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一幕是很有压迫感的,夏油杰被当场逮捕,五条悟显然是抓了个人赃并获,白色的发丝在日光灯下显示出冰冷的无机质色泽,他第一遍还装模做样地问一下,第二遍时已经失去耐心:“交给我。”
一间明显女性气质的卧房,两个身高超过都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在这不清不白地拉拉扯扯。
这实在他妈太超脱夏油杰的心理底线了。
他脑子里那根封建迷信的弦被五条悟拨得砰砰响。
“你先放开我。”
“放开你跑了算谁的?”
“我不跑。”
“现在,立刻,马上交给我。”五条悟冷冷地注视着对方深紫色的眼睛,咫尺之间却又像是隔着人潮涌动,这问题他多年前就已经放下并且束之高阁,现在却又阴魂不散地冒出来盘旋在他脑海。
——他妈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对峙时微妙的火气在两人间缓缓流淌,夏油杰的手腕被握得很紧,越抓越紧,紧到线条分明的小臂都被捏出对五条悟拇指的白印,对方蓝眸中的乖戾神情愈发出格,他皱了一下眉,讥嘲的语句已经漫到舌尖。
随即他注意到五条悟捏着他的那只手因为过分用力,指节已经泛着青白,夏油杰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继而放松,眉头也悄悄舒展了。
“一部手机而已。”
夏油杰捏着手机壳边缘缓缓将手伸出来,五条悟却不说话,依然是强行不松手,夏油杰下意识挣了一下也没挣脱,顿时脸上多了几分无奈。“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翻。”
五条悟居然就真的伸手去衣兜里翻。
他翻了翻终于把一颗紧绷的心放下来,被锁死的卧室门突然哐镗一声被踹开了!
“五条老师!我找着乙骨前辈了,他说、说、说说……”伏黑惠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踹门的那只腿还没收回来,就见着屋里两个人正在维持着种像是扒外套的姿势,齐刷刷地扭头朝他看来。
六目相对。
伏黑惠说不下去了:……
空气飘荡着一股让伏黑惠快要自杀的沉寂,刚才乙骨忧太在他耳朵边上旁敲侧击的代餐论一时间甚嚣而上,他整张脸都要裂了。
五条悟出离愤怒:“进门之前先敲门!谁这么教你进门的?”
伏黑惠心想那我有什么办法,又不像你会瞬移,刚才跟拎狗崽似的,拎着他后颈脖儿把他从高专拎到屋顶,最后一截距离却不带他,什么人啊这都是。
但他脖子都要怂起来了,当机立断地朝着夏油杰一指:“他教我的。”
五条悟沉默了:……
夏油杰暗暗在心底给伏黑惠记了一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怎么来了?”
“哦。”伏黑惠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正事,他在自己鼻子上揉了一下,盯着夏油杰的目光顿时有点闪烁:“就是你给我的那尊白玉菩萨,你还记得不?”
夏油杰下颌略微一收。
“我之前不是把它摔了吗?”伏黑惠莫名有点怵夏油杰,于是怪小声地说:“所以我回去、就、就把它拼了一下。”
夏油杰:……
神他妈拼了一下。
那玩意碎得菩萨他妈都认不出来,垃圾趁早扔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他给小孩个物件,对方还拿它当回事了。
接着夏油杰又听伏黑惠说:“我拼完发现里面有个咒力烙下的印记,所以我把它抄出来了,那个咒力印记是个名字,叫佐藤,你有印象吗?”
佐藤?我哪能有印象,夏油杰暗想。
但佐藤这名字的发音和五条悟有点像,佐藤的发音是sato,和悟的发音satoru能沾着点边。
这名字起的好。
他一边思绪跑路,一边摇了摇头,只见五条悟玩世不恭地往床上一坐,长腿一抡相互交叠:“真没印象?行了,我也不卖关子,那个咒力印记是一个能力还算不错的咒术师留下的,玉坠这种东西通常会被贴身携带,现在提问,人什么情况下会贴身携带一个被烙印名字的挂坠?”
夏油杰顿时懂了,但他很不想开口:……
伏黑惠一脸状况外:“啊?为什么?”
“最常见的一种就是改名。”五条悟也不强求,竖起食指摇了摇:“名字是最短的咒,很多诅咒都和名字有关,如果是我的话,只要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就能诅咒他下十八层地狱,所以改名的术式应运而生,通过蒙蔽原有名字将自己和过去斩断,成为一个新的存在,某种意义上算是获得第二次生命。”
伏黑惠看上去像是受了不少冲击,挪了几步凑近了点:“所以改名其实是救人?本质上是让那人摆脱诅咒?”
他飞快地抹了一把脸,世界观受到了剧烈冲击。
“没错。”夏油杰想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但他这么说完五条悟怕是能把他抓回去关着,于是他强行让话锋拐了个弯:“那个还算不错的咒术师是谁?你怎么不去问问他?”
五条悟似笑非笑地抬了下眼皮,慢悠悠地说:“夏油杰。”
夏油杰心脏倏地漏掉几拍,难道他暴露了?半晌他一声没坑,无辜地盯过去。
装,老子就让你装。
五条悟舔了舔深处的牙齿,拉扯出一个猫咪狞笑——伏黑惠被他笑得无数心理阴影都泛上来了,五条悟继续说:“让玉佩起到改名作用的术式是夏油杰留的,那玉坠是经过夏油杰的手才有了庇护作用,不然就是块普通的玉,根据残秽可以推断这个术是在去年11月中旬实施的,你怎么看?”
夏油杰:“……”
他真的不理解过去的自己。
夏油杰像地主刮地皮似的刮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脑子,空集再怎么刮也刮不出东西,而且佐藤这名字任何记忆闪回都没触发,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不过现在所有事件都如颗颗珍珠,渐渐被串起来。
夏油杰苦笑着摊开手,示意伏黑惠从头理一下。
伏黑惠不明所以地照做:“那我从时间线理起,11月初斋藤优加向警方报案,说明自己丢了白玉挂坠,最后查明是小山葵从黑市雇人偷走了这个挂坠,12月初斋藤优加死亡,根据其母亲的陈述,死因是撞鬼——啊呀。”
伏黑惠失声惊呼。
夏油杰:“斋藤优加的死相怎么样?”
“很惨。”伏黑惠唏嘘地说:“惨得不像是正常的车祸碾压出的现场,警方发过来的法医报告列明了许多疑点,他们怀疑斋藤优加在被车撞之前就五脏六腑就已经破裂了,但这问题用科学解释不通。”
“明白了?”夏油杰心情很差,任谁被扯进这种破事,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去,而且他还失去了为自己辩解的立场:“小偷没有说谎,他的确从斋藤优加那里偷走了挂坠,斋藤太太没有说谎,她女儿的确是撞鬼了——咒杀。”
五条悟假惺惺地唇角上挑着:“可不是吗?”
伏黑惠警觉道:“可是玉坠起到的是保护作用?夏油杰没咒杀斋藤优子?”
夏油杰:……
虽然怪不了伏黑惠,但这种所有人都拼命往你身上泼脏水的滋味真的很迷人。
五条悟愣了愣,笑得腰都弯下去了,笑了半天他支棱起来,吊儿郎当地撑着夏油杰站起来,又勾住伏黑惠的肩膀:“说得好,不过还有另一种解释。”
伏黑惠:?
“关于夏油杰这个人,你们整天听着的都是他是极恶诅咒师,咒杀成百上千个普通人什么的。”五条悟笑够了,正色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盘星教的确是个合法宗教,硝子只告诉你夏油杰借着盘星教收集诅咒顺便敛财,可在被诅咒的人那里,其实是被祓除了诅咒,所以对于被诅咒又找不到门路的普通人,盘星教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大胆假设一下,虽然还有很多其他可能性,不过估计都是细节问题,大方向上不差就行。”五条悟拍了拍巴掌:“斋藤优加因为某些缘故被诅咒了,辗转周折一番,她找到了夏油杰求助。”
伏黑惠:“哦……”
“夏油杰给了她避开诅咒的挂坠,将她的名字改成佐藤。”伏黑惠自然而然地接下去:“小山葵偷走了挂坠,导致斋藤优加失去了护身符,半个月后她被人咒杀死亡。”
“我找到了小山葵想扔的东西!不过都被撕碎了。”乙骨忧太的声音斜斜地插进来,见着五条悟转头,他急忙举了一下手里的文件袋,透明文件袋里全是碎掉的纸屑:“小山葵偷这挂坠干什么?”
“谁知道。”夏油杰冷冷地说,他走上前用力把文件袋抽回来,在伏黑惠面前停下:“忙吗?之后打算干什么?”
“不忙?”伏黑惠老老实实地回答:“准备回家吃饭。”
“太好了。”夏油杰把文件往伏黑惠怀里一塞,和颜悦色地笑了一下:“事态紧急,别吃饭了,回去好好拼,觉也别睡了,拼出来再通知我。”
伏黑惠:……
伏黑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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