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清峰。


    长姝轻声说:“师姑,请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药峰主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事关你的性命,她万一又是个不知道惜命的,将来倘若她受更重的伤,那些伤再缓慢转移到你的身上,到时只怕我也没办法救你。”


    长姝抿了抿唇,她的眼眸微垂,漂亮的眼睑被勾勒成一抹倔强的弧度。


    “师姐对我恩重如山,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她不需要知道。”


    药峰主脸上满是心疼,想起当年长姝被送到她面前时的可怜样子,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么小的长姝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漂亮的脸被钝器划的根本没了人样,灵根更是被长姝曾经的师父毁得乱七八糟。


    那时长清宗根本没有人在乎长姝,还嫌弃长姝会死在长清宗晦气。如果不是她想尽办法保住了长姝的命,不然世上早就没有什么名动天下的长姝仙子了。


    想到这里,药峰主不由得更加难过:“长姝,当年你上一位师父怎么对你的,你忘了吗?这世上之人大多不可靠,你将一腔感情倾注在许棠身上,未来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听药峰主提起旧事,长姝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整个人身上的气息更加冷淡了些:“不过是旧事罢了,我早就忘了。”


    药峰主连忙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长姝总是这样不记仇,只记得别人的好,当真是个好姑娘。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你身上的情.毒有一部分来自许棠身上,这段时间你必须远离她,否则毒素只会越来越难清理。”


    长姝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藏在袖子里的指尖愉悦地轻点膝盖。


    “不会的。”长姝轻声说。


    这时,药峰主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他们以为你一直未醒是因为许棠害的,许棠现在应该还在受刑!”


    长姝骤然抬眸。


    ·


    一盆冷水劈头盖脸的浇了下来。


    许糖冷的睁开了眼睛,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沉睡许久的黑线感应到了什么,它迅速清醒,悄无声息的游走在许糖的脊背上。


    许糖并未感应到身后有东西,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众人身上。


    所有人都在看她,他们都想杀她。


    “许棠,你可知错?”


    顾长乐和许一洲坐在高台之上,好似最大的审判者。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是长清宗的掌权者,是许棠的父母。


    今日的太阳份外炙热,风也并不温柔,吹晒在许糖的伤口上,难受的让她想流泪。


    滚烫的地面折磨着许糖,她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她的父母是书塾的教授,一个教诗书,一个教算数,他们通情达理,不求许糖成龙成凤,只求许糖平安快乐。


    是的,她的父母很爱她,高台上坐着的人不是她的父母。


    许糖忍着身上似是逐渐麻木的疼痛感:“你们问我知错没有,我的回答是,请问——”


    “请问她犯了什么错?”长姝突然出现,她神情冷硬,快步走到许糖身边。


    长姝分明是在为许糖说话,可她的眼神却并没有看向许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长姝站的略靠前了些,正好将众人看向许糖的目光全部挡住,也如同巧合般没有碰到许糖流在地上的血。


    长姝像是刻意的在克制着什么。


    没了那些恶意的目光,许糖终于松了一口气:“长姝……”


    许糖本来一点都不想哭的,原本她可以忍住不哭,但是长姝一来,许糖便莫名想要流泪。她想叫长姝赶紧离开这里,可长姝并没有回头。


    晶莹的泪水将眼底强忍住的委屈化开,顺着眼眶往外滴,很快滴在地上,流到了长姝心里。


    长姝重重的闭了闭眼睛,缓缓跪了下来。


    如果他今日不来,许糖会被硬生生打死。


    他甚至不敢看许糖的伤口,他怕自己会失控。


    废物!!!快让我们出去杀了所有人!我们要报仇!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让我们啃断他们的脖子,鲜血喷涌出来的时候她一定会很高兴!


    ……


    耳边充斥着浓烈暴戾的声音,长姝的心绪骤然一动,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入肉中。


    许泽生忍不住站出来:“长姝,这个贱人当年就该被那群流浪汉凌.辱.致死,也好过如今导致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长姝抬头,眼神骤然冷下去。


    许泽生在被长姝盯住的瞬间,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鲜血都凝固了。


    那种被某种恐怖的兽类盯住的可怕感觉,让他不敢相信那是长姝看向他的眼神。


    受到主人命令,无数黑气迅速从长姝的脚下涌向四周。


    若是有人能看到长姝身上的黑气,便会发现自她昏迷醒来后,身上黑气的气息变得更为可怖。


    可惜,没有人能察觉到这些黑气,长清宗宗主也不能。


    无数黑气在青天白日下,如同游蛇般肆无忌惮的涌向四周,除了高台上的两人之外,在场的每个人身上都爬满了黑气。


    许泽生全身上下被游动的黑丝包裹住,他对一切一无所知,仍旧用愤恨不平的眼神看向许糖。


    黑气顺着他的眼睛爬了进去。


    许泽生突然感觉眼睛疼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些,长姝明显在维护许糖,许泽生只觉得委屈又生气。


    顾长乐的声音自高台传来:“长姝,前几日你才为许糖受过鞭刑,怎么,今日你还要为她受过?”


    许糖迟钝的听出顾长乐话里的意思。


    长姝什么时候为她受过鞭刑?她怎么不知道?


    顾长乐并未打算让长姝回答,她继续说:“如果你现在退下,我们不会追究你,你要考虑清楚后果。”


    长姝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何尝不知今日和许糖跪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只是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哪怕舍弃他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也不能放弃。


    不过……


    长姝好似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许糖,在瞳孔骤缩之前,又将目光移走。


    惩戒台上,长姝声音清冷:“敢问师娘,我师姐她所犯何错?”


    顾长乐的声音罕见的冷了下去:“长姝,你在忤逆我们!”


    惩戒台安静下去,今日长姝已经太过了,高台上还坐着一直未曾说话的宗主许一洲,没有人敢为她说话,


    “长姝……长姝,算了……别为了我……”许糖想把长姝扒拉开,她和长清宗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许糖不想长姝再为自己犯错。


    长姝握住了许糖的手:“师姐总对我的事情念念不忘,在无望城中甚至宁愿自己死,也要让我逃走。如今,师姐对自己的事情却总说算了,在师姐眼里,自己就那么不重要吗?”


    大概这世上,每个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都希望有人能够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边。


    那种落水抓到浮木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


    即使许糖真的想要长姝别趟浑水,但在心里隐秘的角落里,她还是希望有个人站在自己身边。


    许糖落了泪:“可我会连累你。”


    长姝握住许糖的手握的更紧:“可我不怕被你连累。”


    这句话猛地拨动了许糖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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