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郁渊抵达时，于漫辰和另一位朋友已经到了。
于漫辰攒的局，都是熟人。另一位朋友叫莫阳，做艺术品生意的，爱好是濒危动植物摄影，办过多次摄影展。
一坐下，于漫辰就调侃：“戎谧，我约你都这么难约？”
旁边的郁渊笑眯眯道：“戎总前几天易感期。”
郁渊是戎谧同学，是特助更是朋友，外头知道这层关系的不多。而于漫辰因为家族原因，打小就与戎谧关系好，知情者更少。
“易感期？”于漫辰揶揄，“是不是你家小朋友陪着呢？别说，小朋友真的挺可爱的，有那么点你当年的风范，就是手段有点儿嫩。不过也不怪他，毕竟年纪小嘛。”
他和郁渊相视一笑，又道：“程家宴会那天，你家小朋友那一巴掌打出去时，戎谧你在暗爽吧，别以为板着脸我看不出来。说不定还以为小朋友那么轻易就收手，不解气是不？要是你在他那个年纪，非得把他弟弟扒下一层皮。”
郁渊也笑：“戎总刚成年那会儿，还没参加‘头狼’计划时，确实挺野。”
于漫辰跟着一唱一和，“现在不一样了呀，有家室了呀，太野的话可能会把单纯温柔的小朋友吓哭。”
他见戎谧表情有些微妙，惊讶道：“不会吧？已经吓哭了？”
戎谧抿着唇：“要是不懂怎么称呼人，我找人给你上上课。”
于漫辰和戎谧相识多年，知道他最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今天让他们说这么多还没黑脸，只警告不许叫付允书“小朋友”，实在耐人寻味。
他品了口茶，感叹道：“说起来，付允书真有点可怜。我可听说，付捷是出了名的偏心眼，付允书年幼时就多次在公共场合打骂他，不做人啊。”
莫阳因为生意原因，和娱乐圈数家公司都有交集，早就听说过这些事，点点头：“付捷是因为他母亲才迁怒于他。二十多年前付捷刚毕业，不想接受家里安排的联姻，索性和他大学找的女朋友私奔。不到两年，他就被家里找了回去，被逼着和岑家联姻。”
他打量了一下戎谧的脸色，继续道：“岑素音，就是付允书的母亲，当年真喜欢付捷，不惜灌醉他，偷偷怀上他的孩子。付家逼迫付捷与她结婚，棒打鸳鸯，在得知付捷的女朋友也怀孕后，威胁付捷如果不结婚，绝不让他的野种存活。”
于漫辰不太关心这些狗血八卦，模糊听说过，对内情并不了解，“后来呢？”
“岑家的孩子先出生，等到付捷女朋友快生时，岑素音私下和那个女人见了一面。没过多久，那女人大出血，孩子生下来人就没了。”
于漫辰恍然大悟，“所以付羽君就是付捷女朋友的儿子？”
“对付捷来说，付羽君是他最爱的女人临死前为他生的儿子，得到他的全部宠爱。他的公司之所以叫‘爱美传媒’，也是因为付羽君妈妈名字里有个美字。而付允书是他最厌恶的女人拿来威胁他结婚的筹码，这女人逼迫他结婚、逼死他的爱人，他才对付允书恨之入骨。”
于漫辰没想到他家还有这种辛秘，无语道：“大人的事，和小孩有什么关系？就算他母亲有错，付允书也是无辜的。而且我听说，付捷起来之后，岑家遭到他疯狂打压，岑素音结婚不到五年就抑郁症自杀了。”
莫阳叹道：“是啊，岑素音真是可惜，她当年是出名的才女，天分很高，画得一手好油画。她抑郁症发作时，把辛苦创作的画都烧了，自己也葬身大火。”
几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不知是唏嘘付捷的冷血，还是可怜付允书从头到尾被父亲记恨，从未得过一丝关爱。
“付捷把气撒在孩子身上，不过是懦弱无能。”始终沉默的戎谧终于开口，冲于漫辰道：“你家的钢琴呢？”
转折来得太快，于漫辰愣了一秒，随后意会地笑了，“怎么，你要？你不知道有多少粉丝想要我的钢琴，你说要就要，可能吗？”
他摸摸下巴，“你这张脸我都看腻了，还是小鲜肉好。让付允书陪我去岛上玩几天，钢琴就是你的了。”
郁渊与莫阳齐齐偷笑。
戎谧在朋友面前没有工作中的冷硬，也轻笑了一下，“你刚说的话我录音了，这就发给甘……”
“戎谧你疯了！我家那位多么难哄你是知道的，你想让我晚上睡大街不成？”于漫辰嫌弃地摆摆手，“行行行，拿走，我再给你签个名，好了吧。”
戎谧收起手机，冲郁渊道：“以我私人名义给他工作室追加投资。”
“这才像话嘛。”于漫辰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今晚会播付允书的比赛。他可是百强中唯一拿到直通票的，好玉就在面前，付捷却视而不见，反而把宝押在付羽君身上，多少有点眼瞎。”
莫阳好奇道：“这节目含金量挺高，我也有看，哪个导师给的直通票？”
于漫辰悠悠道：“方吹沙呗。这人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业务能力还可以，私生活真是糜烂。他最喜欢挟恩图报，用小恩惠收买圈里人，不知道骗了多少个。要是没人提醒的话，年轻人很容易中招呀。”
戎谧不理他，低头喝茶。
于漫辰笑得意味深长。
见完朋友还有另外的应酬，回到公司已经不早。戎谧签完几份文件走出办公室，经过总裁办时，余光瞥见里头有人在看节目。
“啊啊啊！儿子，给妈妈冲！唱得太好了，书书，妈妈爱你！”
极富感染力的歌声穿透平板音响，看综艺的女孩更加停不下来，“啊，我们家允书太棒了，老母亲的心都要化了！这歌声，这表现力，这治愈一切的干净笑容，啊啊啊！”
尖叫的不止她，还有密密麻麻把人遮住的弹幕。
“什么垃圾妆造，烟熏妆抹都没抹开！我们家允书的颜值也太能打了，这种足以丑出圈的妆容，还能这么帅。各位，我宣布，本墙头今天有正主了。”
“肤浅的人，看什么颜，这唱功要了命了！天啊，真的头皮发麻，我人都没了，激动死我了！我对《战魂不灭》一直不感冒，但是书书唱得也太好听了！！超燃！”
“你们能不能收收口水，别对着别人的老公犯花痴，老公，今夜好好给我暖床哦。”
“前面的别光顾着喝酒啊，头孢也来一盒？”
amanda冷哼了一声，边打字边说：“他是我老公，谁都别想和我抢！我从海选就看上他了，我的妈，世界上怎么会有笑容这么治愈的男孩！我amanda告诉在座的各位姐妹，我看上的男人，一定会弄到手。”
不怪她不顾干练女神形象亲自下场，实在是付允书太帅了，太可爱了，谁能忍住不爱！
一曲终了，她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冷不防的，变暗的屏幕上印了一张面孔。
她吓了一跳，霍然起身，却见集团总裁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
amanda：……毁灭吧，我累了。为什么会让顶头上司看到我在摸鱼，还摸得这么大声，摸得这么嚣张。
“戎、戎总？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是不是需要什么资料？”见戎谧还盯着平板上的弹幕看，amanda挠挠头，强行挽尊：“戎总也喜欢书书吗？他太绝绝子了，又帅又温柔又有实力，什么宝藏男孩呀，真的太爱了。”
虽然觉得戎总追星的可能性堪比火星撞地球，但万一呢？
问题是……为什么她说了这些之后，戎总的气压顿时低了下来？
amanda面上笑得真诚，内心却在土拨鼠尖叫，完了，完了！
她还想说点什么，戎谧却已转身，低沉道：“早点下班。”
按下电梯后，戎谧又听见了女员工激动的声音。
“姐妹们，天啊，我的工作狂老板好像看上我了！不过，什么霸总都无法切断我对书书的感情，这么辣眼睛的烟熏妆我还喜欢的，妥妥的真爱。你们没看这期比赛的，赶紧给我冲，去围观我的老公！”
戎谧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本想下楼找总部经理，手指在电梯按键上悬空数秒后，他按下负二层。
等候的司机看到他，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却很讶异。
他跟戎总这么多年，知道戎总热爱工作，只要不发病，从没见他回去这么早过。
不止是他，亲眼看着戎谧长大的柯叔见他回到庄园，都有些意外。
见戎谧瞥了眼副楼的方向，他赶忙道：“付先生和朋友出去玩了，还没有回来，需要我催一下吗？”
戎谧摇头，快步上楼。
等他拿着泳裤下来，柯叔又道：“刚刚我联系过司机小吴，他说付先生快回来了。好像因为中途见了一位方先生，耽误了些时间。听小吴说，那位方先生好像是歌手。”
戎谧拧了拧眉，到底没说什么，来到负一楼的恒温泳池。
入水的一刻，他不似往常那般，想着了无痕迹、发动整个家族疯狂寻找的人鱼。脑海中萦绕不去的，是付允书那夜流着泪给他扎针的情景。
泪掉在他的脸上，好像成了他自己的泪。不仅流在皮肤上，也进入了心底。
泪却这样多的alpha他还是第一次见。瘫软在他胸膛上时要流泪，被他亲吻时要流泪，亲吻完之后脱力地看着他时，眼眶也盈满了泪珠。
于漫辰先前问，有没有把付允书吓哭过。
有。
付允书之所以哭，是因为害怕。害怕到身体都抖，害怕到皮肤起疹子，害怕到四肢乏软。
那样怕，在他的逼视下却不走，给他扎针，还一遍遍安慰他。告诉他会好的，告诉他有易感期也是很平常的事。
真是有一颗玲珑心，在他没说出口时，就能察觉他的心思。往深了想，这种敏锐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恐怕是由于得到的关爱太少，由不幸的童年造就。
自己呢？在他那夜信息素出问题时，只草草给他换了衣服，一句好话也不曾说过。
戎谧从不后悔什么事，这一刻破天荒有种懊恼的情绪，游速更快。
在门外等候的柯叔听着水声，暗想，先生只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游泳，大概今天闹了不愉快。
也不知道付先生几点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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