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吩咐侍女站在外面，只身前往了丛林深处。
在黑暗的密林间，隐约能听到人类的呢喃。‘艾达，是你吗，是你吗，艾达？’。
参天古木枝干伸向天空，古木的腹部长了一张人脸，声音就是从这张人脸发出的。
“艾达被带去了光明教会！”
她把兜帽摘下，美丽的容颜袒露在外，林中的风微微吹拂，如同精灵的嗫嚅。
人脸见到她，激动地喊了出来，‘艾达，艾达，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好想你。’
他想拥抱她，可已经不能，他的身体早已与古木融为一体。
‘是的，伊桑，是我。’
“艾达被选为了圣女！”
她跪在古木前，手臂缠绕上树，脸贴在粗糙的树皮上轻轻摩挲。
‘你喜欢这样吗，伊桑？’
‘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的……’
‘我想让你开心呀。’
‘见到你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那就给我，把你有的都给我，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艾达与我们的诺厄王子殿下订了婚，哦，我真羡慕她！”
她得到了她要的，站起来，拍落掉衣衫上沾到的泥土树叶。
她转过身，就要走时，人脸在她身后说，‘艾达，你和王子他……是真的吗？’
她怔了怔，背对着人脸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可回头时已经换上了灿烂的笑容。
‘怎么了，伊桑，你吃醋了吗？’
‘不……我知道我没有那个资格。’
‘你当然有，你是我的伊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彼此相爱……’
‘我们真的彼此相爱吗？’
她低垂眼睫，仿佛受了伤，‘你在怀疑我吗？’
‘不……我没有。’
她重新笑了，‘这就对啦，伊桑，你要相信我。’
她这回说完话，没有立刻离开，反是走向他，手摸过他长在树上的人形嘴唇，靠上去送给他一个吻。
‘好好的活下去，好么，伊桑？我会再来看你的。’
古木上的人脸立刻陷进了短暂而甜蜜的幸福中。
“艾达真是我们村庄的荣耀！”
“说起来，伊桑去哪了？那个以前常和艾达在一起的瘦巴巴的小鬼，他去哪了呢？”
“嘿，谁会在意啊。”
“也对，谁会在意呢。”
天空忽然乌云遍布，聊天的村人们抬起头。
“像要打雷了。”
“希望不烧到什么东西就好了……”
几分钟后，一道雷落向了远方的森林，远远看去，那里的天空上方好似烧红了一片……
-
“圣女大人，祭典就要开始了，和之前一样，请您在祭典开始前向信徒们展示你的神迹。”
艾达拧着眉，手指挑剔地拨开侍女选出来的几件长袍。
“这就是你们为我选出来的衣服？丑死了，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这是大主教亲自为您挑选的。”
“是吗，可我觉得还不如我身上穿得这件好看呢。”艾达张开双臂，旋了个身，红色的裙子热烈地像火焰。
侍女为难地说：“很美，圣女大人，但……”不合适。
可艾达未等侍女说完，就跑了出去。
艾达走远后，侍女直起身子，冷嗤。“真是个粗鄙的村姑，神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人？真希望她早点载下来！”
祭台前。
艾达手在银盆中洗净，就着旁边侍女端着的帕子擦干，大主教亲自传给她圣杖。
她面前的是一株养在盆中的花朵，灰蓝色的小花恹恹地低垂着花瓣，这种名为海洛伊丝的花朵四季常谢，唯有神迹可以让它复苏。
艾达手持圣杖，站在海洛伊丝前方，对着台下的信徒们，扬起一个笑容。
艾达对着海洛伊丝，轻轻挥舞圣杖。
毫无反应。
灰蓝色的小花一动不动地伫立在花盆中。
艾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慢慢地、慢慢地看向了自己无光的圣杖。她知道这不关圣杖的事，这根拿来彰显仪式的手杖本身并不具有力量。
难道说，是他死了吗？
艾达的心猛地一颤，比起接下来她会面对的事，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竟是伊桑的样子。
大主教对她说：“圣女大人，可以开始了。”
但艾达却轻声说：“已经结束了。”
-
圣女与巫女只有一线之隔。
艾达被关进了黑牢里，她靠在墙角，失神地摸着一只老鼠的皮毛，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诺厄王子来到黑牢看她。
隔着铁栏杆，诺厄王子嫌弃地拂去肩头的灰尘，“艾达，这种地方你竟然都能忍受，不愧是我曾经的未婚妻。”
艾达头低着，窝在墙角一动不动。
诺厄王子本期待看见，艾达爬过来，跪在他脚边，求他救救她的样子，那样他或许会垂怜她，收她做他的奴隶呢？
毕竟她某些地方的技术还真是精湛呢。
诺厄王子回味起与她欢度过的那个夜晚，他喉结滚动了圈。
但他今天来是有事要宣布的。
他整了整衣领，对艾达说：“你过去那些亵渎神灵的手段已经被你的村人们揭发，我们也已经找到了你让海洛伊丝花朵盛开的秘密——那棵供给你力量的古树。不，应该说是残骸吧。你应该已经知道，那棵树和那个男人都已经被烧光了吧？”
艾达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诺厄王子笑了。“原来你并不知道啊。”
艾达说：“我以为他是自|杀的……”
诺厄王子问：“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因为，他有充足的理由那么做。
发现了她的虚情假意，再也无法忍受与古树融合的非人生活，被她利用践踏却还要听闻她与别人结婚的消息。
艾达想得到，伊桑一百个一千个乃至一万个寻死的理由，却想不到一个使他想要活下去的。
可事实是，他守护她到了最后一刻，直到大火无情地剥夺他的生命。
使他活下去的那唯一一个理由，愚蠢，令人发笑——
为了她能站在高台上，受众人敬仰，成为圣女。
“总之，基于此，教会和王室决定，将在两天后对你执行火刑。”诺厄王子说，“将你的男人献祭给恶魔，从而获得力量，让自己成为圣女。艾达，你真是不简单啊，那个男人也是被你的身体蛊|惑的吗？”
诺厄王子下流地盯着艾达说，“如果有来世，你还是不要再做圣女了，去做妓/女，或是来做我的情人吧，艾达。”
来世？
艾达抓住了这个词，出神地想道，如果有来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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