犍尼萨祭为期三天的毕业答辩刚一结束,学术表彰环节和学会发表环节便如期而至。
作为被表彰的当事人之一,临近上台的半小时前我才得知,流言诚不欺我。
由于我多年来有如老牛耕地般勤勤恳恳,学术产出稳定高效,且近期被期刊刊登的论文都获得了院内外专业人士的一致好评。于是贤者们决议借此次表彰机会,正式把我升成诃般荼。
不仅如此,上面还专门给我在因论派内细分了个名为“稻妻璃月社会学专攻”的分支学派,在此范围内我享有绝对的话语权,某种意义上算是实现了一定的科研自由。
这无疑是件值得扬眉吐气的事儿,但我却开心不太起来,甚至还觉着有些怪。
放眼望去,礼堂内稀稀拉拉地空了不少位置,许多被提前设置了名牌的贤者都没有到场。
从祭典第一天起便是如此,缺席的贤者并不限于某一学派。他们没有给出明确的缺席理由,也没人关心他们究竟会去哪里。
明明尽是些不合情理之事,却在这一刻显得那么恰到好处,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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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论派内的主题学会结束后,抱着稿子的我顺着人流从光荣礼堂里出来。
院里晚些时候似乎又要搞聚餐,这会儿我收到的晚饭邀请已经不下十个,正犹豫着该去哪一个时,耳畔的虚空终端又滴滴叫唤了两下。
——速来智慧宫东南门外老地方,打牌4=1。
发送者是卡维。
我在应酬和找老友之间摇摆不定了三秒,最终还是谢绝了同事们的聚餐邀请,穿过拥挤的人潮向卡维所说的老地方挤了过去。
当我赶到目的地那座尖顶挑高的小凉亭,一眼看到的场景竟然是:摘下了那顶几乎要化作自己部分本体的狼耳帽子的赛诺,正在把一副装点着粉色蕾丝蝴蝶结的发箍往头上戴去。提纳里在他对面举着留影机,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喝茶,而卡维则是捧着肚子一副快要笑晕过去的样子。
“安妮塔来了。”一见我顺着下坡走过来/.52g.g,d./,赛诺趁机把手里的头箍放下,对我抬抬手,“这副牌果然还是要多些人才好玩,随机性大才有意思。”
“你们没在打七圣召唤?”我走近去,翻开散乱在桌上的陌生牌面看了看,“这是什么?”
提纳里放下留影机,向我解释道:“这叫‘说出你的愿望’,是最近在枫丹人气很高的桌牌游戏。”
我抽抽嘴角:“是我太老土了吗,我怎么听都没听过。”
“很简单的,和酒馆摇骰子游戏差不多。”说着,卡维用修长的手指把两枚骰子搭在指节间玩弄,颇为热情地向我解释起游戏规则来。
游戏开始时,所有玩家先一起摇骰子,点数最高的人将成为本回合主持人,并从牌组中随机摸一张事件执行牌代为保管。
接下来,点数最低的两个人单独进一轮摇骰子环节,胜者将成为事件牌的内容执行者,负者则会沦为被执行者。
顺带一提,主持人在当轮游戏中享有颠倒执行对象的权利,然而使用权力与否全凭主持人心情,规则不做强制。
卡维解释完一大通之后,挑挑眉问我:“明白了没有?”
我点点头:“差不多。”
于是,曾经的酒馆摸牌五人组暂时抛下七圣召唤,各自把手伸向了面前的骰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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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und1
“五枚骰子加起来30点,我最大。”
赛诺把自己的骰子往桌子中心推了推,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他从事件牌中摸出一张,用手压住:“提纳里和卡维猜大小。”
被点名的二人重新把盖子摁回去,捂住骰子摇了摇。卡维掀开盖子的一角瞄了眼自己的点数,优先开叫:“三个四。”
提纳里:“四个四。”
卡维:“六个。”
提纳里犹豫片刻:“开。”
卡维笑眯眯地掀开自己的盅盖,里边儿是四个四跟一个三。他端起茶水喝一口,冲赛诺挑下眉:“请吧。”
赛诺掀开事件牌,用审判似的语气严肃道:“卡维给提纳里配一杯加三勺香辛料两勺砂糖的啤酒,提纳里负责把这杯酒拿去给生论派贤者喝。”
见卡维端出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提纳里苦笑一声:“可以颠倒吗?”
坐拥本轮颠倒执行权的赛诺抚住下巴思忖一会儿,尔后在卡维惊恐的注视下将自己的颠倒牌缓缓扔了出去……
round2
提纳里推出自己面前总和为28点的骰子,抽出一张事件牌:“总点数为9的艾尔海森和总点数为11的卡维先比一轮。”
“倒霉的怎么总是我啊。”卡维嘟哝一句,把骰子闷回盅里摇几下,揭开瞅了瞅,“三个二。”
艾尔海森微微侧头,把骰盅掀开条缝,漫不经心似的瞥一眼:“四个。”
卡维挣扎一会儿:“……五个二。”
不料艾尔海森想都没想便直接揭开了自己的骰盅,尔后把另只手翻转过来,手心朝上,用修长的指尖上下晃动示意了下。
艾尔海森的面前一个二都没有,卡维的面前则是四个二一个六。
卡维:“……”
“这一轮的随机事件很仁慈,不用担心。”提纳里微微笑,缓声道,“请卡维去兰巴德酒馆给艾尔海森买一瓶冰镇的柠檬气泡酒。”
卡维的脸上却并未显出欣喜之色,他若有所思地注视了艾尔海森片刻,尔后问提纳里:“看在我刚刚险些被贤者从妙论派除名的份上,这轮可以颠倒吗?”
提纳里像是有些惊讶:“可以是可以……”
“好的。”卡维朝椅背上一靠,伸出根修长有力的食指,先是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艾尔海森,“这轮换成艾尔海森去买酒,不过不要给我买,给安妮塔买,要日落果味的。”
打哈欠打到一半却被点名的我不由愣住,虽说我确实喜欢日落果口味的一切食物,但为什么……
艾尔海森略微沉吟了片刻,用目光在我和卡维之间轻扫半圈,饶有兴致似的轻轻一点头。
他说:“好,我去。”
round3
“总算是轮到我了。”卡维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用指头将自己骰盅里那五枚最大点数的骰子一枚一枚地捻到大家跟前。他故意慢悠悠地炫耀了片刻,尔后拍拍我和艾尔海森的骰盅。
卡维:“这两位不幸摇出个位数的倒霉蛋,请吧。”
我合上盖子摇了摇,抬起眼皮瞄了眼一脸漠然的艾尔海森。他把右手食指摁在骰盅盖上没动,静静地凝视着我:“你先还是我先?”
我犹豫一下:“……那你先?”
艾尔海森端起刚买的气泡酒轻抿一口,漫不经心地掀起盖子的一角瞄了眼:“三个五。”
上来就这么大?
我盯着自己盅里仅有的一枚印了五个点儿的骰子挣扎半晌,不确定地说:“四个五。”
艾尔海森放下酒杯,先抬手比了个“六”,又伸出手掌比了个“五”。
……六个五?
我觉得这太不可能,然而艾尔海森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实在是太冷静了,不露任何端倪。我盯住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踌躇了会儿,尔后咬了下嘴唇,把仿佛握住什么的右手上下翻转一下,比了个“开”的手势。
卡维掀开艾尔海
森的骰盅,里边儿一枚不多一枚不少地堆了五个五,再加上我盒子里藏着的一枚,胜负显而易见。
卡维像是轻轻笑了一声,随即把事件牌推到我与艾尔海森的面前,伸出食指在牌面上轻轻敲一敲。
卡维说:“都识字吧?那我就不念了。”
我摁住卡牌的一角仔细看了看,上面言简意赅地写着:被执行者真心话,执行者大冒险。
我:“……”
艾尔海森:“……”
被好奇心驱使着凑来脑袋的提纳里摸摸下巴,毛茸茸的耳朵跟着动了三下。他若有所思:“若是按照事件牌上写的来,这轮游戏可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受益人了。无论是对执行者而言还是被执行者而言,这应该都算是惩罚吧?”
卡维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他抱起双臂,似笑非笑道:“这就得看他们俩怎么想了。玩得起就玩,玩不起就下一轮,游戏而已。”
我还没来得及表态,艾尔海森便已伸出手指压住了事件牌的一角。
他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那般,淡淡地扫我一眼:“按规矩来么?”
“……”
我犹豫片刻,点点头:“可以。”
艾尔海森又确认一句:“你真心话,我大冒险,没问题吧?”
我:“嗯。”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便冲着我齐刷刷地盯过来,令人如芒在背。
我不自然地压住僵硬的脖颈转动两下,声音也有些没底气:“那我可说了?”
众人:“说。”
“……”
我看向艾尔海森,犹豫了半秒:“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可听好了。”
艾尔海森以手支颐,抬起下颌静静地看着我,像是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见他如此,我略微沉吟一会儿,随即抬眼与他对视,将憋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地道了出来。
我说:“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你那臭脾气我早就习惯得差不多了,相信你也一样。现在的我还没当上贤者,存款倒是快霍霍没了,目前正处在一个未来没什么着落现在也过得不怎么样的状态,简而言之,就是活得挺完蛋的。”
我顿了顿,试图望进艾尔海森那双深不可见的眼底,接着深吸口气,继续说道:
“我一向不怎么喜欢兜弯子,因为这没什么意义。我知道你喜欢我,正好我也挺喜欢你。既然如此,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试试?”
……
…………
原本还抱着看热闹心态的提纳里和赛诺显然没想到区区一个破游戏竟能发展到如今这般境地,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沉默住了。
卡维倒是不惊讶。
他倾斜着身子坐着,以手支颐,红宝石般的眸子懒懒地盯住我,内里却含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艾尔海森听完我这番话之后,忽然端起酒杯,把杯子放进手里细细把玩起来。
他垂下眼,像是在斟酌遣词用句那般,锋利的下颌线也稍稍收紧了些许。过了半分钟,他复又抬眼凝视住我,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
悬而未决的心终是被一双温柔的大手给托了回去。
我向他倾了倾身体,不依不饶地追问:“‘好’的意思是?”
艾尔海森放下酒杯,身体也顺势向我倾斜过来。他跟我挨得极近,说话时,唇边呵出的热气把我的耳廓熨得通红。
他垂眼看我:“那我也明说了,现在的我工作清闲,经济自由,对目前的生活状态非常满意。升职也好升学位也罢,我都没什么兴趣,很可能十年二十年之后我还在书记官这个微不足道的官职上待着,没有半点长
进。”
说到这儿,艾尔海森像是轻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把主动权扔将给我。他说:“听完这些,你要是还不介意,那我们就在一起。”
“……”
提纳里忽然举起手:“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我:“……?”
提纳里伸手指了指躺在桌正中的事件牌,似笑非笑道:“所以,艾尔海森的大冒险呢?不会就是跟安妮塔交换真心话这种程度而已吧?”
“……”
艾尔海森拾起卡牌扫了两眼,淡淡说一句:“不好意思,忘记命题了。”
提纳里与赛诺对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似的,笑眯眯地问:“所以呢?”
艾尔海森用卡牌尖锐的棱角抵住下巴尖,垂眼看向我,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问了句:“可以吗?”
“……哈?”
我没反应过来。
可以什么?
我这片刻的愣怔却被艾尔海森当成了默许。
下一秒,他忽然用宽大的手掌托住我的后脑勺,我那柔软的发丝便顺势从他的指间倾泻下来。
见他漂亮的脸蛋缓缓向我倾来,我按捺住逐渐失控的心跳,眨眼问他:“你是要吻我吗?”
艾尔海森:“……”
他顿住动作,像是为了确认,又问我一遍:“可以吗?”
我笑了笑:“可以哦。”
话音刚落,我便主动用手勾过艾尔海森的脖颈,在他的下颌轻轻落下一个吻。
艾尔海森愣了愣,隐忍而沉默地微垂下头。这一刻,我们的嘴唇仅有咫尺之近,呼吸交错而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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