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超杰造成的那场风波过去之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然而生活总不会一直一帆风顺,顺风顺水,时不时地就会冒出一些小波澜,给乏味的小日子添点颜色瞧瞧。
本学期的第三次月考结束后,班主任突然就盯上了许知南和林嘉年,在某个看似平静的晚自习,挨个喊他们俩去办公室单独谈话。
谈话的主旨只有一条:年级长经常在食堂看到他们俩一起吃饭,有合理且充足的理由怀疑他们俩早恋。
对此指控,许知南的第一反应是心虚、惊慌、忐忑、紧张,真像是被揪到了见不得人的小尾巴一样,心脏砰砰跳,整个人慌乱到了不知所措。
但很快,她就轻松了下来,因为她想到了铁一般的事实:她和林嘉年只是好朋友而已呀,才没有早恋!
他们俩,光明正大!
于是,许知南很快就否认了班主任的指控,态度极其坚决地否认,并发誓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和林嘉年谈恋爱,更不会耽误林嘉年的学习。
班主任半信半疑:“那你们为什么总是一起去食堂吃饭?”
许知南:“就、就是顺便一起去了呗。”她竭尽全力地使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变得轻松,但她又确实是一个不善于撒谎的人。
班主任挥了挥手,让她回班,顺便把林嘉年喊过来。
显然,他要继续和林嘉年谈。
坐在教室里面等待林嘉年的时候,许知南的内心忐忑极了,虽然她和林嘉年之间确实是什么都没有,虽然她也坚信林嘉年的脑子反应的肯定比她快,但是,她还是会克制不住的紧张——好多年之后,许知南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当时的这股紧张,全都源自于她内心的心虚。
班主任和林嘉年的谈话时间也不长,二十分钟之后,林嘉年就回了教室,与此同时,班主任也走进了教室,自习课正在进行,许知南虽然急不可耐,但也没法儿去询问林嘉年班主任和他谈了什么。
她本打算等下课铃打响之后再去询问林嘉年,然而距离下课还有一分钟的时候,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突然开了口,不容置疑:“许知南,李名扬,你们俩今天晚自习结束后换一下位置。”
李名扬是一位男生,坐在第四排靠窗户的位置。
许知南惊讶万分,下意识地朝着李名扬看了过去。
李名扬也是一脸懵。
许知南又看了看林嘉年,却没从他的脸上读出惊讶的情绪。
他的眼眸平静,神色淡然,似乎早就知晓了这件事。
班主任离开教室之后,许知南才敢开口询问林嘉年,语气急慌慌的:“班主任找你谈什么了?”
林嘉年犹豫着说:“早恋的事……”
说话时,他还垂着眼帘,嗓音低低的,看起来很是难为情。
许知南更紧张了,又更进一步地追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林嘉年:“我当然说没有。”
许知南:“本来就没有,我也说了没有。”她又气鼓鼓地说了句,“班主任就是不相信咱们俩才让我和李名扬换位置呢。”
林嘉年:“也可能是为了避嫌。”他耐心又温和地向她解释,“不然年级长那里没办法交代。”
许知南一想,也是,毕竟他们俩是被年级长给“逮”到了。
真是烦人,不过是一起吃个饭而已,也能被扣上早恋的帽子。
林嘉年看出来了她的不高兴,又安慰了她一句:“总比请家长和记过强。”
许知南无奈叹息:“那倒也是。”然而,直至她和李名扬换了位置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回味出了林嘉年这句话中不对劲儿的地方:他们俩又没有真的谈恋爱,为什么要害怕被请家长?除非,林嘉年也觉得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不正常。
那是不是说明,林嘉年也有一点点喜欢她呢?
应该是有的吧,不然为什么这么说?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人家可是年级第一,哪里会考虑早恋的事情?说出这种话可能单纯就是为了避嫌……往后连续几天,许知南都在纠结这样一个问题:林嘉年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她感觉林嘉年是有点儿喜欢她,却又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纠结一个男生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挫败,太挫败了!
但是很快,她就不再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因为新的烦恼又来了:该分班了。
那时的他们还在实行文理科的分班模式。从高一上学期开始,许知南就决定了自己一定要选择文科,因为理科她是一点都学不明白——虽然文科也不怎么好,但好歹能学会一点点。
而且她还要走特长生路线,学理科更是掉链子。
分班之前名,学校给学生们一人发了一张分班知情书,让大家带回去给家长过目,签字,确认家长已经知晓并同意孩子的分班选择。
许知南把知情书带回家给她妈签字的时候,她妈方桦突然问了一句:“林嘉年选了文科还是理科?”
许知南:“理科。”又说了句,“我们班成绩好的那批人,大部分都选了理科。”
方桦:“人家林嘉年下学期是要去重点班的吧?凭人家自己的真本事。”
许知南总觉得她妈的这句话中带着几分对她的垃圾成绩的无奈和对别人家孩子的欣赏,但因为对方是林嘉年,所以她并没有不平衡,还把她妈的疑问句纠正成了坚定的陈述句:“他回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肯定能被分到重点班。”
方桦:“你呢?”
许知南:“……”
又来了。
学习不好也不是她想要的,她就是学不会能怎么办?
方桦在知情书上签好了字,语气一如既往的沉静冷淡,进一步地把刚才的质问句给补充完整了:“人家早恋,是因为人家有本事进重点班,你呢?”
许知南呼吸一滞,心慌意乱,第一反应就是否认:“我没有!我绝对没有早恋!你诬陷我!”
她的声音很大,很急切,像是在试图用嗓音来表明自己的决心,使她妈相信她。
方桦不为所动,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天生单纯,不会撒谎。
“是你们班主任告诉我的。”她淡淡地说。
许知南的声音依旧很大,听起来倒是理直气壮的:“我都已经跟他说过了,我和林嘉年没有早恋!他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
方桦不置可否:“人家喜欢你说不定只是一时的事儿,你要是没那个与他齐头并进的能力,把你踹了也是迟早的事。”
紧接着,方桦又说:“你们这个年龄的喜欢,最不打紧,但是你们不明白,把感情看的比天还高,真有那份决心,你就和他考一个大学,让他一直跟着你,我和你爸以后也不用□□的这份闲心了。”
“……”
许知南再一次地认定了一桩事实:她爸妈真的是一对儿完美的、合格的、极其成功的商人,目光长远、将打细算、未雨绸缪。
林嘉年和梁家成了他们撒出的渔网中的最满意的一条鱼。
她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高攀了谁似的。
从那天起,她真的开始避嫌了,能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林嘉年相处就尽量避免相处,就连在食堂里面碰了面也是能避就避,绝不主动打招呼。
但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班里同学们的吃瓜和起哄。
六月中旬,学校有组织了一次大扫除,为了即将来临的中考做准备。不知道值日委员是不是故意的,单独将许知南和林嘉年挑选了出来,安排他们俩去当图书馆的轮岗值日生。
大扫除中午一点开始,吃过午饭后还没在寝室躺二十分钟呢就该去当劳力了。
许知南来到图书馆之后,和另外八名值日生一同在门口的管理员领到了一份日值工具,然后便进入了馆内,开启了打扫卫生模式。
许知南的被分派到的任务是擦书架。林嘉年的任务也是一样。
林嘉年朝着最前排的书架做了过去。
许知南为了避开林嘉年,去了最后一排的书架。才刚刚擦到一半,前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探头一看,是林嘉年走过来了。
“一起擦吧。”他走到了她的身边。
许知南收回了目光,一边用抹布扣书架的角落一边说:“分开擦吧,你从前往后,我从后往前,这样搭配会快一点。”
林嘉年不置可否,沉默地站在她身边,紧张许久后,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声:“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许知南没看他,一直不停地在擦一个位置:“我没有不理你。”
林嘉年无措地看着她,嗓音低弱,卑微不已:“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当朋友了?”
“我当然没有!”许知南说,“我就是为了避嫌,免得年级长再怀疑咱俩。”
林嘉年:“只是因为避嫌?”
许知南闷闷地回了句:“嗯。”
林嘉年望着她,犹豫片刻:“如果,还有其他事情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许知南刚想回答没事,谁知就在她张口的那一瞬间,头顶的白炽灯突然闪了两下,继而“啪嗒”一声,所有的灯管齐齐罢工,尽数熄灭了。
图书馆位于多功能楼的一楼,内部空间很深,仅有前方的阅读区那一侧有窗户,摆放书架的这一侧只能凭借着白炽灯照明。
电灯“罢工”之后,半个图书馆在顷刻间陷入了昏暗之中,并且越靠近里侧,黑的越厉害,黑暗延伸至最后一排书架的位置时,已经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了。
图书馆内还总是带着一股阴阴凉凉的感觉。
视线黑暗的那一刻,许知南的头皮就麻了,下意识地扔掉了手中的抹布,抓住了林嘉年的手。
林嘉年浑身一僵,屏住了呼吸,缓缓地、紧张地蜷起了手指,一点点地握紧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软,柔若无骨似的一只。
黑暗中极度安静,林嘉年好像听到了自己鼓胀的心跳。
馆内众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人大喊了一声:“怎么回事儿啊?谁把灯关了?”
没过多久,管理员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大家先不要乱动,停电了,很快就能恢复。”
许知南稍微舒了口气——能迅速恢复就好,不然真的很吓人。
在这时,林嘉年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嗓音低沉,语气和煦,仿若是放置在黑暗中的一块隐隐发光的温润璞玉:“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替你分担。”
黑暗虽然阻隔了视线,却也能使人的头脑变得冷静。
许知南咬住了下唇,半晌之后,声音低低地回了句:“我觉得我学习好差。”
一无是处。
就连她妈都觉得她是个废物,所以时时刻刻都在流露着对她的未来的担忧和无奈。
林嘉年:“可是你画画很棒,你有天分。”
许知南略微有了些自信,但还是会为了糟糕的成绩糟心:“光会画画有什么用,成绩不好还是考不上好大学。”
林嘉年:“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应试教育这一条路,不然大学也不会开设特招生这项名额。能够将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到极致,就是绝对优秀的。”
能够将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到极致?
我算是这类人么?
许知南不太确定,迷茫地问:“我算是优秀的么?”
林嘉年斩钉截铁:“毋庸置疑。”
许知南:“可是我只会画画呀。”
林嘉年:“我也只会学习,除了学习之外,我一无是处,连唱歌都跑调。”
许知南难以置信:“不会吧?”
林嘉年自嘲一笑:“真的,我还对色彩搭配很不敏感,如果学校不规定穿校服上学,那我一定是全学校穿衣服最丑的那一个。”
听他这么说完之后,许知南突然就自信了起来,因为,她敢保证,如果学校不规定穿校服上学,她一定会是穿衣服最好看的那个!
啧!
看来真的是术业有专攻!
我又可以了!
“我想,你说的对!”许知南的言语间尽是肯定,“我还是有出类拔萃的优点的。”
林嘉年:“当然!”随机,他又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么?”
许知南:“我们一直是呀。”
林嘉年:“可是、你最近都不理我了……”
许知南心虚又愧疚:“我、我不是心情不好吗,而且马上就要分班考试了。”
林嘉年:“你报了文科?”
许知南:“嗯。”
林嘉年:“我报了理科。”
许知南:“我知道……”
话音刚落,头顶的白炽灯突然亮了起来,驱散了遮蔽视线的黑暗。
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抹布的那一刻,许知南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和林嘉年牵着手,她的脸颊一热,迅速松开了他。
林嘉年弯下了腰,帮她将抹布捡了起来:“一起吧。”
他的嗓音和语气都很平静,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许知南接过了抹布:“嗯,一起擦吧。”
林嘉年抿了抿唇,鼓足勇气,开口:“我是说,一起考大学吧。”
许知南怔了一下,回头看向了他。
林嘉年:“你想考哪个大学?”
许知南:“东辅大学。”其实她想去外地上大学,但又没有那个勇气。
林嘉年:“刚巧,我的目标也是东辅大学。”
许知南想了想,又说:“其实我更想报考西辅大学”
林嘉年:“我的目标也可以改。”
许知南的心跳猛然一漏,屏住了呼吸,紧张询问:“说改就改了呀?太草率了吧……”
林嘉年:“不草率,我喜欢。”
许知南的呼吸又是一滞,强压着跃跃欲试想要上翘的唇角:“喜欢、喜欢什么呀?”
林嘉年却抿住了唇角,一副欲说还休的神色:“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
许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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