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嗯。”白诉泠拿了纱布要包扎伤口。
伤口在他背上，他看不见，只能凭借感觉动作。
夏书逸看见，上前两步接过，白诉泠很是熟练的微微展开两只胳膊，夏书逸小心地替白诉泠把纱布重新包上。
做完这些，夏书逸还没来得及放下纱布，白诉泠已经走向地上的床。
夏书逸放完纱布回头时，白诉泠已经躺好。
床太小，白诉泠侧躺着就占据了近一半的位置。
夏书逸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下，硬着头皮上前，他褪去外衣，在床上侧躺下。
动作间他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等下如果白诉泠想要和他那啥的话他该怎么办，他特意半夜没人的时候偷溜来白诉泠的帐篷，总不能是为了和白诉泠聊天……
白诉泠都让他进门了，总不能是因为想和他聊天。
动作间夏书逸尽量小心，但床太窄，躺下时他手肘还是不小心在白诉泠背上碰了下。
白诉泠回头看来。
近距离对上那双幽幽黑眸，本就有些紧张的夏书逸呼吸瞬时轻滞。
就在夏书逸都开始琢磨他是不是应该主动些时，白诉泠回过头去，他往里面挪了挪，把自己整个人侧着贴在了帐篷上。
夏书逸哑然。
“快睡吧。”夏书逸伸手环过白诉泠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些，白诉泠的背抵进他怀里的瞬间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僵了僵，“你背上的伤还没好。”
话出口，夏书逸微微抿嘴。
他那话说得就好像如果白诉泠背上的伤好了，他们就会发生点什么似的。
“嗯。”
夏书逸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他静静注视着面前白诉泠的后脑勺，因为侧躺白诉泠的头发有些凌乱，但看着很是浓密。
很好，白诉泠暂时还没有要秃头的迹象。
梦境并未持续太久，黑暗和冰冷很快袭来取代夏书逸怀中的体温和呼吸。
夏书逸睁着眼睛瞪着车顶好一会才回神。
冷静下来，感觉着心口残留的异样情绪，他看向就睡在不远处的顾静枫。
他必须得尽快再找顾静枫聊聊了。
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睡意逐渐袭来。
迷糊间，他似乎嗅见一抹冷香。
夏书逸才睡着没多久，四周就有了动静和说话声，紧接着他身下的地板也开始颤动。
他又闭着眼躺了会，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经在路上。
四点左右，天还没亮，车外除了车头灯覆盖的范围一片黑暗。
车内陈旭敬一群人已经醒来，有人在给伤口换药，有人在吃东西，也有人正坐着打哈欠。
因为还早，所有人都昏昏欲睡。
夏书逸被颠簸得睡不着，索性也坐了起来。
“还难受？”陈旭敬看来。
夏书逸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这一枪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以后准备怎么办？每开一枪浑身骨折一次？”陈旭敬好笑。
夏书逸靠着背包闭上眼，一时间连唯一没受伤的头都开始痛起来。
为了赶时间，自从知道巢穴和异界之核的事后车子就一路飞驰，昨夜他们一直开到深夜才停车，早上四点一到就出发。
他们运气不错，沿途过去没有遇到什么需要绕路的地方，这让预计的时间大幅度缩短，下午五点多太阳才斜斜挂在天边时，车子就在一处树林中停下。
车子才停稳，所有人就都迫不及待地跳下车。
夏书逸亦是如此。
一路的颠簸下来他已经不只是伤口痛，五脏六腑都快挪位。
下车站了会缓过那阵眩晕，他抬头看向周围。
车队停在了一处树林边缘，树林后方是两座山连成的山脉，山不高，但也是附近唯一的山。
除了那座山之外，周围放眼望去皆是平原。
异界中正处于初春时节，地上野草尽是新叶，间或间还能看见几朵小花，微风拂过时沙沙作响。
脚下是生机盎然的草地，头顶是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夹在两者中间的众人脸上却并无惬意。
远处，董杨和身边的白诉泠说上几句后走向夏书逸一群人，“是这边吗？”
不少人都看来。
夏书逸五人快速收敛心神，回头打量周围。
环顾一圈，五人脸上却都是不确定。
他们之前是追着那些蜥蜴过去的，当时是夜里，再加上后来他们被河水冲出很长一段距离，他们现在只记得大概方位。
“要不我们去山上看看？”夏书逸提议。
董杨看出夏书逸五人的不确定，并不意外，“不用上山。”
说着，董杨向着其中一辆车子走去。
见他靠近，在车前休息的几人快速上前帮着打开车门。
那辆车并未载人，里面装着很多箱子和器械，车门打开后董杨和其中两个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两人爬上车子开始寻找。
夏书逸几人对视一眼，跟着过去。
车上的两人动作非常麻利，两分钟不到他们就找出一个近人长的大箱子。
箱子挺重，两人合力才把它扛到车门边缘。
箱子里装的是个巨大的无人机以及无人机的信号接收器，箱子打开后旁边的人七手八脚地帮着把东西搬了出来，无人机放在了远处适合起飞的空地，信号接收器则放在了车上。
无人机弄出来后，两个应该是技术员的人上前开始操作。
不过片刻机器就顺利升空，同时一旁车上的信号接收器上也出现画面，树林、山脉、草地，一切都一览无遗。
“放高一点，不要打草惊蛇。”董杨提醒。
看见那无人机，夏书逸几人眼睛都不由发亮。
有了这个东西，他们就能从高处弄清周围的地势情况，甚至能提前知道前方是否有异兽省去很大麻烦。
心中羡慕，几人也只是羡慕。
且不说那无人机充一次电可能用不了多久，想长期使用就需要带上蓄电电瓶，光是它本身的重量就已经足够让人望而退步。
在这异界，任何多余的负重都会大大增加死亡的危险。
如果能有车子东西倒是好带，但开车动静太大很容易就会招惹来异兽，也就只有白诉泠才敢开着车子堂而皇之的在这异界中横冲直撞。
就这片刻时间，无人机已经升到高空。
从高处俯视下方，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们所在这座山右方的位置吸引，那边有一条巨大的裂谷。
不用董杨说什么，两个负责操控无人机的士兵就把无人机向着那边飞去。
几分钟后，无人机悬停在裂谷上方。
董杨看向夏书逸几人。
夏书逸几人上前，皱着眉头观察画面中的裂谷。
“是这里。”夏书逸很肯定。
他们之前发现这裂谷的位置和现在的视角不同，但有一样东西很好辨认，那就是竖着穿过裂谷的那条河。
“确定？”董杨上前。
“去这边看看。”夏书逸指向裂谷和河交汇的地方。
无人机立刻向着那边飞去。
他们现在处于裂谷上游，面向他们这一边的裂缝相对狭窄，但越往下面裂缝就越宽，到达河流附近时，最宽的地方已经近千米。
“是这，没错！”古林也出声。
“没错。”顾静枫道。
随着两人的肯定，裂谷中也逐渐有无数移动的黑色小点出现，是那些蜥蜴。
“这些蜥蜴都还在，它们还没去裂缝那边？”顾静枫惊喜。
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那些蜥蜴已经去了裂缝那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遭遇大军袭击，裂缝那边肯定守不住，到时必然会是一场单方面地屠杀。
“奇怪……”夏书逸话才出口，一阵提示音就传来。
操控无人机的两人立刻神情严肃地回头看向董杨，“是接收器。”
无人机上有接收器，一旦响起就代表接收到异界之核的磁场。
董杨皱着的眉头舒缓几分，他看了眼夏书逸五人后，快速回头寻找。
找到白诉泠，他快速向着白诉泠而去。
他再回来时，白诉泠也跟着过来。
夏书逸看见，往旁边让了让。
现实中的白诉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迫人气息，五官棱角也更加冷冽清晰，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看去。
夏书逸努力不让自己去关注，因为他一看见白诉泠那张脸就忍不住想起梦里的事。
如果白诉泠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说不定在找到那些蜥蜴之前就会先撕掉他。
白诉泠看了眼让开的夏书逸，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是这里没错了，而且看样子异界之核应该就在地表，无人机现在的高度是五千米左右。”董杨道。
接收器的提示音还在不断响起，这让他声音都变得轻快，最麻烦的情况莫过于异界之核在地里还需要他们去挖。
“那能直接找到异界之核吗？”顾静枫问。
如果能直接找到异界之核，那接下去的事情就简单。
无人机动作，开始顺着裂谷寻找。
屏幕前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试图在裂谷缝隙中寻找到异界之核。
下方裂谷中就是巢穴，无人机不敢飞得太低，这也造成阻碍，裂谷裂口宽敞的地方他们可以看清，一些狭小的裂缝之内却无法看见。
无人机在接收器能接收到信号范围内来回飞了三趟，一群人眼睛都瞪酸，却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看来只能下去找。”董杨道。
所有人眉头都皱起。
刚刚无人机来回这几趟他们都看见了，裂谷中少说近万只蜥蜴，虽说裂谷中有很多狭隘的缝隙勉强可以躲藏，可那片地方是那些蜥蜴的巢穴，他们真要下去那就是去送死。
夏书逸迟疑一瞬，还是主动开口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那只最大的蜥蜴不见了。”
白诉泠看去。
夏书逸不去看他的眼睛，皱着眉头看着车上的显示器，“小蜥蜴的数量也不太对，虽然看着很多，但数量上绝对要比上一次少，而且次一级各自拥有巢穴的那些大蜥蜴也不见了。”
被夏书逸这么一说，陈旭敬四人反应过来，连忙再去看屏幕。
找了一圈没找到那只巨大蜥蜴，甚至一只大蜥蜴都没看见，几人脸色都变得难看。
“它们会不会是已经去了裂缝那边？”古林猜测。
“就那只巨大的蜥蜴和那些大蜥蜴去，其它蜥蜴留下？”陈旭敬怀疑。
体型更大的蜥蜴是雌性，是每个巢穴中最为重要的蚁后，没道理平时蚁后留在巢穴中被保护，关键时候了反而那些负责狩猎和战斗的雄性留下它们上。
“只有一种可能，它们不是独自去的。”夏书逸道。
董杨看去，“你是说？”
夏书逸头皮发麻，“它们带走了一部分蜥蜴，而这里留下的是另外一部分，这个巢穴的蜥蜴远比我们上次看见的多。”
002.
陈旭敬几人猛然回神，谁也没说过这个巢穴中就只有他们上次看见的那些蜥蜴。
想明白这点，一群人脸色都煞白。
裂缝那边才是这群蜥蜴的主要目的，所以大军肯定都去了裂缝那边，被留下的才是少部分，也就是说这个巢穴的蜥蜴最少都有两万多只……
裂缝说不定已经失守，现在外面说不定已经血流成河。
那一瞬之间，众人似乎都嗅见血腥味。
“尽快找到异界之核。”白诉泠冷冽的声音突兀响起。
夏书逸看去。
白诉泠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下，就好像他们刚刚分析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面对这样的白诉泠，董杨微愣后很快回神，习以为常。
董杨深呼吸，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人，“让所有人准备，天一黑立刻就下去找异界之核。”
一群人快速散开，回去准备。
夏书逸几人对视一眼，也回了车内。
车内，吴芸筱一群人已经在收拾行李。
他们动作缓慢，面无表情，看着他们那模样，夏书逸和顾静枫对视一眼，心情也不由随之沉重。
裂谷下方的情况他们都看见，一旦进去，他们活着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们早就已经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真地走到这一步，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们还是不可抑制地战栗。
夏书逸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想出能确认异界之核所在位置的捷径，然而想来想去他都没能想到。
几百年的时间他们一直在重复寻找一个又一个异界之核，如果有捷径可走，他们早就已经想出办法。
“还难受？”陈旭敬声音传来。
夏书逸看去。
陈旭敬就在他旁边坐着，这会他把自己背包里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正在那挨着翻找什么。
“丢东西了？”夏书逸看去。
“嗯。”
“丢了什么？”夏书逸问，如果是工具或者药之类他可以去问问白诉泠那边还有没有，虽然这些东西对于接下来的行动估计也没什么用。
“照片。”陈旭敬声音含糊。
“孩子？爱人？父母？”顾静枫眼神好奇，脸色却惨白。
旁边吴芸筱、古林一群人都看来，他们都需要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我父母的照片，之前放在侧边包里，但我昨天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估计是掉在河里了。”陈旭敬开始收东西。
“没事，回去就能见到了。”古林打量陈旭敬。
陈旭敬平时总是一副胡子扎拉的模样，说话还老气纵横的，突然听说他居然还会带父母照片在身边，他都有点不习惯。
“见不到咯……”陈旭敬语气拉长，有些无奈。
刚刚还牵强地笑着的一群人都安静。
陈旭敬自己倒没什么感觉，一边收东西一边说道：“去年一条裂缝突然开到了我家那片，大半夜的，好多人来不及逃跑就没了，我从异界里出去听说这件事都已经是大半个月后的事了。”
自从六百年前第一条裂缝突然出现，之后的六百年里平均每年最少都得五六条裂缝出现，这样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
“那你……”吴芸筱欲言又止。
一般陈旭敬这种情况他是可以不用再回来的。
“反正也无事可做，结果回来之后才发现之前的队伍也没了。”陈旭敬拉紧背包带，算是收拾好了。
夏书逸突然就想起之前曾经在夜里看见陈旭敬偷偷抽烟的事。
他一直觉得他们小队的五个人都是没有队伍要的人，顾静枫是因为脑子有问题，他是能力有问题，陈旭敬和古林、秦修省三个人估计也各有各的问题。
他没想到陈旭敬会是这个问题，陈旭敬从来没表现出来过。
陈旭敬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烟，车里太多伤员，他没点，只是放在鼻子下嗅着解馋。
陈旭敬看向古林和秦修省，“你们呢，之前的队伍怎么没了？”
已经收好东西的秦修省闭上眼，不愿多说。
古林神秘地笑笑，“你猜。”
“这怎么猜？”陈旭敬弃权。
古林愈发神秘，“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秦修省看去，“他三年军校读了六年，校长都看不下去所以把他踢出来了，那之后就一直被队伍踢来踢去。”
古林瞬时苦了脸，“秦修省！”
秦修省闭上眼，再次进入装死状态。
“那你呢？”陈旭敬看去。
秦修省打定主意装死到底。
“三年军校读了六年？”顾静枫惊讶，“有事耽误了？笨蛋？”
“就是不想读。”
“笨蛋。”秦修省再出声。
“受死吧！”古林扑上去就要杀人，陈旭敬连忙把人拽回来。
夏书逸看去，军校主要教的是魂器地利用和野外生存技巧，内容并不难，就算是他这个魂器只有D级的人三年都能毕业。
这一路下来古林一次都没出过岔，魂器使用得也非常顺手，威力也还不错，很难想象他会六年才毕业。
夏书逸心中困惑，但看出古林不想说，他也没再追问。
古林可着劲地闹，陈旭敬死命拉，秦修省异常话多时不时呛一句，旁边吴芸筱一群人笑呵呵地看热闹。
场面看似热闹，却无一例外所有人脸色都惨白。
那一幕看着极为诡异。
折腾了有半个小时，几人才总算闹累。
几人停下时，太阳已经斜斜挂在天边。
绯红的火烧云遍布头顶，照得众人的脸色有了几分诡异的血色。
太阳即将落山时，一群人自觉吃起晚饭。
他们距离裂谷不远，生火容易暴露，所有人都吃干粮。
干粮没什么味道，一群人面对面白着脸咀嚼的场景看着也让人没有胃口，好些人吃了几口就再吃不下。
夏书逸强忍着那种厌恶感把整块压缩饼干全部吃下，要确保体力能够跟上。
大部分人吃完东西时，太阳也差不多下山。
夜幕袭来，他们逐渐看不见远处时，董杨拍了拍手，“集合。”
树林中早有心理准备的一群人沉默起身，到董杨面前站定。
“以小队方式行动，每个队伍负责一块地方，天亮之前必须完成搜索。”董杨道。
无人说话，所有人静静听着。
“每个队伍一把信号枪，找到异界之核后立刻开枪，元帅会立刻过去。”董杨顿了顿，补充，“一旦提前开枪，立刻就会把整条裂谷的蜥蜴都惊动，所以只有找到异界之核了才能开枪。”
众人脸色都不好。
“异界之核一旦被破坏，这整个异界立刻就会崩溃，所有人必须以最快速度回到车上。不要跑错了方向，一旦跑错，那就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十分钟后出发，解散。”
所有人自觉散开，各自回去自己小队那边。
回到车子前，黑暗中一群人沉默地背上背包，做最后的检查。
“只有找到异界之核才能打信号，那就是没找到的人遇到危险死了就死了呗……”黑暗中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
夏书逸看去，没找到人。
吴芸筱一群五十多个人也在车子周围。
黑暗已经彻底取代夕阳，没有灯光，树林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人影。
“白诉泠他那么厉害他怎么不直接杀进去，还要等别人找到了再上？”黄宇师声音传来。
夏书逸张嘴就想要阻止，不让他们再说下去，那裂缝最宽的地方近千米，还有无数分支，白诉泠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瞬间就把整条裂缝夷为平地。
而且裂缝里面那么多蜥蜴，白诉泠只是比他们厉害又不是不会死……
话到嘴边，夏书逸又咽了回去。
在这里的所有人不是不知道接下去危险，不是不知道他们几乎不可能活着回来，他们只是没有选择逃跑，只是害怕也选择硬着头皮上。
他们只是太过紧张，想找点话说想找个宣泄口，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我看他也没多厉害。”黄宇师声音都在颤抖。
夏书逸再次确认完背包带子，他召唤出自己的魂器，看向顾静枫、陈旭敬、古林和秦修省四人。
“走吧。”夏书逸带头像着董杨那边而去，要去确认他们小队等下负责搜索的范围。
他才回头，黑暗中就有什么人从车子旁边走过。
夏书逸往旁边让了让，直到那人和他擦肩而过，他在空气中嗅见一抹冷香，他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人是白诉泠。
白诉泠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
夏书逸就想追上去解释，想想却作罢，白诉泠估计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夏书逸？”已经走到前面的顾静枫几人回头看来。
“走吧。”夏书逸跟上。
在这里的一共五百来人，他们被分成了近一百个小队伍，董杨已经把整片裂谷分成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区域，每个队伍负责相应的区域。
夏书逸快速把他们自己小队负责的区域记下后让开位置，让后面的人上前去看屏幕。
在旁边等待时，夏书逸在人群中搜寻，却并未再看见白诉泠。
分发任务的过程持续了十多分钟，所有队伍都确定完自己搜索的范围后，黑暗中一张张脸都看向董杨。
董杨被众人注视，他捶在身侧的手攥紧，语气却并无任何变化，“行动。”
黑暗中，一群人快速且无声地向着裂谷所在的方向而去。
裂谷周围并无山或者树，他们唯一的掩护就只有黑暗，十多分钟过去他们全部到达裂谷边缘时额头都已是一层冷汗。
无需言语，一群人沿着崖壁而去，要去自己负责的位置。
所有人各就位后，黑暗中陈旭敬和古林两人快速掏出绳子和固定绳索的铁钉，一人固定铁钉一人牵绳子，仅三秒钟不到，一条下降的绳索就沿着崖壁垂下。
裂谷并不是很深，深的地方百多米浅的地方才二三十米，他们选择下降的地方二十多米，下方墙壁边缘是一片凹谷，可以很好的隐藏住他们。
陈旭敬第一个下去，古林紧随其后，然后是一只手受伤的夏书逸，顾静枫，最后是秦修省。
五个人全部落到谷底后，五人在黑暗中快速向着左侧而去，距离他们下降位置五六米的地方就有一条细长的裂缝。
五人均进入裂缝中后，黑暗中是一片急促的呼吸声，也直到这时他们才总算有机会仔细去观察裂谷中的情况。
从裂谷上面看和从下面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从上面他们看得更宽更远，只觉这裂谷非常大且下面到处都是碎石杂草以及歪脖子树。
从下面看时，整个裂谷已然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四周一片漆黑，目光所能及之处都是凹凸不平的土坡岩石以及灌木丛，而灌木丛碎石堆里到处都是躺在地上睡着的蜥蜴。
短暂的休息后，缝隙中的五人无声动作。
陈旭敬和古林守着洞口预防万一，顾静枫适应黑暗后向着裂缝深处而去，要确定异界之核是不是在裂谷里。
裂谷中宽阔的地方他们已经用无人机找过，异界之核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就是这些无人机照不到的小裂缝。
夏书逸安静等待间看向自己挂在胸口的右手，他身上本来就带着伤，这么一折腾他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痛。
裂谷中水汽重，一股子泥腥和血腥混杂的味道，呼吸时那味道涌进肺部，让人恶心。
夏书逸摸了摸对面的墙壁，摸到一手软泥，那恶心的味道似乎也沾染到他手上。
他愣了下，连忙伸手去抓旁边站着的秦修省，在对方回过头来后他把手上的泥往对方脸上身上抹。
秦修省被带着水气的泥土冰了下，后退躲开。
夏书逸把人抓回来，从对面墙壁挖了块泥塞到他手里，又做出往身上抹的动作。
秦修省不解。
003.
夏书逸回头去抓陈旭敬和古林，也往他们身上抹泥。
陈旭敬和古林一脸茫然，直到被夏书逸抹得一身一脸泥才反应过来。
下一刻，三人赶紧自己抓了泥往身上抹。
四个人都把自己抹成泥猴时，顾静枫拿着盾牌从缝隙里面出来。
四人一拥而上，瞬间糊了他一脸一身的泥巴。
四人退开时，顾静枫整个人都还懵着。
抹完泥，夏书逸拍拍陈旭敬的肩膀再拍了拍他手上带着的通讯仪，他一只手不方便操作。
陈旭敬立刻走到裂缝最里面去，他打开通讯仪，夏书逸和古林、秦修省三人回头堵住裂缝口以防光亮透露出去。
陈旭敬很快编辑好一条信息，临发出去之前，他抓了还懵着的顾静枫让他看了个清楚：蜥蜴嗅觉灵敏，巢穴里的泥可以让它们分辨不出来。
那些蜥蜴就跟狗似的，他们上次可没少吃苦。
见顾静枫明白过来，陈旭敬点击发送。
他们的通讯仪只是小范围的无线通信器，有效范围并不足以覆盖整个裂谷，但这附近不止他们一个队伍。
消息发送出去，关掉通讯仪，几人看向顾静枫。
顾静枫摇摇头，裂缝里面没有异界之核。
几人并不惊讶。
稍作整顿，在裂缝口的陈旭敬和古林两人走到裂缝边缘朝外面看去，确定附近并无蜥蜴也并无蜥蜴注意这边后，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左侧而去。
夏书逸三人稍慢他们一步，随后跟上。
五人分作两个队伍交错探索前行。
黑暗中，所有人神经紧绷，每一步每一次呼吸都竭尽全力小心翼翼。
走在前方的陈旭敬和古林两人突然停下，然后猛然退回。
夏书逸三人眉头皱起，立刻戒备。
黑暗中陈旭敬和古林靠着墙壁一动不动，似乎吓得不轻。
夏书逸看了两人一眼，小心的从他们面前走过，看向前方。
前方是一块向山壁内凹去的豁口，豁口下面，一只蜥蜴睡得真香。
夏书逸看去时，那蜥蜴似乎有所察觉，翻了个身，面朝他们这边。
那瞬间夏书逸下意识屏住呼吸，浑身肌肉紧绷心脏停止跳动。
翻身完，蜥蜴继续睡，整个过程并不长，夏书逸反应过来慢慢后退时，背上却已经完全汗湿，心脏更是已经狂跳至胸口发痛。
夏书逸退到拐角处后，陈旭敬和古林立刻朝着他看来，等待他拿主意。
豁口并不大，直接穿过去也就十几步路的功夫，只要足够小心问题不大，问题是豁口一侧有一条向着里面延伸的裂缝。
裂缝就在那蜥蜴的脑袋旁，很宽，但天太黑，从他们的角度看不清裂缝有多深，自然也无法确定里面是否有异界之核。
陈旭敬以眼神询问，“要绕过去吗？”
努力抑制呼吸心跳的夏书逸犹豫。
顾静枫和秦修省不解，两人疑惑地看了三人一眼，一前一后小心地向着拐角处靠近。
几秒后，两人再回来时脸色铁青。
四人对视一眼，都看向夏书逸。
夏书逸咬牙，他指了指自己再指指裂缝，他去，其他人等待。
只要他们不说，那谁都不会知道，但异界之核也可能就在里面，他既然选择留下来，那就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心理准备。
决定好，夏书逸正准备向着拐角处而去，他就被四只手抓住。
夏书逸怔了下。
不等夏书逸反应，顾静枫四人就瞪来，他们只是让夏书逸拿主意，没让夏书逸去逞英雄。
瞪完人，四人无视夏书逸，回过头看向拐角后。
无声拐过拐角，四人看了眼地上睡得正香的那蜥蜴，屏住呼吸小心上前。
那蜥蜴是普通蜥蜴，但也已经有四米多长，靠近了看之后就更大，特别是那张嘴，一口就足够吃掉半个人。
四人避开它的脑袋，从它嘴巴上方跨过。
整个过程并不长，但走在最后的夏书逸也跟着踏入裂缝中时，他们浑身肌肉都已经因为紧绷而酸痛。
进入裂缝，陈旭敬和顾静枫立刻把夏书逸推进裂缝，走在后面的秦修省和古林跟着进来后马上回头用枪瞄准那蜥蜴，以防万一。
裂缝内，顾静枫和陈旭敬看了夏书逸一眼，顾静枫快速向着裂缝里面而去，要去检查。
顾静枫走掉后，陈旭敬无声指指夏书逸的脑子。
夏书逸看看进去的顾静枫，面前的陈旭敬，再看看守在裂缝口的古林和秦修省，脸上难得地露出浅笑。
陈旭敬见夏书逸居然还笑，都怀疑夏书逸真的被他自己那一枪崩坏了脑子。
夏书逸正准备道歉，刚刚才进去的顾静枫就急匆匆跑了回来，他跑得急，动静大，裂缝外的蜥蜴喉间发出不满的哧声。
顾静枫却顾不上这些，拍了拍夏书逸和陈旭敬的背，连忙指向里面，要让两人进去看。
黑暗中，崖壁上，微不可查地震动同时在董杨和许顾沫身上传来，两人立刻低头去看自己随身携带的通讯仪。
看清楚上面关于泥巴的内容，两人紧绷的神经都稍微松缓几分。
许顾沫收起通讯仪，看向身旁静静注视着下方的白诉泠，夜色模糊他的表情，但他依旧能感觉得出来白诉泠心情并不好。
“让他们去吧，你总不可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许顾沫压低声音说道。
一直碾转于各个异界之间，不停使用力量，长期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没断过，濒死的次数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白诉泠就是这样才把身体搞垮。
白诉泠不语，静静注视着下方无声移动的五人小队。
“你最近还有做梦吗？”许顾沫转移话题。
白诉泠看去。
“这次梦到了什么？”许顾沫来了劲。
白诉泠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奇怪地拥抱。
虽然是梦，一切却格外真实，对方的心跳、体温、吐在他耳边的呼吸他都清楚的感觉到。
“白诉泠？”
“他来找我……”白诉泠简短地讲述完梦里的内容，他眼中有不确定一闪而过，“你可能说得没错。”
“什么？”
“是我喜欢他。”
他偷偷观察过了，夏书逸明显不认识他，也并不知道梦里的事情，他的魂器也并不是能把人拉进梦中的特殊魂器。
那些梦确实和夏书逸无关，是他的问题。
许顾沫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被他抱着是什么感觉？”
白诉泠脑海中浮现出梦里被拥抱时的感觉，温暖，奇怪，和，“有点挤。”
许顾沫愣了下，旋即眉开眼笑，“然后？”
白诉泠看去，眼神不解。
“那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办？”许顾沫饶有兴致。
他实在无法想象白诉泠这样一个人会喜欢上什么人，更加无法想象出能让白诉泠动心的人长什么样，但现在事实就摆在他面前。
白诉泠恋爱了，还是暗恋。
“什么怎么办？”白诉泠黑眸幽冷。
许顾沫噎了下，“难道你就不想和他发生点什么？例如跟他约个会牵个手接个吻什么的？既然喜欢上了那当然要勇敢追爱，总不能一直活在梦里。”
白诉泠微微蹙眉。
下一刻，他转身走开，“不要。”
许顾沫噎住。
许顾沫连忙跟上，“那你就不想再和他一起睡觉？”
白诉泠不予理会。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
崖边，董杨两眼无神。
他刚刚都听见了什么？
勇敢追爱？谁？
许顾沫一路追到树林中，眼见着白诉泠上了车，他正准备跟着上去，车门就自己关上。
车门速度太快，许顾沫差点被夹到鼻子。
许顾沫却顾不上去计较这些，抬手就要拍门。
他手才举起，车门就打开一条缝，缝里白诉泠冷着一张脸看着他，大有如果他敢拍一下他就把他手都拧断的架势。
许顾沫瞬间冷静，讪讪收回手。
车门关上。
白诉泠在黑暗中静立，片刻后，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两个小本子，从里面拿出较新的那个打开。
他拿了笔，笔尖在第一行的“他喜欢我”四个字上用力划过，来回两次。
划完，他在后面写上正确的内容：我暗恋他。
想想，他又补充：他不喜欢我。
夏书逸不只是不知道梦的事，他还明显不喜欢他，之前他那些队友说他坏话的时候，他就没吭声。
白诉泠心口莫名泛酸。
想想，白诉泠再在后面一笔一划补充道：还背地里说了坏话。
第22章
001.
写完，白诉泠盯着那句“他不喜欢我”看了许久，才把本子收起来。
他觉得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坏，夏书逸只是不知道。
收好本子，白诉泠看向车外。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星光微弱，根本不足以照亮黑夜。
裂谷那边还并无任何动静。
裂谷中。
夏书逸和陈旭敬对视一眼，又看了眼旁边守着裂缝口的古林和秦修省，四人收敛心神跟着顾静枫向着裂缝里面而去。
裂缝外面的位置更宽，越往里面就越狭窄，十来步后更是狭窄到只能侧身穿过。
顾静枫走得非常急，身体在墙壁上重重擦了好几次。
见他如此，夏书逸四人神情愈发严肃。
顾静枫找到异界之核了？
又往前走出十来步，两侧凹凸不平的崖壁闭拢到侧着身都难以通过时，顾静枫速度总算放慢。
他回头看向身后夏书逸四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带头从崖壁缝隙中挤过。
顾静枫之后就是夏书逸。
走过最狭隘的那片地方再往里空间豁然就开阔，两三步路就已经足以让两人并排前进，夏书逸跨前一步和顾静枫并肩，同时朝着前方看去。
看清里面情况的瞬间，夏书逸脚下步伐下意识停顿。
前面再往里就是一个宽阔的山洞，山洞一路向下延伸至山体里面，越来越大，直至延伸至底部的巨大平台。
让夏书逸停下脚步的并不是裂缝里那片巨大空间，而是地上那密密麻麻数不尽数到处都是的蜥蜴蛋。
蛋呈现灰黑色，每一个都足有篮球大小，两头略尖，光是大概估算数量都少说上万。
夏书逸喉结滑动，背脊一阵发寒。
如果这些蛋全部孵化出来，那就是上万只蜥蜴。
“怎么——”后面进来的陈旭敬话未说完就看见地上那些蛋，“嘶……”
古林和秦修省跟着进来后，是一阵倒吸冷气声。
“搞什么……”
“这是它们的孵化室？”
“蛋不都在外面？”古林脑袋转动，“我还以为外面那些蛋就是全部。”
裂谷中许多地方也能看见蛋堆，他们一直以为那些蛋就是全部。
“那些估计是里面放不下才放到外面去的。”陈旭敬就近蹲下查看脚边的一颗蛋。
随着他蹲下的动作，蛋里的东西似乎察觉他的存在，竟晃了晃，他吓了一跳反射性举起手中的砍刀。
“有段时间了，估计快孵化了。”秦修省也蹲下。
“它们怎么这么能生？”古林道。
夏书逸再往前走出一段距离，站在空地之中朝着周围环顾。
最开始的惊讶和头皮发麻过去后，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有点不对劲。”
陈旭敬四人都朝他看来。
夏书逸也说不上来。
“那现在怎么办？”顾静枫问。
夏书逸稍作思考，“先发信息通知其他人，跟他们说裂谷里还有外面看不见的山洞以及这些蛋的事。”
他们原本以为这些裂缝中应该不会有蜥蜴，毕竟那些蜥蜴体型巨大，裂缝很多地方连他们都未必能穿过。
陈旭敬打开通讯仪，正琢磨要怎么编辑信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在黑暗中响起，有蜥蜴进来山洞。
夏书逸五人神经瞬间紧绷。
他们立刻向刚刚来时的裂缝跑去，回过头看见身后从下方看去一览无余的裂缝，五人脚步都是一顿。
几人快速在黑暗中寻找。
“这边。”秦修省声音传来的同时，一道黑影向着左侧而去。
夏书逸四人快速跟上。
快速来到墙壁边缘，秦修省带头侧身躲进一条细小裂缝中。
他们五人藏好的同时，两只蜥蜴从右侧的一条缝隙中进入山洞内。
“咕……”其中一只蜥蜴喉间发出声音，声音中充满戒备。
另一只蜥蜴马上在山洞中巡视。
夏书逸五人屏住呼吸，他们被发现了？
下一刻，黑暗中突兀传来一阵枪声，声音距离他们很远，隐约间还能听见说话声。
有队伍被蜥蜴发现了。
夏书逸五人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
这些蜥蜴有智慧，他们远比普通的野兽聪明，一旦有队伍被发现就等于是打草惊蛇了。
虽然它们应该并不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找异界之核，但接下去它们肯定会格外戒备，接下去的行动只会更难。
“吼……”两只蜥蜴巡视完整片山洞，确定没有发现异常，其中一只直接就在空地中央躺下，另外一只走向它们进来的裂缝口，躺在了门口附近。
它们显然不准备再离开。
黑暗寂静无声，心跳呼吸都被无限放大。
裂缝里，夏书逸几人尽可能放轻呼吸的同时无声用眼神交流。
最后一个挤进裂缝的夏书逸小心翼翼挪动身体来到裂缝边缘，探出头去张望。
山洞应该是两块岩板冲撞时向上怼去自然形成的三角空洞，下方还算平坦，周围的岩壁上除了他们之前进来和那两只蜥蜴进来的裂缝，还有好几道裂口。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道在他们右边十来步的距离。
夏书逸退回裂缝中，在四人地注视下指了指那裂缝所在的方向。
四人点点头。
夏书逸确定那两只蜥蜴注意力都不在他们这边，第一个挤出裂缝，快速向着右侧而去。
那条裂缝比他们刚刚藏身的裂缝大得多，三四个人并排都能走，裂缝中有明显的走动痕迹。
五人先后进入裂缝中后，眉头都皱起。
夏书逸又看了眼他们进来的那条裂缝。
那条裂缝是从上方往下方开的，整个裂口非常宽阔毫无遮掩，他们想要在原路返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那两只蜥蜴真的瞎了。
夏书逸回头，看向身后漆黑的裂缝。
陈旭敬做了个手势，先走。
他们现在已经不能回头。
夏书逸又回头看了眼背对这边的那两只蜥蜴，带头向着裂缝深处而去。
裂缝很长，一路都往下倾斜，不知是不是不通风的缘故，越往下走空气中的臭味就越发明显。
五六分钟后，他们下到地下二十多米位置时，那臭味已经臭到令人作呕的程度。
“它们都不洗澡的吗？”古林捂住鼻子。
“你看它们像是会洗的样子吗？”秦修省看去。
“我们该不会是跑到它们的厕所里来了吧？”顾静枫道。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顾静枫被看得讪讪，“……我就是随便说说。”
嗅着空气中越来越恶臭的味道，几人心中都不愿意去想顾静枫说的可能，但那不舒服的感觉还是越来越强烈。
又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三分钟，裂缝前方突然变得开阔，似乎还有了月光。
几人脚步放慢，小心地走到拐角望去。
山洞内似乎有光，但光源距离这边非常远。
他们前方是一片陡峭的下坡，坡下是一个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巨大坑洞，坑洞中堆放着各种尸体，有异兽的，也有人类的。
恶臭就是由此而来。
这里应该是那些蜥蜴的食物储存室。
知道这里不是厕所，五人松了口气，看见那一堆尸体中和他们穿着同样军装的人类尸体，五人一阵反胃。
“怎么办，还要继续往下——”顾静枫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陈旭敬就捂住他的嘴巴。
夏书逸看去。
黑暗中，陈旭敬一双眼直直盯着右前方。
夏书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一道巨大漆黑的岩壁，他沿着那岩壁看了一圈，什么都没看见。
古林三人亦是如此。
“好像刚刚……”陈旭敬有些不确定。
夏书逸再看去。
这次，不等他看清，地面就传来颤动。
刚刚他研究了半天的那巨大的岩壁整个动了起来，它翻了个身，面对他们这边。
那并不是什么岩壁，而是之前他们曾在崖壁上方见过一次的那巨大蜥蜴，它正躺在装有尸体的那个坑洞旁边睡觉。
它的身体太庞大，四周又太黑，所以他们刚刚才误以为那是一道岩壁。
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五人短暂的惊讶之后眼中都是错愕不安。
它没去裂缝那边？
几人对视，一时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它没去裂缝那边裂缝那边的情况应该会好不少，但它留下就代表他们破坏异界之核的计划会更加艰难。
“哐当。”
脆响突兀的在黑暗中响起。
夏书逸五人头皮一阵发麻，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几道人影快速从下方一处裂缝中跑了出来，他们正在被什么东西追，一边跑一边不停回头看去。
进入山洞，发现那装有尸体的坑洞，几人皆是一惊，下一刻他们竟然直直朝着那巨大蜥蜴所在的位置跑去，他们显然也没认出那东西是活着的而不是一堵岩壁。
“是吴芸筱、黄宇师他们。”古林一颗心跳到嗓子眼。
“拦住他们。”夏书逸跳下陡坡追去，如果吴芸筱他们把那巨大蜥蜴弄醒那就完了。
002.
陈旭敬四人紧随其后。
吴芸筱一群十来个人，他们一边跑一边回头去看他们冲出来的那条裂缝，跑出一段距离发现后面追的东西从蜥蜴变成几道人影，他们都愣了下。
“是你们。”
“别说话。”夏书逸提醒。
说话间他看了眼吴芸筱他们身后巨大墙壁。
它还没有动静，似乎还在睡觉。
就这片刻，吴芸筱他们出来的那条裂缝中已经有七八只蜥蜴也冲出来，它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动作都很轻，也更加愤怒。
“这边。”秦修省在那巨大蜥蜴侧后方找到一条新的裂缝。
黑暗中，几人避开那几只四处寻找的蜥蜴向着那边跑去。
围着那巨大蜥蜴跑出小半圈，一群人一头扎进裂缝中躲藏，裂缝比他们之前藏身的要大，容下十多个人绰绰有余。
洞口太大，也更容易被发现。
进入其中，一群人马上转动脑袋寻找出路，如果留在这里他们迟早会被找出来。
“那是……什么？”什么人嘀咕一声。
正喘着粗气的夏书逸看去，是吴芸筱，她正看着那巨大蜥蜴后方。
夏书逸也看去。
那蜥蜴后方一片比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要亮得多，隐约之间似乎有月光，但光的形状很是奇怪，光并不是从上方的裂缝透进来，而是从一个巨大的模糊的不规则椭圆形中透出……
椭圆形中好像还能看见树？
山洞里哪来的树？
那东西并不是异界之核，夏书逸总觉得那一幕看着有些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那是……裂缝？”陈旭敬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错愕和不可思议。
“什么？”夏书逸猛然再看去。
再次看去，看清那巨大椭圆形，一阵寒意瞬间从他的背景直窜头顶，他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东西眼熟，因为他曾经见过类似的。
之前还没进入异界他们住在裂缝外的驻地时，夜里从外面看向裂缝时就是这样，一个巨大的不规则梭形，里面有树有月光。
“这怎么可能？”吴芸筱太过惊讶，连压低声音都忘记，“裂缝里怎么可能会有裂缝？”
“别开玩笑了……”
“如果这里有裂缝，那岂不是说那里面还有一个异界……”
所有人脸色都惨白，他们因为紧张和不断逃跑而滚烫的血液都失去温度，他们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
错愕完，夏书逸脑子飞快运转，“这样一来倒是说得通了。”
一群人都看去。
“那些蜥蜴不是这个异界的，它们是从那条裂缝里面来的。”夏书逸快速说道，“我之前就觉得奇怪，这个异界里好像就没什么异兽，我们这一路下来总共也就见到了五六种……”
每个异界都是一个完整地拥有自己生态的世界。
他们已经在这异界中走了十多天，按道理来说遇上几十种生物都不奇怪，可这一路下来他们却只遇到了那些蜥蜴。
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裂缝开在了蜥蜴窝里，后来他怀疑是那些蜥蜴太过强大其它的异兽都被它们吃光，但这本身就不合理。
如果所有异兽都被吃光，那那些蜥蜴靠什么活到现在？
一个种群如果一直处于食物链顶端，还像那些蜥蜴一样肆无忌惮地猎杀，那整个世界早就崩溃。
如果再加上那裂缝，那一切就说得通。
那些蜥蜴原本并不是这个异界的生物，是因为两个世界有了那条裂缝，所以那些蜥蜴才涌入了且占据了这个世界。
那条裂缝出现的时间应该还不算太长。
那些小巢穴里的蚁后，应该也是可以长到巨大蜥蜴那种体型的，只是它们才出生没多久，所以看着才小。
“可是……”陈旭敬试图反驳，却不知从何开口。
夏书逸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那些蜥蜴确实很奇怪。
之前那个山洞里的蛋如果都孵化出来那就是上万只蜥蜴，那样庞大的群体，又不是体型小巧的蚂蚁，以这些天他们对这个异界的了解这个异界根本养活不了它们。
“可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没在哪个异界中看见第二条裂缝……”黄宇师声音颤抖。
夏书逸看去，“有。”
“我怎么不知道？你别瞎胡说吓唬人，现在大家本来就害怕——”
“我们的世界。”夏书逸打断。
黑暗中是一片死寂，悚然的感觉猛然吞噬众人，众人似乎连呼吸心跳都停止。
自从六百年前第一条裂缝出现后，他们的世界每一年最少都会开出五六条新裂缝，如果把他们的世界也比作一个异界，那他们那个异界早已经千疮百孔。
陈旭敬道：“先别想这些了，还是先想想怎么通知外面的人这里面的状况以及赶紧找到异界之核。不管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的目的始终没变。”
顿了顿，他看向夏书逸，“如果真的就像你猜测的那样，那些蜥蜴是从那条裂缝后面出来的，那我们就更应该毁掉这个异界，谁知道那条裂缝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其它东西？”
顾静枫看向那睡得正香的巨大蜥蜴，“你们说它为什么要睡在裂缝口？”
“我们不也守着裂缝口？”夏书逸又看了一眼那裂缝，不再理会，集中注意力寻找出路。
顾静枫愣了下，“可是我们守着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顾静枫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他猛然看向那裂缝。
如果那巨大蜥蜴守在裂缝口也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那岂不是说那条裂缝后面的东西连它也怕？
那巨大蜥蜴体长已经超过二十米，身高也不低于十米，再加上蜥蜴皮糙肉厚的特性，它俨然就是一头恐怖至极的巨兽。
它那样的存在，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它也害怕？
甚至害怕到睡觉都要在这里守着。
所有人都想到这点，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夏书逸朝着周围看了一圈，没有看见其它出路倒是看见追进来的那几只蜥蜴向着他们这边靠近后，他看向他们来时那条裂缝，“我们往回走。”
无人反对，一群人快速顺着崖壁边缘移动。
那些追着吴芸筱他们进来的蜥蜴并不敢招惹睡着的那巨大蜥蜴，寻找他们时格外小心，速度也放慢，这为他们争取到时间。
黑暗中，沿着崖壁，一群人很快摸索到那斜坡下。
坡有些陡，上去很困难，而且位置显眼，一不注意就容易被发现。
夏书逸让开最前方的位置，后方的吴芸筱看了眼他受伤的手，了然的从背包中掏出绳索和匕首。
准备好，她看了眼后方的一人。
那人上前，双手交叠于腰前。
吴芸筱退后两步，快速助跑，在那人手上借力向着上方跳去，匕首扎入地面，她快速向上方爬去。
坡很陡，但并不高，绳子很快从上方放下来。
众人无声顺着绳子攀爬。
“我觉得也有可能就是这里睡着舒服。”顾静枫还在纠结，“如果真的害怕，它就不怕里面的东西在它睡着的时候跑出来把它杀掉？”
“那也有可能是它皮糙肉厚，认定对方一下弄不死它。”古林道。
所有人都上去后，夏书逸把绳子捆在身上，他被拉上去。
站稳，夏书逸伸手去解绳子。
他右手受伤，左手并不是惯用手，花了些时间才总算把绳子解开。
“走吧。”吴芸筱带头向着前方走去。
后方一群人动作。
走在最后的夏书逸正准备跟上，前方移动的人群就突然停下。
下一瞬，夏书逸还没来得及询问是怎么回事，一声怒吼便从他们前方的通道中传来。
“吼！”
通道里有蜥蜴。
黑暗被打破，短暂的死寂后，整个世界都在瞬间沸腾。
正在那巨大蜥蜴身旁寻找他们的几只蜥蜴全部朝他们看来，原本睡得正香的那巨大蜥蜴呼吸也停下，它被吵醒。
“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后，好不容易才爬上裂缝口的一群人立刻向下跳，然后咬紧牙关以最快速度向着没有蜥蜴的山洞左侧跑去。
他们冲过半个山洞时，睡在地上的那巨大蜥蜴已经抬头看来。
视线对上的瞬间，夏书逸如置冰窖，那巨大蜥蜴认出了他。
它短暂的惊讶之后眼神微暗，眼中皆是杀意。
“小心！”
一只蜥蜴突然从旁边扑来，顾静枫跨前两步的同时召唤出盾牌阻挡。
“砰砰砰。”差点被扑倒的古林对着另外一只蜥蜴一阵扫射。
仅片刻，整个山洞中十来只蜥蜴都已全围过来，他们被包围。
夏书逸举起手中枪，狂跳的心跳声中让自己的情绪翻涌，他试图控制，但手枪只是散发出一阵淡淡蓝光。
“砰，砰。”夏书逸放弃，改变策略，抬手对着两只蜥蜴的眼睛就是两枪。
左手不是他的惯用手，两枪只命中一枪。
“吼！”被打中眼睛那只蜥蜴痛叫着退开。
“跑！”夏书逸低喝。
一群人快速冲着那只蜥蜴旁边的缝隙冲去。
冲出包围，夏书逸正寻找出路，后方就传来惊恐地尖叫，队伍中有人来不及躲闪被咬下手臂。
夏书逸强忍着回头去看的冲动，把注意力集中在寻找生路上，那巨大蜥蜴旁边连接其它异界的裂缝口后面，还有一条不知通往什么地方的裂缝。
“这边。”夏书逸向着那大蜥蜴跑去。
003.
吴芸筱十来人看见那巨大蜥蜴有瞬间地迟疑，顾静枫四人已经跟着跑出许远，吴芸筱一群人见状，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一路跑过空地，跑过那巨大蜥蜴，跑过椭圆形不规则裂缝口，夏书逸一群人一头扎进后方崖壁下的裂缝，那巨大蜥蜴都始终没有动作。
它自始至终都只是冷冷看着他们。
进入山壁下的裂缝，一群人快速向着里面跑去。
裂缝很宽，里面有通行的痕迹，那些蜥蜴应该经常在这条裂缝中走动。
他们顾不上去思考通道另外一头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现在只有往前跑这一条路。
所有人咬紧牙关全力冲刺，他们一口气在裂缝中跑了近五六分钟，跑到所有人胸口都快炸裂时，蜿蜒盘旋的裂缝口前方突然就变得开阔。
月光从头顶的缝隙处投射进来，化作光剑，刺破黑暗，投射在一个巨大的黑色圆形石头上。
石头下方的空地周围，上百只原本正在睡觉的蜥蜴抬头看来。
“异界之核。”
“去裂谷，打信号弹！”夏书逸脚下步伐不停，全速冲向右侧的裂谷。
他们已经跑出地下跑到一块巨大的岩板下方，异界之核就在岩板下。
“吼！”
“吼……”
数百只蜥蜴在黑暗中骚动。
离他们最近的几只扑来，好些人甚至来不及从找到异界之核的喜悦中出来就落入那一张张血盆大口中，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被惨叫和血腥味刺激，越来越多的蜥蜴向着他们这边靠近，整个裂谷都随之颤动。
有蜥蜴迎面扑来，夏书逸侧身躲过的同时再次加速，才跑出两步，旁边就有蜥蜴出现。
“砰。”夏书逸开枪，子弹命中对方的上颚。
子弹并不足以致死，那手枪散发出越发强烈的光芒，但它并未变化。
“夏书逸……”黄宇师的声音传来。
夏书逸看去，黄宇师被两只蜥蜴包围。
他抬手便对着其中一只连开两枪。
那只蜥蜴立刻被吸引注意力，向着他这边而来。
黄宇师回头对着剩下那只蜥蜴一阵扫射，也不知道是哪一枪打中，那蜥蜴哀嚎一声后向着旁边躲去。
黄宇师趁着机会向着岩板外跑去。
“打信号枪！”夏书逸大喊一声提醒。
他们必须把异界之核在这里的事情通知出去。
一口气冲到岩板边缘，黄宇师欣喜若狂的同时赶紧去掏放在背包中的信号枪，他动作太急，掏了两次都没把枪掏出来。
他回头看去。
“黄宇师！”顾静枫大喊的声音在混乱中传开。
夏书逸看去，已经跑到岩板外的黄宇师眼中的光芒随着他抽搐的动作散去。
他已经只剩下胸腔和头颅。
夏书逸瞳孔瑟缩，咬牙向着岩板外跑去。
他才跑出两步，旁边就有蜥蜴尾巴扫来，他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顾静枫突兀出现，他手中的盾挡住攻击，但他并不能完全化解攻击，他整个人飞出去撞在一侧岩壁上没了动静。
夏书逸就要过去，陈旭敬地大吼就传来，“打信号！”
夏书逸咬牙，心如擂鼓的他无视顾静枫以最快速度向着岩板外冲，一边跑他一边摸出放在左后方袋子里的信号枪。
前方有蜥蜴扑来，他直接矮身从旁边滚了过去，借着惯性滚出岩板，从地上爬起来的同时他左手高高抬起。
“嗖。”
如同放烟花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
紧接着，一束红光在空中划过。
开完枪，夏书逸没有逃跑，扔掉信号枪就朝着岩板下冲回去。
陈旭敬试图去救顾静枫，才靠近就被拍飞，另一只蜥蜴已经低头朝着顾静枫咬去。
古林和秦修省不见踪影不知死活。
岩板更里面墙角的位置，吴芸筱一只手不见踪影，剩下的那只手艰难地举着枪，她队里十多人已经只剩下两个。
对于那些蜥蜴来说，他们就像是一群从天而降的肥肉。
夏书逸冲着要吃掉顾静枫那只蜥蜴冲去，飞起踹在对方的脑袋上，他力气极大，两只脚都被震麻。
那蜥蜴向着旁边趔趄而去，但很快又回过头来。
他们体型差异太大。
“砰砰砰……”夏书逸对着那蜥蜴眼睛近距离开枪的同时，也顾不上右手手臂上的伤赶紧去拉顾静枫，“顾静枫！”
顾静枫还活着，只是被摔晕过去，但如果再不把他带离这里那他就死定了。
夏书逸才刚把他拉起来，一旁陈旭敬那边就传来闷哼。
他看去，陈旭敬被三只蜥蜴包围，他手里的魂器被打飞。
夏书逸呼吸停滞，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嘭！”
什么巨物从天而降的声音猛然在岩板外的裂谷中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震天撼地的动静。
那东西把他们头顶的整片岩板都震断。
混乱中，夏书逸第一时间抓住顾静枫冲向陈旭敬，“趴下。”
夏书逸把陈旭敬扑倒的同时，一块巨大的岩板跌落。
剧烈的耳鸣中，夏书逸在一片尘土中抬头，好些蜥蜴都被头顶落下的岩板压死，月光从裂口中透进来，照亮下方。
混乱之中，白诉泠立于月光下裂谷之中。
察觉到视线，那双幽冷黑眸看来。
白诉泠衣不沾尘，和他们的狼狈不堪截然不同，仿佛他光是站在那里，一切就都不再是问题。
视线对上的瞬间，夏书逸脑子里一阵嗡鸣。
回神，夏书逸连忙指向异界之核所在的方向，“异界之核就在里面。这裂谷下面有个很大的山洞，里面还有一条裂缝，这些蜥蜴可能不是这个异界是从裂缝那头过来的。那只巨大蜥蜴守在那边，它没去裂缝。”
听说这异界中还有一条裂缝，白诉泠有一瞬的惊讶，很快再次冷静。
至于那巨大蜥蜴，他并未放在心上。
“离开这里，去树林那边。”白诉泠声音冷冽。
他看向夏书逸头顶上方的那片岩板。
他骨节修长匀称的右手微微抬起，那上万斤重的岩板瞬间龟裂粉碎，无数碎石落地，下方那些蜥蜴来不及逃跑就被吞没。
“吼！”哀嚎不断传来。
他再是一抬手间，一颗直径足有十来米的黑色球体从废墟中裸露。
异界之核是支撑整个世界的核心，不会被轻易破坏。
白诉泠向着那边走去。
“吼！”震得夏书逸头晕脑眩眼前发黑地吼叫突兀响起。
之前一直在地下的那只巨大蜥蜴从岩板左侧裂口处出来，那边有着一个巨大的通往地下的洞口。
夏书逸之前两次见那只巨大蜥蜴它都是躺在地上，这一刻，夏书逸才发现它的体型远比他预料的还要大得多，它站起来后甚至都能直接看见峡谷上方的草地。
这对于他们来说巨大的裂谷，对它来说就是个大小适合的巢。
看见那极具压迫性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大身影，夏书逸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他看向白诉泠。
白诉泠真的能对付得了……
白诉泠只在最开始被吵到时瞥了它一眼，随后便径直向着异界之核走去。
“吼！”巨大蜥蜴被惹怒。
眼见气氛一触即发，灰尘的飞石中夏书逸赶紧把陈旭敬扶起来，然后两人一起去拖顾静枫。
“咳……”顾静枫缓缓睁眼。
“你没事吧？”陈旭敬询问。
“古林……”顾静枫吐出一口血的同时看向左侧，那边已经被岩板覆盖。
夏书逸连忙向着那边跑去。
靠近，他很快就在角落的位置看见两道人形，古林和秦修省一动不动。
夏书逸一颗心被攥紧，蹲下去摸两人脉搏，古林脸色煞白，秦修省胸口一片血污，都不知生死。
“还活着……”夏书逸道。
陈旭敬连忙放开已经勉强能走路的顾静枫，向着他这边跑来。
“砰。”一块巨大的岩板从他们头顶飞过，直直插入旁边的地面。
浑身泥土的夏书逸几人脸上的肌肉都抽动了下，他们回头看去。
白诉泠和那只巨大蜥蜴已经打上。
那巨大蜥蜴显然知道异界之核是什么，它挡在了白诉泠面前。
白诉泠试图直接撕断它的脖子，那蜥蜴尾巴拍打地上的岩板，岩板飞向白诉泠，白诉泠抬手拍飞。
那些岩板没对白诉泠造成影响，对于夏书逸他们来说却足够致命。
“走。”陈旭敬提醒。
陈旭敬搀扶古林，夏书逸搀扶秦修省，顾静枫独自一人艰难地走在后面，五人快速向着远离战场的崖壁上方而去。
岩板被破坏后，他们有了上去的路。
他们上到崖壁上方时，吴芸筱和她队里仅剩下的一人已经等在上面，两人正不安地看向下方的战场。
夏书逸也看去。
仅片刻时间，原本近千米宽的裂谷已经被扩开一倍的范围，那巨大蜥蜴身上背上多出好几道伤口，这让它愤怒不已。
“不要逗留……”陈旭敬提醒的话还没说完就不得不召唤出魂器，随着动静传开，整条裂谷所有蜥蜴都向着这边冲来。
夏书逸也试图开枪，但他一只手受伤一只手要搀扶秦修省。
“啪。”什么东西砸在一只扑来的蜥蜴脑袋上。
那蜥蜴立刻哀嚎。
夏书逸看去，是顾静枫。
顾静枫伤得很重，已经没有力气再召唤魂器，所以他扔的是他的药。
“很贵的……”一边扔，顾静枫一边心疼万分，“你们不要过来。”
夏书逸赶紧拖着秦修省往前跑，要提前去车子那边。
一旦白诉泠把异界之核破坏掉，这整个异界都将崩塌，到时再跑就来不及了。
一边往前跑，夏书逸一边从崖壁上方回头看去。
那巨大蜥蜴皮糙肉厚得远超想象，快有它那么大一块石头砸在身上它都只是晃了晃。
白诉泠试图直接撕碎它，但不等他动作就有蜥蜴不停从四面八方扑向他，就算他把周围所有东西都碾碎，要不了几秒就又有蜥蜴扑上去，烦不胜烦。
平时克制情况下的力量已经不够。
白诉泠只迟疑一瞬，就彻底放开不再约束。
意随心动，他这念头浮现的瞬间，环绕在他周围那无形的力量就开始疯狂暴涨。
白诉泠蹙眉。
他试图控制，力量暴涨的速度却并未停下。
它们被压抑得太久，它们叫嚣着开始发疯，它们不愿意再受白诉泠控制。
004.
“元帅，小心。”董杨不知何时也到了裂谷下方。
他没有靠近白诉泠，而是在白诉泠的攻击范围外不停攻击那些冲向白诉泠的蜥蜴，虽然杯水薪车。
整个裂谷足足近万只蜥蜴。
“走开。”白诉泠冷冷留下这话，不再回头。
“夏书逸……”秦修省的声音传来。
夏书逸看去，“你醒了？”
秦修省伤得最重，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
“出来了……”
“什么？”夏书逸没听清，秦修省声音非常虚弱。
“出来……”秦修省道。
夏书逸这次倒是听清，但没听懂。
“有东西……从裂缝……”
夏书逸立刻朝着裂谷下他们之前发现的另一条通往异界的裂缝所在的方向看去。
那裂缝上方的山壁不知何时已经坍塌，现在下方的洞穴以及那个裂缝口都暴露在了夜色中。
从上方看去，椭圆形的不规则裂缝中，一条像是什么蛇一样的东西正从那边出来。
听见动静，它抬头看向白诉泠和那巨大蜥蜴。
裂缝和异界之核并不在同一个地方，白诉泠和那巨大蜥蜴还并不知道这事。
夏书逸脚下步伐停下。
“嘭。”什么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地面，整个裂谷以白诉泠为中心龟裂。
范围内，那巨大蜥蜴身形摇晃，再看向白诉泠的眼中满是红光。
白诉泠跨前一步，右手一抬一握，巨大地撕扯的力量再次凭空出现，这一次比之前还要强大。
“嗷……”
那巨大蜥蜴身上出现裂口，血肉模糊。
白诉泠再次抬手。
“嘭。”
地面颤抖。
那巨大蜥蜴怒不可遏，它整条左臂都被撕扯到见骨，眼中皆是血光愤怒。
白诉泠面无表情，再次抬手。
无形的力量再次铺天盖地而来，整个裂谷都随之颤抖龟裂。
那力量仿佛拥有实体，它化作一把把无形的小刀，让整个裂谷甚至裂谷外所有人身上的皮肤都开始刺痛。
那才是白诉泠本身的力量，那十年里无数人追逐为之疯狂的力量。
“元帅！”董杨声音中满含焦急。
这么大范围的使用力量，以白诉泠现在的身体情况，绝对会暴走。
“嘭！”
巨响再起，这次的范围是之前的两倍。
别说裂谷，就连远处的树林都遭到殃及。
好不容易爬上崖壁上方的一群人都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整片裂谷以白诉泠为中心整个向下凹陷而去，凹谷中是无数蜥蜴的尸体和各种碎石岩块，犹如地狱。
“吼！”
巨大蜥蜴身上满是血口，空气中是浓郁的血腥味，那血腥味刺激到它，它直接扑向白诉泠。
白诉泠直接抬手抵挡，整个人被推得后退。
挡住一击，白诉泠再次抬手。
“元帅！”董杨试图靠近。
白诉泠不断释放力量，完全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他这是准备死在这里？
许顾沫经常说白诉泠他如果暴走就会把所有人害死，他并不赞同，白诉泠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他知道白诉泠并不是真的不在乎自己会害死人。
他从来不阻止许顾沫，因为他知道许顾沫是对的，只有这样白诉泠才会听话才会尽量不用能力。
因为这，就算在异界中他也会尽可能跟着白诉泠，希望白诉泠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随便动用力量。
“嘭！”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咆哮，这次范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
这次，那巨大蜥蜴整条左臂直接被扯断。
同时，白诉泠胸前也多出一片血迹。
“元帅！”董杨冲上前。
白诉泠冷冷回头，一双眼猩红，那模样就好像把他当成了攻击者准备发起攻击。
董杨脸上瞬间毫无血色，许顾沫之前说过，白诉泠的暴走到后面可能会不只涉及力量，毕竟魂器就是主人灵魂的一部分，一个人的灵魂都坏了又怎么保持理智……
白诉泠该不会是疯……
崖壁上方，注意到这一幕的夏书逸瞳孔瑟缩，白诉泠暴走了？
不等夏书逸反应，白诉泠地攻击便再次开始，空气中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它们疯狂扎在所有人的皮肤上让人痛不欲生。
“吼……”那巨大蜥蜴也痛得哀嚎。
随着白诉泠不断使用力量，他身上又多出了好几条血口，他自己浑然不觉，甚至好像开始享受这过程。
他没有立刻撕烂掉那巨大蜥蜴，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崩裂。
他一双本该幽黑的眸，不知何时猩红如翻腾血海。
看着那样的白诉泠，夏书逸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放开了搀扶着的秦修省转身往回跑去。
“夏书逸！”
“你们先走！”夏书逸召唤出自己的魂器，加速跳过前方地上被白诉泠撕扯出来的裂缝，冲向白诉泠所在的裂谷。
他看向椭圆形的异界裂缝口，无数条黑色如同蛇一样的东西正从那边出来。
其它那些蜥蜴看见那东西，转头就逃跑，甚至根本不敢上前。
夏书逸一口气沿着崖壁跑到白诉泠所在的那个裂谷上方，他抬手便瞄准裂谷中的异界之核，必须毁掉异界之核。
“砰砰砰。”子弹射出，打在异界之核上，被弹开。
异界之核坚硬无比，除了特制的爆破装置，目前能仅凭一己之力破坏异界之核的就只有白诉泠。
“砰砰砰。”夏书逸再试，子弹依旧轻易被弹开。
“砰砰砰。”
枪声响起。
夏书逸回头看去，古林几人不知何时也跟来，他们正背对着他对付那些听见动静扑来的蜥蜴。
夏书逸心口滚烫，他集中注意力看向那异界之核。
“嘭。”
撼天动地地撕裂再次传来。
因为比之前靠近白诉泠，夏书逸皮肤痛得像是刀在割。
夏书逸静静注视着前方的黑色圆石，他不需要之前那么夸张那么大范围的破坏力，他只需要能把那异界之核打穿就好。
手枪蓝光强烈几分，但却毫无动静。
那些蛇一样的东西就连那些蜥蜴都害怕，一旦让它们全出来，他们所有人就都得死在这里，顾静枫、陈旭敬、古林、秦修省，都得死在这里。
蓝光强烈。
下方那个白诉泠和他梦里的那个白诉泠叠和。
白诉泠情况明显不对。
他梦里的白诉泠魂器暴走时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白诉泠自己好像也已经习惯。
那次他很生气，他没有躲开而是选择上前，甚至因为董杨他们逃走而生气，还想要去找董杨他们理论。
现在轮到他了，他也要逃走，然后远远看着白诉泠一个人在那发疯，等着他把一切解决，再回来说上一句谢谢？
手枪变得沉重，它开始向着两边延伸变化，它没有变成之前那人长的夸张模样，它变成了一把手臂长的机枪。
夏书逸紧紧握着手里的枪，把枪口瞄准那异界之核，扣下扳机。
“砰。”
子弹射出时声音并不大，子弹射穿那异界之核时的声音同样很轻。
“夏书逸！”陈旭敬几人的惊呼震耳欲聋。
夏书逸只觉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冲击得整个向后飞去，熟悉的疼痛传来，只是这次换成了左手。
意识模糊的那一刻，夏书逸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接住。
“夏书逸！”
眼看着掉下崖谷的夏书逸又凭空飞了回来，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的陈旭敬几人哑火。
下一刻，夏书逸飞向他们。
陈旭敬几人赶紧接住。
下方，下意识接住夏书逸的白诉泠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后，回头再看向那巨大蜥蜴。
他无视正在崩坏的异界之核，他脑海中除了杀戮已经不剩其它。
“吼……”那只巨大蜥蜴再站起来。
白诉泠冷冷看去。
他的能力已经彻底暴走，即使他站着不动，周围的一切也在不断的被撕扯着。
那种要毁灭一切的力量也作用在他自己身上，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元帅！”董杨冲向白诉泠。
白诉泠已经没有理智。
“元帅。”董杨正向着前方跑去，一阵清脆的咔嚓声就传来，他看去，以异界之核为中心，整个世界开始粉碎开始崩裂。
白诉泠无动于衷，他冷冷注视着面前已经愤怒得没有理智的巨大蜥蜴。
“我们走吧……”董杨喉间犯苦，他知道他劝不动白诉泠，白诉泠从来不听他的。
白诉泠果然无动于衷。
“夏书逸！”
白诉泠侧头看去。
世界开始崩裂，地面开始出现无数裂痕，原本坚硬的岩石土块开始向着下方无尽的黑暗落去，崖壁上方背着夏书逸跑的陈旭敬摔了一跤，夏书逸也摔在地上。
“快……”秦修省和刚刚醒来的古林都上前帮忙。
帮着把夏书逸推到陈旭敬背上，一群人互相搀扶着再次往前跑去，他们跑得并不快，所有人都受伤，包括陈旭敬。
崩坏很快就追上他们，追到他们脚后跟。
一群人脸色铁青，他们咬紧牙关前冲，但一切都毫无意义，他们根本没有力气再跑。
白诉泠迟疑一瞬，一双猩红的眼瞪了一眼那巨大蜥蜴，不许它比他凶后，他把自己扔向崖壁上方。
落地的瞬间，他抓起夏书逸和他周围一群人，带着他们快速向着远处树林而去。
跑出一段距离，他才想起裂谷下面还有个董杨，他虚空一抓，把人扔了上来。
脸落地的瞬间，董杨都快哭出来，他们元帅还是记得他的。
第23章
001.
落地，董杨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白诉泠已经跑出许远。
董杨回头看了眼身后正不断坍塌的地面，整个裂谷都已崩溃下落，取而代之的是连光都能吞没的无尽黑暗。
那只巨大蜥蜴早已不见踪影，其它小蜥蜴四处窜逃，世界一片混乱。
董杨快速跟上白诉泠。
远处留守在树林中的人员早就已把车子启动，白诉泠靠近，直接把带着的人全部扔进车内，车顶都因为他粗鲁的动作裂开。
许顾沫从其中一辆车驾驶位探出头，“就这些？”
加上白诉泠和董杨，回来的人总共就只有二十来个，之前他们可是足足五百多人。
爬上车的董杨回头看去。
随着崩溃的范围越来越大，崩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仅仅他抬头的功夫，裂谷到树林中间那片宽阔草地就在巨响中坍塌。
许多来不及逃跑的蜥蜴在跑动中坠落，连同惊恐的尖叫一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没在周围看见其他人，董杨连忙拍打车壁催促，“走！”
车子立刻朝着裂缝的方向飞驰而去。
地面不平，车子速度太快，车子都被颠得吱呀作响摇摇晃晃，重伤的人直接在那颠簸中彻底晕死过去，还醒着的人全都紧绷神经看着后面不断追着他们而来的坍塌界线。
冲出树林，冲过树林外的那片草地，远远的他们就看见一片凹凸不平车子无法通过的山谷，绕路已经来不及……
众人眉头还来不及皱起，整片山谷就被夷为平地。
许顾沫从被白诉泠力量撕碎的后视镜中，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车顶的白诉泠，油门踩到底。
车子再次加速，如同离弦利箭。
……
混乱，颠簸，疼痛，夏书逸在浑浑噩噩中醒来又昏迷不知几次，不知多久后，他彻底清醒时，浑身骨头都已散架。
躺在床上，夏书逸仰头看着头顶雪白的屋顶，许久才还神。
明白自己现在已经在异界外面，记忆还停留在裂谷里那混乱场面中的他松了口气。
他试图动作，手指头才刚动了下，疼痛的感觉就如洪水猛兽扑来。
他屏住呼吸忍耐，几秒后疼痛淡去，他缓缓放松身体。
他缓缓转动脑袋，看向周围。
他们应该还在裂缝周围的那片地方，病房看着像是把征用的民宅收拾了下摆上张病床再摆了些医用仪器。
他住的是单人病房，屋内并未看见顾静枫他们。
夏书逸正打量，门口就传来动静，许顾沫身上扛着一圈粗铁链手里拿着一把大锁进门来。
他那模样，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从哪个工地回来。
“醒了。”许顾沫笑着打招呼。
“是你……”太久没说话，夏书逸声音都沙哑。
“伤员太多，所以帮个忙。”许顾沫道，他已经不是医疗部门的人。
“顾静枫他们怎么样了？”夏书逸问。
“伤得都挺重，都在住院观察，不过总的来说问题不大，胳膊腿都还在，昨天他们还来看了你。”许顾沫上前从床旁边拿了医疗记录看看又替夏书逸做了个简单地检查。
夏书逸松了口气，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开枪那一刻，其它什么都不记得。
“白、元帅他怎么样了？”夏书逸想起。
“他？”
“他之前不是暴走了？”
许顾沫停下动作看来，“暴走？你听谁说的？”
“可他那时候不是……”夏书逸记得那时候的白诉泠情况明显不对，而且他还伤到了自己。
低头写着什么的许顾沫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你是说他弄伤自己的事，那你搞错了，他一直就那样。他的魂器本来就特殊，平时小范围使用还好，一旦大范围使用就经常伤到自己。”
许顾沫放下医疗记录，看看夏书逸那一身的纱布，“你自己不也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之前右手多处骨折，现在左手也多处骨折，肋骨断得倒也对称，一边一根。”
夏书逸看看自己身上的伤，无言以对。
他蓦的就想起之前车上毁灭者的事，一张脸迅速烧红。
如果白诉泠当时没有暴走，那岂不是说当时一切都在他把握中，他只是准备先解决那只大蜥蜴再去解决异界之核，反倒是他脑补了一堆然后脑子一热就跑回去一枪把异界之核崩了？
夏书逸开始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在白诉泠看来，他肯定是个特别不靠谱的人。
“我听说你当时是都已经逃跑了又回去的？”许顾沫笑眯眯，“怎么，特意回去救他？”
夏书逸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第二条裂缝的事情你们知道了吗？”
“听说了。”许顾沫严肃几分，“这种事情对于你们来说可能是前所未有的稀奇事，但实际上并不少见，以前就出现过。”
夏书逸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时间都忘记身上的疼痛，“那为什么没人说过？”
他从来没听说过相关的信息，如果裂缝里出现裂缝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军区为什么要隐瞒？
许顾沫推推眼镜，不答反问，“你不觉得那样太绝望了吗？”
夏书逸蹙眉。
“现在光是面对一堆普通裂缝我们就已经手慌脚乱成这样，如果知道裂缝里面还可能会出现其它裂缝，那事情一下就会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以我们现在的程度，我们根本没有条件和能力去弄清楚那些多重裂缝后面的关系，那里面可能是更为绝望的深渊，如果一切真地揭露出来，很多人甚至可能连挣扎求存的勇气都会失去。”
夏书逸讶然。
他脑子飞速运转，然而这突然而来的信息依旧让他有些处理不过来。
关于那些裂缝，外界的猜测层出不穷，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无序空间裂缝以及神学论，然而无论哪一种其实都没差，因为他们现在光是处理那些裂缝就已经精疲力尽。
许顾沫道：“这件事我已经和你的几个队友都说过了，这是机密，不要说出去。”
夏书逸应声。
这种事就算他说出去，恐怕也没几个人会信。
“好了，那你好好休息吧。”许顾沫向着门口走去。
来到门口，许顾沫熟练地取下身上的铁链就往门把手上套，似乎是要把门从外面锁死。
夏书逸看去。
许顾沫察觉到视线看来，看见夏书逸那张脸，他愣了下，“抱歉，习惯了。”
许顾沫解开铁链。
夏书逸噎了下，习惯什么？
许顾沫重新把铁链套回肩膀上后再看向夏书逸，“你不会逃跑吧？”
“不会。”夏书逸不解，他为什么要逃跑？
“那就好，乖乖休息。”许顾沫点点头，从外面把门关上。
目送许顾沫离开，夏书逸又盯着关上的门看了会后，重新望向屋顶。
四周安静下来，他思绪回到异界中。
那些从裂缝中出来的蛇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它们体型并不大，却吓得那些蜥蜴转头就逃跑。
也还好是异界之核已经被破坏，否则事情肯定会变得更加糟糕。
想着这些，夏书逸很快再想到白诉泠。
顾静枫之前说过，得了臆想症的人到了后面很可能会把现实和梦境搞混。
他已经开始把梦和现实搞混了。
他那时候当真以为白诉泠暴走了，所以才会脑子一热就那么冲了回去，现在想想他都觉得后怕，万一哪天他把两个人搞混说了做了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夏书逸光是想着就开始头皮发麻。
夏书逸看向许顾沫离开的方向，决定去找顾静枫再聊聊。
许顾沫作为宣传部门的部长，经常作为第二军区官方的代表出现在各大报纸头条上，他的医术夏书逸有所耳闻，但他是白诉泠的人。
他并不想白诉泠的事被白诉泠知道。
想着这些，夏书逸越发躺不下去。
他索性起身，披了件外套，出门。
他们确实还在之前的驻地，只是现在周围的情况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
竖立在空中的梭形裂缝已经不见踪影，以裂缝为中心直径两米的那片废墟无限扩大，从走廊望去甚至能够直接沿着废墟看见城外的山脉。
他们在异界中时，那些蜥蜴明显已经突破裂缝冲了出来，整座城市因此都被波及。
城市中有着明显的白诉泠战斗的痕迹，驻守在裂缝外的人没有能力对付那些蜥蜴，他们应该是尽可能把战斗范围控制在了这整座城市中，直到白诉泠回来。
夏书逸不敢去想具体的伤亡数字，想也知道肯定触目惊心。
一步一挪来到底楼，夏书逸找到咨询台，正准备上前去询问顾静枫他们的病房，一抬头就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许顾沫笑眯眯地看着他。
才保证完会老老实实呆在病房的夏书逸脸色尴尬，语气也带着几分心虚，“我就是想问问顾静枫他们在哪。”
“然后顺便去串个门？”许顾沫点破。
夏书逸愈发尴尬。
许顾沫头痛地揉揉鼻梁，“算了，正好我也准备去找你，既然你都自己下来了那就一起过去吧。”
夏书逸不解。
“元帅要见你们，应该是关于之前那裂缝的事。”许顾沫说着，带头向着楼上走去。
夏书逸脑海中浮现出白诉泠那张脸，心中有瞬间的异样。
他身上带着伤，走动得慢。
许顾沫也不急，慢吞吞的在前面领路。
白诉泠就住在二楼。
上了楼，一进入走廊夏书逸脸上肌肉就不由抽动了下，他一下就明白过来许顾沫之前为什么又是铁链又是锁的。
二楼其中一间病房，墙壁连同门在内都被人拆了，被好几条拇指粗铁链锁着的铁门扭成一团倒在走廊中，原本是门的位置现在就剩个大窟窿。
夏书逸看向许顾沫，许顾沫笑眯眯，目不斜视地直接从一堆水泥钻块上方跨过。
002.
夏书逸靠近洞口后朝屋里看去。
白诉泠身上缠着纱布坐在沙发上，董杨拿着一堆文件正和他汇报着什么，他漫不经心地听着。
他失血过多脸色发白，但并无暴走的迹象。
顾静枫、陈旭敬、古林、秦修省、吴芸筱以及另外几个伤得不重的人，正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所有人里吴芸筱伤得最重，她整条左臂都不见踪影，这也让她看着格外憔悴。
顾静枫四人里秦修省手脚都受伤看着最为狼狈，顾静枫三人身上的伤不少但精神都还不错，吴芸筱队里另外几人亦是如此。
听见动静，几人都朝着门口看来。
夏书逸小心跨过地上的砖块，进门。
“关于那裂缝，具体讲讲吧。”汇报完，董杨收起文件看来。
几人对视一眼，陈旭敬主动开口讲述起他们下到谷底之后发生的事。
陈旭敬停下后，吴芸筱道：“我们的情况差不多，不过我们是下去没多久就被蜥蜴发现，逃跑的时候闯进了一条裂缝，那之后就遇到了他们。”
大概情况说明，屋内有片刻的安静。
片刻后，董杨开口，“你们确定那大蜥蜴是守在裂缝口的？”
“它睡在那里，至于是不是为了守住裂缝，我们也无法确定。”夏书逸道，“守住裂缝只是我们的猜测。”
董杨皱着眉头思考片刻，“裂缝里面是什么情况？”
“应该是一片树林。”
“我也记得是树林，再具体的没看清。”
“很黑，有月光，但不亮，好像是在什么山里。”
董杨想想，走到一旁拿了笔和纸一一递给众人，“从那裂缝里面跑出来的东西你们还有多少人记得？画下来。”
夏书逸看去。
“你们通讯仪里面的画面太模糊，而且并没拍到多少。”董杨解释。
当时的场面太过混乱，而且通讯仪虽然有录像的功能但画质并不是特别好，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太远。
那裂缝中爬出来的蛇并不是每个人都看见，吴芸筱队里就只有她看见，其他人当时都在向着树林跑。
看见的几人拿了笔和纸后，各自找了地方开始画。
夏书逸用受伤的手艰难地画完时，其他人都还在画。
等了片刻，最后一个的秦修省也画好后，董杨上前挨着收。
收到秦修省画的图时，董杨瞬时变了脸色，这让屋里一群人神经都跟着紧绷。
临收到夏书逸这里时，董杨动作顿了顿，他看看那张画再看看夏书逸棱角分明的脸，脸色逐渐变得怪异，“你确定它们长这样？”
“嗯。”夏书逸神色严肃。
许顾沫上前一步拿过那张画，看清楚上面内容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再看向夏书逸时他神情也变得怪异，“你确定？”
夏书逸不解，“有问题？”
“没问题……”许顾沫把画还给董杨。
董杨把所有图都拿给白诉泠。
白诉泠一张张查看，看见秦修省画的那张图时他眉头也皱了下，这让屋内神经本就紧绷的夏书逸一群人都不由对视。
那蛇有问题？
再往下翻，看见夏书逸画的图时，白诉泠盯着那画看了好一会后抬头看了眼夏书逸。
被看，夏书逸莫名其妙。
看完，白诉泠把图递还给董杨。
旁边吴芸筱几人见状连忙上前去拿，他们里面也有人没看见那蛇，图片传开，很快一屋子人都看向夏书逸。
被众人注视，夏书逸愈发莫名其妙，他拿过自己那张图仔细地看了又看。
没问题啊，细细长长，脑袋旁边还有展开后如同小翅膀一般的鳍，他还特意在旁边位置写了备注。
见夏书逸茫然，一屋子人都选择沉默。
夏书逸五官棱角分明透着几分冷俊，性格理智冷静为人可靠沉稳，然而他画的图连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都不如。
他那图甚至都不能说是图，就是一根歪歪扭扭的线上面串了两个圆溜溜的眼睛，脑袋下面还长了一对胖乎乎的小翅膀。
看着就跟什么东西翻着白眼螺旋升天了似的。
偏偏夏书逸还一点自觉都没有。
相比起他画的，秦修省那张图可以说是大师级别的存在，如同蛇一般细长满是鳞片的身体，带着尖锐骨刺可以展开的鳍，以及似蛇却又不同于蛇的嘴牙……
“咳。”董杨咳嗽一声，拉回众人注意力。
“你们确定看见的就是这东西？”董杨扬了扬手中秦修省画的图。
“没错。”夏书逸很是认真的第一个给予肯定，和他画的一样。
董杨嘴角抽了下，他无视夏书逸看向其他人，在其他人也点头肯定后，头痛地看向白诉泠。
“怎么了？”陈旭敬不解。
“如果是这东西，那问题就大了。”许顾沫收起脸上笑容。
“你们见过？”夏书逸之前就有了这猜测。
陈旭敬一群人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每个异界都是全新的世界，至少目前为止他们从来没遇见过两个一样的异界，白诉泠他们怎么可能会见过那异界里的东西？
“确实见过。”董杨道，不等夏书逸再问他就快速说道，“在冥界里。”
屋里一群人都是一愣，下一刻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冥界，S级异界，如其名，是个有去无回的地狱。
冥界已经出现两百多年，两百年间他们不断向着里面派出优质队伍，但至今为止都还没能找到异界之核，甚至活着出来的人都屈指可数。
对于冥界，他们这两百年来唯一能采取的措施就是一次又一次被动地防守，一次又一次地阻止里面的异兽出来。
所有A级及以上探险者在拿到认证证书的同时，就同时承担起了镇守冥界的责任，每一年他们最少都将在那边驻守一个月。
每一年都会有大量的A级及以上探险者死在那边，那里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收割场，是他们的噩梦是坟墓。
如果那裂缝中出来的蛇真的是冥界里面才有的异兽，那岂不是说明那条裂缝后面的异界就是冥界？
短暂的死寂后，屋内热闹起来。
“这……不可能吧？”
“会不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长得像？”
“如果裂缝后面的异界真的就是冥界，那岂不是说随时可能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冥界？”
“别开玩笑了，一个冥界就够受了，再来两个三个，还不如直接把我们杀光算了。”
“那些蜥蜴也是从冥界出来的？”
“反正它们肯定不是之前那个异界中的。我们之前也在那异界中遇上过其它异兽，看那些异兽的危险程度那异界可能也就是个C级，唯独那些蜥蜴强大到异常，这不合理。”
“我也这么觉得。”
“如果是这样，那那些蛇到底得有多可怕？除了那只最大的，其它那些蜥蜴面对它们时直接就怕到不敢上前应战转身逃跑了。”顾静枫道。
屋里瞬时安静，所有人都陷入后怕之中。
如果当时他们没能找到破坏掉异界之核，而是让那些蛇都跑出来，那现在他们面对的就将是第二个冥界。
顾静枫左看看又看看，似乎觉得自己说错话，赶紧又补充一句，“我就是随便说说，而且我们不是还有元帅。”
屋内所有人都看向白诉泠。
白诉泠并未参与他们的讨论，正闭目养神。
他一张脸因为失血过多而泛白，这让他眉眼显得更加锋利冷冽，即使他闭目养神，也无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陈旭敬一群人都松了口气，屋内的紧张气氛也随之缓和。
确实，只要有白诉泠在，那问题就不大。
许顾沫和董杨无声对视一眼，并未说话。
白诉泠魂器暴走的事只有联盟和军区高层少数的人才知道，在外面绝大部分人看来他们的至黑时刻已经过去。
军区的人倒是都知道黑暗一直在，只不过他们有了一把保护伞，现在这把保护伞已经濒临崩溃的事他们也是不知道的。
这是所有高层一起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这对白诉泠来说并不公平，却也是无奈之举。
白诉泠不在的那天，就将是绝望再次来临那天。
他们目前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那天的到来，也没有找到能够接白诉泠班的人，如果消息提前走路出去，那除了让所有人都绝望之外并无任何意义。
董杨看了眼无动于衷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白诉泠，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董杨一脸严肃地看向夏书逸一群人，“这消息很重要，我会联系其他军区的人让他们小心，你们辛苦了，不过这件事依然属于机密信息，不可以随意外传。”
“是。”
众人心中了然，这消息如果走漏出去，那必然会引起骚乱，冥界是什么样的存在就算他们没亲眼见识过也是从小听到大的。
许顾沫想到什么，看向夏书逸，“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夏书逸被问得茫然，“什么怎么办？”
许顾沫道：“你破坏异界之核的事情已经传开，你昏迷的这五六天里已经有两个军区派人来看望过你，他们挺重视你的，派来的官都不小。”
“如果你想离开，我们不会为难，但如果你愿意留在第二军区，我们肯定不会亏待你。”
董杨看了眼许顾沫，很快明白，连忙道：“我们第二军区也挺好的。”
有能力的人谁都喜欢。
能够凭借魂器直接破坏异界之核的人之前就只有白诉泠一个，现在夏书逸成了唯二的那第二个。
夏书逸现在就是个香味已经飘出去的香饽饽，是一把崭露锋芒的利剑，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夏书逸脑子也好使，第一次进入异界就活着出来而且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有意栽培，他说不定几年之内就能成为大队长，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接任元帅都有可能。
其他三个军区的元帅虽然也个个都是佼佼者，但能力都不如白诉泠也是事实。
白诉泠太过强大，是保护伞也是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巨大石头，他又才二十多岁还年轻，所以他光是存在就已经让下面的人看不见未来。
这些年来，几乎所有从第二军区出来的有能力有抱负的人，都去了其它三个军区发展。
现在白诉泠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们必须为第二军区再作打算，否则一旦白诉泠不在，第二军区立刻就会陷入一无是处的艰难境地。
003.
闻言，陈旭敬几人都看向夏书逸，眼中有惊讶有羡慕但并无嫉妒。
这一路下来如果不是夏书逸，他们早就已经死了好几次。
夏书逸嘴唇翕动，突然从一个不受重视所有人看着他眼中都带有同情的低级魂器持有者变成了个香饽饽，他有些不适应。
“我希望你能留下。”许顾沫不抱希望但还是说道。
他无法告诉夏书逸白诉泠的情况，所以在夏书逸看来，选择留下那就代表可能永远和元帅这个职位错过。
夏书逸有能力，有点野心很正常。
“我也是。”董杨道。
“我……”夏书逸到了嘴边的“想想”两个字停顿，因为他发现沙发上本该闭目养神的白诉泠，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看来。
白诉泠一双眼睛深邃幽深如海，又幽冷如深山古潭，那双眼睛此刻正直直看着他。
夏书逸脑海中浮现出梦里那道独自坐在石头上的身影，白诉泠已经习惯了独自忍受……
白诉泠的能力太霸道，在裂谷时他就算没有暴走也会因为释放的力量太过强大而伤到自己，所以他作战的时候周围必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独自一人面对千军万马，那样的白诉泠，和他梦里的有什么不同？
夏书逸觉得自己不正常。
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说话，“我还没弄清楚我那枪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还不能控制它，所以我想先留在第二军区。”
夏书逸补充：“等我能控制了，我想申请A级探索证，我想去冥界看看。”
能成为军区元帅那当然好，恐怕这世上就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这种诱惑，但他有他自己的目的，在那个目的达成之前，其它的对于他来说都是次要的。
而且他的魂器是远程攻击，说不定可以不用靠近就能帮上白诉泠忙，虽然白诉泠未必需要他帮忙。
已经作好被拒绝准备的许顾沫怔愣了下，两秒后他才反应过来，他眼中猛然爆发出光亮，“只要你还留在军区，A级证肯定会有，去冥界那都是必然的事。”
夏书逸点点头，看向许顾沫后面沙发上的白诉泠。
白诉泠已经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那……”夏书逸低头看了看自己挂在胸口的两只手，他现在别说开枪，光是把枪拿起来都费劲。
“你先回去休息，先养好伤，其它的以后再说，不急。”许顾沫把夏书逸当宝贝，恨不得直接动手把夏书逸捧回他的病房。
夏书逸向着门口走去。
“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董杨看向陈旭敬一群人，他们所有人都受了伤。
陈旭敬几人离开病房，连忙去追夏书逸。
自从从异界中出来，夏书逸就一直昏迷不醒，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昏迷了五六天。
在走廊中追上，顾静枫几人不说话，只是围着夏书逸打量。
夏书逸被他们看得发毛，“做什么？”
顾静枫几人不说话，只是盯着看个不停。
吴芸筱几人并未跟上，远远看了会后各自回了病房，他们也都伤得不轻。
夏书逸不再搭理几人，慢慢向着楼上而去。
他两只手都受伤挂在身前，走路时还慢吞吞，看着很是怪异。
顾静枫四人还跟在身旁一直盯着他看，那场面看着就更加奇怪，不少上下楼梯的人都看来。
夏书逸一路回到自己房间，进门，在床边坐下，他才再次看向四人。
“你真的决定留下？”顾静枫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古林也道。
“第二军区倒也还不错，不过有白诉泠在，以后肯定不好发展……”陈旭敬语气迟疑。
“考虑清楚。”素来话少的秦修省也道。
拥有能够独自破坏异界之核的能力，这样的人放到其它任何一个军区那都是个宝贝疙瘩，要是放到外界探索队那就更加是个金疙瘩，多的是人抢着要。
夏书逸如果真一直呆在第二军区，那多少有些屈才了。
夏书逸看向窗外，从窗口的位置能够清楚看见下方的废墟，和之前不同，废墟的范围已经从裂缝边缘扩展到整座城市。
城市中现在几乎没什么人，但想也知道当初的混乱和恐慌。
夏书逸回过头，“想好了。”
他最开始说要留下，确实是脑子一热，但现在他却并不后悔。
军区元帅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太过遥远。
就在不久之前他都还只是个C级魂器持有者，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和不忍，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就连幻想都不曾有过。
他加入军区本来也不是为了闯出一片名堂，而是想要投机取巧曲线救国，想要获得A级证书。
夏书逸道：“我之前坚持要去找异界之核，除了那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外，也是因为我想要立功想要拿到A级证书，我是有目的的。”
“我虽然并没把参军当玩笑，但我是为了其它目的而参军也是事实。”
陈旭敬几人挑眉，不明白夏书逸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这些他们早就知道。
夏书逸继续说道：“去冥界看看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也是我唯一有想法的事。”
他的魂器等级太低，大部分私人探索队都不敢收他，所以在探索队闯出名堂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对名誉本身兴趣也不大。
他倒是可以在外面找个普通的工作，那也能让他生活下去，可那样的日子对于他来说枯燥而无味。
他也已经没有亲人需要挂念。
夏书逸微微垂眸，“现在我有了去冥界看看之外其它想做的事，我想去参军。”
陈旭敬几人脸上逐渐没了笑容。
夏书逸看向自己受伤的手。
他之前下楼看见外面那被毁得差不多的城市时，心中就有了一个疑问，他不知道他们这次的行动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他们这次一共去了几万个人，回来的人却寥寥无几，这么大的代价换来的却是一座被毁掉的城市，他不知道这值不值得。
但如果没有异界中的那些人，伤害范围绝对不止这一座城市，到时会有无数人家破人亡血流成海。
吴芸筱他们都是老兵，他们肯定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种事见识那些异兽的可怕，但即使如此他们依然没有选择逃跑。
他们或许懦弱胆怯甚至自欺欺人，可关键时刻他们还是站了出来，跟着他们一起去找白诉泠。
黄宇师被吓成那样，最后去裂谷中找异界之核时，他也没再闹着要回去……
白诉泠也是，他刚在军区冒头那会才十三四岁，这十多年来他进过无数异界，见过无数次死亡，他身边的人都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批。
夏书逸觉得就算白诉泠是块石头，心里也肯定是有不好受的时候的，但白诉泠始终还是在那，替所有人撑起了那把伞，挡住所有不好。
他之前想帮上白诉泠的忙，并不是随便想想。
不过在那之前，他觉得他可能真的需要找顾静枫拿点药了。
夏书逸抬头看去。
顾静枫有些茫然。
陈旭敬、古林和秦修省三人眼眶微微泛红。
陈旭敬上前一步，用力的在夏书逸肩膀上拍了拍，“老兵，好好休息。”
夏书逸怔愣。
陈旭敬笑笑，“第一次进异界就是个鬼门关，能活着回来那以后就是老兵了，以后就别再像个新兵蛋子似的傻不拉叽。”
夏书逸眼眶微微发烫。
“那我也是——”顾静枫正高兴，话还没说完就被古林拽着向门口走去。
“回去休息了。”古林道。
顾静枫还想说点什么，却直接被拽出门。
“好好休息，别想太多。”陈旭敬看看夏书逸挂在身前的两只手，“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控制你那魂器吧，下次进异界你要再把自己两只手都搞废，可没有人能再举着你跑一路了。”
话音落，陈旭敬和秦修省一前一后向着门外走去。
夏书逸目送一群人离开，直到他们走远。
平复完心情，夏书逸正准备起身去关门，门口就出现一道人影。
“聊完了？”许顾沫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好好休息。”
说着，许顾沫掏出一根手指粗的铁链开始往门把手上缠。
夏书逸心中的感动瞬间荡然无存，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下。
白诉泠不听话，许顾沫别把火撒他头上。
夏书逸心中想着，嘴上却并不敢说，许顾沫这明显是已经被白诉泠逼疯。
锁完门，许顾沫心情很好地下楼。
重新回到二楼，远远看见走廊中那一地的碎石和旁边惨兮兮的门板，他脸上笑容瞬时愈发灿烂。
一进门，许顾沫就看见董杨正在找什么东西，“怎么？”
“夏书逸那张画不见了，奇了怪了，我一个回头的功夫就不见了，我明明记得他没拿走……估计是他自己拿走了……”董杨把手里的几张图都收好，特别是秦修省那一张，等下他要拿回去入档。
提起夏书逸，许顾沫心情不错，他看向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的白诉泠。
他道：“我觉得那个夏书逸挺不错，脑子好使也有能力，既然他愿意留下，那我们就得把握住机会栽培，说不定以后真的能接你的班。”
董杨低头看看手里的画，再看看旁边无动于衷的白诉泠，鼻子泛酸。
如果可以，他只想第二军区的元帅是白诉泠。
不过许顾沫的意思他明白，白诉泠之前裂谷的暴走明显已经开始丧尸理智……
“元帅，我先去忙了。”董杨道。
白诉泠仿若未闻。
董杨习以为常，拿着画快速离开。
董杨离开后，许顾沫看向白诉泠，“要不以后就让他跟在你身边？”
白诉泠睁眼，一双黑眸幽冷。
“你以后可得多照顾着些，那可是第二军区未来的希望，别整天冷着一张脸，万一把人吓走了怎么办？”许顾沫还想贫两句，对上那双眼后所有的话又都咽回。
他已经治了白诉泠三年，三年毫无起色，白诉泠之前说他是庸医倒也没说错。
“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许顾沫离开。
听见脚步声远去，无人的屋内，白诉泠从兜里掏出夏书逸之前那张图。
纸展开，白诉泠看向上面螺旋升天的简笔画。
好丑。
白诉泠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打开，一笔一画在上面写上“他说要留下”几个字。
末了，把那张图仔细叠好夹在了本子里。
第24章
001.
许顾沫习惯了进出都要“锁”门，这完全断绝了顾静枫一群人再过来叨扰的可能，夏书逸倒也趁着这机会好好休息了两三天。
许顾沫给他用的药不是普通药，注射完那药后他很快就会昏昏欲睡，睡梦中他骨头处的伤口一直隐隐作痒，他好几次半夜痒醒。
那药效果很好，仅几天下来他身上大部分伤口就已经不再时刻作痛。
第四天时，见他一直很配合，许顾沫总算允许他出去放放风。
夏书逸披上外套后，绕着他们现在居住的这片小区走了一圈。
阳光大好，笼罩着整座城市，也把城市中的巨大伤处凸显得越发震慑人心。
坍塌的房屋建筑，裂开的街道地面，随处可见还带着恶臭的血腥，城市已经进入清理阶段，无数士兵和原住民沉默地在巷道中走动，寻找被困的人又或者尸体。
夏书逸没敢走远，在小区楼下转了会后便回了病房。
他才回屋，顾静枫几人就先后找来。
“我刚刚看见你在楼下溜达。”顾静枫进门。
“下去晒晒太阳。”夏书逸在床边坐下。
他打量面前几人，秦修省伤得最重，他伤了一只手一只脚，不得不拄拐杖，脸色看着也更为苍白。
顾静枫、古林和陈旭敬三人身上也到处都是伤口，不过大部分都是皮肉伤。
“吴芸筱回家去了。”陈旭敬道。
夏书逸看去，“什么时候的事？”
陈旭敬道，“昨天走的，我们本来想把你叫上一起去送送的，她说不用了。”
夏书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不是他坚持要去找异界之核，后面或许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她现在这样也没办法再继续进异界，回家挺好，而且这样一来至少以后不用再每天心惊胆战……”
“她至少活着出来了。”古林也道。
夏书逸想起黄宇师。
黄宇师如果能活着出来，他大概是不会再想进异界的。他本来是他们这一届的年段第一，前途不可限量。
古林道：“对了，伤亡报告已经出来了你看了吗？咱们这次一共进去了五万多个人，刚进入异界就被袭击，一部分人提前撤了出来，没撤出来的大概三万多。”
“我们从裂谷逃走后没多久一部分蜥蜴就向着裂缝来了，我们到达裂谷时它们也差不多到达裂缝，我们破坏异界之核后从裂缝中出来花了近两天，它们也在外面呆了将近两天的时间。”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虽然军区尽可能把战斗范围控制在了这座城市，但很多市民来不及撤离，再加上军区死掉的士兵，光是异界外面都死伤了将近三万人。”
“这次的伤亡，加起来将近六万人。”
夏书逸早就已经料到数字不会小，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大，这数字绝对是近五年来最高数据了。
“现在外面都骂疯了。”古林苦笑。
夏书逸不用去看都大概猜到会骂些什么，白诉泠是当下最强，这次的行动明明也有他在，却还是让那些蜥蜴跑了出来……
“他们就是安逸日子过多了，就觉得外面的日子才是真实的，也不想想这些年下来真正危险的异界哪个不是一开始就被军区处理掉了？”陈旭敬道。
“探索队能进的异界都是按等级划分好的，大部分人也就能进进B级C级的，B级C级算个屁，我闭着眼睛进去都不虚。”古林愤愤。
“之前那异界的等级评定也出来了，A级。”顾静枫道。
“才A级？”夏书逸看去，他以为最少也得是个S级。
“如果不算那些蜥蜴，它最多也就是个C级，那些蜥蜴也不能算是那异界里的，而且第二条裂缝的事又不能对外说。”陈旭敬道。
夏书逸哑然。
一个A级异界就造成将近六万人的死伤，还是在有白诉泠在的情况下，外面会骂得有多凶他光是想着都头皮发麻。
想象着那画面，夏书逸心口憋着一口气，他迫切地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外面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异界里面的情况，他们甚至连咒骂愤怒的底气都来自于白诉泠。
心中憋着气，夏书逸最终也只是无奈沉默。
进入异界之前他就听说过异界中危险，军校的老师每天都念叨个不停，临进去之前他也以为他已经作好心理准备，但直到真的遇上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多么无知弱小。
“不过这么一来，我们应该可以休息……”陈旭敬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扣扣。”
敲门声响起。
正低头看着手中报告的白诉泠抬眸看了眼，不予理会，垂眸继续看他的报告。
许顾沫努力无视脚下的砖块进门，“王元帅来了，我刚刚看见他上了五楼，应该是冲着夏书逸去的。”
白诉泠仿若未闻，注意力都在报告上。
这次伤亡很大，和伤亡对等的还有城市的损坏情况，这些都是要算在第二军区头上的。
许顾沫无奈，“你就不怕他把夏书逸拐跑了？虽然夏书逸说了想留下，但人心是会变的，他说不定就被忽悠跑了。他如果真要走，我们总不能拿根铁链捆着。”
白诉泠依旧一动不动。
许顾沫扁扁嘴，只得拿了旁边的医疗记录，“你这次伤得很重，伤到了内脏，虽然伤口已经缝合上，但还是要再观察几天……”
替白诉泠做完例行检查，许顾沫又嘀咕两句，这才离开。
病房中，正聊着天的夏书逸几人听见敲门声都回头看去。
一个穿着第一军区军装的男人站在门口，他四十多岁，一米八五左右，身板厚实看着虎背熊腰，他爱笑，颇为和蔼。
“元帅。”屋里一群人都是一愣后纷纷起身。
“坐，别动。”王磊走进屋内，“在聊什么？”
夏书逸几人对视一眼，没人敢坐下。
进门的人赫然就是第一军区的元帅，王磊。
“在说伤亡报告的事。”
王磊点点头，事情他都已经听说，“他应该留在裂缝口的，这样一来至少里面的东西不会跑出来。”
夏书逸没忍住，“元帅如果没进去，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
王磊看出夏书逸的不赞同，他笑笑，“元帅不是那么好当的，他负责的范围内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没能阻止，责任在他，这是事实。”
夏书逸不语。
他还以为至少王磊这些元帅会懂白诉泠。
白诉泠只有一个，如果他留在外面，那就没人能破坏得了异界之核，到时候那就是另一场没有尽头的恶战。
白诉泠已经做得很好。
“能让我们单独聊聊吗？”王磊看向陈旭敬四人。
陈旭敬四人已经反应过来，王磊这是冲着夏书逸来的。
第一军区的元帅，亲自来挖墙脚了。
按耐住心中的惊讶和羡慕，四人快速出门。
“那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聊。”
目送四人离开后，王磊回头看向夏书逸。
上下打量一番，他满意地点点头，直接开门见山，“你愿意跟我去第一军区吗？”
“我已经答应要留下。”
王磊并不惊讶，笑笑后继续说道：“我再过两年就要五十了，人一旦年纪大了身体就会没有以前硬朗，进异界对于我来说已经慢慢开始力不从心，我也是时候要培养一个接班人了。”
夏书逸想想，换了个说法，“第一军区人才济济，我想能接您班的人应该不少。我的魂器之前一直是C级，直到这次才突然变化，目前为止我还并不能很好地控制，可能并不能让您满意。”
第一军区人才济济，能让夏书逸数得出来名号的能人就有好几个。
王磊也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惨，他年纪虽然确实是四个元帅中最大的，但他的战斗能力一点不弱。
他是仅次于白诉泠的第二阶梯的强者。
两次被拒绝，还被拒绝的一点余地都没有，王磊哭笑不得，“他就那么好，你就这么护着他？”
他看得出来，夏书逸是不高兴他刚刚说这次的事白诉泠确实有责任了。
“我……”夏书逸愣了下，他没护着谁，他话才出口门口就有人走进来。
白诉泠突的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白诉泠似乎格外钟情于白衬衣，再次出现的他依旧是一身衬衣。
纱布从他领口和袖口处透出，纱布下隐约还能看见血色，那抹红也衬得他皮肤愈发没有血色的白。
进门，他冷冷看向王磊，“出去。”
王磊笑呵呵地继续和夏书逸说话，“良禽择木而栖，每个人都有追逐美好前途的权利，多找几根试试不丢人，你再考虑考虑吧。”
白诉泠跨前一步，挡住王磊。
王磊笑着往旁边挪了一步，看向夏书逸。
白诉泠跟着挪动。
“干嘛？”王磊瞪去。
白诉泠语气冰冷强势，“这里是第二军区。”
“第二军区怎么了？第二军区我就不能来了，你还是从我第一军区出来的呢！”王磊瞪回去。
瞪完人，王磊笑眯眯地绕过他看向夏书逸，“你……”
他话未说完，白诉泠就再把他挡住。
“人家说不定也想走呢，你拦得住吗？”王磊看去。
白诉泠不语。
王小石头。
“对吧。”王磊侧头笑着从侧边看向夏书逸。
白诉泠黑眸幽冷，浑身都散发着瘆人冷气。
王小石头。
“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我的邀请随时有效。”王磊笑眯眯。
他话音才落，整个人就被无形的力量扔飞出去，他飞过门口飞向走廊。
落地，站稳，王磊回头正要开骂，房门就在他面前啪的一声关上，他都到了嘴边的那些骂骂咧咧全部被隔绝在了外面。
白诉泠直接无视。
屋内，夏书逸看看白诉泠再看看被拍得啪啪作响的房门，目光停留在白诉泠背上。
之前裂谷受的伤让白诉泠失血过多，他气色不太好，衬衣下被纱布紧紧包裹的腰身似乎也清瘦几分。
夏书逸移开视线。
屋子不大，夏书逸似乎嗅见冷香。
“您怎么来了？”受不了那种沉默，夏书逸找话说。
如果梦里的不算，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真实的白诉泠单独相处。
白诉泠回头看来，他一双眸瞳仁幽黑得过分，和梦里的不同，现实中的他气质更为冷冽眉眼也更为深邃，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白诉泠不语，只门外的拍门声继续。
气氛有些尴尬。
“之前裂谷里的事抱歉，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暴走，脑子一热就冲了回去……”夏书逸脑海中不禁开始回放起之前“毁灭者”的事，他一张脸烧红。
在白诉泠看来，他肯定是个特别不靠谱的人。
白诉泠依旧不语，只是幽幽注视。
门外敲门声还在继续，隔着门板夏书逸都能看见王磊跳脚的模样。
“你们关系很好？”夏书逸试探着问。
“不好。”白诉泠几乎是立刻就否决。
他为什么要跟那块王小石头好？
夏书逸看看白诉泠再看看门口，不久之前白诉泠才拆了第一军区的训练场，外界传闻也说两人关系恶劣，但看得出来两人关系好像还不错。
门外王磊骂了会后似乎骂累，骂骂咧咧地走开。
屋内安静下来，无人在说话，气氛愈发尴尬。
听见骂骂咧咧的声音，在楼下忙碌的许顾沫快步上楼，才上到五楼拐角，他就和正准备下楼的王磊撞个正着。
“舅，怎么了？”许顾沫不解。
王磊嘴上骂得凶脸上却并无怒气，看见许顾沫，他朝着走廊中看了眼确定走廊中无人，收起脸上笑容，“听说他暴走了，我过来看看，看着倒挺精神。”
说起这事，许顾沫脸上也多出几分严肃。
“情况严重吗？”王磊问。
“我问了，什么都不说，不过听董杨地描述应该是有短暂的失智。”许顾沫道。
他早就预料到会变成这样，毕竟魂器就是主人灵魂的一部分。
前段时间白诉泠突然能睡着，他还高兴了下，幻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奇迹，现在看来他情况确实是越来越严重了。
王磊眉头紧皱。
沉默片刻，王磊叹息一声，他拍拍许顾沫的肩膀安抚道：“你也别太自责，这几年下来能想到的办法都已经想了，你已经尽力了。”
许顾沫低着头，沉默不语。
王磊再叹息一声，他都已经不知道他把许顾沫带到白诉泠身边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几年前，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的许顾沫仗着自己的天赋锋芒毕露，说句不可一世都不为过，如今的他却辞去医疗部长的职位每天窝在家里不是看病例就是拿着键盘在人和网上骂架。
“那他还有多少时间？”
许顾沫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最多半年，短的话几天。”
“其他人知道了吗？”
“已经通知了。”
“那他自己……”
许顾沫看向走廊外，“他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等他控制不住了就去冥界，然后不回来了。如果能找到异界之核最好，找不到死在冥界对谁都好。”
白诉泠虽然没说，但半年前他突然让董杨拿冥界的资料给他时，他和董杨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走廊中是许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王磊再叹息一声，一瞬间苍老不少。
白诉泠能力太过霸道，他能控制的时候他就是他们的保护伞是他们的神，他控制不住了，那他就是一颗威力巨大人人畏惧的炸弹。
他能自己去冥界，确实是对谁都好。
“到时候通知我，我去送他一程，当初……”后面的话王磊咽回肚子。
当初白诉泠就是从他们第一军区被发现的，那时候的他就是个半大小孩，瘦瘦小小，瞪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面无表情的，人群里他一眼就看见他……
王磊缓了缓，再拍拍许顾沫的肩膀，“我先回去了。”
“嗯。”
目送王磊下楼，许顾沫又在走廊站了片刻，直到眼眶不再滚烫，这才深吸一口气准备下楼。
走廊中，夏书逸病房的房门突然打开。
白诉泠从门内出来。
许顾沫愣了下，“你怎么在这？”
白诉泠不刚刚还在二楼看报告，他说什么都无动于衷。
“嗯。”白诉泠走过走廊，向着楼下而去。
许顾沫看看夏书逸病房所在的位置，再看看白诉泠，挑眉。
白诉泠面无表情与平时并无异，但屁股后面却好像有条无形的大尾巴一甩一甩的，白诉泠很高兴？
许顾沫莫名其妙，白诉泠高兴个啥？
下到二楼，白诉泠径直向着他自己住的病房走去。
进门，他第一时间去拿外套，从兜里找出自己的小本本。
就算王小石头邀请，夏书逸也不走。
王小石头还说，夏书逸护着他。
仔仔细细记完，又盯着看了片刻，白诉泠拿过另外一个本子翻开，开始记仇。
第25章
001.
王小石，挖墙脚。
记完仇，白诉泠重新拿过之前的本子翻看，本子总共就用了一页，且一页都没写满。
他要死了。
可能以后也写不满了。
白诉泠把本子收好。
躺下，他闭目养神。
偶尔几天的睡眠并不能缓解他的状况，反而让他睡不着时越显疲惫，再加上受伤的缘故，他脑袋深处就仿佛有什么浑身厉刺的东西在划拉，每一下都让他不由皱眉。
浑浑噩噩间他放松身体，任由自己沉浸进黑暗中。
病房内。
夏书逸目送白诉泠离开后，重新躺回床上。
阳光从窗口洒进屋内，让整间屋子都变得温馨而柔软，夏书逸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夏书逸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想法，白诉泠好像比他预料的要好相处。
白诉泠那样一个人，背负那么多，就算真的脾气坏点性格怪点也不足为奇，但他好像……
夏书逸说不上来。
如果一定要说，真实的白诉泠好像和他幻觉里的那个白诉泠还真有那么一丁点像。
有点呆。
有点……可爱？
夏书逸一个激灵，猛然回神。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眉头皱起。
想想，他再次披上外套出门，要去楼下找顾静枫。
顾静枫他们住在隔壁楼，那边是轻伤的双人病房，顾静枫之前提过。
夏书逸下楼后直接向着隔壁楼而去，很快便在二楼其中一间病房中看见正睡觉的陈旭敬和正忙着研究一堆瓶瓶罐罐的顾静枫。
夏书逸敲敲门。
顾静枫吓了一跳，回头看来的同时赶紧护住自己面前的瓶瓶罐罐，似乎害怕有什么人把它们全部丢掉。
“你怎么来了？”认出夏书逸，顾静枫松了口气。
“你有空吗？我有点问题想咨询下。”夏书逸看了眼陈旭敬，陈旭敬睡得正香，“关于病的。”
顾静枫两只眼睛立刻亮起，“我现在就有空。”
说着，顾静枫还特别知心大哥地拍了拍自己的病床，要让夏书逸进去坐。
夏书逸看了眼陈旭敬，“我们单独聊聊。”
顾静枫了然点头，立刻把那堆瓶瓶罐罐塞进一个包里藏进床下，跟着夏书逸出门。
夏书逸朝着走廊外面看了眼，带着顾静枫向着楼上而去，要去顶楼。
顶楼被改造成了阁楼，上了锁，顾静枫直接就近找了把消防斧撬开。这附近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在回来居住了。
时值中午，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夏书逸微微眯眼。
确定屋顶无人，夏书逸看向顾静枫。
“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和别人说。”夏书逸神情严肃。
“好。”顾静枫神色严肃几分，他很高兴夏书逸愿意咨询他，但什么事情是不能对别人说的？
“从我们准备进入异界那两天开始，我就突然开始晃神……”夏书逸省略梦里的具体内容和白诉泠的事，快速把事情讲述一遍。
“频繁吗？”顾静枫眉头紧皱，上次夏书逸跟他说这些时他并未放在心上，他没想到夏书逸是在说他自己。
夏书逸道：“每隔一两天就会发生一次，时间并无规律，进入幻觉的时间长短也不一样。之后我可以去做个全身检查，但我觉得身体应该没问题，我没有任何不适感。”
顿了顿，夏书逸补充，“我们在树上躲避那些蜥蜴时就有过一次。我进入幻境的时候是不知道真实的世界都在发生些什么的，虽然每次时间都很短暂，但万一下次关键时候晃神，出事就麻烦了。”
“而且我最近开始把梦境和真实搞混了。”
顾静枫讶然，树林那次他们差点全死在那里，如果夏书逸当时关键时候走神，那估计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死在树林里。
顾静枫问道：“你进入梦境的时候都看到了些什么？”
夏书逸移开视线，他不太想说白诉泠的事，“没什么，就是感觉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周围还是那些人，发生的事也都是些寻常事，但当时我明显不应该在那里。”
顾静枫不语，陷入沉思。
夏书逸静静等待。
好几分钟后，顾静枫才再次开口，“听着确实像是臆想症，不过大多数时候这种病状都会由轻到重，不会突然就这么严重。”
夏书逸问：“有办法能阻止吗？”
“这种属于精神疾病，一般是药物再加心理疗法的双重治疗，药我再回去研究下，心理疗法主要是提高认知和自我纠正，你可以……”
顾静枫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夏书逸只抓住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一定要弄清楚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幻觉，时刻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种病本就看不见摸不着，更多的是靠自己心理纠正。
“你也不用太紧张，这种病治愈的概率还是很大的。”顾静枫安抚。
夏书逸点点头。
简单聊完，夏书逸又叮嘱两句，让顾静枫千万不要说出去后，下了楼。
回去的路上，夏书逸一直思考着病的事，他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病了，而且那个人为什么是白诉泠？
总不能是因为他那天在拐角对白诉泠一见钟情，所以回去就开始犯癔症。
想到这可能，夏书逸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白诉泠披着一件白衬衣背光而站时的画面，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皮肤，暧昧的红痕，衬衣下隐约可见的腰线，还有那双静静看着他的幽冷黑眸……
夏书逸摇摇头，不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回到房间，夏书逸躺到床上。
躺下，夏书逸却毫无睡意，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荒唐想法。
实在睡不着，夏书逸索性拿了被还回来的通讯仪上网。
异界的事情在网络上闹得很大，几乎所有首页都是一片黑白，他们之前军校的主页是，几个娱乐平台也是。
夏书逸找到微博上第二军区的官方账号，军区前两天就已经公布了伤亡名单，那条微博被置顶，评论数高得吓人。
夏书逸迟疑一瞬还是点了进去。
情况和他预料的差不多，热评几乎都是在责骂白诉泠责骂第二军区，剩下几条没直接骂的，也都在惊叹白诉泠和第二军区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
似乎有白诉泠在，这种事情就不应该也不能发生，否则就是一种错误。
评论区里，ID名为“第二军区宣传部部长”的账号大杀四方，字字不见脏句句怼人忙。
夏书逸看不下去，粗粗扫了两眼后关闭网页。
笨拙地放下通讯仪，夏书逸召唤出自己的魂器正准备研究，面前就是一片刺目光亮。
夏书逸很快明白，他又开始晃神。
夏书逸缓了会后才适应，幻觉里他正在一辆快速前进的军用货车的后车厢里，车子的墙壁和顶棚是帆布的，布被取掉，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晃得人眼花。
风拂过，带着初夏的灼热。
车上除了他就只有白诉泠。
白诉泠正在吃东西。
他吃的是压缩饼干，他吃东西的动作很慢，每次都只咬下一小口，每次都要咀嚼半天再咽下。
像只猫儿。
白诉泠察觉视线，看来。
他一双眼黑白分明，特别是那对瞳仁，黑幽幽的。
被他看着，夏书逸愈发觉得他像只猫。
见夏书逸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压缩饼干看，白诉泠迟疑一瞬，把压缩饼干递向夏书逸。
夏书逸看向压缩饼干上被咬掉一块角的位置。
他记得白诉泠好像比他矮点。
异界危险没有办法做饭，所以进入异界后他们的食物除了压缩饼干就是各种罐头，甚至罐头都少见，毕竟那东西重。
白诉泠十几岁就开始频繁出入在异界中，算下来他已经吃了十多年的压缩饼干，从少年时期就一直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也难怪长不高。
见夏书逸直直盯着自己咬过的地方，白诉泠垂眸，把手收回。
手才收到一半，他手中的压缩饼干就被夺走。
白诉泠看去。
夏书逸拿过，把包装袋再撕开些，就着白诉泠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白诉泠眼眸微微瞪圆，倒也没说什么，只安安静静坐着看着夏书逸大口大口吃掉他的猫儿食。
吃完压缩饼干，夏书逸扔掉包装袋，看向白诉泠，“以后不要总吃压缩饼干，没营养，会长不高。”
白诉泠看来，一双深邃的眼眸幽深如海，“我不矮。”
“比我矮。”
白诉泠不语，只一双黑眸愈发幽深。
对上那样一双眼，夏书逸背脊发寒头皮也发麻，他强忍着移开视线的冲动再开口，“矮了这么多。”
说着，夏书逸还不怕死地比划了下。
白诉泠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
夏书逸蓦的有种自己在欺负白诉泠的错觉，那让他心口泛起一阵异样的情绪。
那可是白诉泠，堂堂第二军区元帅，当下最强战力，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让无数人胆破心惊的存在。
那样一个存在，就算让他欺负了也不吭一声，那也就是在他的幻想里。
也只有在他的幻想里。
白诉泠回过头去，不再看夏书逸。
夏书逸看看，白诉泠一动不动。
夏书逸再看去，白诉泠还是一动不动。
“生气了？”夏书逸开口。
车子碾过一块石头，颠了下。
白诉泠目不斜视，直视远方。
“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总吃这些东西没营养的，要多吃点肉。”夏书逸道。
白诉泠不为所动。
夏书逸好笑，“你矮我也喜欢。”
白诉泠看来，“是你太高。”
夏书逸长得就跟个柱子似的，都快怼到天上去了。
夏书逸瞬时乐了，所以还是他的错了？
夏书逸道：“我就是觉得你太瘦了，抱起来没肉，不舒服。”
白诉泠瞳孔瑟缩，一头短发被风缭乱。
夏书逸看去，顺便替白诉泠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白诉泠发质柔软，和他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指腹触碰到白诉泠耳垂时，白诉泠身体轻轻战栗了下。
白诉泠把头侧向一旁躲开，不给顺毛。
夏书逸收回手。
感觉着指尖那一瞬间的冰冷触感，夏书逸心不在焉地望向远处。
也就是在幻觉里，他才敢这样放肆这样和白诉泠说话。
如果是现实，他现在应该已经和王磊一样被直接扔飞出去，不，说不定在他伸出手去的那瞬间就已经被拧成渣渣。
这里果然是幻觉，他臆想出来的幻觉。
再次确定这点，夏书逸不再说话，靠在车上静静看向远处。
他把这个世界构建得非常完美，甚至就连远处的群山以及天边的白云都和真实的一模一样，他甚至能看见远处风抚动树叶的动作。
身下车子飞驰，阳光照射，微风不停吹拂，夏书逸从幻觉中脱离时整个人都已有些昏昏欲睡。
看了眼雪白的屋顶，确定自己确实回来，夏书逸闭上眼睛就着睡意继续睡觉。
白诉泠一觉睡醒时，没了门框只剩个洞的门外天色已然暗下。
夕阳很淡，只在天边有一抹橘红，漫天的鱼鳞云昭示着明天的好天气。
白诉泠才睁开眼睛没多久，门外就有一颗脑袋探头探脑，见他醒来，董杨进门来，“您醒了。”
说着，董杨拿了一块布开始折腾，试图封住那个被他扯掉门的洞。
沙发上，白诉泠不予理会，又闭上眼睛躺了会。
折腾半天，勉强把门帘挂上后，董杨道：“元帅，那我去打饭了。”
“肉。”
白诉泠睁眼。
“什么？”董杨没听说。
“要吃肉。”白诉泠声音冷冽。
董杨这次听清，这也让他直接愣在原地。
白诉泠一直都很好养，给什么吃什么，不给偶尔忘了，他也只会翻出他的小本本记一笔。
董杨失魂落魄的离开，向着楼下的临时食堂而去。
稍晚些时候，许顾沫忙完手上的事去食堂时，正排着队等待打饭的董杨已经快哭出来。
“什么？”许顾沫以为自己没听清。
“元帅说他想吃肉。”董杨眼眶通红声音沙哑，“你说元帅会不会是已经……”
许顾沫脸色精彩无比，眼中不安一闪而过后，他笑着说道：“你瞧你都把你们元帅饿成什么样子了。”
“我平时打饭都很注重营养均衡的。”董杨急了，他明明把他们元帅喂得很好。
“行了行了，一个大男人眼眶通红丢不丢人？”许顾沫赶紧打断，“等我吃完饭了就过去看看。”
晚些时候，许顾沫找到白诉泠那边时，白诉泠正一脸严肃地吃着面前全是各种肉类的丰盛饭菜，董杨则红着眼眶站在一旁。
那模样就好像犯人亲属在盯着犯人吃最后一顿断头饭。
“胃口这么好？”许顾沫掀开门帘进门。
白诉泠看了他一眼，继续和面前那一堆肉大眼瞪小眼。
“很饿？”许顾沫脸上笑着眼底却是不安。
魂器损坏以至性格大变的事有先例，而且不少见。
如果真到那一步，那白诉泠的时间就真的不多了。
“不饿。”
许顾沫满腹的担忧噎住。
“那你这是？”许顾沫不解。
白诉泠静静吃着饭，并不准备回答。
白诉泠一直如此，许顾沫早已习惯。
许顾沫松了口气，白诉泠还是那个白诉泠，并没性情大变。
见白诉泠并无变化，许顾沫松了口气后不由困惑，那白诉泠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吃肉？
他脑海中有无数念头闪过，最后停留在一种可能上，“……你又做梦了？”
白诉泠依然没有回答，但手上一瞬的停顿动作却应证许顾沫的猜测。
许顾沫松了一口气，语气也随之变得轻快和困惑，“这次又梦到了什么？”
白诉泠几乎没有物欲，他就像一把只会战斗没有情感的冰冷武器，他什么都不在乎。
他的人生里，除了从他少时就一直在旁边的王磊能让他偶尔有所反应，就算是他和董杨，他大部分时候也都是爱理不理。
外面那些人之所以敢跳着脚肆无忌惮，也或多或少有这方面原因。
许顾沫看了眼白诉泠面前的饭菜，让这样一个油盐不进水火不侵的人突然就开始对什么东西有了兴趣，他实在难以想象白诉泠梦里的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没什么。”白诉泠声音冷冽。
许顾沫挑眉，这才几次都学会藏着掖着了？
许顾沫面上好笑，心口却有些泛酸，白诉泠到底知不知道那就是他的一个梦而已？
他喜欢的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许顾沫神情严肃，“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有义务要把状况讲给我听，只有这样我才能对症下药，这事情说不定和你的情况有关。”
白诉泠依旧不为所动，只默默吃着东西。
“不然我就去找我舅，让他来跟你说。”许顾沫硬着头皮威胁。
他话音才落，白诉泠已冷冷看来。
许顾沫强忍着逃跑的冲动，看了回去。
白诉泠收回视线，继续慢条斯理吃着东西。
许久之后，就在许顾沫都放弃时，熟悉冷冽的声音才传来。
“他说我矮。”
许顾沫怔愣，他想过许多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个，他哭笑不得，白诉泠觉不觉得他现在开始补个有点来不及了？
白诉泠不矮，就算放在军区里也属于中上那波，不过军区中也确实不乏比他高的人。
夏书逸好像就比白诉泠高点。
“还说我瘦，抱着不舒服。”
许顾沫看看一本正经的白诉泠，神情逐渐怪异。
所以白诉泠这到底是想长高，还是想把自己吃胖点好给那人抱舒服了？
第26章
001.
丢下这两句话，白诉泠继续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许顾沫在旁边盯着看了会没等到后话后脑子飞速运转，那人说白诉泠矮，那就是说那人比白诉泠高。
白诉泠之前说过，那人是男的。
从白诉泠之前的反应来看，对方应该就是他们军区的人。
许顾沫脑海中飞速闪过白诉泠身边所有人的信息。
军区的人，男人，比白诉泠高，军区随随便便就能抓出来一大把。
一番排除下来毫无结果，许顾沫再看向白诉泠，“要不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替你去试探下他的口风？”
白诉泠不为所动。
“万一他也有心呢？”
白诉泠依然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东西，他吃得很认真，就好像下定了决心要一下长许高要超过那个人。
“为什么？”许顾沫不能理解，白诉泠并不像那种瞻前顾后的人，却对那人是谁闭口不提。
白诉泠放下碗筷，语气淡然，“我要死了。”
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他要死了这点他自己很清楚，许顾沫已经告诉过他。
而且夏书逸并不喜欢他。
之前王磊试图把夏书逸带走时，夏书逸选择拒绝选择了留在第二军区，但这和夏书逸不喜欢他并不冲突。
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但也没有人想把他赶走，他们需要他。
许顾沫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原本还跃跃欲试的他脸上笑容僵住，他张嘴就想要说点什么，嘴唇翕动，最终却选择沉默。
“……我还有点事，先去忙了。”许顾沫道。
白诉泠收拾好碗筷，看向董杨。
正处于走神中的董杨回神，连忙上前把东西收走。
动作间，他忍不住偷看了白诉泠两眼。
他一直都知道白诉泠情况不对，也从白诉泠和许顾沫的对话中听出白诉泠这段时间好像在做梦，但是“抱着不舒服”“吃胖点”？
董杨满脑子问号，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收拾完东西，董杨快速出门，他准备去找许顾沫问个清楚，一出门却发现许顾沫已经不见踪影。
病房中，夏书逸乖乖配合让许顾沫检查完自己身上的伤口后，提出想做个检查的事。
“全身检查？”许顾沫不解。
“我想看看我魂器地变化和身体是否有关联。”夏书逸说出早就想好的借口。
许顾沫稍作思考后同意，“也行。”
魂器和主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处在被研究状态中，很多东西他们至今都还无法彻底掌握，夏书逸的猜想也是有可能的。
许顾沫盘算了下接下去的安排后说道：“那明天上午？”
“好。”夏书逸松了口气。
事情定下，夏书逸目送许顾沫离开。
房门关上后，夏书逸重新躺回床上。
大概是因为下午睡得太久的缘故，他在床上躺了四、五个小时都毫无睡意，甚至越躺越精神。
躺到浑身都有些酸痛后，夏书逸所幸起身下楼。
夜深，整个医院都已进入休息状态，除了守在底楼值班室中的几个医护人员，走廊楼道中一片安静。
夏书逸在几个医护人员地注视下出门，他绕着小区走了一圈，向着之前裂缝所在的方向而去。
那边被毁得最为彻底，从夜色中望去就仿佛世界末日，一望无际的都是各种建筑残骸。
在微弱的月光下，夏书逸一口气往前走了十来分钟，直到站到废墟中央这才停下。
确定四周无人，夏书逸召唤出自己的魂器。
他两只手都骨折打了石膏挂在胸前，不过手指倒还能动。
时至深夜，万籁俱静，夏书逸不准备开枪，他借着月光查看。
从之前两次变化的情况来看，可以肯定它最少都拥有三档。
一种是最原始的手枪模样，威力不大，和普通手枪并无差别。
第二种是大范围攻击，范围大到甚至可以笼罩几座山组成的山脉，且威力巨大。
第三种是集中一点的攻击模式，这种模式下的子弹连异界之核都能射穿，如果用作狙击，覆盖范围应该会非常远。
夏书逸闭上眼睛回忆曾经发生过的那些让他情绪波动的事件，再睁开眼时，他手中手枪散发着淡淡蓝光，但本身并无变化。
夏书逸回忆裂谷时的事情，试图说服自己现在正处于开枪前那一刻，眼睛睁开，他手枪上的光芒反而暗淡。
魂器是主人灵魂的一部分，人可以欺骗得了任何人甚至有时连自己都能欺骗，却唯独无法欺骗自己的灵魂。
“不听话就把你扔掉！”夏书逸凶巴巴。
手枪毫无反应，有那么一刻夏书逸甚至从那光芒上感觉到几分鄙夷。
夏书逸沉默。
他又想起顾静枫之前说过的声控，这念头一浮现他立刻就否决，他当初就是脑子秀逗了才会相信顾静枫。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夏书逸只得巴巴望着自己手里的手枪头痛。
病房中。
“在看什么？”算着时间过来给白诉泠换药的许顾沫一上到二楼走廊，就看见白诉泠站在走廊上瞭望远处。
夜色冰凉，月光朦胧，白诉泠只着一身白衣。
白诉泠有失眠的毛病，夜里看见他醒着许顾沫并不惊讶。
许顾沫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一开始他并未看见，直到他发现远处废墟里有个小黑点正在移动，“那是……夏书逸？他大半夜不睡觉跑那里去干嘛？”
许顾沫嘴角勾起眼中却带着几分杀意，白诉泠、夏书逸，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有偷跑的毛病？
伤患就该有伤患的自觉，伤没好之前就该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挺尸。
许顾沫开始琢磨给所有病房都添加一扇带锁铁门的可能性。
一边琢磨，许顾沫一边打量夏书逸那边，看见他手中有什么东西散发蓝光，很快猜到是怎么回事。
“他那魂器确实霸道，如果他能够掌控那他以后就是个移动炮台，但如果掌控不了每次开枪都把自己弄得一身伤，那他就是个麻烦，总不能每次进异界还得一群人跟着他去保护他。”许顾沫道。
对夏书逸，他和董杨都抱有期待，但具体如何还得看夏书逸自己。
“他会学会控制。”白诉泠转身向着屋里而去。
“你就这么大信心？”许顾沫挑眉。
白诉泠不语。
许顾沫又看了一眼正在夜色下忙着的夏书逸，笑眯眯地跟着进了门，明天他就给夏书逸的病房大门加把锁。
翌日，夏书逸大清早就被吵醒。
许顾沫带着他去了一趟一楼，替他做了整套的身体检查。
异界中充满未知，所以每次医疗部门都会带来一堆各种各样的医用器械，其中就包括各种体检设备。
许顾沫没让其他人插手，自己操作，两小时后夏书逸就拿到一份完整的体检报告。
“失血过多，多出骨折，除此之外并无问题。”许顾沫把体检报告仔细查看一遍后递给夏书逸。
夏书逸拿过看了看，体检报告涉及多方多面，很多东西他都看不懂，但既然许顾沫都说没问题那必然是没问题的。
“这个我能拿走吗？”夏书逸问。
“可以。”
夏书逸小心的把报告收好，晚些时候好拿给顾静枫。
“走吧，回去。”许顾沫说话间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根铁链一把锁。
夏书逸嘴角抽了下，看看许顾沫那笑眯眯的一张脸，不敢说话，乖乖回了病房。
房门再次被锁上，再次无法出门，夏书逸索性静下心研究自己的魂器，可无论他怎么尝试甚至又偷偷试了试声控，它最多也就是发个光以示知道了。
一连两天老老实实，第三天时夏书逸争取到了半个小时的放风时间。
他趁着那机会拿了体检报告去找顾静枫，找到病房发现屋里没人，他用通讯仪联系了顾静枫，才知道军区的赔偿方案已经出来。
军区人手不够，顾静枫四个人都被拉去帮忙。
士兵们从异界带回来的兽核和材料一般都会由军区统一收购再转手卖出去，普通探索队进入异界也需要缴纳一定的费用，再加上联盟每年都会给一笔费用，每个军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金库。
这个小金库承担起了军区各种花费，其中就包括了对自己负责范围内普通民众遭遇裂缝造成损失的补偿金。
第二军区这次直接就损失了四万多士兵，普通民众伤亡近两万，还毁掉了一座城市，赔偿金额相当大。
顾静枫忙得不可开交，夏书逸三天后才总算找到机会把体检报告给他，那之后顾静枫很快就又不见踪影。
十来天后，夏书逸身上的骨伤好得差不多石膏被拆掉时，他才总算再见到顾静枫。
他也被拉去帮忙。
城市中，军区设立的临时登记点。
顾静枫、陈旭敬以及他负责维持秩序，腿受伤的秦修省和古林则分别负责两个柜台的登记。
除了他们之外，登记点也还有其他士兵，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部都带着伤。
夏书逸一进门就注意到这点。
“许顾沫的主意。”陈旭敬压低了声音透露。
夏书逸看去。
“看见咱们都伤成这样，那些人就算肚子里憋着火也不好直接发泄……”陈旭敬道。
夏书逸琢磨了会后才明白过来陈旭敬的意思，他再次打量屋内排队登记身份的那些难民。
裂缝被袭击后军区第一时间就发布了避难预警，但撤离不是几句话那么简单的事，再加上家园被毁以及受到惊吓，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非常狼狈部分人还受了伤，这也让所有人脸色都非常难看。
如果不是他们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伤，这些人肯定早就闹起来。
明白过来，夏书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蓦的就想到王磊之前那一席话，事情搞砸了，白诉泠确实有责任。
他之前虽然没有直接出言反驳心里却是不赞同的，他觉得白诉泠已经尽力，但现在看着面前这些狼狈不堪的人，他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理直气壮。
被毁掉的是他们的家，死掉的是他们的亲人。
元帅确实不是那么好当的，白诉泠或许确实有责任，只是如果白诉泠有责任，那他们这些进了异界的人就都有责任，每一个都有。
如果他足够强大，如果他能熟练使用自己的魂器，那他就可以在最初发现那巨大蜥蜴的时候就直接杀了它。
那样一来这些蜥蜴就不会跑出来，也就不会再发生后面那些事。
那样一来，白诉泠也就不用承担这些。
002.
见夏书逸半天不吭声，陈旭敬又道：“外面的骂声很大，情势比预料的还要紧张，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要求白诉泠出来道歉。”
夏书逸说不上话来，只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登记点不只有一个，等他们把自己负责范围内所有人都登记完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军区已经开始迁回总部。
裂缝已经不复存在，军区也就没有必要再一直驻扎在这边。
驻扎在这边的士兵还有近两万人，人数太多无法一次回迁，所以他们分批移动。
第一个大部队的人已经回去，第二个部队的人就安排在明天天，夏书逸他们被分到第三队，和医疗部队、后勤部队一起走。
至于剩下的赔偿和市民安顿事宜，军区有专门的部门负责这些。
第三部 队移动的时间定在两天后。
得知要去总部，顾静枫瞬时就陷入了兴奋之中。
夏书逸亦有些兴奋。
他们本应该在毕业一个月后才到总部报道，然后再被分派到各个异界驻守又或者进异界，结果他们才刚刚毕业就突然开出一条裂缝。
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还一次都没踏进第二军区总部。
陈旭敬、古林以及秦修省三个老兵看见两人的兴奋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他们脸上也都挂着笑容。
第二军区的总部对于他们来说，是家。
知道要回去总部，所有人脸上皆是笑容，临到出发那天一群人收拾了东西背上背包到飞机前集合时，却又都纷纷回头看向身后的废墟。
算下来他们在这里总共就呆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其中还有十多天是呆在异界，但真的要离开，众人都有些心情复杂。
这份复杂并未持续太久，上了飞机后，众人脸上很快就再次露出笑容。
飞机起飞后，飞机上逐渐热闹。
陈旭敬和古林在飞机上来回走动，寻找认识的人。
新兵第一次进异界就是一次历劫，能活着出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两把刷子，再不济也是运气特别好的人。
能几次进出异界还活着的老兵，那互相之间或多或少都面熟，他们自成一派。
夏书逸没去参与，顾静枫跪在凳子上伸长了脖子张望，也试图寻找熟悉的面孔，分到第二军区的人里有不少都是他们的校友。
顾静枫望了一圈也没找到。
“对了，这个给你。”顾静枫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袋子递给夏书逸，“这药能一定程度阻断幻觉，一天一片，你先吃一个疗程观察下。”
夏书逸拿过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着两瓶药。
夏书逸看向顾静枫，“你自己做的？”
“不是，我托人买的，我之前研究的都是异界里能用的药，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顾静枫苦恼，“要不我研究研究？”
夏书逸拒绝，“你还是重点研究异界里能用的药吧，那个才是重点。”
顾静枫想想，还是不甘心。
其他人都不愿意让他治，夏书逸是唯一一个。
夏书逸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把袋子收好后就闭目养神。
顾静枫在旁边盯着他看了会，见他似乎睡着，注意力很快转移，他也决定去飞机里走走，继续寻找熟悉面孔。
夏书逸趁着他离开偷偷查了查那两瓶药，确定那两瓶药在网络上可查询到真的不是顾静枫做的才放下心。
他把药收进兜里。
想想，他又拿出来打开取出一片直接吃掉。
吃完药，夏书逸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准备睡上一觉，他眼睛才闭上，过道中就突然传来骚动声。
董杨带着几个人急匆匆的从飞机前方走向后方。
夏书逸没想到董杨也在这飞机上，有瞬间的惊讶，他立刻联想到白诉泠，董杨是白诉泠的副官，董杨在白诉泠肯定也在。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
“该不会是咱们总部出事了吧？”
“总部能出什么事？还拿了有人打进去了不成？谁敢？”
“也是。”
飞机上所有人都在讨论。
出去溜达的陈旭敬三人都回来。
“上网看看。”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夏书逸连忙打开通讯仪，旁边陈旭敬四人亦动作。
通讯仪打开，夏书逸迟疑一瞬后打开微博，如果有什么微博上肯定很快就会传开。
点开热搜，首先入目的就是要求白诉泠公开道歉的热搜词条，夏书逸快速移开视线，以压制心中腾腾直冒的火气。
几秒后，他在后方十多名的位置找到一条正飞速攀爬的词条，＃第二军区新裂缝＃。
夏书逸眉头瞬时皱起，他立刻点开。
首先入目的就是一张图，一片山野之中，一个巨大横着的梭形裂缝斜斜挂在距离地面只有几厘米的空中，裂缝中一片漆黑不见丝毫光芒，远远望去就仿若一只巨大的眼睛。
这裂缝夏书逸之前没见过，是新的。
夏书逸看向身旁的人，顾静枫几人也都已经看见那张图片，这会脸上都没了笑容。
不等几人开口，机舱中就响起董杨的声音，他用公共广播通知所有人，“第二军区负责范围内出现新裂缝，飞机将直接转道去往裂缝那边，所有负责人尽快到后方机舱集合，其他人回座位等待进一步安排。”
同样的内容他重复了三遍，以确保所有人都听见。
通知结束，短暂的安静后，机舱中一片沸腾。
“怎么会这么快？”
“往年一年也就五六个裂缝，今年这才初春，第二军区就两个了。”
“第一军区今年开年就遭遇了第一个裂缝，第三第四军区负责范围内前不久也都各自开了一个，再加上第二军区的，这已经是今年第五个了。”
“这才开春，搞什么？”
“下半年不会还开吧？”
……
听着众人的讨论，夏书逸眉头紧皱。
往年一年也就五六个裂缝，今年才初春就已经开到第五个，如果按时间来算，后面的大半年还得来两波，那就得十五个裂缝……
夏书逸莫名有种不安的预感。
飞机上众人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后，慢慢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回到自己座位闭上眼睛睡觉。
谁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状况，后面可能就没有机会再让他们慢慢休息。
四个多小时后，几辆飞机先后在城市中心军方临时征用的机场停下。
下车，一群人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就被安排上了车，这次的裂缝开在了荒郊野外，飞机无法直接在那边停下，他们还得转一趟车。
车子如长龙，在黑暗中飞速前进。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城外一片低矮群山中。
从车上能够远远看见那裂缝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世间一片黑暗。
裂缝开在了一片还算平坦的盆地中，盆地三面环山，唯一没有山那片豁口前方是一条河，依山傍水，环境优美。
距离裂缝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个村落，之前发微博的人就是村里的人，消息一传开军方的人就立刻介入，村里的人已经全部撤走。
车子在远离裂缝两三里外的地方环形停泊。
夏书逸他们到时，裂缝周围已经有一批人守在那边，他们是就在附近的常驻部队。
见有车队到来，其中一个应该是负责人的人立刻向着他们这边走来，夏书逸朝着他的前方看去，远远的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白诉泠果然在他们那辆飞机上。
“集合！”
不等夏书逸看清，集合的声音就传来。
夏书逸立刻带着陈旭敬四人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拢。
“除了本地的驻守队伍，目前到这边的人还不多，我们恰好在飞机上所以是第一批，接下去大部队到达之前必须由我们看守……”负责整队的人一边整队一边大声解说如今的情况。
所有队伍都列队好后，他快速给所有人分了工。
除去医疗部队和后勤部队的人，战斗部队的人一共一千两百多，其中大半都是伤患，伤得最严重的两百多个甚至还未醒。
把他们除去后，剩下的九百多个人分为两个大队伍，全部驻守监测裂缝。
“第一部 队在里面，第二部队在外围，解散。”
夏书逸看了眼陈旭敬四人，带头向着裂缝那边而去，他们被分到了第一部 队，需要在更靠近裂缝的位置驻守。
两个队伍，这样一来一旦裂缝里面有什么动静，里面些的队伍立刻就能发现，万一出事有第一部 队的人拖延时间，外围第二部队的人也好作出反应。
在裂缝边缘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夏书逸看了一眼周围，见其他人也都停下后，他朝着裂缝里面看去。
大概是因为角度的缘故，那裂缝越看越像是只眼睛，那也让人莫名觉得不舒服。
他们距离裂缝已经非常近，裂缝里面的情况不再像之前远远观望时一片漆黑，隐约能够看见裂缝里似乎有些树木藤蔓一样的东西。
异界里的时间是深夜，所以看得并不清楚。
靠近的一群人都站着观察了会后，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看守裂缝和站岗不同，站岗讲究精神和仪表，看守裂缝需要的却是充足的体力和随时可以做出反应高度紧绷的神经。
他们要守到其他部队到来，中间最少都得十多个小时。
“我去那边看看。”陈旭敬放下背包，指了指远处提前到这边镇守的那批人。
夏书逸点头同意。
陈旭敬向着那边走去。
和他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没一会大部队中就走出了五六十个人，他们都是各自小队的代表。
几分钟后，一群人都回来。
陈旭敬重新坐下时快速把了解到的情况讲了遍，“裂缝到现在为止已经开了八个多小时，本地的驻扎部队是六个小时前到的，他们到了之后就一直守在这边，到目前为止裂缝里面还没有任何东西出来。”
“他们也已经检查过裂缝周围，问过村里的人，已经基本确定他们到来之前也没东西跑出来。”
“他们到时异界里的天就已经黑了，目前为止他们没有在异界中观察到任何活动的生物。”
“技术部门的人已经来过一趟，他们在附近取了样，目前空气中并无已知毒素。至于未知毒素，那就不知道了。”
闻言，夏书逸几人都点点头。
那些蜥蜴所在的裂缝，裂缝才打开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就遭遇袭击，头一夜他们恶战一夜，有白诉泠在的情况下还损失了几百个人。
了解完情况，一群人都并未松口气，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异兽出来不代表这异界就安全，也可能是裂缝开的位置太偏僻里面的异兽还未发现。
003.
黑暗中，无人说话，所有人都安静等待。
大部分人都黑着一张脸，好些侥幸才逃过一劫的新兵都快哭出来。
高度紧绷神经一动不动盯着什么东西是件非常耗费体力和精力的事情，再加上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无声，整个过程漫长而枯燥。
夏书逸尽可能集中精力，但注意力还是几次涣散。
将近夜里一点多时，天气开始降温。
夏书逸正琢磨要不要再拿件外套，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就传来。
他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但脑袋转动他却没能找到那声源。
夏书逸朝着那只眼睛看去，它静立于原地，毫无动静。
夏书逸拿了行李袋，拿外套。
“哈哈……”
像是什么小孩又像是什么女人的笑声突兀响起，在黑暗中若近若远，听得夏书逸背脊瞬时一片发凉。
夏书逸立刻抬头看向周围，陈旭敬和古林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他前面些的位置，秦修省坐在背包后看不见脸，顾静枫在他身边双手托着下巴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再远处其他队伍的人也都安静，黑暗中无人嬉闹。
夏书逸轻轻挠了挠手臂上隐隐作痒的伤口，收回视线，拿了外套穿上。
把背包放下，重新坐好，夏书逸继续盯着前方那只眼睛看。
视线看去时，他有瞬间地晃神，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一处灯光昏暗的帐篷内。
还是之前那个帐篷，帐篷里，白诉泠正背对着他在收拾行李。
夏书逸回头看了眼帐篷外，是深夜。
他又大半夜偷偷来找白诉泠了。
听见动静，白诉泠回头看了眼，认出是他，他继续手上动作。
夏书逸上前，“差不多就要回程了，回去要换条路吗？”
“嗯。”白诉泠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这将近一个月来夏书逸先后梦到了三次白诉泠，三次都在异界中，且每一次内容都和之前一样是连续的。
幻境里，白诉泠这一次都异界之行的安排是一个月时间，十五天后就得回程，这两天差不多就该回程。
这个异界的危险度不高，但他们也并未找到异界之核。
想要找到异界之核本来就不容易，少时一两个月多时大半年甚至一两年，在此期间军区的人会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异界，直到找到为止。
如果一直找不到，在危险等级低的情况下军区也可能会选择提前对外开放异界，外界探索队的人如果能找到异界之核，军区会有相应的奖励。
不过如果一直找不到异界之核，那这异界就一直是个威胁，到时候外面肯定少不了要吵闹。
在外面很多人看来，他们都把白诉泠奉为神了，白诉泠当然就该无所不能。
“如果找不到怎么办？”夏书逸问。
“继续找。”
“还是找不到呢？”
白诉泠不语，意思却已经很明白，找到为止。
夏书逸明知道这里是他幻想出来的世界，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起现实世界中的那个白诉泠，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说给谁听，“你不用在乎外面那些人，不管他们说些什么，只要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就好。”
白诉泠停下动作看来。
夏书逸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白诉泠整个人都是他幻想出来的，他当然是站在白诉泠这边的。
知道这里是幻觉，夏书逸肆无忌惮，“有些事情尽力去做了就好，就算结局不好，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别人要说那就让他们去说。”
“他们不是坏人。”白诉泠声音很轻。
“我知道。”夏书逸也轻声，“我就是生气，我就是心疼你。”
白诉泠一双幽冷的黑眸中似乎有什么夏书逸看不懂的东西，仿佛常年不见阳光的寒潭深底闪起了细细碎碎的光。
夏书逸用力去看，那双黑眸中却只剩下幽黑冰冷。
他再看去时，白诉泠已经收好东西只剩一张简易的床在外面。
他猛然想起他来这里的目的，他特意深更半夜来找白诉泠是为了……
收拾好东西，白诉泠回头看来。
“睡觉吧。”夏书逸道。
白诉泠褪去上衣，躺下，如同之前一般给他留出半张床。
夏书逸告诫自己这里是幻觉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在白诉泠面前躺下时，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屏住呼吸。
床是单人床，白诉泠侧趟，他亦侧躺，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条狭小缝隙，连呼吸稍微重些胸口都能触碰到对方。
异样的感觉划过夏书逸喉间，瘙痒而酥麻。
夏书逸把手搭在白诉泠腰上，“睡吧。”
白诉泠睫毛颤了颤，闭上眼睛。
不知多久后，寒意袭来，夏书逸被拉回现实。
静静坐在地上，夏书逸看着远处没有任何变化的黑色眼睛发呆，寒意似乎吹入了内腑，让他心口都有些不适，就仿佛它在贪念着什么。
夏书逸从兜里掏出之前顾静枫给的药，倒出一颗塞进嘴里。
黑暗中，夏书逸回头看了眼远处的车队。
车队灯火明亮，一堆人来来回回，其中一个应该是议事处的帐篷中更是挤满了人。
这裂缝开得太突然，比上次的都还要突然，白诉泠应该已经忙作一团。
第二军区才刚刚损失了那么多人，现在马上又要控制这个裂缝，必须要从其它地方调人过来。
抽调人手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这些年来的高死亡率让军区的人手一直不足。
帐篷中。
“人都到齐了？”董杨张望。
“差不多了。”许顾沫道。
董杨点点头，立刻向着单独停在远处的一辆车子小跑而去。
靠近，董杨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后抬手敲响车门，“元帅。”
黑暗一片寂静。
“元帅？开会了。”董杨道。
白诉泠之前伤到内脏，虽然有治愈剂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失去的血却不会马上回来，他脸色依旧很差。
到了这边后他和许顾沫就把白诉泠哄到车里休息，他们去忙其它琐碎的事情，忙完准备好了再叫他，这也是他们唯一能为白诉泠做的事。
董杨等了会，没等到动静抬手就欲要再敲门，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董杨回头看去，是许顾沫。
“怎么了？”许顾沫问，他本来只是在远处看着，看董杨敲了半天门都没敲开，就过来看看。
“元帅没反应。”董杨眉头微微皱起。
因为常年出入异界的缘故，白诉泠一直非常警惕，平时别说等到他敲门，他还没靠近车子白诉泠就已经冷冷看来。
许顾沫眉头皱起，他上前敲门，“白诉泠？”
车内依旧一片安静。
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两人心头，董杨顾不上那么多立刻拉开车门，许顾沫则赶紧上车。
漆黑空荡的载人小货车内，白诉泠躺在睡袋上闭着眼睛，他一只手搭在眼睛上让人看不清表情，只半张惨白的脸被月光照得愈发白。
许顾沫快步上前，他拉开白诉泠的手臂就要去检查白诉泠的呼吸，“白诉泠！”
被拽了手，白诉泠一双眸茫然睁开，看见许顾沫，他把自己的手抢回，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又闭上眼睛。
“元帅他怎么了？”董杨才上车。
许顾沫脸色复杂至扭曲，“……好像是睡迷糊了。”
“啊？”董杨愣了下。
睡迷糊这个词和白诉泠这个人就不搭边，且不说白诉泠那就不会放任自己睡迷糊的性格，光是他失眠的毛病就不允许他睡迷糊。
“白诉泠……开会了，起床了。”许顾沫拍拍车底板。
翻过身去继续睡的白诉泠被吵醒，一双黑眸有些责备地盯着许顾沫和董杨看了会，这才慢腾腾如同只树濑般坐起来。
看见那样的白诉泠，董杨和许顾沫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见如同大白天活见了鬼的惊愕。
“元帅，开会……”董杨干巴巴提醒。
白诉泠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董杨正琢磨要不要再提醒一句，就见白诉泠慢腾腾动作，他起身，收好睡袋，向着门口走去，一下跳下车子。
白诉泠跳下车那下把董杨和许顾沫都吓了一跳。
下一刻，见白诉泠好好落地没摔跤，董杨和许顾沫两人才把心放回心窝。
再对视一眼，两人连忙跟着下车。
董杨回头关车门，许顾沫小跑两步跟上白诉泠，“又做梦了？”
白诉泠就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能睡得着。
“嗯。”白诉泠乖乖回答，他还在犯迷糊。
“这次梦到什么了？”许顾沫趁热打铁，试图套话，“那个人叫什么？”
白诉泠清醒几分，他冷冷看了许顾沫一眼，一言不发地向着前方走去。
他睡觉的车子和车队中间有一段距离。
没能套到话，许顾沫扁扁嘴。
“许顾沫。”白诉泠声音传来。
许顾沫连忙跟上。
“你说的没错。”白诉泠还是迷糊，说话时还自己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许顾沫莫名其妙，“什么？”
“我可能真的喜欢他。”
许顾沫哭笑不得，这不是之前就已经说过，笑着笑着许顾沫就再笑不出来，白诉泠时间已经不多。
第27章
001.
一路无话，三人来到临时搭建的帐篷中。
帐篷内或站或坐挤满了人，他们全都是第二军区上层的人。见白诉泠进来，所有人都安静，纷纷看向他。
白诉泠抬眸看了众人一眼，到桌前找了地方坐下。
其他人见状，这才再次有了动作。
其中一人拿了一份资料放到白诉泠面前，“元帅，我们现在能调出来的人总共就只有一万二左右。”
屋里众人一片骚动。
上个裂缝，他们光是进入裂缝中的人都有将近五万，留守在外面的也足有一万多，一万二，比起上次直接就少了近五倍。
每个裂缝后的异界都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些世界有大有小，但无论再小的世界，想要在其中找到异界之核目前为止他们除了人海战术都别无它法，所以每个裂缝每次最少都会派出三万人进入其中。
除此之外，在不清楚异界危险度的情况下，为了防止异界中的生物跑出来，裂缝外也必须时刻有人驻守，这个人数一般都不会低于一万。
一万二的人数，光是驻守裂缝都不够。
白诉泠眼底最后的那几分迷糊散去，他拿过资料翻看。
“之前那次行动损失太大……”递资料的人欲言又止，蜥蜴裂缝的风波还没过去，网上正骂得厉害，大有白诉泠不出来道歉就不作罢的架势。
白诉泠无视。
“要不从冥界那边调点人过来？”董杨提议。
一群人都朝着他看去。
“冥界那边今年的兽潮已经过了，接下去两三个月情况都会比较缓和，如果要调也能掉一批人过来。”董杨看向白诉泠。
提起这事，帐篷下众人都来了劲，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
“这么说起来，兽潮好像是该结束了。”
“元帅都从冥界回来有两个月了，早结束了。”
“我听说这次死了有两百多个A级？”
“今年怎么这么多？”
“哪一年不是？”
“我听说今年那些异兽格外凶，都有元帅在那边了，期间还补了次人才拦住。”
两百多个A级对比六万人，光看数字前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A级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A级是特殊的存在，不只军区出来的，也包括外面私人组织探索队的，能拿到A级证书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军区大队长级别的存在。
不过也因此，A级极为少见，甚至他们整个联盟的A级加起来总人数都不到一万人。
这样的人死掉两百多个，对于联盟、军区甚至外面的人来说都是巨大损失。
“今年的情况确实不太对，别说冥界，你看外面，这才初春就都是第五个裂缝了。”
“照这么开下去，今年不会真的准备开它十几个吧？”
“我记得上一次一年开出超过十个裂缝，还是两百多年前。”
“嗯，冥界就是在那一年出来的。”
帐篷中是一片安静，所有人眉头都皱起。
“别今年又搞出个冥界来。”
“应该不至于，不过看这样子确实是在憋大招……就看四个军区谁那么好运气了。”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最后还不是要让咱们元帅过去。”
帐篷内一群人都看向白诉泠。
哪怕最黑暗的十年已经过去，白诉泠依然是他们最锋利的那把利剑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白诉泠仿若未闻，注意力依旧在面前的文件夹上。
董杨和许顾沫两人亦沉默，白诉泠的事情帐篷内的一群人并不知道，毕竟如果白诉泠的事情公布出去，最先崩溃的恐怕就是他们。
他们才是最直接面对黑暗的人，他们之所以能在一个又一个绝境中坚持下来，就是因为知道无论任何绝望之下他们都始终有名为白诉泠的坚实后盾。
如果这个后盾没了，如果希望都没了，那还有多少人能坚持住又能坚持多久谁都不知道。
“从冥界调一部分人过来。”白诉泠放下资料夹，冷冽如冰的寒眸，“再问其他军区借些人。”
说起正事，屋里一群人都坐直身体。
“今年这情况其它军区情况也不太好，恐怕借不了多少。”
“能借一点是一点。”
“军校那边呢，要不提前……”
“别想了，去年就没招到多少人，今年新招收到的学员比去年还少，如果现在调人，那明年就别想再招到人。”
“宣传部门怎么做事的？”
“军区控制住情势后，所有人都不用在终日提心吊胆日子越过越好，他们当然不愿意再让自家孩子做这种危险的事，就算要进异界探索队也是更好的选择，这是没办法的事。”许顾沫凉凉道。
“实在不行，就从第二军区负责范围内其它低级异界那边调些人过来。”
“那不行，把那边驻守的人调走，万一里面的异兽跑出来怎么办？”
“要不把过门费降一降，看能不能多弄点探索队的人过去？异界里人多就能压一压那些异兽，到时候少点人看守也不是不行，万一出事也可以临时借调探索队的人。”
“我觉得这办法可行。”
……
许顾沫站在一旁，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一边琢磨着另外一件事。
第二军区除了驻守在各个城市和异界口的人，有话语权的人基本都在这了，白诉泠如果有什么喜欢的人，那人就在这些人里的概率非常大。
许顾沫把所有人一一作了审核，试图寻找到那人。
他知道他这么做或许有些讨人厌，白诉泠知道肯定会生气，但哪怕是这样他也希望能找到那人。
如果那人喜欢白诉泠最好，如果不喜欢，他也希望对方能多出现在白诉泠面前多陪陪白诉泠。
白诉泠的时间已经不多，他想替白诉泠再做点什么，哪怕只能让他稍微开心些也好。
直至如今，他依旧难以想象白诉泠会喜欢上什么人，那甚至都不像他——
许顾沫猛然朝着白诉泠看去，魂器是主人灵魂的一部分，魂技的损坏是会影响主人的性格、脾气、理智的。
白诉泠不像是会喜欢什么人的性格，却突然开窍突然就开始做梦突然喜欢上一个人，白诉泠喜欢上什么人这件事本身该不会就是魂器损坏带来的影响……
许顾沫眉头皱起，他之前并未往这方面想过。
帐篷外，黑暗中。
裂缝前席地而坐的夏书逸收回视线，继续看向面前那只巨大的黑色眼睛。
他们距离那裂缝有百米的距离，再加上两边都还是深夜，从他们这边无法看清楚里面的情况，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片并不规则的黑。
夏书逸盯着那边看了会后移开视线，那裂缝口眼睛的形状让人不舒服。
“咔。”
寂静中，枪上膛的声音突兀响起。
夏书逸下意识召唤出魂器，同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秦修省。
刚刚还靠着背包而坐的秦修省不知何时已经改坐为蹲，他召唤出自己的魂器，浑身肌肉紧绷满脸戒备。
“秦修省？”陈旭敬召唤出魂器。
听见声音的不只有夏书逸和附近的顾静枫三人，附近其它几个队伍的人也都看来，好些人跟着召唤出魂器戒备。
黑暗中秦修省冷着脸皱着眉头环顾四周一圈，对上众人那一双双疑惑的眼，他眉头皱起，“……没事。”
“你别咋咋呼呼的。”陈旭敬吓了一跳。
秦修省不语，他又朝着周围看了一圈后，重新坐回地上。
旁边一群人见状，纷纷收起警惕。
夏书逸看去，“怎么了？”
秦修省再朝着周围看了一圈后，看向夏书逸，“我刚刚好像听见什么人在笑。”
“笑？”夏书逸眉头立刻皱起。
“怎么了？”顾静枫不解。
“你也听见了？”陈旭敬看来。
“你们没听见吗？”夏书逸看去，“我之前也听见有什么人在笑，像是什么小孩又像是什么女人，声音很尖细。”
“我听见的也是。”秦修省道。
陈旭敬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坐不住纷纷改作为蹲，同时召唤出自己的魂器时刻戒备。
“会不会是你们听错了……”顾静枫有些发毛，“这鬼地方哪里来的女人和小孩？”
“你们都没听见？”夏书逸问。
“没。”古林摇头，“这地方就这么大，而且所有人都很安静，如果有人笑肯定大家都会听见。”
“总不能是……”
五人同时看向前方那只巨大的黑色眼睛。
黑暗中，它静立空中一动不动。
“不能吧，六百年下来我们还从来没遇见过有人的异界，而且就算里面真的有人，大半夜的她笑个啥？”陈旭敬嘴上说着却不由咽了咽口水。
旁边夏书逸几人已经因为他的猜测而全身汗毛竖立。
几人不再说话，全神贯注的紧盯着那只眼睛。
一分钟，五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他们都没再听见任何动静。
眼见他们腿脚都蹲麻，几人不得不放松戒备。
长时间神经紧绷是件很耗费体力和精力的事。
“可能是什么异兽虫子之类的，可能是它们的声音像是……”顾静枫坐下的同时试图解释。
夏书逸不置可否，如果是虫子，没道理只有他和秦修省听见。
“别想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就知道了。”古林道。
陈旭敬回头看了眼远处的车队，“也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时候才能到。”
他们现在人手不足，其它部队到之前他们必须一直守在这里。
几人不再说话，继续安静看守。
时间缓慢流逝，四个多小时后，黑暗逐渐被微弱的晨曦取代，天边亮起一丝鱼肚白时，五人已经连话都不想说。
不同于在异界中长途跋涉后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的疲惫令人沉默。
六点多时，一群人各自从自己背包中掏了干粮细嚼慢咽。
吃完东西再是两小时过去，阳光从山边冒头时，安静了一夜的营地有了动静。
远处的山脉之间有车辆驶过，向着他们这边而来。
半小时后，九点多时，山脉环绕的整片盆地中已满满的都是各种车辆。
车上的人下车，分别在三个地方进行列队，队伍两大一小，近三万人的庞大队伍声势浩大。
002.
“是第一军区和第三第四军区的。”陈旭敬道。
“借调的？”古林猜测。
他们四个军区各自有各自的队服，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但光从衣服就能分辨出对方所属军区。
“我去看看。”陈旭敬远远张望片刻，打了个招呼，向着远处的队伍而去。
几分钟后，陈旭敬回来。
“从其它三个军区借调过来的人，第四第三军区各借了五千左右，第一军区两万人，据说还调了一批A级过来，不过现在还没到。”
“A级？真的假的。”顾静枫脸上瞬时有了光。
“有什么好兴奋的，厉害的人你又不是没见过，咱们元帅还是当下最强呢。”古林嘴上说着，眼中却也放着光。
“那又不一样，白诉泠都已经不像是人。”顾静枫道，话音落，他赶紧又补充，“我的意思是，他跟我们都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夏书逸看去，“他也只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受了伤会痛流血会死，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
白诉泠怎么就不是人了？
“话是这么说……”
夏书逸没再说什么，顾静枫的意思他其实懂。
白诉泠太过强大，太让人可望而不可及，再加上他那些骇人战绩，就连夏书逸自己有时候都觉得白诉泠的存在不真实。
夏书逸蓦地想起他幻想出来的那个白诉泠，他幻想出来的那个白诉泠和真实的白诉泠其实挺好分辨。
真实的白诉泠强大到足以漠视一切，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幻想中的白诉泠看着倒也冷冰冰，身体却有温度，性子虽然安静，却有点儿呆。
相比较起来，夏书逸反倒觉得他幻觉里的那个白诉泠更真实更鲜活。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夏书逸连忙拉回注意力。
就这几人走神这会，负责安排驻守的军官向着他们这边而来，宣布了再过半小时就换班的消息，同时给他们安排了临时营地。
等下换完班，他们就可以先过去休息。
得知马上就能休息，裂缝周围紧张的气氛随之缓和。
半小时后，第三军区的一群人被带过来和他们换了班。
交接完，夏书逸五人背着行李向着临时营地而去。
临走出包围时，夏书逸回头看了眼，朝阳下那只黑色的眼睛被照亮几分，里面的物什暴露。
在裂缝口里的是一片树林。
这树林和之前蜥蜴裂缝的树林不同，之前蜥蜴那裂缝的树林每一根都需要两三人才能环抱，且每一根都笔直向上高耸入云。
这裂缝里的树却大多都是只有成人手臂粗的小树，且树枝树干上面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藤蔓，那些藤蔓枝桠太过茂盛，压得树都弯了腰，像是随时会断掉。
藤蔓地上也是，想要进去恐怕有得麻烦。
“奇了怪了，里面怎么还是黑的？”顾静枫嘀咕。
“应该快天亮了。”古林道。
“不是啊，咱们之前看微博时那张图片里就已经是黑的了，那时候我们这边天还没黑。”顾静枫道，“我们这都过了一夜了，里面还是黑的。”
夏书逸愣了下，看去。
顾静枫说得没错，他们之前看图片时这裂缝里就一片漆黑，那时图片中她们这个世界还能看见夕阳。
就算图片是在昨天下午六点拍的，到现在也早就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哪里的天会黑这么久？
“那里面不会一直都是这么黑吧？”顾静枫一脸拒绝。
人类天生对黑暗有种恐惧感，更何况那里面还是完全陌生的环境。能在那种不见天日的环境下生存的动物植物，也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陈旭敬和古林、秦修省三人也回神，都有些抗拒。
夏书逸看向车队那边，也不知道白诉泠他们发现没有，“你们先回去，我去说一句。”
顾静枫四人一边讨论一边向着临时营地而去，夏书逸则向着车队而去。
夏书逸到达之前看见的那个帐篷时，白诉泠并不在帐篷里，许顾沫和董杨也不在。
没看见熟人，夏书逸直接找了帐篷里一个军官，跟他汇报了他们的发现，想想之后又把昨夜听见笑声的事也一并汇报了。
“笑声？”那军官并不惊讶裂缝后的世界天没亮的事，他们显然早就已经察觉。
“我们一共两个人先后听到两次，但其他人都并未听见。”夏书逸道。
那军官想想后点头，“我知道了，等下我会派人去核实，看还有没有人听见，你留下名字先回去休息，有需要我会再找你。”
夏书逸到旁边拿了纸和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以及队伍编号。
留好信息，夏书逸向着临时营地而去。
沿途走过车队，他下意识寻找，但一路下来都并未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进入临时营地找到顾静枫四人，夏书逸简短的把之前汇报的事说了遍后放下背包，从里面找出睡袋。
这里说是临时营地，也就只是划了一片露天草地给他们，让他们有地方睡觉。
夏书逸拿出睡袋坐下时，顾静枫和陈旭敬、古林三人已经躺下，秦修省独自坐在一旁拿了压缩饼干在吃。
他已经吃了一包，正在吃第二包。
一包就已经是他们一顿的量。
看见秦修省吃东西，夏书逸喉结滑动，肚子传来一声不满抗议。
夏书逸有瞬间的困惑，他早上是吃了东西的，为了保证出事后有充足体力应付他还吃得挺饱，且到现在才三个小时不到。
心中纳闷，夏书逸也拿了压缩饼干开始吃，反正这东西只要他们去领就给，管够。
夏书逸一口气吃完三包压缩饼干才总算有了饱腹感，他收拾袋子时抬头看了眼旁边的秦修省，后者正望着自己面前的一堆袋子发呆，似乎因为自己太能吃而把自己吓到。
夏书逸也有点惊讶，一包饼干是一顿的量，他刚刚直接吃掉了一天的量，不过秦修省这人太闷，这种闲话和他聊他大概率也不会搭理。
钻进睡袋中躺下，夏书逸隔着肉按了按两只手臂里发痒的骨头，闭上眼睛后自己琢磨。
他们才刚刚驻守完裂缝，这时候任何异常都不可避免的会想到和那异界有关，但顾静枫三人只这片刻就已经睡着，一点不像有事。
夏书逸琢磨间翻了个身，闲下来后他两只手臂骨折的地方和断了的肋骨处都开始发痒，那感觉就好像有蚂蚁在他身体里面爬。
一翻过身，夏书逸就发现旁边的秦修省也正在挠自己之前受伤那条腿，他的腿之前也伤的很重。
挠完腿，秦修省又开始挠受过伤的手。
看见他挠，夏书逸浑身上下都变得更痒。
那种痒痒到他背脊里痒到他头皮上，也让他头皮发麻。
夏书逸马上坐了起来，“你也痒？”
秦修省已经看来，听见夏书逸这问话他眉头立刻皱起。
夏书逸立刻回首去拍顾静枫和陈旭敬，秦修省也去拍靠近他那边的古林。
顾静枫三个人才刚睡着就被叫醒，已经一天一夜没睡的他们眼睛充血脸色难看。
缓过最初的困倦，三人发现夏书逸和秦修神两人黑着脸，瞬间精神。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你们身上痒吗？”夏书逸立刻问，“饿不饿？”
顾静枫三人被问得发懵，夏书逸和秦修省把他们叫醒就是为了问他们饿不饿痒不痒？
“那异界有问题。”秦修省道。
三人瞬间黑了脸，连忙检查自己的身体。
“不痒啊。”顾静枫抬头。
“我也不。”
“我也。”
夏书逸和秦修省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立刻向着旁边车队那边而去，要去找医疗部门的人。
突然而来的饥饿，身体里止不住的瘙痒，两人脑海中都已经浮现出他们体内满是寄生虫的画面，那让两人脸色铁青得都快吐出来。
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过，异界里很多东西本来就不能用他们这个世界的常识去理解。
见夏书逸和秦修省跑开，陈旭敬三人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们连忙收了地上的东西跟上。
跑出临时营地，夏书逸和秦修省很快在附近不远处找到医疗部队的标识，两人立刻向着那边跑去。
找到医疗部队的人，夏书逸快速把他们现在的情况讲述一遍。
闻言，原本正忙着摆放各种器械安置医疗部门的人瞬时变了脸。
下一刻，夏书逸和秦修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用像是灭火器一样的东西一阵喷，紧接着便被用透明罩子隔离。
营地中也同时响起医疗部门的特殊警报。
整个驻地进入警戒状态。
之前靠近过裂缝的人全部原地待命，医疗部队的人立刻开始第一轮的消杀和管控。
警报声中，许顾沫急匆匆赶来，从旁边的人那里听说了是怎么回事后，他远远看了眼被防护罩子盖着的夏书逸和秦修省，快速到一旁换了防护服。
许顾沫是前医疗部部长，他的医术所有人都信服，况且那异界如果真有问题，那事情就大了。
可连空气都有问题的异界，他们又该怎么进入其中去寻找异界之核？
那几乎就是绝境。
三分钟不到，许顾沫就带着一个推车的医疗器械出现在夏书逸面前。
因为不知道异界里的情况，医疗部队用的防护服是最高防御套，非常厚，许顾沫整个人就像一只大企鹅，走动的时候摇摇摆摆十分滑稽。
夏书逸笑不出来。
“不用紧张。”许顾沫的声音隔着防护服传来。
夏书逸试图笑笑，却丝毫笑不出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之前受过伤的地方现在痒得更厉害了，他脑海中都浮现出无数虫子在他的血肉中蠕动的画面。
那让夏书逸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因为瘙痒而抓挠在皮肤上的手指更是恨不得直接把皮抓破看看。
许顾沫知道多说无用，直接拖了推车进入防护罩第一层，然后隔着防护罩开始指挥夏书逸。
旁边秦修省那边，已经有医疗部门的人在替他检查。
抽血，透视，采样，整个检查非常繁琐且全面，一套检查做完都已经是四十多分钟后的事。
所有东西一旦取出，立刻就被其他人拿去分析化验，夏书逸这边把所有的检查都做上一轮时，最初采样的那些东西都已经检查完。
但即使如此，整个过程对于夏书逸来说依旧漫长无比，整套检查结束时，他脸上已毫无血色额上更满是冷汗。
003.
所有检查都结束后，许顾沫一边翻看检查结果一边说给夏书逸听，“血检、骨头、透视都没问题，也没在体内找到寄生物……”
夏书逸脸色逐渐缓和，眉头却并未展开。
他突然就饿，而且之前的伤口发痒都是事实，如果只他一个人有事他可以当成是他的臆想症作怪，但秦修省也是。
许顾沫显然不觉得这是夏书逸在开玩笑，他和夏书逸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对夏书逸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夏书逸不是那种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看完整份报告。许顾沫皱着眉头思考片刻，道：“再检查一次。”
夏书逸看去。
“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有了变化就容易查。”
夏书逸点头。
许顾沫立刻重新取了一套新的检测工具，从头再次开始检查。
四十多分钟后，许顾沫再次拿到一份新的报告。
“血检、骨头、透视……”许顾沫低头不语。
“怎么了？”夏书逸隔着隔离罩询问。
“都没问题。”许顾沫抬眸。
夏书逸一时间都有点懵，难道真的是他和秦修神紧张过头？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刚刚他虽然被关在隔离罩里，但外面一直不停有警戒声和跑动声响起，想也知道现在外面是个什么状况，肯定全城戒严。
“你现在还痒吗？”许顾沫问。
夏书逸抬起自己的手臂，“痒，但已经没有之前痒，刚吃完东西那会最痒。”
“怎么个痒法？”
夏书逸稍作思考，“之前你给我打了治愈剂后伤口也会痒，就是那种感觉，不过这次痒得更厉害。”
许顾沫似乎想到什么，快速到防护罩边缘跟外面的人说了几句，那人快速跑开。
许顾沫很快回来，“是只有受伤的地方痒？”
“应该是之前骨头断掉的地方在痒。”夏书逸也不能确定，但感觉上位置一直没有变化。
许顾沫稍作思考，两分钟后他又到防护罩边缘和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没多久后一套新的检测工具被递了进来。
这次，许顾沫着重检查了他其中一只受过伤的手臂。
半小时后，检查报告被递了进来。
许顾沫拿过，仔细查看。
查看完，许顾沫在抬头时，挑了挑眉。
夏书逸不解。
“恭喜你，痊愈了。”许顾沫道。
夏书逸有那么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不然就是许顾沫在开玩笑，许顾沫爱开玩笑。
“你之前受伤的地方，那些断掉又重新愈合的骨头，现在基本已经彻底痊愈。”许顾沫道。
夏书逸讶然。
他之前已经被允许出院，但伤口其实并未彻底愈合，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尽量小心不让自己提重物，也没再开过枪。
“我出去看看。”许顾沫想到什么，拿着检查报告向着门口而去。
守在外面的人立刻对着他就是一阵消杀。
消杀完，许顾沫消失在隔离罩外。
许顾沫离开后，隔离罩中就只剩下夏书逸独自一人，虽然他也能从透明的地方看见外面的来往的人群，但那种独自等待的感觉依旧让他不安。
隔着隔离罩望向远处，夏书逸正数着时间等待，远远的他就看见一道人影从医疗部门拉了隔离带的门外走。
夏书逸聚精去看时，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夏书逸又盯着那边看了会，却并未再看见那人。
想想，他放弃。
营地中出了这么大的事，白诉泠肯定已经到后方去隔离，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
几分钟后，夏书逸看见许顾沫出现在隔壁秦修省那个隔离罩中，他拿了一套全新的检测工具替秦修省之前受过伤的手和脚也做了检查。
半小时后，许顾沫再出现在防护罩里时，已经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防护服。
“情况已经确认，你和你队里那个叫秦修省的，你们身上之前还没痊愈的伤都在短时间内快速痊愈了。这应该跟那异界中的空气有关，你们之前突然饥饿也是这个引起。”许顾沫道。
夏书逸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心有余悸，他还以为是什么寄生物，所以吓得立刻跑来医疗部队。
“你们的作法是正确的，你们来这里后半小时不到，之前驻守在裂缝边缘的一批人里还有旧伤的人身上都开始发痒了。”许顾沫道。
如果真的是什么危险的寄生物，夏书逸至少为他们争取到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面对未知，半个小时已经足够改变一切，说不定就是他们整片驻地几万个人的命。
“那那笑声呢？”夏书逸问，他和秦修省还都听见了笑声。
许顾沫摇摇头，“目前还不能确定，我之前让人去问了其他几个重伤的人，有一小部分人也听见，但大部分人都并未听见。”
“初步推测可能跟你们自己的体质有关，是类似于过敏一样的反应，有的人听觉本就灵敏。”
“那现在……”被寄生的紧张感卸去，夏书逸心中取而代之的全是茫然。
那异界里的东西如果能让他们身上的旧伤都愈合，那岂不是说……
“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完全无害，但至少可以肯定不是急性的，你们之前已经在那边呆了十多个小时，且如果这东西真的是无害的，那这异界就可就是个大宝贝。”许顾沫抑制不住地眉飞色舞。
异界危险，每次都死伤无数，如果这个异界里的东西能让他们身上的伤没有副作用的快速愈合，那他们以后的存活率将大大提升，很多之前无法攻克的病症都可能因此而找到解决办法。
“不过在那之前，你们还得先在里面呆上一天，还要再观察观察才行。”许顾沫道。
夏书逸了然，“好。”
“那行，你先在里面呆着，有什么事情就跟他们说，我先去其他人那边看看。”许顾沫说着就要向着门外走去。
“如果空气没问题，我们还要进去？”夏书逸问。
许顾沫抬头，“肯定了。不管如何都必须找到异界之核，只有找到异界之合并进行管控之后，这个异界才算是没有危险。”
话音落，许顾沫想到什么，他安抚道：“你放心，技术部门和医疗部门会尽快再次对里面的空气做检查，确定没有问题了才会让你们进去，如果有问题也会尽快想出解决办法。”
不管说得再好听，真正进去里面的人都始终是夏书逸他们。
“那这次元帅也会去吗？”夏书逸问。
许顾沫没想到夏书逸会问这个，他隔着防护罩打量夏书逸。
新兵第一次进异界都是一次历劫，活着出来的人里一部分会选择留下一部分人则会因为经受不起那种高压和恐惧而选择离开。
夏书逸才加入第二军区他们负责范围内就接连开出两条裂缝，上一次他差点死掉，这一次一来就又遇上这事，夏书逸害怕了也不足为奇。
夏书逸脸上确实带着几分不安和后怕，但并无退却。
打量片刻，确定没在夏书逸脸上看见不安害怕后，许顾沫道：“每一个开在第二军区负责范围内的异界他都会亲自进去，我们倒是想劝，但根本劝不住。”
得到肯定答案，夏书逸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的松了口气。
“外面很多人都挺不喜欢他，如果他还不做事，只怕会被更多人讨厌。”
夏书逸皱眉，下意识就开口，“他做得已经很多，就算他不进去，喜欢他的人也很多。”
许顾沫愣了下，下一刻回神，他瞬时乐了，“你就这么喜欢他？干嘛，追星？你是他小迷弟？要不要我帮你问他要个签名？”
“我不是。”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放心，我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许顾沫笑眯眯，“要不我再找个机会让你和他拍张照？不过这个有点难度。”
白诉泠并不喜欢拍照，也从来不接受什么采访，这也是外面那些人敢放肆乱来的原因之一。
反正不管他们说什么，白诉泠都不会站出来反驳。
“不用。”夏书逸黑着脸拒绝。
“难怪你之前那么果断的就拒绝了王元帅，感情是早就心有所属。”
“我拒绝王元帅是因为我自己想留在第二军区，我只是单纯觉得第二军区挺好的。”夏书逸说道，“而且我也不喜欢白诉泠。”
隔离罩外围的门帘被挑开，白诉泠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许顾沫收起脸上的笑容。
“情况怎么样？”白诉泠声音冷冽。
“基本已经确定，并不致命，也不是急性的，但具体的情况还需要研究。”许顾沫顿了顿，补充，“目前还不知道是空气里的东西还是裂缝周围那些植物的作用，稍晚些时候我带人去那边提取些样品。”
“嗯。”
“警戒可以暂时解除，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接下去两天所有人都不要离开驻地，接下去看守的人距离也得拉远。”许顾沫道。
白诉泠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夏书逸直直看着白诉泠离开的背影，直到他走远，这才收回视线。
他刚刚看见的果然是白诉泠。
许顾沫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报告后，也转身离开。
夏书逸目送他走远后，在防护罩内找了地方坐下，四周安静。
静坐片刻，夏书逸换了个姿势。
白诉泠刚刚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
夏书逸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做了过分的事情，可想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他和白诉泠总共也就见过那么两次，说是素不相识都不为过。
白诉泠那样一个人，为什么要在乎一个他都不认识的人是否喜欢他？
夏书逸把自己说服，那种他做了不好的事情的感觉却始终无法抹消。
车队前。
“元帅。”
“元帅？”
“元帅，医疗部……”董杨小跑着追上白诉泠，看清楚白诉泠那张脸的瞬间他停顿。
白诉泠一双深邃的眸子幽黑森冷，薄唇轻抿。
他等下回去了就记下来，夏书逸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夏书逸。
第28章
001.
“元帅，医疗部门那边说可以暂时解除警戒……”董杨看看白诉泠，快速说道。
白诉泠刚刚心情都还可以，怎么突然一下就不开心？
“嗯。”白诉泠走掉。
医疗部门，隔离罩中。
警戒解除后，夏书逸和秦修省两人依旧在隔离罩中呆着，整整一夜再加上第二天一整天后，临到第三天的早上，许顾沫才总算慢悠悠出现。
拿到新一次的检查报告，许顾沫仔细阅读一遍后，看向夏书逸和秦修省，“伤口还痒吗？”
“昨夜就已经不痒。”夏书逸道。
秦修省亦点头。
许顾沫颔首，“伤口痊愈之后效用就结束了。”
“其它方面都没问题？”夏书逸问。
“没有。”许顾沫知道夏书逸想问什么，“从现在已知的情况来看，除了伤口愈合时会消耗大量的热量和营养外确实没有任何副作用，简直完美得不可思议，就好像是专门为了我们而生的。”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这两天你们再注意观察下，如果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回来。”
“好。”
被允许离开，夏书逸和秦修省不作逗留，立刻向着医疗部门外而去。
他们之前过来时也是天才亮没多久，如今出去，依旧是同一时刻，踏出医疗部门大门时，两人都有瞬间的恍惚，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出来了。”
“这边！”
夏书逸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顾静枫、陈旭敬和古林三人。
看见他们，三人快速向着他们这边靠近。
“你们怎么来了？”夏书逸问。
“听说你们今天会出来，过来接你们。”陈旭敬解释，“军区重新作了部署，现在看守的人都退到五百米之后，我们住的地方也换了。”
夏书逸朝着裂缝所在的方向看去。
车队在裂缝两三里外的距离环绕停放，医疗部门就在车队之间，离开医疗部门后他们很快就从车辆后看见裂缝。
裂缝依旧是之前的模样，如同一只漆黑的巨大的眼睛。
“之前差点被你们吓死。”古林带头，一群人向着新的营地而去。
“军区早上放了消息，后天进异界。”陈旭敬道，“这裂缝从出现到现在都没有异兽出来过，感觉危险度应该不会太高，但这异界太诡异，所以第一次的探索时间定得比较短，只定了十天。”
“它一直这样？”夏书逸问。
“中间天亮过一次。”
夏书逸看去。
“大概是三天天亮一次，且天亮的时间只有五六个小时左右，之前天亮的时候我们远远看过，里面就是一片长满藤蔓的小树林，更远的地方倒是能看见草地山脉。”顾静枫道。
“这异界能够治疗伤口的事情已经传开，其它三个军区和联盟的人这两天也都来了，军区和联盟都非常重视。”陈旭敬用下巴指了指和裂缝相反的位置。
那边现在多出了一大片车队，车队之外还明显多出了几个正在建立中的临时研究机构。
效果立竿见影，还没有副作用，这异界的成分如果真的能投入使用，那他们以后的异界探索将发生翻天覆地地改变，军区和联盟当然重视。
几人正说着，远处有说有笑的一群人中就走出一人来，那人径直向着夏书逸靠近。
夏书逸惊讶之余停下脚步等待。
“夏书逸？”
“是。”
对方身上穿着第四军区的军装，看着应该还是个官，夏书逸并不认识他。
“我是第四军区的第二大队的队长，李晟。”
“你好。”
李晟看出夏书逸的困惑，笑笑后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有兴趣来我们第四军区吗？我们第四次军区各方面条件都不错队友间氛围也好。”
夏书逸哭笑不得，突然从无人问津到香饽饽，他有些不适应。
“谢谢，不过我暂时决定留在第二军区，我现在还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魂器，还在研究。”夏书逸拒绝。
李晟并不像王磊，被拒绝后他并不死缠烂打，他掏出自己的通讯仪，“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夏书逸迟疑。
“我听说你的目标是A级？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以后说不定还能见面。”李晟道。
A级出自军区和探索队，但却又独立于军区和探索队，是特殊的存在，但不管是什么出身，大部分A级因为有看守冥界和其它两个为找到异界之核异界的义乌，和军区走动得都很频繁。
如果他的目标是A级，那他们以后确实有可能会再碰上。
夏书逸打开自己的通讯仪，和对方交换联系方式。
“好了，那有事联系。”李晟说着就要转身离开，他才一回头，脚下步伐便停下。
夏书逸抬眸看去，白诉泠、董杨以及几个应该是第二军区高层的人从他们面前走过。
夏书逸呼吸轻滞，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之前的事，同时下意识把通讯仪藏到背后。
白诉泠也发现他们，他看向他们这边。
一眼扫过，白诉泠看了陈旭敬他们每一个人，唯独没看夏书逸。
夏书逸蓦的就有些心虚，白诉泠该不会真的生气了？
夏书逸心口一阵异样的情绪流淌而过，白诉泠那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在乎他这样一个无名小辈？
而且之前那事也不能全怪他吧，谁让白诉泠就跟个土拨鼠似的突然就蹦出来了。
夏书逸视线追随而去，直到白诉泠头也不回地走远。
“夏书逸？”顾静枫碰碰夏书逸的胳膊。
夏书逸看去。
“发什么呆，叫你半天没反应。”顾静枫道。
夏书逸回神，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李晟不知何时都已经走远。
“走吧。”陈旭敬带头向着他们住的地方而去。
新的营地和之前并无不同，依旧是一片露天草地，夏书逸和秦修省两人的行李陈旭敬三人已经帮忙拿到这边。
下午时，驻地中所有人都收到通知，明天分队。
翌日，一大早，驻地中就吹响集合哨。
第二军区一万多人，第一军区借调的两万人，第四第五军区各五千人，所有人各自为阵在空地中列队。
队列整好，各个军区的负责人立刻上前讲话。
其他三个军区的人因为是借调过来的，所以讲话中有不少是对接下去地安排，第二军区这边直接就进入分队。
夏书逸他们之前的队伍死得死伤得伤早就散了，甚至后来到底有多少人活着出来他们至今都不知道，其他大队基本也都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每次进入异界都会重新分队。
这次的分队和上次稍有不同，因为这次有其他军队借调过来的人，所以采取的是前面喊队伍名称，其他被分到队伍的人上前的模式。
“第四小队。”
几个队列中同时有人移动，他们快速向着前方而去。
十来分钟后，一群两百来人在前方列好队。
负责分队的人叫了队长的名字，队长立刻出列带队向着旁边而去。
“第五小队。”
……
分队有条不紊地进行。
“不过说起来，第一军区这次还挺仗义，第四第三军区才各借了五千人，第一军区一下就借了足足两万，我之前还听说王磊和我们元帅关系不好，看着也不像。”陈旭敬说起悄悄话。
“咱们元帅就是从第一军区出来的，就算关系不好，互相之间多少还是有点感情。而且第一军区开年就遇到裂缝，现在异界已经控制住，这会也就属他们军区人最多。”古林道。
陈旭敬琢磨片刻，点点头，似乎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咳。”夏书逸轻咳一声，提醒两人别说话。
陈旭敬和古林两根老油条直接忽略。
“第一军区借过来的两万人里有一万多都是今年才报道的新人，到时候可别分到我们队里。”古林看向第一军区的队列，一脸的头痛表情。
第一军区开年就遭遇裂缝，那时候新人还没报道，所以那些新人一次都还没进过裂缝。
夏书逸也朝着那边看去，他们之间隔得挺远，但这一点不妨碍他看见那些新人脸上灿烂的笑容。
对于他们来说，进异界就是一件既稀奇又刺激的事，哪怕学校的老师和身边的老兵无数次跟他们说异界中危险，那份好奇和激动都无法按耐。
两个多月前夏书逸也还是他们中的一员，现在以过来人的身份再看去，一想到接下去会发生些什么，他就也开始头痛。
有些事有没有经历过是两回事，危机时刻瞬间的反应直接就关系到生死。
“第八小队。”
被叫到分队，夏书逸一群人立刻收拾心情，快速向着前方而去，几乎是他们动作的同时，第一军区新兵的队伍里一大堆人都开始移动。
夏书逸走在他们小队最后，见状，前方古林和陈旭敬两人一脸苦大仇深。
穿过人群，来到前面，夏书逸一群人还没来得及整队，后方就传来一阵喇叭声。
有新的车队到来。
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车队到来，所有人都见怪不怪，夏书逸甚至都没回头去看。
车队靠近，喇叭声响起又停下，紧接着人群竟如同平静湖面砸下一块巨石突然就开始骚动。
夏书逸回头看去。
他们后方的空地中，十来辆军用载人的车子并排停下，夏书逸回头去看这会，车上正陆陆续续有人下来。
那些人约莫五百人左右，和他们这些穿着统一军装的人截然不同，他们有地穿着越野装，有地穿着衬衣，还有的人身上就松松垮垮地挂着件T恤。
他们背的包也并不是军方统一发的背包，有大有小颜色各异。
他们并不是军方的人。
这次的行动除了军方的人就只有A级会参与。
那些人是A级。
002.
明白过来，这次就连夏书逸都忘了要列队，他跟着人群回头看去。
听见动静，董杨快速穿过人群向着那边小跑而去，要亲自去接待。
董杨地出现更加证明了那些人的身份，人群再次沸腾，议论声如潮水涌开。
“这得有五百个吧？”
“绝对有了。”
“第二军区这次是真地下血本了，A级都叫来了，还叫了这么多。”
“你也不看看上次……”
“这异界特殊，必须尽快控制起来。”
“那些A级会跟我们一起走还是单独走？”
“好像是要跟我们一起走，每个队伍三个。”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
“安静。”
“第八小队的人列队。”
直到负责整队的人声音传开，沸腾的人群才总算安静几分。
夏书逸一群人快速整队。
两百个人的队伍分成几列站成一个长长方方的队列后，所有人注意力都还在后方。
“队长，夏书逸。”
正想着A级的事走神的夏书逸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跨前出列。
他有些惊讶地看向前方站在货车顶部整队的人，他就才进了一次异界，他是队长？
负责人看了他一眼，直接催促他快带队离开，后面还有百多个队伍要分。
他们第二军区自己的人加上借调过来的现在驻地一共四万多人，除了留守光是要进异界的就有三万人左右，每个队伍两百人，那就是一百五十个队伍。
夏书逸立刻回头，带队向着一旁的空地而去。
他回头这片刻，骚动的人群中不少人都回头看向他，“夏书逸”这个名字已经在几个军区中传开，能够一枪轰掉一座山脉的魂器可不多。
如果他们所有人的魂器都有这强度，他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众人地注视中，夏书逸把队伍带到远离大队的一处空地后停下，他回头看去。
每个队伍差不多两百人左右，从军装来判断，他们的队里有将近一百五十个第一军区的新兵，五十多个第三军区的老兵。
所有人都正看着他，眼神有好奇有打量也有等待。
面对那一张张脸，毫无心理准备的夏书逸怔愣。
“夏书逸。”陈旭敬提醒。
夏书逸回神，深吸一口气，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大家先回去拿东西，半个小时之内全部到这边集合，解散。”
他们之前各自住在各自军区的营地中，现在有了队伍他们就可以住到一起，这样也能提前互相熟悉下。
闻言，一群新兵迫不及待跑开回去拿行李，一群老兵没啥反应，默默走开。
看见他们走远，夏书逸吐出一口气。
不再被盯着看，夏书逸起初的惊讶后很快冷静，为什么他是队长这事他也逐渐想通。
A级应该会和他们一起走，但A级能力远超他们，他们自己小队行动时才能把能力最大限度发挥，所以他们大概率会随时离队单独行动，自然也就不适合当队长。
新兵是不可能领队的。
剩下的老兵互相之间其实都没差，但他魂器特殊，队里陈旭敬、古林、秦修省三个人又已经是进过好几次异界的老油条，上次他们还找到异界之核，他们小队自然也就更合适。
他又是他们小队的队长，这大队长的位置自然就落到他头上。
半小时后，离开那些人再次回到空地中。
再次回来，所有人身上都背着背包。
夏书逸抬头朝着远处看了眼，寻找到一处空地后，带头向着那边而去。
到达地方，夏书逸停下脚步，回忆络腮胡之前的做法，主动自我介绍并且介绍了他们小队几人，“……进入异界之后，如果有什么发现或者问题都可以找我们。”
“夏书逸？就是一炮轰平了一座山的那个夏书逸？”
夏书逸看去，对上一张浓眉大眼的脸。
那人是个新兵，这点就算不看他身上第一军区的军装，光看他眼中那亮闪闪的光芒就能看出来。
“嗯。”夏书逸道。
“哇。”
“我们就在这边休息了，稍晚点军区应该会发装备，你们自己提前整理好自己的背包看还缺什么，有缺的晚些时候记得去领。”夏书逸提醒。
这些老兵都已经十分熟稔，他主要是提醒队里那群新人。
差不多是夏书逸这边把一群人安顿好的同时，他们的通讯录中就同时收到军区发送地提示。
军区为这一届专门准备了一套装备，所有人自觉到发放窗口领取。
装备每人一套，队里所有人都没有，夏书逸索性让众人都留下，自己从人群中选了十多个一起过去统一领取。
一个多小时后，夏书逸带着一堆东西回来。
根据异界里的特殊情况，军区给每人发了一套防毒面具、一套含有各种解毒药剂的针剂以及一份高热量高营养的食物套装。
所有人都拿到东西后，一群新人翻来覆去地查看，恨不得现在就背着背包冲进裂缝。
一群老兵沉默的把东西收好的同时眉头皱起，高热量高营养的食物他们能理解，受伤身体自愈时会消耗大量的热量营养，但防毒面具和解毒药剂？
技术部门和医疗部门的人是觉得他们能用得上那些解毒药剂？
毒和异兽不同，就算是再恐怖的异兽都是能看得见能用魂器打得到的，实在不行他们也还能跑，但毒，别说看见摸着，甚至他们什么时候死了可能都不知道。
夏书逸看向陈旭敬几人，陈旭敬、秦修省、古林脸色也不好，唯独顾静枫两眼放光。
察觉到夏书逸的视线，顾静枫回头看来，“你放心，有了上次的经验，我这次特意多带了些药。”
陈旭敬三人同时想到什么，一张张脸瞬间扭曲。
顾静枫上次带了很多药进去，前面想着后面有一场大战所以一直留着不舍得用，后面那状况下又根本没时间用，所以几乎没用上。
直到最后冲出裂缝时反而用上。
药全砸那些蜥蜴脑袋上了。
他们被白诉泠带到车上后，车子一路狂飙以最快速度冲向裂缝，车子的速度远超步行，但一路开到裂缝口时依然是一天多后的事。
那时的裂缝口正被袭击，无数蜥蜴盘踞在那边，而他们所有还醒着的人都已经疲力尽，就连白诉泠亦快到极限。
最后他们冲出裂缝口那下，顾静枫的药就成了他们手里唯一的武器，好在它们也特别争气，硬是毒退了一堆蜥蜴。
“嗯，那就好。”夏书逸努力克制脸上肌肉，虽然他当时昏迷，但事后也听说。
冲出裂缝后，他们一群人立刻被带离战场，而早已经筋疲力尽的白诉泠则马上转身再投入战场，以压倒性的强大快速解决了城市中所有蜥蜴。
几天后，他醒来再见到白诉泠时，白诉泠身上虽然绑着纱布却已经像个没事人似的。
如果不是后来听说当时发生了什么，城市中又到处都是白诉泠战斗的痕迹，他根本无法相信白诉泠那种情况下还勉力战斗过。
在裂谷的时候，白诉泠就已经受了重伤。
一想到白诉泠，夏书逸就开始难受。
他和白诉泠见面的机会不多，但几乎每次他留给白诉泠的印象都相当糟糕。
毁灭者，黄宇师他们抱怨，许顾沫的开玩笑，如果是他遇见这么个人，他肯定早就已经觉得对方糟糕至极避之不及。
夏书逸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收拾背包，他正走神，白诉泠那张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夏书逸吓了一跳，仔细去看时，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进入幻觉中。
他们正在回程的路上。
白诉泠应该是换了一条路，车子飞速前进在一片荒野中。
依旧是之前那辆没有顶棚和墙壁的车，车上依旧只有他和白诉泠两人，阳光依旧和煦。
白诉泠独自一个人坐在远处车子一角，看都不看他这边一眼，明显是生气了。
幻境中的白诉泠和真实的白诉泠一模一样，鼻梁高挺，一双眸幽冷，薄唇轻抿时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迟疑片刻，夏书逸硬着头皮向着白诉泠靠近。
白诉泠静静注视着远处，不予理会。
夏书逸在他身旁坐下。
白诉泠无动于衷。
“生气了？”夏书逸好笑，不愧是他的幻觉，他觉得白诉泠生气，白诉泠就真的生气。
白诉泠仿若未闻。
“你腮帮子都鼓起来，都气成青蛙了。”夏书逸恶向胆边生，不怕死地想要伸手戳戳白诉泠的腮帮子。
他手才举起，白诉泠就冷冷看来。
车子突然停下。
“元帅。”董杨从后面一辆车上跳下来后快速向着这边而来。
靠近，看见夏书逸试图戳白诉泠的手指，董杨愣了下。
下一刻，董杨直接看向白诉泠，“元帅，中午在这边休整？”
白诉泠起身欲走，“嗯。”
夏书逸连忙伸手去拉，却拉了个空。
白诉泠面无表情，整个人却像只炸了毛的猫，谁要是敢招惹他，他绝对一爪子挠过去。
来到车门前，白诉泠推门，门卡住。
白诉泠再推，门卡得死死的。
白诉泠一抿薄唇，决定挠门。
夏书逸正准备上前帮忙，一道酸掉牙的声音就响起，车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开。
挠赢，白诉泠雄赳赳气昂昂地跳下车，走了。
003.
已经起身走到门边的夏书逸看看地上硬生生被门锁刮下来的一圈铁皮，嘴角不可抑制地抽了下。
异界情况特殊，白诉泠开进异界来的车子每一辆都是特制的，材质别说子弹，就算他们使用的威力更高的魂器都未必能留下印记。
夏书逸蹲下身，把那圈铁皮捡了起来。
铁皮向内卷去，形成一个手指粗的圆环，铁皮外围内卷，从外面看去就是一个银色的戒指。
夏书逸看向白诉泠。
白诉泠下车后被董杨投喂，正独自坐在远处小口小口啃压缩饼干。
夏书逸没有过去，只远远看着。
对白诉泠，他也已经有点弄不懂他到底想怎么样。
臆想白诉泠和他在一起，还把白诉泠臆想成这样的性格，就好像他对白诉泠爱而不得所以发了疯……
夏书逸低头看看手心里的圆环，拿了它开始在车上磨，要磨去棱角。
许顾沫之前说他是白诉泠的小迷弟，他当时想都不想就否认。
对白诉泠他或许不是没有仰慕，白诉泠那样一个人谁能不仰慕？但他也绝对不是许顾沫说的那种追星的心情，他并不会因为得到一个签名一张合照就心满意足。
稍晚些时候，休整时间结束，所有人重新回车上。
夏书逸远远看着白诉泠回来，在他回到车上后把门关上，跟着做到他的身旁。
车子驶动，向着前方而去。
夏书逸在微风中伸出手，趁着白诉泠没反应过来，快速把手里刚刚捡到的银圈套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白诉泠反应过来，立刻就要把手缩回。
夏书逸直接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躲开。
白诉泠拉扯，夏书逸抓紧。
来回两下没挣开，白诉泠动作停下。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看见自己无名指上的那个银色的圆环，他身体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下。
“送给你。”夏书逸握着白诉泠手的手依旧没松。
白诉泠看来，一双黑眸幽黑。
“别生气了。”夏书逸轻声道。
白诉泠抽回手，却没有取掉手指上的戒指。
夏书逸嘴角微微勾起，白诉泠真好哄，上次一句心疼这次一个廉价的铁圈就开心了。
前行的车子突然减速，一辆车子他们车子出现在旁边，车内，董杨探出头，看见在车内挨着白诉泠坐着的夏书逸，他有瞬间的困惑。
“元帅，前面发现战斗痕迹，看样子应该就是不久前的事，要过去看看吗？”董杨问。
“直接过去。”白诉泠道。
“可以先让他们去看……”夏书逸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眼前的一切就变化。
他从幻境中脱离，回到营地中。
他到了嘴边的话咽回，白诉泠又不是机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迟早累死。
夏书逸看向四周，他走神的时间应该只有几秒钟，周围一群人还是之前那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好些人收拾完东西后拿了睡袋出来准备再睡上一觉，进入异界后他们恐怕就没有这么安逸的日子。
夏书逸偷偷拿了颗药吃下，也拿了睡袋准备补眠。
夏书逸这一觉直接睡到晚上，傍晚起床吃了些东西，又活动了下身体后，夜里他接着睡。
第二天，一群人都守在营地中休息。
翌日，天才微亮，集合哨就吹响。
所有人快速收拾好东西背上背包，到裂缝边缘集合。
这次夏书逸他们大队的序号排列靠前，所以他们排队的位置也更靠近裂缝。
差不多是他们都整好队时，一群A级才打着哈欠姗姗来迟。
径直穿过队伍来到裂缝边缘后，他们并未列队，而是或坐或站，或打瞌睡或三三两两聊着天。
远远望着那群人，旁边规矩列队的三万人眼中无一不是羡慕和兴奋。
A级是特殊的存在，能跻身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是数得出名号能以一敌百的强者。
众人仰慕地注视中，懒散地聊着天的那群A级突然就安静。
远处，白诉泠带着董杨、许顾沫和几个第二军区高层的人过来。
所有A级全部起身站好，无人再嬉笑说话，他们所有人神情都变得严肃认真，他们虽然没有列队，但那一刻的气氛态度却明显改变，对白诉泠，他们都非常尊重。
白诉泠目不斜视，径直从人群穿过。
目睹这一幕，夏书逸呼吸都随之屏住。
白诉泠穿过人群，站到队伍最前方，裂缝的边缘。
董杨和周围的几人说了些什么后，一群人立刻动作，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裂缝边缘就开始放人。
大队伍按照顺序进入，每进入一个大队，一旁那群A级中就会有两到四个人走出跟上。
看见这一幕，知道A级确实会跟着他们一起行动，裂缝外队列中的一群人虽然并未像之前那样骚动，但呼吸明显都重了几分。
A级，可是他们平时想要见到都见不到的存在，现在他们却能一起行动。
轮到第八大队，夏书逸立刻带队向着裂缝口而去。
几乎是他这边动作的同时，A级队伍中有三个人走出，向着他们而来。
夏书逸身后队伍中不少人都朝着那边看去，满眼兴奋，夏书逸的注意力却都在裂缝边缘的白诉泠身上。
大概是早上天气凉的缘故，白诉泠穿了件黑色军装，那衣服不如衬衣显白，却衬得他腰身越发挺拔而有力。
察觉到他的视线，白诉泠看来。
他一双黑眸如夏书逸记忆中般幽黑。
视线对上的那瞬间，夏书逸下意识就想要移开。
一旁突兀传来许顾沫的声音，“夏书逸，照顾下。”
夏书逸看去。
许顾沫正在和跟进他们队伍的三个A级说话。
三人两男一女，身形都清瘦而挺拔，一看就是那种经常进入异界习惯战斗的人。
他们似乎都和许顾沫认识，听见许顾沫的话，三人都朝着夏书逸看来。
三人中的一人冲着夏书逸浅笑，另外两人回头去和许顾沫说着什么。
夏书逸看去，许顾沫冲着他挥挥手。
就这片刻时间，大队伍已经到达裂缝门口。
夏书逸只来得及再回头看了眼旁边的白诉泠，就赶紧带着队伍进入裂缝中。
裂缝中一片漆黑，踏入其中的瞬间一阵冰凉的气息就传来，这异界中的世界比他们世界的温度要低些，空气中的水分也更重。
异界口后面是一片小树林，树林挺宽，但树林中的树都非常细小，无数不知名藤蔓盘踞在树和地面，让行动非常困难。
夏书逸踩着藤蔓，深一脚前一脚地带头向着前方走去。
后方，一群老兵全神贯注，第一次进入其中的新兵则一边好奇打量四周一边窃窃低语。
往前走出一段距离离开裂缝口后，夏书逸放慢速度，瞭望远处。
四周一片漆黑，不见月光也不见星星。
他们走的方向树木稀疏，一抬头就能看见很远之外。
树林前方是一片巨大的荒原，荒原再往前是一片漆黑的绵延群山。
远远望去时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山脉就如同恐怖故事中才有的鬼山，里面居住着无数恶鬼，更甚至那山自己都像是随时会活过来的巨大怪物。
“哎哟。”一声吃痛的轻呼传来。
夏书逸回头看去。
“这藤蔓有刺。”之前那浓眉大眼的新兵嘀咕。
“小心着点，说不定有毒。”旁边有人提醒。
听说有毒，那新兵和他队伍的几个人都有些紧张，一群人瞪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确定他没有突然脸色发青倒下不起后才慢慢放松。
树林看着不大也稀疏，但因为到处都是藤蔓行动缓慢的缘故，他们走了四十多分钟才总算走出。
走出树林，进入荒野，夏书逸停下脚步环顾一圈后，继续带路往前。
荒野中要比树林中亮堂些，他们的可视范围稍微远。
“这和外面也没什么区别……”
夏书逸没回头，光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
这异界看着确实和外面他们的世界并无区别，荒野中到处都是不知名的浅矮野草，偶尔还能看见一些石头。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夏书逸甚至有种他就是走在夜色中野外的错觉。
一路往前，前一个小时那群新兵还偶尔有心情蹦出一两句话，到第二个小时疲惫上来后，队伍逐渐安静。
他们一直走在荒野中，四周并无任何异兽也并无任何新风景，那群新兵也看疲。
004.
两个多小时后，约莫是外面八点多时，他们前方总算出现了新东西，他们看见了一条小溪。
小溪只有四米多宽，看着不算深，水流也并不湍急，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太黑的缘故，那水总给人一种下面随时可能会冒出一具泡得发白的尸体或者一只手的错觉。
夏书逸看向陈旭敬，后者立刻从包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检测仪。
“没有已知毒素也没有腐蚀性。”陈旭敬很快起身，想想他又补充一句，“不过其它东西有没有不保证。”
旁边一群探头探脑的新兵瞬时收回跃跃欲试的心。
“走吧。”夏书逸环顾四周一圈，没找到其它可以绕过的方法后，只能带头硬着头皮往水里走。
这个异界里的温度比外面低，水里可能都不到十度，一走进其中夏书逸整个脚脖子就一片冰凉。
屏住呼吸，夏书逸尽可能小心的用脚摸索着前进。
顾静枫、陈旭敬、秦修省、古林四人并未下水，都召唤出魂器随时准备好救人。
水并不湍急，也确实不深，夏书逸很轻松就走过整条溪流。
见夏书逸过去，陈旭敬看向后方，一群人立刻上前。
一部分人警备，另外一部分人过河。
三分钟不到，所有人全部渡过。
“走吧。”夏书逸拧去裤腿上的水后道，异界里温度低，身上湿着让人不舒服。
“咦。”夏书逸看去，还是之前那浓眉大眼的新兵，他就是个话唠，一路下来都在叽里呱啦。
“我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他扯起裤腿给众人看，他之前在藤蔓那边被刮伤过。
不少人都围过去看热闹，他们之前就听说了这异界的特殊性，但还都还未亲眼见识。
那三个A级队员也过去看了看，这让那浓眉大眼的小子兴奋的一张脸都通红，就差把脚砍下来送给三人。
“走了。”夏书逸稍等了会，等所有人都看完稀奇后继续带队往前走去。
“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无敌了？伤口才出来没一会就好了，那不就可以永远不停地战斗。”整个队伍都是那小子的声音。
“那你也得保证伤口愈合之前血先不要流光。”陈旭敬泼冷水。
那小子想想，还是很开心，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夏书逸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吭声。
荒野非常宽阔，虽然一片漆黑但可见度还算高，任何会移动的东西出现在荒野中他们都能看见。
不用担心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所有人神经都不用极度紧绷，这让他们的速度比在上一个异界快上不少。
夏书逸带队一路笔直往前，五个多小时后，临近中午十二点多时，他们已经走出非常远的距离。
回头望去时，裂缝外透着光的他们那个世界已经只剩一个光点。
“原地休息二十分钟。”算着时间差不多，夏书逸主动让众人停下休息。
所有人原地停下，各自坐下拿了压缩饼干开始吃。
夏书逸看向前方的群山，速度快的话他们夜里应该就能到达，虽然他们现在就已经在夜里。
“一只异兽都没遇见，这异界里该不会就没有活物吧？”古林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
“不是没有可能，很多东西都需要阳光才能生存，这里虽然有很多植物，可这些植物不一定适合动物。”陈旭敬道。
“不能吧，这个世界怎么也应该已经存在了几千几万年了，肯定会有能适应的生物出现的。”顾静枫道。
“也可能是生活在山里。”
所有人都看向远处的群山。
远了看还不觉得，近了看之后那山脉显得越发吓人。
那整条山脉往天上拔去，高得异常，从下面看去就仿佛面对一道劈天盖地而来的悬崖峭壁。
他们现在距离的还不算非常近，如果再往前走，那种压迫感恐怕会更加明显。
众人正望着群山发呆，远处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嗡鸣声。
反应快的几人立刻召唤出魂器回头望去，一回头，他们却在远处看见一对车队。
“元帅他们也走了这边？！”不少新兵瞬间陷入兴奋状态。
夏书逸静静望着快速向着他们这边而来的车队，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
十多分钟后，车队在他们的临时营地旁边停下。
车内，许顾沫、董杨一群人都下来。
这次白诉泠的队伍依旧五百多人，车子都开了二十多辆，声势浩大。
他们车头的灯，在这完全极夜的异界里，就如同一轮轮太阳，十分夺目。
夏书逸环顾一圈没在人群中寻找到白诉泠，心中是一阵莫名失落。
“别看了，另一边。”许顾沫声音传来，“还说不是小迷弟。”
夏书逸看向许顾沫，“你怎么又来了？”
许顾沫一个宣传部门的部长天天跟着白诉泠进异界，这是准备在异界里拍旅游宣传片去骗人参军？
他这方法是不是有点损。
“这异界特殊，连里面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外面就已经在争夺使用权了，作为第二军区的一员，我可不得多努点力。”许顾沫笑眯眯，一副看透夏书逸就是害羞了但他不点破的表情。
夏书逸不予理会。
许顾沫这人性格好，和谁都能聊上两句。
就两人说话这会，有人从车子后方走出。
董杨立刻上前，拿了压缩饼干和一个罐头递给白诉泠，“元帅。”
因为白诉泠说要吃肉，所以这次他特意多带了些罐头进来。
白诉泠拿了东西，无视周围一群好奇打量的人，独自走到远处无人的车子倚靠着车子半坐下。
夏书逸目光追随，他琢磨着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迟疑片刻，夏书逸快速吃完手里的压缩饼干，硬着头皮向着那边而去。
真实的白诉泠和他幻觉中的白诉泠截然不同，他给人的感觉更加强势而冰冷，夏书逸光是向着他那边走去，就已经有腿肚子打颤想要逃跑的冲动。
来到白诉泠面前，夏书逸站定。
白诉泠幽幽抬眸。
“……”夏书逸张嘴，第一次时都没能发出声音，白诉泠一双眸在黑暗中森冷得吓人，“元帅，我之前不是那个意思。”
白诉泠不语，只静静看着他。
“许顾沫说我是在追星，我才说不喜欢你，我说的不喜欢，不是说我讨厌你，是指我没把你当明星追。”夏书逸道。
他对白诉泠或许是有几分仰慕的，但他并不准备把白诉泠奉为什么神或者明星。
白诉泠不是什么神更不是什么明星，他就是个普通人，他也会流血也会痛。
白诉泠是个人，是个很厉害的人，力所能及之下他希望能帮上点忙的他们第二军区的元帅。
白诉泠长而微卷的睫毛轻颤，那一瞬之间那双森冷得毫无温度的眸中仿佛有什么荡开，那整片平静的湖面都随之荡漾。
白诉泠垂眸。
夏书逸有瞬间的恍神，仿佛进入幻觉中，又看见那个他幻想出来的白诉泠。
被解释，白诉泠可乖可乖。
夏书逸用力咬在舌尖，瞬间让自己回神。
黑暗中，白诉泠从旁边拿了自己还没拆的罐头，递过来。
夏书逸盯着那骨节修长而匀称的手怔愣。
好一会后，夏书逸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接。
白诉泠轻轻把罐头放在他掌心里。
夏书逸看看白诉泠再看看自己手心里的罐头，往回走的一路上整个人都恍惚。
他得到一罐白诉泠的猫儿食。
为什么？
第29章
001.
夏书逸回到自己的行李边wanx争粒时，陈旭敬他们都已经快把午餐吃完。
夏书逸把那罐头拿到鼻子前闻了闻，挺香，不像是肉香，但味道挺好闻。
他盯着那罐头看了会，没舍得吃，把它放进了背包中。
所有人吃完东西，又原地休息了十多分钟，疲惫缓过，夏书逸这边还没开口，白诉泠那边的董杨已经在张罗着继续上路。
一群人快速上车时，许顾沫到旁边和夏书逸他们队里那三个A级聊了几句后，看向夏书逸，“我们到了前面之后应该会往右边走，你们自己小心。”
夏书逸记下，“好。”
所有人都上车后，车队立刻笔直向着前方而去。
以裂缝为起点，所有队伍越向里走互相之间的距离就会越远，白诉泠他们坐车速度更快，要不了多久他们之间就会拉开距离。
目送车队离开后，夏书逸收敛心神，“我们也出发。”
或站或坐休息的一群人快速收拾东西起身。
“要是咱们也能开车就好了。”之前那浓眉大眼的新兵说道。
夏书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没有车，他们只能徒步前进，这让他们的速度相当缓慢，白诉泠他们车队两三个小时就走完的距离，他们硬是花了一下午才走完。
下午五点多时，他们总算走完整片荒野到达山脉前。
那片山脉比他们预料的还要高些，看着也更加吓人。
整座山如同刀锋树立在地上，山峰笔直向上，从下方抬头看去黑压压一片压迫感十足，令人望而生畏。
山上光秃秃，到处都是黑色的山石，少见树木或者野草，就算偶尔看见也都是一副精神萎顿营养不良的模样。
山脚下方是一片树林，那些树和外面他们世界的树不同，几乎没有一颗是长直了的，所有树树干弯弯扭扭，树叶稀稀疏疏，且所有树都歪向同一个方向，和山相反的方向。
那样子看着就像是那些树都拥有了意识，它们在拼命逃离后面那座山，让人极度不舒服。
吞咽口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夏书逸喉结也本能滑动了下后，硬着头皮带头向着树林中走去。
树林中比外面更黑，再加上四周一片寂静，那些扭曲的树干就好像化作一道道人影，树上干枯的树皮也变成一张张怒目圆瞪的鬼脸。
行走在树林中，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
一路前行，十多分钟后，他们到达山脚下时，所有人额头都已满是冷汗。
“这山怎么回事？”停下脚步后，所有人抬头看去。
从山脚下看去，他们面前的山脉更加怪异。
漆黑的山脉突兀的就从平地上冒起，那感觉一点都不像是一座山，反倒真的像是什么东西从地下刺了出来。
“该不会真的是活的吧？”
“别开玩笑了。”
“这鬼地方一路下来一只活的东西都没看见。”
“我怎么感觉这里就跟个墓地似的。”
“墓地好歹还有尸体，你们沿途下来看见尸体了吗？”
无人说话，别说尸体，他们甚至连生物活动的痕迹都没看见。
古林大着胆子用手中的魂器对着岩石敲了敲。
声音响起的瞬间，所有人都举起手中魂器对准面前的山，他们总有一种它随时都会动起来的错觉。
“哐哐。”
声音沉闷，和敲击岩石的声音略有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具体不同在哪。
屏住呼吸等待片刻没等来任何动静，一群人面面相觑间都想笑笑，他们紧张过头。
视线对上，却无一人能笑出来。
夏书逸看了眼头顶仿佛高耸入云的山峰，再看了一眼时间，道：“夜里就在这边扎营，明天再想办法过山。”
顿了顿，他又补充：“退到草地里去扎营。”
这树林里虽然也空空荡荡，但总给他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无人说话，一群人快速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他们也不喜欢这鬼林子。
再次穿过树林，重新回到之前那片荒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那一刻似乎连荒野中的空气都变得清新。
他们在距离树林三百米外的地方扎营，那边更为开阔平坦，夜里有什么也能更容易发现。
确定扎营地点后，一群人纷纷取下背包坐下休息，手脚快些的已经拿了压缩饼干开始吃，整个营地一片窸窸窣窣。
夏书逸环顾人群一圈，安排起夜里守夜的事，“晚上三班倒，每轮五个人……”
守夜一般两到三个人就足够，夏书逸一下就安排五个还是三班倒，有些过度谨慎，但无人反对，这地方确实让人不舒服。
安排完，夏书逸向着顾静枫四人走去。
临路过之前那浓眉大眼的小子身旁时，看见他挽起裤腿在挠，夏书逸脚步停顿，“怎么了？”
不少人都看来。
“有点痒。”
夏书逸蹲下去看了看。
那小子右腿外侧的位置之前被疼腕划拉出了一条一节手指长度的小口，伤口已经愈合，现在看着表面有一条淡淡微微凸起的红痕。
他挠的就是那红痕。
夏书逸从兜里掏出手电筒对着那红痕检查了会，看着没有问题，就是块疤。
他收起电筒，“早点休息。”
顾静枫四人就在旁边，夏书逸过去后放下背包。
陈旭敬四人已经在吃东西，夏书逸也拿了东西开始吃，拿压缩饼干时他看见之前白诉泠给的罐头，他掏出来闻了闻又放了回去，没舍得吃。
“我听说你一枪就轰平了一座山？”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夏书逸一回头就对上一张浓眉大眼的脸。
“嗯。”夏书逸吃着东西。
“那你真厉害。”
“叫什么？”夏书逸问。
联盟包括了他们世界所有的国家，地大人多，军校自然也就不只有一所而是设立了很多分校，他、顾静枫和周世一就不是一个学校的人。
“周世一，世界第一的世一。”
夏书逸点点头，记下，世界第一话唠。
周世一看着年纪不大，心智也还幼稚，他盯着夏书逸看了半天，见夏书逸不准备再继续和他聊天，他自顾自地说道：“我也很厉害的。”
“有多厉害？”旁边古林搭腔。
有人搭腔，周世一瞬时就来了劲，臭屁轰轰地看了看周围注意到他的几人，然后直接召唤出自己的魂器。
他是双魂器，双机枪。
这一路下来他都只召唤了一把出来用，另外一把一直藏着，为的就是这一刻。
“不错呀。”陈旭敬惊讶后夸赞。
“双魂器？”
“确实少见。”
“能同时使用吗？”
“那当然。”周世一道。
古林、秦修省、顾静枫还有周围好几个人眼中都有惊讶羡慕浮现，甚至旁边A级队里那三人也都看来。
这大大满足了周世一的虚荣心，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尾巴都快翘到天上。
夏书逸眼中也有惊讶，惊讶之后则是疑惑，“你怎么会想到来参军？”
双魂器很少见，周世一的魂器又是重火力的机枪类型，只要他本身的体能和战斗意识不是太拉垮，未来必然会有一番出息。
这样的人，如果加入外面那些探索队，肯定会被当个宝贝来供着，参军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好选择。
“当然是因为白诉泠啊！”周世一理所当然地说道。
夏书逸没想到会听到白诉泠的名字，愣了下，手上的压缩饼干都忘了吃，“他？”
“白诉泠的故事我从小听到大，他就是我的偶像。”周世一道。
夏书逸哑然。
确实，对于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来说，白诉泠就是别人家的那个孩子。
“不过……”周世一小心翼翼地看了夏书逸几人一眼，夏书逸他们是第二军区的人，而且好像还和白诉泠认识。
“不过什么？”顾静枫问。
“不过白诉泠好像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周世一一脸的纠结，就连刚刚的洋洋自得都不见，“不就是之前那件事……五万人啊，他可是白诉泠，那个神一样的白诉泠，他不是应该一下就解决掉那些蜥蜴？他居然让它们跑了出来。”
“他已经尽力了。”夏书逸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他其实也没有传言中那么了不起，亏我还那么喜欢他。”周世一愤愤，他以前可是把白诉泠当偶像来崇拜。
“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没有人有义务要活成你想象中的样子。”夏书逸语气冰冷几分。
周世一愣了愣，“……你生气了？”
顾静枫几人也看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夏书逸生气。
002.
夏书逸无声吐出一口气，语气缓和几分，“早点睡吧。”
话音落，他快速把手里剩下的压缩饼干吃掉，又拿了水喝了两口后，起身。
一天的徒步行走再加上一路下来神经一直紧绷，就这片刻时间，已经有不少人都钻进睡袋躺下睡觉。
夏书逸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确定所有人都并无问题后，又瞭望了远处一圈，确定并无异常情况，这才准备回去睡觉。
他才回头，远远的就看见单独小聚在一起的那三个A级成员中一人正冲他招手。
自从那三人加入他们的队伍后就一直单独走在一侧，没和任何人交流过，他们队里那群人倒是对三人充满好奇，但没有人敢主动上前去搭话。
他们A级的身份光是摆在那，就足够吓退所有人。
夏书逸迟疑一瞬，向着那边而去。
靠近，不等夏书逸开口，之前冲他招手的那个男队员就笑着拍了拍身旁的草地，“聊聊？”
夏书逸有些不解，但还是坐下。
“听说你还没办法控制？”男人问。
男人三十多快四十，因为常年出入异界的缘故身形显得有些瘦，但并不是那种无力的瘦弱而是有力的精瘦，整个人看着充满爆发力。
夏书逸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他的魂器，“嗯。”
夏书逸有些奇怪，虽然看见许顾沫叮嘱过，但他其实并未放在心上，他们是A级成员又不是保育员。
如果他遇到危险他们帮个忙他不奇怪，但聊天？
他也并不准备借着这机会主动和他们搞好关系。
“我看看。”男人道。
夏书逸召唤出魂器递了过去。
看见他那把小手枪，男人有瞬间的惊讶，过后他仔细的翻看了一遍，末了，也递给旁边两人看了看。
男人问：“你现在能做到什么程度？”
夏书逸把手枪拿回来，闭上眼睛调动情绪，再睁开眼时手枪已经被蓝光包围。
这段时间他一有空就尝试，但目前为止他最多也就能做到这程度。
“靠情绪调动？”一旁的女队员开口。
夏书逸看去，满眼皆惊。
把夏书逸叫过来的那男人直接召唤出自己的魂器，他的魂器是一把手持炮枪，足有半个人高，炮口粗狂，光是看见一股压迫力就传来。
召唤出魂器，男人不知做了什么，整个炮枪很快也开始发出淡淡蓝光。
夏书逸眼中惊讶瞬时更甚。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在A级里不少，应该说绝大部分人都能做到。”男人道。
夏书逸看去。
“魂器四到七岁时就定型，且后期基本不会改变，所以基本上来说所有人未来的道路从那时候就已经定下，重火力型武器的路肯定要比小手枪来得宽敞。”男人收起自己的魂器。
夏书逸不语，静静听着。
虽然不甘，但对方说的确实没错。
想要用体能和战斗意识弥补手枪和手持炮之间的差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事实上这并不是绝对的，魂器后期虽然无法改变，但却可以二次觉醒。”男人道。
“二次觉醒？”夏书逸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魂器是灵魂的一部分，这个你应该知道吧？”男人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绝境之下人的潜能也是无限的？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
“灵魂这东西本身就是不可量化的，魂器，只是我们把它们具象化成了我们想要的模样。”一旁那女性队员道。
“所谓二次觉醒，就是让自己处于那种状态下。”男人道。
夏书逸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些，突然得知，他整个人都处于惊讶之中。
“就算只是把小手枪，只要你能引发共鸣只要能觉醒，攻击力就都能大幅增加，A级中很多人魂器本身的攻击力其实并不强，都是靠后期觉醒增幅。”男人道。
“那……”夏书逸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枪。
它之所以发光是因为它二次觉醒了？
它的两个形态也是因为觉醒所以才变化？
“不。”男人顿了顿，脸色有些复杂，“你那个不是二次觉醒，纯粹就是……它想发光？”
夏书逸瞬时一头黑线，所以它真的有个梦想是当个手电筒？
他觉得他们可能需要好好谈谈。
发光这个事他也不是说不可以，梦想谁都可以有，但它能不能严肃点？
“你魂器的两次变化应该和觉醒没有关系。你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遇见，A级里是没有的。”
“如果你能控制好它，后期要是能在那种状态下再二次觉醒，那它的能力还可以再往上提高一大截。”男人看向夏书逸，“它比你想象的还要有威力。”
夏书逸身体不由前倾。
他之前两个形态的攻击力都已经强到惊人，那种基础上威力还能再提升？
“你应该还没见过白诉泠真正使用能力吧？”男人笑道，“他要真正发起疯来，可不只是小范围地搞搞破坏，他要是豁出命去发疯，小点的异界说不定都能直接被他撕了。”
夏书逸讶然，他一直以为上次裂谷时就已经是全部，那时候白诉泠的能力就已经强到吓人。
男人并不准备继续说白诉泠的事，他拍拍夏书逸的肩膀，“好好研究，说不定未来你真的能接他的班。”
夏书逸看去，有那么瞬间他好像在面前三人脸上看见苦涩，这让他有瞬间的疑惑。
他有种三人是在替白诉泠交代后事的错觉。
夏书逸仔细去看，三人脸上却并无异常。
“你们和我们元帅很熟？”夏书逸试探着问。
他对白诉泠，除了他那些丰功伟绩，几乎一无所知。
“算是吧，如果外面有麻烦的异界我们偶尔也会去，每年冥界兽潮时我们还会一起驻守冥界，经常见面。”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夏书逸问出这句话时，心脏莫名加速一瞬。
“什么样的人？”男人不解。
“就是……他好像不太喜欢说话。”夏书逸回忆之前的几次相处，现实中的白诉泠一直都很安静。
那种安静不像是安静，更像是一种沉默，内敛的沉默。
那种感觉夏书逸具体也说不上来，但感觉不太好。
应该也是这个的缘故，白诉泠相处时特别显凶，让人望而生畏。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刚刚被发现那会就是个半大小孩，十三四岁，瘦瘦小小一只。”
“据说他的父母早就不在了，那会外面街上到处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那时候参军至少还能让他们吃上饱饭，所以很多大些的小孩都会选择参军。”
“王磊，就是现在第一军区的元帅，他刚开始说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不相信的，因为那太不可思议，也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绝望。”
“你们这一代的人肯定理解不了那种感觉，但对于那时候的人来说，那就好像长久的黑暗里绝望里突然看见一抹光，很多人现在想起来都能热泪盈眶。”
“所以后来发现他真的很厉害，说不定真能改变一切，很多人都愿意教他带他，好些人甚至跑老远就为了看上一眼。”
“我听说他那会就已经很安静，不怎么爱说话，但那时候的安静和现在的不同。”
“差不多两年后，他就被带着开始频繁的进入异界，那些原本其他人毫无办法的异界，有了他之后就硬是被杀出一条生路来。”
“那会所有人都疯了似地涌向他，就为了能帮上点忙。有的人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不再过他们过的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有的人是为了复仇，有的纯粹就是一腔热血……”
“但是战斗么，那就免不了要死人，那些教他的人，他身边那些人，很快就一批又一批地死掉，血流成河的。”
男人顿了顿，他瞭望远处。
远处一片漆黑，看不见丝毫的光，就仿佛那十多年。
“他是希望，所以很多人都愿意为了他去死，就算全军覆没了也要让他活着出去。”
“我记得之前有一个叫作朗空的异界就是，那个异界中有非常多会飞的异兽，我们对空的战力弱，再加上那些异兽有毒，还聪明，所以苦战了大半年都拿不下。”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异界之核了，那些异兽就更是疯了似地攻击我们，我记得当时带了三次爆破装置进去都被阻挠破坏。”
“第四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时，白诉泠上一个异界受的伤害没好又在朗空里受伤中毒，随时可能死掉，当时很多人都让他撤退，但他一声不吭就是不走。”
“后来是医疗兵给他包扎伤口时换了药把他弄晕，才把人弄出去。”
“爆破装置没了可以再来，但白诉泠没了就是真的没了，为了白诉泠能出去，当时异界里的人大部分自愿留下继续带着爆破装置前进以吸引那些异兽的注意力，只一部分精锐带着白诉泠杀回裂缝。”
“后来那个异界除了送白诉泠回来的队伍一个人都没出来，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成功爆破了异界之核……”
“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白诉泠也就越来越不爱说话，就算别人跟他说话，他也只是闷不吭声地听着。”男人道。
夏书逸垂眸。
十年前，他父母死掉的异界，就叫朗空。
他们选择了留下。
003.
一口气说了许多，男人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白诉泠的情况不太对，A级里不少人都隐约察觉到了，但没人敢说，也没人愿意去深究，所有人都选择了自欺欺人。
因为白诉泠一旦不在了，那他们花了十多年才争取来的如今这个世界，立刻就会变成个一戳即破的泡泡。
他们之所以找夏书逸聊天，并不是因为许顾沫，而是因为听见刚刚夏书逸那一席话。
喜欢白诉泠的人很多，但每个人都把他当神，都觉得他就应该无所不能，他们都在要求白诉泠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无人再说话。
夏书逸又在旁边静坐了片刻后，起身离开。
临走之前他本想说上一句谢谢，却没能发出声音。
夏书逸重新回到人群中时，除了几个守夜的人其他人都已睡下。
他在自己的睡袋中躺下，眼睛闭上，却毫无睡意。
他偷偷拉开背包，从里面找出之前从白诉泠那里得到的罐头，放在鼻尖偷偷嗅了嗅，似乎嗅见一抹冷香。
在那抹冷香下，他很快睡着。
不知多久后，他在生物钟地催促下再睁开眼时，望着漆黑的天幕晃神了瞬间，随后才想起他们现在正处于异界中。
夏书逸拿了通讯仪看了看，已经是早上五点，他们预备出发时间的半小时后。
这异界中一片漆黑，让所有人的时间都混乱。
夏书逸拍醒身边的陈旭敬几人，起身，“别睡了，都起床了。”
听见声音，人群中慢慢有人苏醒。
醒来的那一瞬不少人都犯懵，随后看清时间，连忙从地上坐了起来。
几个负责守夜的人也发现错过时间，赶紧进人群中叫人。
无需催促，醒来的人快速洗漱吃饭。
十分钟不到，大部分人都已准备好出发。
夏书逸吃完东西，起身就要让众人准备出发，起身后却发现居然还有人在睡觉。
夏书逸上前，挨着踢人，“起来了。”
一圈踢下去，夏书逸再回头去看时，那些人却一动未动。
夏书逸怔愣，他踢人的力道不大，但也不至于一个都踢不醒。
下一瞬，夏书逸反应过来，连忙向着最近的那个人走去。
旁边几个老兵也已反应过来，瞬间黑了脸，纷纷扑上去查看。
“这么能睡……”周世一嘀咕。
“死了。”陈旭敬抬头看向其他检查的人。
“我这个也没气了。”
“我这也。”
夏书逸放下摸索脉搏的手，他手下的身体都已冰冷僵硬。
“没看见伤口，死了有段时间了，应该是上半夜的事。”三个A级队员中之前和夏书逸说话那男人道。
听见几人的对话，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周世一一群人脸色瞬间变化，无人再笑得出来，所有人脸上都是惶惶不安。
“怎么会……”
“昨夜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我们也。”
昨夜负责守夜的几队人都黑了脸。
“你们确定什么都没发生？”夏书逸看去。
“没有。”
“我们没看见任何活物，也没看见任何东西靠近，如果有我们肯定早就叫你了。”
夏书逸眉头蹙起。
如果没有任何东西靠近，那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一旁，顾静枫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来，“我这个身上也没看见任何伤口。”
夏书逸剑眉紧蹙，他起身环顾四周，还活着的一群人都已经背上背包召唤出魂器警戒，地上就只剩下一堆二十多个人的尸体。
尸体全部都在靠近树林那边。
“那些树该不会有毒吧？”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下一刻，一群人连忙掏出背包中的防毒面具往脸上戴。
夏书逸看看那树林，再看看地上一排的尸体，如果是毒造成的，界限为什么这么分明？
夏书逸回头看向正忙着带防毒面具的一群人，“还有人不舒服吗？”
闻言，脸色本就难看的一群人里不少人后青了脸，特别是新兵，好些人看样子都快吐出来，这时候问他们他们浑身都不舒服。
“互相检查。”夏书逸道。
一群人立刻停下动作，分别找了身边的人检查。
他们都有一定的医疗常识，知道要怎么判定身前的人是否还健康。
两三分钟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看着不像中毒，也不像是快要死了。
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群人却越发茫然，他们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收拾东西尽快离开。”夏书逸也从包里拿出防毒面具，不管有没有用至少求个心安。
“那他们……”
夏书逸看向地上的尸体，“就地掩埋。”
他们不可能这时候带着尸体回去。
出事，新兵和老兵的区别显现出来，一群老兵快速拿了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到一旁去挖坑，新兵里部分人憋了片刻没憋住，取了面罩到一旁去呕吐。
十几分钟后，尸体掩埋好。
剩下那些背包，他们从背包中取走部分物资补充自己的物资后，把背包也留在了原地。
“接下去往哪边走？”顾静枫看向夏书逸。
夏书逸看向面前的山。
山脉非常宽，他们又只剩下四天时间就必须返程，如果要绕路，那恐怕他们还没绕过这座山脉就得回程。
但如果上山的话，明天下午之前应该就能翻过去。
“上山。”夏书逸道。
“可是……”
“要不我们先回去？”
新兵中有人不安，他们明知道这山肯定有问题还进去，那不就是去送死？
夏书逸把背包背上，带头向着树林中而去，他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清楚里面的情况，危险度高就破坏，危险度低就留下。”
人群分作两波，老兵跟上，新兵犹豫。
眼见所有老兵全部进入树林中，还留在树林外的一群新兵才赶紧跟上。
再次进入林中，所有人都更多了几分戒备和紧张。
防毒面具可视范围小，呼吸也变得费劲，这更加重众人的不安，树林中皆是呼吸声。
“啊！”
尖叫突兀传来。
所有人立刻回头，手中魂器也举起。
视线看去，众人只看见一棵树疯狂摇摆，他前方的一人试图挣扎却无法逃走。
夏书逸瞳孔瑟缩，就要开枪，瞄准半天却没找到攻击目标。
三个A级中一人上前两步，从那人背后扯下一根树枝，他走路不小心树枝挂在了他肩膀上，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确认安全，夏书逸松了口气。
那新兵知道自己犯了蠢，快哭出来。
夏书逸没去责备，看了他一眼后带头继续往前，“走吧。”
十几分钟后，他们穿过整片树林再次来到那黑色的山脉前。
在山脉前站定，夏书逸观察片刻，带头向着右侧的一处斜坡走去。
这山脉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山壁上面几乎寸草不生，崖壁很多地方都平而陡峭，一块又一块巨大的石头边缘还有许多裂缝。
那感觉不像是座山倒像是个什么东西，一样夏书逸经常见到的东西，但他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
裂缝处凹凸不平，倒是能走人。
见夏书逸走上去，后方一群人跟上。
他们沿着大块岩石之间的缝隙一路蜿蜒向上，十多分钟时间就已攀爬到树林上方。
从上方往下看，山脚边缘的那片树林就跟营养不良的杂草堆似的。
“小心缝隙之间。”夏书逸提醒一句后，继续带头往上走。
越往上走，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就越深，他们就好像走在了一块干裂掉的土地土块与土块的缝隙里，夏书逸那种熟悉的感觉也越发强烈。
爬山远比行走在平地上要累，防毒面具平地上带着走路都难受，带着爬山就更是令人窒息。
夏书逸带着往上走了一段路后，见三个A级都取掉，也把面具取掉。
其他人见状都把面罩都取掉。
没了防毒面具地阻挠，众人速度加快不少。
他们一路往上，临到中午，一个活物都未看见。
中午时，夏书逸找了一处还算宽阔的地方，让众人停下休整顺便吃午饭。
所有人额头都已满是冷汗，好些人抓了水壶就开始灌。
夏书逸没去阻止，这次他们一共只需要在异界里面呆上十天，他们带的食物和水绝对够。
夏书逸在周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动物的痕迹后，也找了地方坐下吃东西。
他东西吃到一半时，人群就热闹。
夏书逸看去。
“天好像要亮了。”顾静枫看来。
夏书逸立刻朝着天边看去。
这个异界中三天才会天亮一次，且每次只天亮几个小时，上次天亮夏书逸还在隔离中，并未看见。
漆黑的天幕边缘不知何时亮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那他们几乎每天都能看见的一幕，放在这黑暗之中弥足珍贵。
太阳出来的速度很快，上一刻他们还只看见鱼肚白，下一刻天边就看见太阳。
这异界中的太阳比他们那世界的太阳要小得多，这也让太阳的光远不及他们那世界的光明亮，那感觉就好像一个灯泡照在头顶。
哪怕是这样，依旧让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好些人起身走到边缘处用力呼吸，脸上逐渐有笑容溢出。
004.
夏书逸吃完东西后也来到边缘吹风，顺便瞭望这整个世界。
和他预料中的相差不多，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一片贫瘠，到处都是裸露的褐黄地面，偶尔可见的树林灌木丛也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们脚下的这片山脉，从高处看去形状愈发诡异。
它没有山脉那种高低起伏的波澜，反反倒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不规则大月牙倒扣在地上。
检查完周围，夏书逸又看了眼天边的太阳后开口，“走吧，争取天黑之前多走点路。”
能在阳光下行走已经算是一种奢侈。
一群人快速行动，三分钟不到所有人就装备好。
有了太阳，一群人精神都不错，戒备间有说有笑。
一路往前走了十多分钟后，夏书逸回头看了眼，本是想确定所有人都跟上，一回头却发现有一小群新兵落在后面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陈旭敬见夏书一皱眉，也回头看去。
“你们。”陈旭敬开口，这时候开小差，想死？
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一群十来个人抬头看来，他们脸色发白。
“怎么了？”夏书逸问。
“队长……”周世一也在队伍中。
“有事说事。”
“队长，坟好像被人刨开了。”周世一脸色白得毫无血色，就好像大白天活见了鬼。
“什么？”夏书逸没明白。
“坟。”周世一伸手指向下方他们昨夜休息的那树林，“埋昨夜那些人的坟墓，好像被人刨开了。”
一股触电的感觉瞬间窜过夏书逸全身，他全身的汗毛都在瞬间立起，他跨前两步站到边缘，低头朝着下方看去。
其他人亦是如此。
山很陡峭，他们和那营地之间并无任何遮掩物，一眼就看见。
他们已经走了一个早上，两地之间的距离遥远，他只能隐约看见一堆黑色的行李和一片土坡。
土坡好像确实有被冻过的痕迹。
夏书逸试图看清，但那片地本就没什么野草，地表一片褐黄，颜色太接近。
夏书逸看向队里的秦修省，秦修省用的是狙击枪，眼神一直很好。
陈旭敬、顾静枫、古林三人也都盯着他。
秦修省脸色逐渐难看，“好像真的被动过，而且……”
“什么？”陈旭敬问。
周围不少人都看向秦修省。
“外围没看见刨过的土。”秦修省道。
“什么意思？”顾静枫不解。
夏书逸瞬时白了脸。
陈旭敬第二个反应过来。
闻言，人群中许多人都一脸茫然，他们都没听懂秦修省的意思，少部分明白过来的脸色都和夏书逸一样，白得吓人。
“到底怎么了？”顾静枫问。
秦修省看去，他本不想说，“如果是有什么东西刨尸体吃，那应该会把土往外面刨。”
“所以——”顾静枫话未说完，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周围没有土，那就代表没有东西从外面跑，但土确实裂开了，那不就是……
“会不会是他们没有死？”古林强忍着浑身鸡皮疙瘩一阵又一阵泛起的感觉猜测，“有可能他们只是中毒陷入了假死的状况，现在毒性过了，所以他们就自己……”
“不可能，我检查过了，他们没有心跳，血液都在血管里开始凝固了。人没有氧气必死无疑，就算这异界特殊也不可能忽略这点。”顾静枫想都不想就否决。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他们死了又自己……”古林后面的话没敢说完。
那些人已经死了，却又自己爬了出来？
那算什么？
无人说话，所有人脸上都是大白天活见鬼的悚然。
就连旁边那三个A级现在脸色也都难看至极。
许久之后，秦修省打破沉默，“怎么办，要下去看看吗？”
所有人都看向夏书逸。
他们脸色煞白，一双眼中都是悚然，那模样远比下面正在发生的事更吓人。
夏书逸看向顾静枫，“你确定他们真的死了？”
“确定。”顾静枫笃定。
夏书逸咬牙，“继续往前走。”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他们现在可不愿意再回去。
夏书逸又看了眼下方，带头向着山上走去。
无人再敢拖延，所有人脚步加快。
下方那一幕像是什么催命符，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嘭。”
他们才走出没多远，一道巨大的声响就从山脉右侧传来。
声音非常大，但距离他们非常遥远，他们只能听见一阵闷声。
“那边是……元帅他们？”顾静枫讶然。
“他们遇到袭击了？”
“不能吧，这鬼、这异界连只虫子都没有。”古林本想说这里是鬼地方，那个字眼才到嘴边他就是一哆嗦。
“如果这异界连只虫子都没有，那这声音就更加只可能是他制造出来的。”陈旭敬道。
人群短暂地骚动，很快又安静。
那种不知道什么东西会从什么地方突然扑来的不安感加速袭来，让所有人都肌肉紧绷。
所有人快速向着山上而去。
再次上路，无人再说话，所有人只专注脚下的路。
山太高，太阳出来的时间太短，三个小时不到太阳翻过他们所在这座山脉后，他们所在的世界就再次被昏暗笼罩。
在那种昏暗中，一群人咬紧牙关继续前进。
一直处于黑暗中他们本就紧张，光明出现又消失后，那种紧张和不安就被无限加剧，走在路上，前后其他人的脚步声都能让他们一惊一乍时刻身处恐惧中。
咬着牙又往前走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太阳彻底落山，世界再次恢复黑暗，差不多是夜里九点多时，夏书逸这才下令找地方休息。
一群人沉默寻找。
五六分钟后，一个小队从上方的位置下来，“队长，我们在上面发现了一个地方，那地方有个洞，很适合过夜。”
夏书逸颔首，跟着他们向着上方而去。
几分钟后，他被带到了一个宽敞的石洞前。
那石洞是山上一块大石头翘起形成的巨大空洞，中间干燥空旷，地面和墙壁都是大块的黑色石头，出口的位置只两人并排可过。
夜里只要他们守住入口，就万无一失。
“去把他们都叫上来，就在这里休息。”夏书逸道。
一群人立刻向着外面而去。
几分钟后，所有人都上来。
检查一圈，确定周围并无异兽，一群人钻入洞中。
陈旭敬和古林研究了会，带了几个人去旁边搬了一块松动的巨大的石头回来堵在门口。
至于要堵什么，所有人心知肚明。
他们闭口不提山下那些人的事。
堵好门，众人又捡了些碎石头堵在缝隙处，确定外面不管什么东西都跑不进来后，他们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要不点个火？”有人提议。
黑暗中有人去摸自己背包，很快一个无烟炉被放在空地中央。
炉子被点亮，微弱的蓝色亮光照亮山洞，让众人那惨白的脸暴露在黑暗中，也让神经紧绷的众人稍微松了口气。
夏书逸拿了背包找吃的和水，之前从白诉泠那里得到的罐头他没舍得吃放在了地上，回首又去拿干粮。
干粮拿出来后，罐头却不见踪影。
夏书逸愣了下。
“你哪来的？”古林吃着什么，“还是肉的。”
夏书逸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连忙扑上去抢。
罐头抢回来，罐头却并未被打开，古林吃的是自己的干粮。
夏书逸愣了下，古林也愣了下。
下一刻，古林哭笑不得，“我就是看你整天拿着这罐头闻来闻去又不吃，丢了魂似的，有点好奇，所以拿来看看，你也太紧张了。”
物资对于异界里的他们来说有多重要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随便去拿夏书逸地吃。
“抱歉。”夏书逸有点懵，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古林没放在心上，倒是有些好奇地打量起夏书逸，“什么罐头你这么宝贝？”
夏书逸这人他是了解的，依照夏书逸的性格，就算他吃了他的罐头他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们这次的食物挺充足，之前军区还特意补发了营养套。
“白诉泠给的。”夏书逸道。
“什么？”
“白诉泠好好的干嘛要给你一个罐头？”
顾静枫四人一听见白诉泠的名字就来了劲，干粮也不吃了，纷纷围过来盯着夏书逸手里那罐头看，像是想要看出一朵花来。
“之前被隔离的时候……”夏书逸大概把当时的情况讲了遍。
“他该不会是把你当小孩子哄了吧？”陈旭敬脸色复杂。
夏书逸茫然抬头。
“背地里说坏话被抓住，后面又傻乎乎地去解释，这是诚实的奖励？”陈旭敬哭笑不得。
“很有可能。”古林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小朋友。”素来话少的秦修省也道。
夏书逸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但肯定是不高兴了，他看看自己手里的罐头，突然就觉得它也没什么值得宝贝了。
夏书逸把罐头放到地上。
白诉泠又没比他大几岁，凭什么把他当小孩？
“不过肉罐头啊……”古林流口水。
夏书逸一把夺回，塞进背包藏起来，不给吃。
第30章
001.
见夏书逸宝贝得紧，顾静枫几人对视一眼，哭笑不得，不过几人倒也并未说什么。
白诉泠他们不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他们之前还因为蜥蜴的事情被叫去他的病房问过话，但白诉泠周围似乎有一层天然的屏障，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去。
所以对白诉泠他们满心敬畏和好奇，却也只能远远观望，如果哪天白诉泠突然给他们一个罐头，他们估计也得当个宝贝供着。
“你还挺喜欢他。”顾静枫道。
夏书逸看去，“我不喜欢他。”
夏书逸想起之前许顾沫的事，立刻解释，“我没准备追星。”
“你这还叫不喜欢？”顾静枫一脸受不了。
旁边陈旭敬和古林两人也是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夏书逸茫然，之前许顾沫也这么说他的，“我看上去像是喜欢他？”
顾静枫愈发受不了，“之前人家周世一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他两句你就生气了，你那还叫不喜欢？”
“我就是觉得他说得不对。”夏书逸道。
“一般人可不会因为这就生气。”顾静枫坚持。
夏书逸看向陈旭敬三人。
陈旭敬和古林立刻点头，他们也知道周世一说的不对，他们也敬畏白诉泠，但他们最多只是觉得听着有点不舒服，可不会生气。
“你就是喜欢他。”顾静枫笃定。
陈旭敬和古林立刻点头。
这次，就连秦修省都煞有其事地跟着点点头。
夏书逸张嘴就想要反驳，他只是觉得周世一说的不对，他只是有些心疼，他只是想要帮上忙……
夏书逸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他幻觉中白诉泠那张脸，他幻想出了一个白诉泠，一个偷偷和他在一起爱他爱惨了的白诉泠。
他垂眸，假装收拾东西。
聊完这个话题，几人就着无烟炉淡淡的蓝光吃起东西，空地中其他人亦低声说笑着，享受着这短暂的安宁。
“对了，你之前跟那几个A级聊什么聊了那么久？”古林想起。
夏书逸拿了压缩饼干，撕开袋子。
想想，他刻意压低声音简略的把魂器还能二次觉醒的事情说了遍。
古林诧异，“我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
“还能这样？”陈旭敬显然也并未听说。
“那是很危险的，那与其说是觉醒不如说是让自己一直处于极端亢奋的状况下。而且就算觉醒后后期每次使用依旧有一定的危险，用得多了人也会受影响，变得狂躁嗜战都是轻的，严重的甚至会性情大变残杀至亲。”顾静枫道，“你们还是不要随便尝试的好。”
“你之前就知道？”古林看去。
按照之前A级透露的信息来看，魂器觉醒的事应该只有A级的人才知道，顾静枫认识A级？
顾静枫之前怎么没提过？
“我以前听我家里人提起过。”顾静枫说起家里人几个字时，脸上有短暂的抗拒浮现，具体的他并未解释。
见他如此，夏书逸几人没去追问。
“那也不用藏着掖着。”古林道。
“一旦这事走漏出去，肯定很多人会铤而走险，一旦有了成功的例子，那立刻就会有无数疯狂的赌徒。说不定还会形成产业链，到时候倒霉的就是那些魂器刚刚成型没有反抗之力的小孩。”顾静枫道。
“确实。”夏书逸其实之前就已经察觉到。
如果魂器二次觉醒真的是一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那军校早就已经把它列入必修课程。
联盟和军区既然选择隐瞒，就说明它的危险度已经远超于可获得的利益。
陈旭敬看向夏书逸，“那你的魂器是觉醒了？”
古林和秦修省也都看向夏书逸。
他们早就知道夏书逸不普通，普通人可没办法一枪轰平一座山，可知道夏书逸居然已经觉醒，他们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夏书逸一头黑线，有些难以启齿，“……不，它就是想发光。”
陈旭敬几人强忍笑意。
夏书逸幽幽看了几人一圈，蔫了吧唧。
就几人说话这会，大部分人都已经吃完东西。
吃饱喝足，疲惫感袭来，山洞中很快安静。
守夜的人自觉坐到洞口附近，其他人掏出睡袋准备睡觉，临入睡前，一部分人还戴上了防毒面具。
夏书逸快速把手里的压缩饼干也吃完后掏出睡袋，躺下，他脑子里却还在想着顾静枫说的话。
他幻境中的白诉泠之所以暴走会不会和觉醒有关？
白诉泠肯定早就已经觉醒，他常年出入在异界中免不了频繁进入那种状态，因为超负荷运用所以才把魂器弄坏？
夏书逸觉得这说得通，但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他居然试图合理化那幻觉。
夏书逸翻了个身，闭上眼试图睡觉。
一转头的功夫，世界却亮堂得厉害。
从黑夜到阳光灿烂，夏书逸适应了会才睁开眼。
下午一两点左右，一片不大的树林前，白诉泠正和一群四十多个受了伤的士兵说着话。
那群士兵应该就是白诉泠顺着战斗痕迹一路找过来救到的人，他们的伤有重有轻，轻的只是皮肉伤，重的直接断胳膊断腿，看着相当凄惨狼狈。
这异界对于白诉泠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其他人却很危险。
“……我们是遇到袭击之后才和其他人走散的，一部分异兽来追我们一部分追他们，他们应该还在附近。”为首一个应该是队长的人焦急地看着白诉泠。
“走的哪边？”白诉泠问。
“那边。”男人立刻指明方向。
白诉泠道：“我们过去。”
“是。”董杨立刻安排人把地上受伤的人搬上车，准备出发。
夏书逸帮了会忙，眼见着差不多所有伤员都上车，他趁着周围无人注意快速溜向白诉泠。
白诉泠专属的车前就他一人。
白诉泠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其他人忙碌。
和上次不同，白诉泠虽然依旧安静，但看得出来的心情不错。
夏书逸走到他身旁站定，动作间他看向白诉泠的左手，他之前送的戒指还在。
白诉泠看来，黑眸中带着淡淡困惑。
夏书逸连忙收回视线，免得等会惹毛了又要挠人。
站定，夏书逸靠在车上学着白诉泠的样子看向远处的山野树林。
无人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安逸而舒适。
夏书逸被太阳晒得有些犯困。
夏书逸侧头去看身边的人，他想起之前A级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那时候白诉泠才十几岁，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批又一批的死去，他又不是石头，他怎么可能没感觉？
白诉泠看来，幽黑的眸子被阳光照得半透明。
“我的呢？”夏书逸还是决定招惹。
白诉泠不解。
夏书逸看向白诉泠手上的戒指，“我都送你了，你就不送我点什么？”
顿了顿，夏书逸补充，“不是你亲手做的我可不要。”
白诉泠看看，不予理会。
不过片刻，所有人就都上车，白诉泠向着董阳那边而去，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后很快回来。
他上车，夏书逸立刻跟上。
车队发动，临开车之前，董杨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他所在的那辆车内传来，“哪个不长眼的偷我门栓了？给我还回来！”
夏书逸愣了下，看向白诉泠，白诉泠面无表情仿若未闻。
白诉泠还挺聪明，知道去偷董杨的。
这整个车队每辆车每一个部件都是用特殊材质制作而成，丢了想要再弄到新的，就得等出去之后专门定制。
夏书逸强忍着没笑，白诉泠面无表情间耳尖却微微泛红。
瞥见那抹红，夏书逸呼吸轻滞，移开视线。
夏书逸感觉着胸口异样地涌动，有些走神。
直到幻觉结束，他重新回到漆黑的山洞中，他都没能回神。
他该不会真的喜欢上白诉泠了吧？
他臆想出一个爱惨了自己的幻觉，然后再爱上了那个幻觉？
夏书逸翻来覆去许久，直到再抵抗不住身体上的疲惫，这才沉睡过去。
大概是白天太累，这异界又太过诡异的缘故，睡梦中夏书逸一直有种自己正在移动的错觉，他就好像还在车上。
所以被人叫醒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车窗外。
视线看去，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他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在山洞里。
“队长，队长……别睡了，出事了。”
叫他的那人声音中带着颤音，都快哭出来。
夏书逸瞬间清醒，立刻看去，黑暗中他看不清叫他那人是谁，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又死了……”那人哭丧着说道。
“什么？”
那人带头向着旁边而去，夏书逸跟上。
山洞中大部分人都已经醒来，黑暗中，山洞一角，顾静枫正蹲在地上替地上一个人做检查。
山洞里太黑看不清，但地上那人状况明显不对。
002.
“怎么回事？”夏书逸问。
“我们也不知道……我负责守中间那班的夜，山洞太黑，换班的时候我不小心踢到了他，我本来想跟他道歉，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就、我就摸了他脖子一下……”
“死了。”顾静枫声音传来。
他这两个字一吐出，黑暗中瞬时一片骚动。
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吞没山洞中所有人。
“点灯。”夏书逸黑着脸道。
早就有人拿出无烟炉和手电筒，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十多个手电筒和五六个无烟炉同时被点亮。
夏书逸适应了会才睁开眼。
山洞中现在一百七十多人，大部分人都白着脸站着，地上还躺着的足有四十多个。
看见那些至今都还躺着不动的人，醒着的人纷纷惊恐地让开。
夏书逸召唤出魂器的同时上前在其中一人身旁蹲下，拉开睡袋，睡袋下的人已经僵了，脸色也泛着死人特有的青白。
他身上能看见的地方并无伤口，和之前树林外死掉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我这也是。”陈旭敬道。
“全是。”
旁边三个A级也都在检查。
夏书逸抿嘴不语。
“唔……”还醒着的一群人都向着中间没有尸体的空地靠近，不安和恐惧的情绪疯狂滋生。
夏书逸快速走动在一堆尸体中，他把每一具尸体的睡袋都拉开。
这次一共死了四十多个人，他们每一个身上都并未看见明显伤口，且他们不少人脸上还戴着防毒面具。
“怎么会这样？”
“会不会是中毒？”
“你没看见有人戴着面具也死了。”
山洞中是片刻的死寂。
“那会不会是他们之前在别的地方中了毒？例如受过伤？”
不少人都看向周世一，周世一刚进入异界时腿就被藤蔓刮伤过。
被注视，周世一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眼中都是恐惧。
见周世一还活着，众人再一次陷入沉思和不安。
“也可能是跟体质有关。”顾静枫道。
夏书逸看去。
“同样的毒，同样的剂量，作用在不同人身上的效果或多或少都会有差异，我们可能都已经中了毒，他们只是更不耐受。”顾静枫道。
听见顾静枫这话，本就不安的一群人瞬时炸了锅。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都死定了！”
“会不会是什么其它原因？”
“那你倒是说说看啊……”
眼见众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夏书逸喊停，“好了，别吵了。”
一张张煞白着的脸看向夏书逸。
“现在怎么办，要走吗？”陈旭敬看向夏书逸。
古林几人亦看来。
夏书逸看了眼被石头堵住的洞口，洞口还堵得好好的。
他们之前一直防备着外面会有什么东西进来，例如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的那些人。
夏书逸看了一眼时间，“再休息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出发。”
他们到现在为止总共才休息了四个小时，这种极端环境下这点时间远远不足以缓解疲劳。
而且……
夏书逸看向地上的尸体。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对啊，我们走吧。”
听说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要留在这里，周世一一群新人都急了，他们可不愿意和这些尸体待在一起，万一等下他们又……
夏书逸看向远处A级的三人，三人都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尸体，显然和他想到一起。
他们必须弄明白这些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书逸走向一旁，他把睡袋收进背包背上又拿了防毒面具戴在脸上后，开始把尸体往同一个地方拖。
陈旭敬几人和几个胆大的老兵见状，一咬牙，上前帮忙。
他们把所有尸体拖到山洞里面的角落。
做完这些，夏书逸坐到距离山洞更近的空地中。
见夏书逸打定主意要留下，一群新兵只得硬着头皮哭丧着脸跟着坐下，所有人挤成一团。
几乎所有人都背对山洞口，现在山洞里面比外面可怕得多。
无人说话，一群人静静等待。
他们睡的时间并不久，疲惫并未缓解，坐下后没多久人群中就有人开始打哈欠，但无一人敢再睡觉，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些被堆放在一起的尸体始终毫无动静。
一小时后，夏书逸召唤出魂器上前看了看，没有任何异常。
重新回到人堆里坐下，夏书逸刚坐下没多久，隐约中就听见什么声响，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磨牙。
这种诡异的环境之下突然听见磨牙声，夏书逸浑身鸡皮疙瘩瞬间全部起立，他猛然回头朝着左边看去。
动作间，什么东西在他左耳的头发上碰了下。
他回头，对上陈旭敬一张被他吓了一跳的脸。
“怎么？”悚然的氛围中陈旭敬脸色不太好。
“……你磨牙？”
“啊？”
“没事。”夏书逸收回视线。
重新坐下时，他想起之前的笑声，寒意瞬间涌上他的背脊。
夏书逸看向顾静枫，“……顾静枫。”
“嗯？”顾静枫脸色也不好，人群中就没有人脸色好的。
“检查我。”
“什么？”
“给我做个检查。”夏书逸起身开始脱上衣。
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脸色，但想来肯定很吓人，因为顾静枫、陈旭敬四人四张脸毫无血色。
其他人脸色也不太好，但他们四个却像是快要哭出来。
脱掉上衣，夏书逸站着一动不动。
顾静枫打开自己那比别人要鼓得多的背包，快速从里面找出一套便捷小工具。
陈旭敬、古林甚至秦修省都起身，三人拿着手电筒照在他身上，替顾静枫打灯。
顾静枫检查得非常认真，甚至还替他抽了血，所有能做的检查都做完时，顾静枫却狠狠松了口气，“没问题……至少我们已知范围内你没问题。”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你小子别自己吓自己。”陈旭敬像是恨不得给夏书逸两拳。
古林亦咬牙切齿。
夏书逸穿上上衣的同时解释，“我刚刚听见了磨牙声，还以为是像上次那样。”
他上次听见笑声，就是因为他身上的骨头开始愈合。
“……磨牙？”刚刚才因为得知他没事而露出笑容的一群人，脸色瞬时精彩。
这鬼地方，磨牙？
众人纷纷朝着四周看去，没在周围看见血盆大口，他们勉强松了口气。
穿好衣服，夏书逸看了一眼时间，两个小时差不多已经过去。
夏书逸再回头看向远处的那些尸体。
他们依旧毫无变化，完全没有要突然坐起来和他们聊上几句的意思。
“要剖一个看看吗？”顾静枫问。
旁边周世一一群新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顾静枫的眼神充满复杂，再怎么样那些人之前也是他们的队友。
夏书逸稍作思考，“你再检查一遍，我们走。”
他们不可能一直等在这里，也不可能背上一具尸体带在路上观察。
顾静枫戴上手套和防毒面具上前，快速把其中一具尸体的衣服脱掉，替对方做起检查。
三个A级都上前看着。
整个检查的过程并未持续太久，十分钟不到就结束。
“除了尸体变得更加僵硬，血液开始凝固，没有任何变化。”顾静枫扔掉沾了血的手套。
夏书逸回头看向那堆尸体。
除了皮肤变得青白，他们就好像只是睡着。
“走吧。”夏书逸拿起背包背上。
早就已经想离开的一群人快速推开堵在山洞口的石头，一拥而出。
外面和山洞内并无太大区别，同样漆黑一片。
“把灯灭了。”夏书逸提醒。
这种极夜的环境下，打灯太显眼。
众人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快速把灯都灭掉。
世界再次恢复黑暗。
夏书逸看了眼山顶的方向，正准备带头移动，山洞中就传来惊呼声。
“队长……”
夏书逸连忙看去。
山洞中，十来个人维持着背对他们这边坐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们就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
不少人听见声音都回头看去，看见这一幕，人群瞬间慌乱骚动，好些胆小的直接被吓得呜咽出声。
夏书逸嘴唇翕动，没能说出话来。
面对这诡异的状况，三个A级在洞口看了看，也没敢进去。
“走……”夏书逸只憋出一个字眼。
下一刻，所有人快速逃离那个山洞。
一口气向上跑出十来分钟，眼见他们都快爬到山顶，众人都还不停回头看去。
那些人静静背对着他们坐着的画面深深印刻在所有人脑海中，挥之不去。
又往前走了五六分钟，直到众人都爬到山顶附近，跑在前方的夏书逸才停下脚步暂作休息。
“唔……我们回去吧。”
一停下，人群中就有人崩溃蹲下。
他颤抖的声音成了击溃不少人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一时间不少人都快哭出来。
“要不我们先回去？”
“先回去做个检查，说不定真的是中毒了……”
“我不想往前面走了。”
“唔……我想回去……真的，我们回去吧……”
“我也想回去。”
……
003.
听见众人带着哭腔的话语，夏书逸张嘴就想要劝说，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现在就算想要回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话到嘴边，他改口，“想回去地举手。”
所有新兵都在同时举起手。
新兵之外，还有二十多个老兵手也举起。
他们现在总共就只剩下一百二十来人，大部分都是新兵，老兵只不到四十人，没举手的总共就只十多个老兵和三个A级。
夏书逸哑然。
他看向举手的那些老兵，一群人快速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夏书逸无声轻叹，“那你们回去吧。”
所有人都看向他。
周世一先反应过来，“那队长你们……”
夏书逸说的是“你们”。
夏书逸要留下？他就不怕死？
夏书逸回头看向身后的山顶，他们再往前走点就能看见山的对面，“总得有人去弄清楚这异界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是低级异界还好，如果这异界是A级S级呢？
现在他们还没遭到袭击，很可能只是因为这异界中的东西还没发现他们，一旦发现，那可能就又是五万条人命，甚至更糟。
而且就算他们出去了，医疗部门技术部门替他们解决了现在的难题，谁又能保证翻过这座山就不会有新的问题出现？
谁又能保证医疗部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他们不会遭到袭击？
如果被袭击，到时候又要怪罪白诉泠吗？
这个异界在第二军区的负责范围内，白诉泠有义务找到异界之核并进行控制，只要异界之核没被找到，他就必须一次又一次不停地进来。
他如果多做点，白诉泠说不定就可以少做点。
虽然他那点努力，可能微不足道到根本不足以改变任何事情。
无人说话，一群新兵满眼错愕间惶惶不安，一群老兵低下头。
夏书逸看向周世一，提醒，“路上小心，不要走我们之前上来的方向，避开墓地。路上也不要再停下休息，裂缝那边的情况应该会好点，你们尽快过去那边。”
周世一嘴唇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夏书逸看向陈旭敬四人，陈旭敬四人都没举手。
“走吧。”陈旭敬带头向着山上而去。
夏书逸跟着移动的同时看向决心留下的那十多个老兵，他们脸色并不比决定要回去的那些人好，他们只是咬着牙没让自己逃跑。
夏书逸收回视线。
眼见夏书逸一群人逐渐远去，周世一欲言又止。
旁边他小队里的人见状，拉了他一把，大部队的人已经开始往下撤退。
分开行动后，夏书逸一群人向着山顶走了不到十分钟，他们就来到山顶最高处。
站在高处，一群人朝着山下方俯视而去，看清下方的景色，所有人都不由深吸一口气。
夜色之中，一片漆黑巨大的藤蔓树根的东西满地都是，它们之中最大的直径估计都得十多二十米，小的最少也一两米粗，它们就如同一堆虫子在地上交错盘旋。
它们占地面积极广，从山上望去竟都望不见头，那模样竟像是覆盖了整个世界。
它们就像是随时都会活过来。
“搞什么……”陈旭敬嘀咕一声，从未见过这样的异界。
“走吧。”夏书逸道。
说话间，夏书逸回头看了眼他们来时的方向。
山壁陡峭，从他们的角度看不见周世一一群人，但还能隐约看见下方的树林和墓地。
夏书逸收回视线。
下一刻，他又猛然回头看去。
“怎么了？”顾静枫察觉。
“墓地在我们左边还是右边？”夏书逸听见自己的声音。
“啊？”
“右边吧？”
“左边？”
“没注意，怎么了？”
不少人都回头看去，看见山脚下那已经只能看见丁点黑影的墓地，一群人茫然。
夏书逸脸色连连变化，“我记得昨晚墓地在我们左边。”
“左边？”
“墓地不是在我们右——”
话音戛然而止。
短暂的沉默后，一群人面面相觑。
“你记错了吧？”
“总不能是那墓地趁着我们睡觉从左边跑到了右边，我就听过诈尸，还没听过墓地诈尸的。”
一群二十多个人对视一眼，好不容易才缓和几分的脸色再次没了血色。
墓地不会诈尸，但其它东西就不好说了。
“我们快走吧，天黑之前争取下去。”顾静枫道。
无人吐槽他这天几乎就没亮过，一群人快速顺着裂缝向着山下而去。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一群人走的又都明显很急，两三分钟不到他们再回头看去时就已看不见山顶。
夏书逸收回视线，正准备继续往下，他身旁秦修省就猛然举枪。
面上装得镇定，神经却极度紧绷的一群人几乎是同时回头举枪。
“队长……”周世一声音传来。
周世一带着他队里一群十来人从上方跑了下来。
山陡峭，他们速度又太快，差点没刹住车撞在夏书逸一群人身上。
“队长……”周世一眼眶通红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他身旁其他几人脸色也都不太好，就差哭出来。
夏书逸没去问他为什么又回来，只带头向下而去，“走吧。”
吴芸筱他们一开始也选择了逃跑选择了自欺欺人，但关键时候他们还是都站了出来。
被恐惧吞没并不可耻，也并不是必须每次能直面恐惧的人才叫有勇气。
周世一抹抹眼睛，带着自己的一群人刚破壳小鸡崽子似的不安地跟在夏书逸屁股后面。
知道这山有问题，夏书逸一群人下山的速度很快，几乎都在小跑。
速度太快，偶尔刹不住车就会撞在石头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被擦伤。
一口气冲到山脚下进入那片诡异的树根林中后，夏书逸没有带着众人直接冲进去，而是在山脚的位置找了一处还算宽敞的地方整顿。
“都好得差不多了……”拿着自己的药准备帮人包扎的顾静枫一脸不高兴。
夏书逸环顾完四周后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擦伤，他之前擦伤得挺厉害，整个手背几乎都脱了皮，但现在那边已经重新长出新的皮肤。
夏书逸眉头微皱。
“伤口治愈的速度是不是越来越快了？”秦修省看向夏书逸。
夏书逸点头，“快了很多。”
之前他们在裂缝边缘看守了十多个小时身上的旧伤才开始治愈，现在几乎二十分钟内伤口就不见踪影。
虽然可能也有伤口在表面的原因，但这差距未免太大。
“最好别再受伤。”A级里之前和夏书逸聊天的男人提醒。
夏书逸一群人都点点头。
之前医疗部队说这东西暂时没有副作用，但效用提高到现在的程度一切可就不好说。
“接下去怎么办？”古林问。
所有人都朝着前方看去。
下到山脚后，这片树根林子看着更加奇怪。
地上一棵草都看不见，土壤褐黑蓬松，走在上面就像踩在棉被上。
那些树根光秃秃没有树叶也少有枝桠，它们不断从地面穿出又插进地面，错乱编织，一望无际。
望着那片密林，所有人都心生抗拒，不愿意往前。
“小心点。”夏书逸提醒一句后硬着头皮向着林子中走去。
陈旭敬一群三十多人立刻跟上。
无需提醒，一群人分成几个小队，同时戒备前后左右所有方向。
他们交错前进，每一步都小心至极。
走入林中后，那些树根看着更加诡异，它们就好像随时都会活过来。
“你们说这些东西吃肉吗？”有人问。
“……别开玩笑了。”
周世一几人听见这话，拿着武器的手都哆嗦，他们频频看向头顶的那些树根，生怕它们突然冲下来咬上一口。
走在前方的秦修省突然抬手做了个前方有情况的手势，下一瞬，所有人肌肉都紧绷。
秦修省看了一眼和他并排的顾静枫，两人慢慢向着前方而去。
其他人原地待命的同时，纷纷屏住呼吸。
秦修省两人走出十来米，停下，顾静枫蹲下去查看，秦修省转动脑袋看向周围。
夏书逸按耐着出声询问的冲动，静静等待。
秦修省环顾一圈后，冲着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上前。
靠近，一群人立刻朝着顾静枫刚刚看的地方看去。
褐黑蓬松的地面上，一堆不知是什么痕迹的痕迹自他们右方一直蔓延至左方远处的树根后。
这还是他们进入这异界来，第一次看见什么能动的东西留下痕迹。
“异兽？”
“不是。”
所有人看去。
A级中那个女性队员用手中的刀指了指她脚边。
夏书逸一群人靠近。
“这是……脚印？”
004.
“是元帅他们？”周世一惊喜。
白诉泠他们开车，速度快，是有可能出现在这边的。
闻言，周世一队里一群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有白诉泠在，那他们就安全了。
周世一一群人高兴了会，见夏书逸一群老兵依旧皱着眉头，他们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
“队长？”周世一不安地看着夏书逸。
“很奇怪，人的脚印不可能这样……”夏书逸试图用自己的脚做出一个相同的印记。
那脚印，是脚尖朝下的，而且角度已经远超极速奔跑的程度，倒像是……
“他应该是被拖着走的。”
“拖？”
“受伤了？”
“受伤了也不可能脸朝下拖着走。”
“可不一定，万一拖的人也受伤了呢？”
“可周围也没看见其他人的脚印。”
“会不会是前面一个人拖，后面一个人被拖着，后面那个人被拖动的时候把前面那人的脚印覆盖了？”
“他会不会是在地上爬？”顾静枫道。
所有人瞬时安静，全都看向他。
如果是爬的话，那确实有可能留下这种脚印，但是……
那个人，他为什么要在地上爬？
“去看看。”夏书逸看向痕迹前方，痕迹还很新，且对方速度明显不快。
所有人本能吞咽口水。
夏书逸带头，一群人顺着痕迹向着前方而去。
三个A级也都纷纷召唤出魂器，严阵以待。
十多米的距离，一群人走完时，所有人额头都已满是冷汗。
来到树根旁，拐过拐角，一条新的痕迹延伸至更深的黑暗。
稍作停顿，一群人再次前行。
五六分钟，一路绕出百多米后，他们远远的在一处树根后看见一道人形。
那人穿着军装，躺在树根后一动不动，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的裤腿和鞋子。
确定那至少是个人，一群人都稍微松了口气，脚下的速度也快了些。
几秒钟后，他们绕过树根看清那人。
那已经不能说是一个人，那就是一具尸体，一具没有肉，只有白骨和衣服的尸体。
一具，有着两个头骨的尸体。
一群人沉默地盯着那多出来的婴儿头骨看了半天，最终还是顾静枫上前，他用手中盾牌拨了拨那比另外一个头骨小上一半的头骨。
那头骨被拨动，立刻滚向一旁。
看清楚它的“脸”，周围一群人都下意识退了一步。
那张脸看着像是未发育完全，它只有一个眼洞一个嘴洞，另外一只眼睛的位置凹凸不平。
“看大小应该是个五六岁小孩……是个人。”
顾静枫打破所有人的幻想。
“……你确定？”夏书逸也已经有点弄不明白这异界到底怎么回事。
“确定。”
夏书逸不语，他倒希望他能怀疑顾静枫，但顾静枫制药方面不行这些基础的医疗知识却一直没出过错。
“这异界里怎么会有小孩？他的？他把小孩也带进来了？”
“怎么可能。”
“就算他想，军区也不会让。”
“而且这种小孩……”
头骨尚且如此，那那个小孩生前得有多吓人？
“比起这个，他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吗？虫子？细菌？”古林想上前去把那个身穿军装的人翻过来，却不敢。
那人一身军装已经被血染透，但衣服之下却没看见一丝一毫的肉沫，只有白花花的白骨。
“如果是被吃掉，那小孩的身体呢？总不能是自己跑了……”顾静枫道。
众人皆沉默。
“我们走吧……”周世一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无人反对，所有人快速退开。
“嘶嘶……”
远处什么东西冲他们挥手。
所有人毛骨悚然，他们反应过来看去时，队伍中已经有人冲着那边开枪扫射。
“砰砰砰。”
一连几颗子弹打得地上泥土飞溅树根哐当。
夏书逸看清楚那边的状况，连忙握住那人的枪把他枪口下压，“别开枪，自己人。”
魂都差点吓飞的一群人直到此刻才看清楚，远处的一根树根后，许顾沫正冲着他们招手，之前的“嘶嘶”声是他为了吸引他们注意力发出的信号。
突然被扫射，其中一颗子弹还就打在自己面前的树干上，许顾沫一张脸瞬时白得没了血色。
他猛地冲出树后向着他们这边冲来，那架势看着像是要打人。
开枪的人吓了一跳，往夏书逸后面躲。
夏书逸也吓了一跳，“你怎么在——”
夏书逸到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就被许顾沫一把拽住手腕，“跑！”
许顾沫拉着他就向自己来时的方向跑去。
一边跑，他一边回头提醒其他还愣着的人，“跑！”
他声音压得很低，就连夏书逸都是第二声时才听清。
反应过来，一群人立刻跟着许顾沫向着前方跑去。
见他们反应过来，许顾沫往回看了眼，放开夏书逸，咬紧牙关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似的全力向着前方冲去。
他速度极快，一瞬就和他们拉出几十米距离。
夏书逸一群人不解地回头，什么都没看见后，依旧咬紧牙关全速冲刺地跟上。
这树林本来就让人不舒服。
“轰隆……”
他们跑离原来那地方的同时，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动，那东西动静极大，犹如打雷，连他们脚下的地面都颤动。
许顾沫察觉，瞬时跑得更快。
夏书逸一群人咬紧牙关在后面追，好几次被他甩开，好在地上留有脚印，他们才勉强追上。
一口气往前跑了五六分钟，就在极速跑动的众人身上的肌肉都开始颤抖时，前方的许顾沫突然一个转弯不见踪影。
夏书逸作势就要跟着转弯，他念头才起，许顾沫转弯后方的黑暗中就有一大群人冲了出来。
那群人是和许顾沫一起走的白诉泠队里的人，夏书逸立刻朝着人群中看去，只一眼他就找到跑在前方的白诉泠。
董杨也跟在旁边。
陈旭敬一群人皆惊，他们还来不及反应，董杨一群人已经全部疯了似地向着更远的前方跑去。
那一幕极其怪异，整片黑暗中寂静无声，但一群百多人却都咬紧牙关向着前方狂冲，就好像身后真的有鬼在追……
夏书逸回头看去，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漆漆的树根丛林。
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群人只能咬紧牙关跟紧。
极速奔跑和平时的奔跑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五分钟时间早已经让他们每个人肌肉都颤抖，现在再次加速，夏书逸一群人胸腔中的心脏跳动得都像是要炸开。
一路狂奔，血液激流心如擂鼓，他们咬紧牙关都再跑不动时，才总算弄明白许顾沫他们跑什么。
他们身后的树林，那些树根开始蠕动，它们从地里爬出来又钻进去，它们发出巨大的如同雷声般的声响，它们居然真地活了过来。
他们刚刚的枪声唤醒了它们。
明白是怎么回事，夏书逸一群人白着脸咬牙前冲。
大脑供血不足无法思考，他们唯一剩下的念头就只有跑。
也不知在黑暗中跑了多久，夏书逸都跑到无法呼吸时，前方许顾沫他们的速度才慢慢慢了下来。
他们快速在山脉旁边的位置找了一处宽阔的地方停下，所有人靠着山脚的位置安静躲藏。
夏书逸一群人有样学样，也赶紧靠近。
贴着山脚站定，夏书逸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太大声音的同时，在肺部和喉咙不断痉挛的疼痛中看向身旁的白诉泠。
白诉泠受了伤。
他左臂从肩膀到手肘被划拉出一条巨大血口，半边的衣服都被血染红，那画面看着触目惊心。
白诉泠脸上看不见任何血色，就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夏书逸一边喘气一边回头去掏自己的背包，他找出自己的医疗包递过去。
白诉泠察觉，抬眸，如冰的眸子里染着寒气。
夏书逸头皮发麻，他无声道：“包扎。”
白诉泠没接。
夏书逸顶着白诉泠那双冰冷黑眸的注视快速打开医疗包拿出纱布，强势地抓住白诉泠的胳膊。
他做好了白诉泠会挣脱的准备。
抬眸间，白诉泠却只是静静看着他。
夏书逸怔愣一瞬，连忙拆开纱布缠绕。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就结束。
一旁，许顾沫噎住。
白诉泠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他早就提过要替白诉泠包扎。
白诉泠摸摸被包好的伤口，掏兜，递。
夏书逸愣了下，瞪着白诉泠那只手，白诉泠又准备给他个罐头？
然后他获得了一块营养小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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