对于你的伤势只是治标不治本。”玄师叹了口气,无奈道,
他这话并不是说宁岚月的医术不精,在荧烛大陆上,若宁岚月的医术称第二,那恐怕便没有人敢称第一。只是,像江曜这样强行剥离灵喾一事,恐怕还是大陆上的头一件,他的灵喾烛照也过于特殊,这并不是宁岚月能够解决的事情,如果玄师不主动去检查江曜的身体,恐怕宁岚月之后也会为此专程来找他。
江曜现在的体内可以说是乱作一团,残破不堪,全靠烛照灵喾的创造本能在进行缓慢修补,吊着他的身体,让他不至于崩掉。
按理说,现在的江曜恐怕连呼吸一下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走一步就如同踩在利刃堆砌的刀山上,就算有宁岚月的丹药在,玄师也是真的想不到江曜是怎么强撑着来见他的。
“但是我很高兴……”但是,江曜突然反握住了玄师的手,
“你还在,我……我不想你消失……”
江曜喃喃开口道,眼中满是庆幸之色。
就是因为忘掉了一切,所以他现在说话都是意外地坦诚。
玄师深吸一口气,掩去眼底的波澜,对着江曜微微一笑:“走吧,小曜。”
“去哪?”江曜突然抬起头。
“给你疗伤。”玄师说着,突然手臂一伸,将江曜整个打横抱起,然后看着表情惊异的江曜,轻轻叹了口气,
“别乱动。”
说完,他艳红色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来到另一间古朴的小屋前。
“师父?”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江曜的声音中带了些不安,却见玄师缓缓释放灵力,然后面前的木门便一下子打开。
“当初,水月门后的空间是由我、你师伯他们,还有烛照一起创建的。”玄师走进屋中,紧接着木门便自动关上,
“我肉身被毁后,你师伯他们或许对水月门后的空间进行了好几次扩建,但这一片地方是水月门中的最初建立的,也是现在水月门的核心,几百年来未曾变过。”他刚苏醒时便发现了这个事实,因此才带着江曜直接来到了他过去使用的修炼室。
现在看来,即使过去了几百年,他的灵力印记也未曾被抹去。
“蝼蚁之辈,竟然也敢……也敢……”
“哈哈哈哈,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
他用尽最恶毒的话诅咒着半空中的白衣男子,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嗯,大人说的没错,我是蝼蚁。”然而,对上那人的眼神,凤衣荼却只是眯眼轻笑,
“所以大人才从来都是不屑于怀疑我啊。”他嘴角勾勒成一个嘲讽的弧度,指尖聚起一团黑雾,转而又散开,
“大人会有今日,不过是您咎由自取罢了。”
对啊,他一个二阶灵士能干什么,对于那些高阶灵士来说,不过个是动动手指就能碾碎的玩意。
所以不会有人料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想要将七阶灵士吞吃腹中。
“你活不过今日,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那锦衣人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一个劲地大笑着,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大人还不知道吧,我本就没想要过什么好结局。”但凤衣荼却跟着笑了起来,
他看着萧池操控着的黑雾渐渐转化成白色,嘴角轻扬,
“不过,大人您,会死得比我更惨就是了。”
“疯子,疯子,怎么不去死,不去死!!!啊啊啊啊……”那锦衣人发出一声声惨叫,如同将死的蚯蚓一般在地上疯狂蠕动着,但凤衣荼却只是冷眼看着那一团团白光顺着悬丝注入萧池体内,轻声开口:
“萧池。”
“明白!”萧池此刻也是面色惨白,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痛苦,但还是手腕一甩,扔出两根悬丝,被黑娘子和黑袍人一一接住,一瞬间,虽看不清黑袍人的脸,但黑娘子的表情也明显变得狰狞了起来。
白色的光芒从三人身上渐渐蔓延,形成一道冲天而起的粗壮光柱将凤衣荼整个笼罩在其中。紧接着,凤衣荼背后便出现了一道优雅华丽的鸟形影子,其上环绕着的两圈光环逐渐强盛,然后在某一刻似乎突破了什么界限,竟硬生生地长出来第三圈来。
那一瞬间,江曜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而一旁的玄师看着这一切,眼中也不知不觉浮现出震撼之色。
他听了萧池的话,并不打算强行插手。但此刻,他也知道凤衣荼究竟想做什么了。
灵士体内能容纳的灵力就如同是水,而修炼和突破的过程便是将身体这个容器一点一点地扩大。
而让没有经过修炼和突破的灵士进行强行进阶,就好像往不大的容器中强行注入过量的水。
后果只有死之一字。
他傻傻地看着黑娘子的匕首离自己不过毫厘,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下一秒,他的身体突然被什么东西往后一带,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什么人?江曜茫然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却惊讶地发现黑娘子的匕首转了个弯,竟然是朝着和冯老缠斗着的锦衣人而去。与此同时,之前跟萧池斗在一起的黑袍人也在一瞬间暴起,汹涌的灵力同样在一瞬间猛然袭向那锦衣人。
然后,他看见冯老如他一般僵住,紧接着被透明的丝线缠着甩到了他身边。而那锦衣人此时已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身后的黑娘子和黑袍人。
黑娘子和黑袍人的攻击很有技巧,没要他的命,却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昏死过去。
所有的变故只于瞬息之间,待那七阶的锦衣人察觉之时,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只听见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砰。”
“砰砰。”三声轰鸣接连响起,海水疯狂地涌动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时间飞沙走石,差点让江曜迷了眼睛。
“精灵王,或者说精灵族圣树的力量在血脉上具有领导和压制其他精灵的作用。臣服于从圣树中诞生的精灵王是所有精灵与生俱来的本能。”
江曜在队伍的倒数第二个,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之前和他们搭话的那名年轻精灵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由于精灵自己便可以操控植物,因此他们面前的灌木丛往往会自动开道,走着要比江曜他们轻松不少。
走在最后的那名年轻精灵似乎年纪的确不大,心性也如同人类的少年一般,脚步轻快,走在路上也时常东张西望,有些心不在焉。
密林中地形复杂,沼泽密布,所幸那些精灵也未太过为难他们,直接操控着木藤搭了桥,江曜跟着那些精灵往前走上这座临时搭建却意外很稳固的木藤桥,但下桥时却突然听见一声闷响,然后是一声戛然而止的惊呼。
那惊呼声有些耳熟,江曜下意识地一回头,却见那原本结成了木桥的树藤像是有生命一般缠绕上了落在最后的那年轻精灵的脚踝,然后在瞬息之间包裹而上,如同一张巨口,将其整个吞噬后迅速地朝着沼泽内部下沉而去。
“寰息!”情况紧急,江曜也顾不得那么多,大喝一声,漆黑的利剑立刻出现在他的手中。他身上灵力暴涨,束缚着他的树藤一下子化为齑粉。
剑身猛然插入地面,寰息身上蓝光闪烁,眨眼之间,那沼泽便直接被冰封,连带着那树藤身上也爬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僵在了半空。
江曜飞身而起,寰息重重挥出,带着凌厉的剑气和磅礴的灵力,树藤瞬间“嘭”地一声巨响,化为无数碎片飞散开来,而江曜趁机抓住了被困的年轻精灵,平稳落地。
“没事吧?”看着那惊魂未定的精灵,江曜收好寰息,开口问道。
“没……”变故来得太突然,那精灵还有些呆滞,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精致的脸上尽是茫然。
“她很好。”江思雅在江曜脑袋上轻敲了一记,
“小曜,你这小子可别忘了,月白她可是你的妹妹啊。”她故作嗔怒地瞪了江曜一眼,
“还有我,我可是你的小姑,剩下的孩子们也都是你的族人,你都能在外独自打拼,怎么还老把我们想得弱不禁风的啊?”
“我……”看着江思雅气鼓鼓的模样,江曜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他张了张口,正欲顺着她的话辩解,却突然听见一阵纷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江曜!”
“江曜族兄!”
第 238 章 小爷见族人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江曜便已经被一群大大小小的身影团团围住。
江家剩下的族人也听说了江曜归来的消息,匆匆从住处赶来,半大的孩子们围在江曜身边,有的兴奋地喊叫着往江曜身边凑,也有些胆子小的不敢上前,只是面带激动地站在最外圈,含笑注视着江曜。
“唉唉,大家慢点,慢点,别激动。”江曜手忙脚乱地扶起几个往他身上扑的孩子,幸好几个大一点的孩子见状立马反应过来,赶紧招呼着剩下的孩子冷静下来。
“大家都还好吗?”江曜看着那一圈熟悉的面孔,揉揉这个的脑袋,又掐掐那个的脸蛋,俯下身子来问道。
“好,我们可好了!”闻言,一群孩子一下子又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开口道。
“好了,先不说这个。”现在也不是说这个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时候。他环顾着四周纂刻下的阵法,将江曜轻轻放在了房间中央的蒲团上,
“先打坐。”
江曜闻言照做,盘起腿,然后闭上眼睛,紧接着便感觉掌心传来一阵温热,熟悉而又亲切的气息将他整个包裹在其中。
玄师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江曜的识海。
江曜的识海此时堪称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紊乱的灵力在肆意妄为,把本就乱七八糟的识海内部变得更加一团乱麻。
他手上燃起赤红色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护住江曜伤痕累累的元神,引着那些不受控制的灵力逐渐恢复平静,这才一步一步走向识海深处,直到见到一团耀眼的白色光芒。
此时的烛照似乎只剩下了空壳,毫无生气。玄师在他身侧蹲下,手轻轻触碰到那团白色光芒,叹息一声:
“前辈……”“不必多想,你平安无事,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玄师侧过头来,看着他笑道。
“不过……”想起之前自己失去记忆时的样子,江曜又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师父,我之前,是不是有点……傻?”
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忍直视。
“你啊,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玄师有些无奈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我说过,只要你的本质不变,有记忆又如何,没有记忆又如何,你始终是你。”
没有记忆的江曜也不会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就如同之前的他也会对玄师下意识地亲近和尊敬一样,在玄师眼中自家小徒弟始终都是那副模样,从没有变过。
“好了,去见见你师伯和师叔吧。你既然已经恢复,他们也能安心。”
江曜轻嗯一声,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玄师一起朝着屋外走去。
如江曜的预料,得知自己的伤势已经恢复,甚至记忆也找了回来,宁岚月和梦吟沧都是显而易见地高兴。而当玄师和他们提及后土之境的事情之后,二人的表情也立马严肃了起来。
“所以,玄前辈你是想和小曜一起去后土之境?”宁岚月微蹙着柳眉开口道。
“总要有人去的,若一直拖下去,恐怕反而要酿出大祸。”玄师点了点头,
“更何况你和梦大哥不方便走动,小曜又正好需要土精魄来充当进阶物,如此一来,也正好是一举两得。”
“可是……”宁岚月似乎还有些担忧,但梦吟沧却低声一笑,然后开口道:
“其实我和月儿也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小澈,如果后土之境之变真的是幽荧所为,只怕其中还有其他的埋伏。”
“我明白。”玄师点了点头。 感情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得清楚,不过是情不自禁。只要不坏事,那便与他无关。
“谢谢您。”但是江曜闻言,却像是获得了什么赦免一般,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弛下来,嘴角也带上了一丝带着悲意的笑容。
“我们是师徒。”摇摇头,玄师轻轻开口道。
也只会是师徒。
……
送走了玄师,江曜看着对面空空荡荡的座位,失神半晌,最后还是苦笑了一声,抬眼看向窗外。
其实摊牌了也是好事,至少他再也不用再藏着掖着,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一个不注意,便会落入无尽的深渊。
更何况,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了。至少不似他最开始想的那样,让他从此和玄师走向殊途。至于其他的,他本就不该奢望。
就如同玄师当初说的那样,将那个幻境当做是一场美梦便罢。
他强行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再让自己去思索那些复杂的感情问题,打开修炼室的门,一头栽了进去。
无论怎么样,至少他该把提升修为放在第一位。没有实力,再多的思虑和幻想都只是空中楼阁,因为幽荧不会给他们实现的机会。
而且,把精力放在炼化烛照留给他的本源和苍星赫给的创造之力上,他应该也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吧。苦笑一声,江曜凝聚起身上的灵力,精神缓缓沉入识海之中。
……
而屋外,玄师同样在院内的隐蔽处站了许久,直到窗口的那道身影消失,他这才缓缓走出了小院。
他的心绪同样不算平静,江曜的面容和话语一直在他脑海中闪回着,让他的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收江曜为徒是个意外。
那时的他未曾抱有恢复如初的幻想,收下江曜也不过是因为那孩子太过赤诚,又缠他缠得紧,他想着反正也要对抗幽荧,收下江曜带在身边教导也无妨,还能让江曜成长得更快些。
但是后来的江曜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孩子就像是蒲苇一般,温和却又坚韧。好多次他以为江曜会受到打击一蹶不振的时候,他都能以极快的速度调整过来,甚至再度获得成长。
最重要的是,无论江曜怎么变化,他心中那最纯粹的内核却从未变过。
他见过不少天资卓越之辈,甚至很多人因为家庭出身的缘故,心性在最初比江曜更加通灵透彻。但是在面对人生的大起大伏,却依旧自始至终都能坚守本心,未曾迷失方向的,却又少之又少。
而再后来,江曜为了他孤身深入裂缝寻找源初之力后,他们再次相遇时江曜的那双迷茫的眼眸和触目惊心的狰狞伤痕,无论多少次回忆起,玄师心中都依然会泛起一阵酸苦。
哪怕他再无情,他也不得不承认,江曜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作为晚辈如此,作为徒弟亦是如此。
而江曜今日与他说的那番话,要说他一点触动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有些话说出口时,他心中会不由自主漾起一阵阵痛。这样的情绪对自己来说太不正常,太不对劲,让他不能细想,也不打算再细想。
他轻叹口气,转过身,压下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哪怕他还没有恢复全部的实力,但如今的他也算是水月门中除了梦吟沧和宁岚月以外的最强者。
然而,像是听懂了他的呼唤似的,那团白色光芒闪了闪,随后分出一小缕灵力进入玄师手心。
“多谢前辈……”玄师一愣,但随即明白了什么,声音中带了些惊讶和感动,然后便见那团白光又浅浅闪动两下,归于沉寂。
玄师转过身,手中莹白色光芒逐渐蔓延至整个识海,紧接着,原本残破不堪的识海便如同苏醒了一般,开始一点一点地自我修复,然后渐渐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看着江曜的识海逐渐被修复,玄师终于微微松了口气,灵识渐渐回归到了自己的体内。
他这副身体是江曜用自己的本源力量创造的。也就是说,如今的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江曜已为一体,若江曜逝去,他的身体和灵魂都会因此而消亡。
不过换句话来说,他和江曜既为一体,也就意味着他和江曜之间不会再有任何隔阂,就算是识海这样的地方,对于他们彼此来说也是来去自如。
因此,江曜识海的创伤,只有他能够帮忙医治,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江曜身体上的伤,包括因为分离灵喾而受损的经脉早已经被宁岚月修补好,而现在他又帮江曜修复了识海,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一样东西,也是一样只有靠江曜自己才能去修复的东西。
灵喾。
恢复的识海让江曜重新运用灵力成为了可能。玄师睁开眼睛,将入定的江曜唤醒。
“小曜,你识海的破损我已经为你恢复完毕。”他看着表情有些呆滞,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江曜,神情中带了些严肃,
“不过,最后的灵喾修复,只能靠你自己去做。”
“嗯,好。”江曜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因为将朱雀分离了出来,所以你的灵喾在之前受到了本源上的创伤,甚至伤及你的根基,让你的修为都有所倒退。”玄师给江曜简单解释了一番,
“不过好在,首先,你已经吸收了源初之力,所以你的灵力本身也带着一些修复的作用,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你的灵喾也会逐渐恢复正常。”虽然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以如今的境遇他们实在是等不起,
“而更重要的一点,烛照将他的本源之力留给了你,所以你可以利用这股力量,直接修复你的灵喾。”玄师慢慢给江曜解释着,然后便见江曜有些急切地开口道:
“那,那个,我又该怎么做?”
“烛照的本源力量在你的识海之中。”玄师手上亮起一股灵力缓缓探入江曜的识海,似乎在为他引路。
“是你?”江曜一愣,这才想起这个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小少爷来。
江沐阳闻言也是一怔,然后呆呆地抬起头,看见江曜那张俊秀的脸时表情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就连身体也直接僵住了。
“江江江……”他结巴了半天,脑子似乎还有些没转过弯来,下意识地便开口,
“江曜哥哥好。”
沉默。
微风吹过,江沐阳猛然反应过来,这才看见房间里或坐或站的人因为他这一句话,直接愣了满屋。
第 239 章 小爷再见玉夫人
“呸呸呸,不是,不是,我我我我是说……”反应过来的江沐阳疯狂地摇着头,
“那那那个,月白他二哥你在外这么久了还好吧?”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回过头来却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江曜。
他真想现场挖个洞钻进去。
玄初华身上的威势还在加深,巨大的威压甚至让玄师差点动弹不得。他眉头紧锁,正欲捏碎空间玉简,但是突然间,玄初华身边飞舞的金色光点却突然一滞,紧接着,便如同百川归海一般,近乎疯狂地朝着玄初华身后涌去。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他好像连想象都不敢。
即使那时他对江曜说过,他不在乎。但如今再回想,他不在乎的,似乎也只有江曜一个人而已。
他对江曜……
一边想着,玄师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就连呼吸也一不小心乱了节奏。
他对江曜……
心跳变得越来越快,他攥成拳头的手轻轻抚摸上心口。
“咚、咚、咚……”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强烈,而玄师缓缓闭上眼睛,耳边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
罢了。但是他却没有等来玄师的松口,只听见一声叹息:“不,是我错了。”
“我……没有想到玄初华会埋伏在白虎冢深处,也确实没有保护好你。”
玄师说的也是真心话。
自白虎冢回来后,每每看见昏迷不醒的江曜,他的心中的自责便如同海浪一般将他包裹吞没。如果那时他同意宁岚月同去,江曜不会变成这样。
也是在那几日,他才彻底想明白了宁岚雪的那番话。
他不想失去江曜。
他不想失去那个炽烈纯粹的孩子。一想到江曜差点因他而丧命,他就仿佛被攫住了心脏,痛到近乎无法呼吸。
那样的感觉,绝不仅仅是因为江曜的灵喾是烛照。
“没有的,师父……”闻言,江曜赶紧握住他的手。
在白虎冢中,玄师一个人为他顶下了白虎遗留下来的几乎全部威压。否则以他的感知力,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埋伏。
“师父,我会尽快到九阶的……”他轻声开口。
玄师说过,待他进入九阶,他给玄师炼制的身体便能彻底稳固,而玄师使用力量也不再会有任何限制。
如果他够争气,玄师又怎么可能会受到实力上的困扰。
感觉江曜抓住自己的手指紧了紧,玄师回过头,看着江曜一脸懊恼的模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曜,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想那么多。”
他拍了拍江曜的脑袋,脸上却不知不觉浮上一抹红晕,“还难受?”
他也自知自己刚才点火点得有些过分,虽然的确也是为了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但江曜毕竟年轻,血气方刚,看着他一张俊脸憋得通红,玄师的良心也难免短暂地痛了那么一小下。
“别问了,师父……”这话一出,江曜的脸立马变得更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撩的。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但转头却又看见玄师那如微微红肿的双唇,甚至那上面的水光都还没干彻底。
“要我帮你吗?”但玄师也有些脸热,所以真没注意到江曜暗沉下来的眼神,只是微微低下头,小声开口。
要命。刚刚平静下来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江曜盯着那一张一合的唇瓣,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一下,
好想再亲一下。
于是,玄师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唇上一阵灼热,紧接着那热意便扣开他的牙关,不由分说地将他唇齿侵占。
玄师身体一僵,但他心中有愧,倒也没真的拒绝,而江曜这一次的吻却比刚才还要来势汹汹,双臂也往前一伸,将他困在床架间的狭小空间内,由不得他逃离。
他好像是被一团火封锁了所有的退路,只能任由那触电般的酥麻顺着脊柱向下蔓延,就连腰肢也酸软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却又被一直火热的手掌扶住腰。
他眼前一阵发黑,脑袋也变得晕乎乎的,直到江曜的手顺着他的衣襟朝着内里探去,他这才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捉住了那只作乱的大手。
“等等小曜,今日……今日真的不可……”他靠在江曜肩头喘息几声,同样是眼神迷离,但还是有些艰难地开口。
他先前虽然在故意撩拨江曜,但说的话也的确是真的。
江曜如今的身体支离破碎,若真进行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只怕好不容易愈合了一些的伤口会再次裂开。
到那时,宁岚月怕不是要跟他急眼。
别看宁岚月平时说话细声细气,温温柔柔的,但若是真的生起气来,恐怕……也只有宁岚雪劝得住。
他突然想。
索性也是逃避不了的事情,就算如今装作看不见,但是他又能自欺欺人多久?
江曜啊……想起那个孩子,玄师突然又有些想发笑。
当年一觉醒来,从那孩子身上摔下来的时候,他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他竟然也会有一天被情所扰,为情所困。
玄师缓缓睁开眼,嘴角漾开一抹苦笑。而宁岚雪看着他这副模样,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小澈,我想你的那些顾虑,在小曜眼中,应该是连思考都不需要的东西吧。”她突然笑道,
“若是你们之间的距离有百步之遥,那那孩子恐怕会一个人走完这距离站到你面前,而你只要踏出那最后的一步便……”
“不。”谁知,宁岚雪的话还未说完,却见玄师摇了摇头,
“若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真有百步之遥,那至少也该我走五十步,他走五十步才对。”
甚至他才是长辈,他本该比那孩子走得更多。
他下意识地开口说道,却突然察觉到不对,而一抬头,却对上了宁岚雪似笑非笑的眼眸:
“这样不就对了吗,小澈。”
“你……”看着宁岚雪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玄师这才察觉自己一个不察便将自己的真心话袒露在了人前。
“岚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他总归也是明白宁岚雪的苦心,于是也只是摇了摇头,轻叹口气,看向宁岚雪。
但后面的话还没出口,玄师却突然看见宁岚雪原本凝实的身体渐渐虚幻了几分。
“等等,你……”见状,玄师突然一怔,伸出手想要将她抓住,但手却直接穿过了那片半透明的身体。
“小澈,我的时间快到了。”宁岚雪摇了摇头,看着面露担忧的玄师,却像是没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状一般,只是轻笑着看向还在昏迷的江曜,伸手将他几缕散乱的额发拨至耳后,
“白虎骨你们也不必再找,我会将我体内剩下的白虎魂给他。”
她的魂魄已经和白虎的一缕残魂融为一体,而这一缕白虎魂中的金元素,远比被风蚀成千上万年的白虎骨更加精纯。
只是,和这缕白虎魂魄剥离,却会让她的灵体变得更加虚弱,濒临消散。
“等等!”看着宁岚雪指尖轻点江曜的额头,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幻,似乎要融入江曜灵喾之中,玄师连忙起身,但宁岚雪却只是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好了,不用劝我,我若有想做的事情,你也是拦不住的。”宁岚雪的语气淡然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更何况,虽然形体消失了,我的意识却不会立刻消散。”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浅,但声音却依旧柔和,
“我的意识还可以附着在小曜灵喾内,再去看看月儿,看看梦大哥,看看水月门。”
“小澈,就这样吧,也不要告诉他们我还存在过,早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最后,她对着玄师点了点头。
“岚雪!”玄师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宁岚雪却只是对着他侧过脑袋笑了笑,指尖轻轻点在江曜的额头,下一秒,她的身体彻底化作了点点荧光,直接融入了江曜的灵喾之中。
而紧接着,江曜身上的气息再上一个台阶,就连玄师的身体也跟着变得凝实了几分。
凶险无比的白虎冢中,一道暖白色荧光正缓缓浮现……
……
紧接着,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整个白虎冢内的灵力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似的,不断地翻涌着,沸腾着,甚至将玄初华身上的黑芒狠狠压制,直至半空中凝聚出一个巨大的兽形轮廓。
不只是玄师有些微愣,就连玄初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瞪大了眼睛。
但是还不等他来得及反应,却见一道金光带着堪称恐怖的能量冲击,如流星陨落一般,重重地朝着自己的方向砸下。
只听见一声巨响,烟尘扬起,玄初华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又被甩在地上,就连体内的灵力都开始不受他控制地暴动。
而待到烟尘缓缓散开,他只看见自己喉间悬着一柄横刀,刀剑逼近,只差毫厘便能直接深入他的要害。
而再往上,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白虎殒身之地,怎得由鼠辈放肆!”他听见一道如山间清泉般清澈动听的女子声线,那声音中不见怒意,却极尽讽刺。
而那声音与记忆深处的脸重合的瞬间,玄初华神色一滞,但突然间却又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我就说,哈哈哈,我就说怎么可能,哈哈哈……”
他身上的黑色光芒还在用尽全力与那女子对峙,虽然不敌,但也让女子手中的横刀在短时间内无法前进半分。
“宁岚雪,原来变数竟在你这里。”他微眯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带着狠戾的兴意。
女子闻言秀眉微蹙,身子未动,只是持刀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但刀尖好不容易前进了一点距离,一阵黑雾却突然涌出,瞬间便将玄初华的身体整个包裹,然后直接消失在了整个空间之中。
不过,眼前的一幕似乎早在女子意料之中,她如画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半分失落,只是挽了个刀花,收刀入鞘。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女子缓缓回头,看向自从她出现便陷入呆滞的玄师,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声音里略带几分戏谑,
“怎么小澈,傻了?”
她朝着玄师走来,不等他开口便从玄师手中接过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江曜,手中金色光线一闪,便见无数光点从江曜体内被缓缓引出。
先前玄师已经紧急给江曜喂下了用于疗伤的丹药,但不受控制的金色光点却还是能把他的体内搞得一团糟。如今那些光点被引出,江曜身上的伤势终于得以开始缓缓愈合。
只是由于之前的伤势太重,他几乎是吊着一条命。这样恐怖的内伤落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只有一个死字,也多亏烛照那旺盛的生命力,才让他终究有时间苟延残喘。
“他是烛照?”察觉到江曜体内的惨状,宁岚雪突然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向玄师。
“不……”玄师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听见这话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的灵喾是烛照。”话一出口,玄师才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开口补充道。
他说完便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面前的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气息,都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可是他不可能记错,当年明明是他亲手……
“是残魂。”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在想什么,宁岚雪抬眼和他对视,对着他点了点头,
“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了。”
当年她在弥留之际将白虎灵喾留于宁岚月,但自己的一缕残魂却随着白虎的残魂回到了白虎冢,沉睡至今,直至刚才才被同属于四圣兽的朱雀气息唤醒。
“所以你们为何而来?”说完,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宁岚雪冲着玄师微微一笑。
白虎冢内凶险,若非要事,就是曾经的他们也不会轻易涉足。
“夫人见谅,此事事关重大,还恕晚辈暂时无法直言。”但是江曜却摇了摇头,“但还请夫人放心,若夫人成为了我们的盟友,晚辈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是江小兄弟,自古以来,结盟皆为共同的利益所致。”闻言,玉琳琅依旧笑道,
“江小兄弟心中有顾虑,妾身自然理解。只是妾身如今还对江小兄弟所说的事情一无所知,若是要结盟,江小兄弟总该给妾身明示。”
她撑起手,手指轻轻抵在了唇边,嘴角轻扬
“至少,江小兄弟总该告诉妾身,此事失败后江家会付出什么代价,而成功后,江家又能得到什么利益吧?”
第 240 章 小爷的新盟友
“那是自然。”江曜一开始也就没指望玉琳琅直接答应,毕竟江家并未正面和那些人接触过,也不知其可怖,比起他一开始就有绝对把握的精灵族和夏家,和玉琳琅的一番交涉反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是晚辈也不想夸大其词,所以还请夫人见谅,晚辈认为这件事情就算成功,恐怕也无法给江家带来任何明面上的利益。”江曜冷静道。
“哦?”闻言,玉琳琅却也不恼,一双美眸中反倒是生出几分兴色来,“那若是失败呢?”
“若是失败……”江曜抬起头,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江家会覆灭。不,不仅是江家,还有东域、南域、西域、北域,甚至中域。”
就如同之前和玄师摊牌时一般,江曜说了克制,就真的能将自己的欲望完全压制住。而就这样一天天的下来,江曜的伤口也终于愈合得差不多了。
“已经差不多好全了,今日再休养最后一日便罢,若实在是闷得慌,也可以让你师父带着你出去简单走走。”这天,宁岚月为他检查后,面上终于露出些欣慰之意,对着他点了点头。
“太好了……”听见宁岚月这话,江曜也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这些日子整天只能窝在床上,刚开始几天还觉得悠闲自在,但时间一长,江曜是真觉得自己身上都能长蘑菇了。
也亏得还有玄师日日陪着他,不然他怕不是会无聊到出些心理问题。
宁岚月对他点了点头,又简单叮嘱几句之后,便离开了房间,而玄师在他床边坐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莫名变得有些游离。
“对了师父,说起来,我……最后一件进阶物是什么啊?”但是江曜此时似乎心中也有了些其他的事,竟是没发现玄师的异常,只是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伤势愈合之后,他也该继续吸收烛照留给他的那些能量了。“这个大祭司到底是……”江曜眉头微蹙,想要理顺乱成一团的思绪,但可能因为有些急躁的缘故,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若真如大祭司所言,能够顺利取到圣树精髓,那自然是好的,但一想到还要等一年,他却难免焦躁。
但是话说回来,就算用不着等那一年,但现在他们对于灭门江家,掳走江子墨的幕后黑手依旧是两眼一抹黑,除了猜测他们和北域的圣渊教是一伙人,可能在各域作乱以外没有任何线索。
他们这次来西域,一方面是为了寻找进阶物,但更多也是为了调查那些人的线索。
不过就目前看来,这精灵族虽然异变众多,但都只是些苗头,江曜实在有些难以下判断。
“师父,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等上一年吗……”有些不耐地咬了咬下唇,现在一提到时间,就算是已经经历了不少事情,但江曜依旧会烦躁。
其实比起烦躁,不如说更多的是一种担忧,担忧江子墨的安危,担忧又会有一个亲人离自己而去。
“如今那些人在暗,而我们虽然不能说在明,但也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说着,玄师轻叹了口气,“若是没有明确的线索,要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如今我们也只能顺藤摸瓜,否则便只能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若是精灵族中的异状真与他们有关,我们呆在这里也不算是在浪费时间。”
“更何况,你如今还未到三阶大圆满,圣树精髓若是可以带走那还好,但若是不能,本来你也该在这里待到三阶大圆满境界的。”
江曜强行压抑住心中这莫名其妙涌上来的念头,耐着性子跟苏洛说完,终于,暮色开始四合的时候,他听见苏洛有些不舍地开口道:“唉,怎么一下子这么晚了……”
“江曜,明天你还可以给我讲你们人类的事情吗?今天我要回去了,否则阿长会生气的。”
“明天……可能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江曜干笑两声,掩饰般地挠了挠头,“那个,你也知道,毕竟我来你们精灵族也是为了……”
“哦,我明白,那你去忙你的就好。”苏洛闻言很是理解得点了点头,“不过等之后,等你忙完了,是不是可以再跟我讲一讲啊……”
“这个应该是没问题的。”江曜笑道,“不过可能你还得等我忙上一段时间。”
“啊,没关系没关系。”苏洛赶紧摇了摇头,然后对着江曜绽开一个笑容,“谢谢你,江曜你真好。”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江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太过在意。
苏洛一路送江曜回了他和玄师的树屋,然后便自己离开了。一推开门,江曜便看见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正坐在几案边,一手托着腮,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师这时用依旧是他在外人前伪装的老者模样,但江曜却不知为何仿佛透过那层伪装看见了他原本的样子。
“回来啦。”听见声响,玄师抬起头,那双含笑的眸子看向江曜,江曜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有问题。”
……“但是我确实也觉得师父你的想法没有错,是我自己太刻板了,不懂变通什么的……”江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这事我真没干过,万一被发现了,说不定还会更麻烦……”他们要偷听的是大祭司的墙角,牵扯到精灵王,作为精灵族的最强者,江曜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在他面前隐匿踪迹。
毕竟他还真没有跟踪或者刻意去窃听的经历。这样一来,若是真被发现,一但解释不清,他们反而会把精灵族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小家伙,这点你不用担心。”没想到,玄师却轻笑着摇了摇头,“你安心呆在之前我给你炼制的镯子里就好,剩下的有我。”
“到时候,我会把我的所见所闻共感于你。”
“还……还能这样?!”江曜一愣,“这样的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一开始的确是有些惊讶于玄师的想法,但转念一想也没有错,毕竟他们若是那幕后人要对精灵族出手,他们这样做反而是在帮他们。他们对精灵族没有恶意,更不会将听到或是见到的内容说出去,除非那些内容真的有问题,需要他们传达出去。“进来。”空灵的声音自房内响起,缠绕着藤蔓的厚重木门缓缓打开,大祭司走了进去,而玄师也带着江曜,在门还没关上的一瞬间飞快闪身进了那房间。
房间中灯火通明,房间中央的木桌前,黑发的精灵正坐在几案前,看着桌面上散落的书册,连头也没抬。
那精灵和其他精灵一样,是黑发尖耳,若是他抬起头,江曜觉得自己应该也能看见与其他精灵如出一辙的翠绿色眼睛。他头戴不知名的木枝藤萝缠绕而成的冠冕,气息也比江曜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名精灵都要强大。除此之外,他似乎自带着神圣的气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向其臣服。
“吾王。”大祭司在他面前站定,然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今日有什么事吗。”闻言,精灵王终于抬头,翠绿的眸子和江曜想象中的一样清澈,但江曜却未能从那眼中看见任何情绪。
他的容貌比江曜一路以来见过的任何一个精灵都要精致,美丽,一分一毫都恰到好处,宛若造物之主创造出的最完美的作品。即使是整天面对着玄师的江曜,在看见那容貌的一瞬间,也难免心生赞叹。
不过平心而论,在江曜见过的所有生物中,恐怕也真的就只有玄师的容貌能与其媲美。不过,由于精灵王气质太过冷漠,宛若无机质的器械一般,所以他比起玄师来要少了几分灵动,好看归好看,但终究无法动人心弦。
“吾昨日提到的那两名人类,今日已经安置完毕。之前荫槐所遇异木一事也已经开始调查。”大祭司微微颔首,对着精灵王开口,声音十分平静。
“最近的异木又变多了。”精灵王闻言,脸上也没有什么波澜,语气冷静到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虽然那也本来也就是事实,但听见这样不带任何情绪的点评,江曜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毕竟异木可是关乎着精灵族人的性命,若换作是自己,怕不是已经开始急躁了。
“吾曾说过,我族命途,皆在下一次的祭祀之中。”
“如今离祭祀之日已近,异常情况频发也是无奈之举。然,只要能把握好此次于圣树的祭祀,便可保吾族无忧。”大祭司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吾王无需过度忧虑。”
闻言,精灵王点了点头:“荫槐他们无事便好。追查异木一事太过艰难,大祭司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不过你提到的那两名人类……”
“他们是保证祭祀成功的重要部分,也是吾族的贵客。”大祭司对着精灵王解释道,“这是圣树授予吾的真理,还请王莫要怀疑。”
“我自然是信大祭司的。”精灵王点了点头,“于祭祀有关的事情,大祭司着手去办便是,不必事事来找我汇报。”
大祭司闻言微微颔首,朝着精灵王行了一礼,似乎在感谢他对自己的信任。
只是,精灵王和大祭司倒是谈得火热,但一旁的江曜透过玄师的耳朵听见这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什么祭祀,什么圣树。
这大祭司,不会把他们当祭品了吧!
“师师师父,这大祭司不会真有问题吧?”他赶紧呼唤起玄师。
“莫慌,先听听再做决定。”玄师的回应很快在他耳边响起,听见玄师的声音,江曜有些躁动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然而让他们有些失望的是,自那之后,大祭司和精灵王再也没有讨论有关祭祀的话题,而是说起了精灵族的族中事务。听得江曜在镯子内部跺了跺脚,但终究是无可奈何。
毕竟人家不说,他也不可能真的现身去扒着人家问。真那么做,他怕不是立马就会被再次抓起来关进大牢,梅开二度了。
玄师见江曜应了声,轻笑一声开始和他说起具体计划。江曜和他讨论着,一转眼,树屋外的天便全然黑了下来。
此时距离大祭司每夜去找精灵王的时辰还差些时候,他们也不能也不能提前太早,索性在树屋里呆着。
但这零碎的时间也不宜拿来修炼,江曜干等着着实是有些无聊,他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淡然的玄师,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愣了愣。
他今天出去找苏洛的时候,玄师便是这样等着他回来的吗?
“怎么了?”察觉江曜在看着自己,玄师勾着唇笑道。
“没,没什么。”江曜慌乱地摇头。
看着面前的精灵们都涨红了脸,叽叽喳喳的热情模样,江曜这才觉得,或许苏洛的自来熟还真不是性格使然。
这是他们的种族特性吧!
不过还好,虽然精灵族过度的热情让江曜有些吃不消,但他总归也在他们的指引下找到了苏洛的住处——一栋双层的树屋。
站在原木制作的门前,江曜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门内很快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听上去有些无力,而江曜还没来得及察觉出什么不对,面前的木门却突然开了,但出现在江曜面前地,却是一张和苏洛长相有几分相似,但又让他十分陌生的脸。
“人类?!”看清江曜容貌的一瞬间,来开门的那名精灵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下意识地便想把门甩上。
“等……等等!”江曜赶紧扶住了门框,“你好,我听说这里是苏洛的住处,还是说我找错地方了?”
“最后一件……”他这一问,玄师也回过神,目光看向他,但是眉头却微微皱起,
“小曜,其实说实话,我现在……还有些不确定。”荫槐跟在他身后,提着灯,神色恭敬。而虽然戴着兜帽,那人却像是能看见周围万物似的,径直朝着关着江曜和玄师的牢笼而来。
“吾乃吾族大祭司,先前不知是二位到访,唐突了贵客,还望二位恕罪。”那人先是朝着师徒二人浅浅行了一礼,然后轻声开口道。
那人的声音如山间泉水一般清越动听,但不知为何,江曜虽然听见了那人说的话,但在脑中回想之时却只记得他话中的内容,却再记不清那究竟是何种音色。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荫槐便立刻上前,打开了关押江曜二人的牢笼。
“二位是吾族的贵客,自是应该以礼相待。稍后荫槐会为二位安排住处,还望二位不要计较吾族先前的得罪。”他对着二人道,言辞中满是恳切。
江曜跟着玄师出了牢笼,却被这大祭司的态度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怎么回事?之前还说他们是入侵者,怎么现在一下子又变成贵客了?
但是那大祭司似乎并不想与他们多说什么,只是将他们交付给荫槐后,便说时间已晚,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谈,然后便在荫槐恭敬的目光中离开了地牢。
他心中其实有一个答案,但事到如今,他却不知该不该将其告诉江曜。
“是什么?”但即使如此,听见玄师这么说,江曜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的伤势已经快要好全,现在需要操心的似乎也就只有最后一件进阶物。
只要他能突破到九阶,那许多困扰他的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比如玄师的实力,比如幽荧带给他们的恐怖压迫感,又比如……
他突然低下头,手中光芒一闪,竟是取出了一截悬丝来。
“师父,我想,等我到了九阶,或许可以让萧池……”他垂下头看着那截悬丝,眸光黯了黯。
那时他护住了萧池的一部分灵魂本源,附着在这截悬丝之上。
荧烛大陆上,无论是人还是灵兽,死后的灵魂都会重归能量回归于天地之间。而灵魂本源如果彻底消散后,哪怕将原本的能量寻回,但也只是能量,再也拼凑不出于原本一模一样的灵魂。
她也是墨颐居出身,本就不喜家族交涉间的弯弯绕绕。只是嫁给江承泽之后,虽然江承泽也无意让她改变,但作为江家主母,她也知道有些责任自己不得不承担。
“好了,你毕竟刚回来不久,月白那丫头应该也还在等你吧,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等我跟当家的商讨完,会让人去请江小兄弟的。”玉琳琅点了点头,对着江曜摆摆手。
“既然如此,那晚辈先告辞。”江曜赶紧也应了一声,冲着玉琳琅行礼后道别,这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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