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一过,成正礼又要走了。
而这次,李氏要和成正礼一起走,出发当天,笑笑被成婆子抱着,李氏强忍着泪水没去看女儿,等马车来了之后,成正礼拉着她的手上车了。一岁大的女娃已经认娘,马车帘子放下来的瞬间笑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放声大哭,李氏也忍不住捂着嘴在车里哭,被成正礼抱在怀里安慰了好久。
“哎哟,乖囡哦……不哭不哭,奶给煮米糊糊吃哦……”成婆子忙着去哄孙女,林巧儿在一边都看得眼泪汪汪的。
成正业摇头苦笑。
不过小孩子的悲伤来得快忘得也快,在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成笑笑很快就忘记这事了,每天咧着嘴和祖母一起玩,还被成老汉抱在肩头转悠,几天之后,就再没哭过。
入了九月,夏天的暑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九月之后,林巧儿的肚子明显更大,全家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原本成正业的牛场已经可以开业了,他却固执地往后一推再推,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围着林巧儿寸步不离,而邱氏那边也是紧张的不行,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彻底地搬过来了。
产婆也住进来了,成家给了丰厚的报酬,有吃有住还有钱拿,那产婆自然也没有二话,也亏得成家现在地方大,否则一时半会还真住不下这么多人。
而九月里,大房和二房那边还出了一件幺蛾子的事情。
自从中秋那天在成家老屋见了一面,伍氏见到赵氏便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明明半个月之前还经常在一起说话的两妯娌见面又和仇人一样了。
伍氏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跑到大房那边去了,她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回本来就属于他们的那七十两银子。结果怎么着!赵氏竟然和她哭穷了!
真真是要笑死了老天爷了!
她来哭穷?!
当她没看见那头上的新簪子和身上的新衣裳是吧?!
扯谎也不至于这么扯?!
伍氏被气得不轻,加上又是个沉不住气的,当即就在院子里和赵氏大吵了一架,惹来街坊四邻们悄悄议论。
赵氏觉得丢人的很,哐嘡一下把大门给关了:“伍桂花!没钱就是没钱!你撒泼骂街也没用!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大嫂!一点长幼尊卑都没了!”
伍氏笑着还口:“笑死我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大少奶奶了!还尊卑……你先管好你男人的腿再说!”
赵氏脸色当即就拉下来了:“啥意思?!你说这话是啥意思?我男人咋了?”
伍氏却不肯说了,因为成正旺嘱咐过她,不准让她在外面乱说大哥的事情,于是伍氏转头就跑,可这下却是赵氏不准她跑了,拔腿就追了出去,:“伍桂花!你说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再走!!”
赵氏当然追不上伍氏,伍氏一溜烟就跑地老远,赵氏追了几步之后就放弃了,叉着腰在原地喘气。
有妇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偷偷告诉她,“她估计说你家大郎进赌场的事吧……”
赵氏愣住,随即瞪大了眼:“啥?什么赌场?!”
那妇人:“啊……你不知道啊?”
对方一愣,赶忙捂住了嘴,也和伍氏一样跑了,赵氏楞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
伍氏没有要到钱,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其实她最近手头很紧张,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把赵氏那边的七十两要回来。
伍家穷,兄弟姐妹又多,好几个弟弟都急着用钱盖房子娶媳妇儿。当初成正旺从蜀川那边回来,那七十两的事娘家人都知道了,伍氏穷怕了,迫不及待在娘家证明自己,加上成正旺又重新开了饭馆,所以那时候娘家几个兄弟几次上门找伍氏借钱,她都借了。
可是自从大哥出了事,他们一落千丈,七十两没了,饭馆也倒闭了,现在全家靠着种地为生,伍氏就有些受不住了。尤其是小弟,这马上就要给彩礼,十两银子,她娘已经催了好几遍,伍氏也想狠下心来不管,但那是她亲弟弟啊!
她当初嫁到成家,就是抱着能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的想法拼命一搏,谁知道事与愿违,爹娘已经旁敲侧击好几次说她没用,她这个当大姐的,也是真的有些抬不起头来。
嫁到成家这么多年了,也给他们成家生了一儿一女,怎么手上就还是这么紧巴呢。
她想不通,更不敢把这些委屈告诉成正旺,一旦告诉二郎,娘那边根本就瞒不住,婆母本来就看不起他们家,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她的。
伍氏越想越心塞,最后竟然坐在村道边上的大石头上开始抹起眼泪来。
而赵氏那边,也终于回过神来,拔腿就往县城里跑。
县城几个赌场,赵氏其实已经相当熟悉了。
毕竟几年前就不知道在这抓到过成正才多少次了,她熟门熟路地挨家找了进去,赌场人见到她个妇人,也见怪不怪了,毕竟这样的地方,天天要么见到老人来抓要么见到媳妇儿来抓的,也没拦着,更何况这些人里面还真的有认识赵氏的。
可见成正才也真的是老主顾了。
有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给她指路,赵氏怒发冲冠地就进了一个小房子。
“你个天杀的成正才!给老娘我滚出来!”
赵氏一嗓子,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赵氏这才看清,屋里一群男人,自家男人当真在里面,而除了他,还有一些男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农民汉,穿得也都是人模狗样的。
成正才脸色瞬间就拉下来了。
“你发什么癫?!”
他大抵是面子上过不去,三两步就走到门口推搡着赵氏出去,赵氏发了狠,破口大骂:“好啊!这就是你说的那些朋友是吧!我还当你真的结交了两三个贵人,原来都是些狐朋狗友啊!”
“出去!”
成正才让她走,赵氏却丝毫不肯,还准备冲进来继续骂。
成正才脸色大变,当着所有人面就是给了她一巴掌。
“妇人之见!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赵氏愣住了,后面有人看不下去:“正才兄,别冲动。”
成正才一个劲儿地往外推赵氏,赵氏都懵了,反应过来之后简直要完。
“你个狗日的天杀的!你打我!你居然打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杀了你……!”
成正才烦得很,一把把门关上了,回头才对满屋子的人道:“对不住,我婆娘她妇人见识,你们别往心里去。”
“我们自然不会计较,正才兄,有误会讲清楚就好了,别闹的夫妻不和气就不好了。”
“是是是。”
赵氏当真气的不轻,一个劲儿都在外面踹门,闹着进来要砍成正才,成正才不管他,赌场的人见她不依不饶影响客人,就想法子把人先“请”了出去。
赵氏就站在大街上又哭又骂,引来了不少路人指指点点地看热闹了。
赵氏哭闹了一会儿,大抵是觉得没意思,就没在县城多待了,回了桃庵村,她心里的委屈更是无以复加,于是一股脑地跑到了成家老屋,刚进屋,就噗通一下扑到了成婆子脚下。
“娘!娘你要给我做主啊!”
-
比起那边的鸡飞狗跳,成家现如今的生活可真算是安稳静好了。所以当赵氏疯魔了一般跑过来时,直接将成婆子吓了一跳。
成正业那会也刚回来,见到这场面,第一时间就皱起了头,再然后,大步回了自家院子。
将院门和房门都给关严实咯。
娇气包现在在睡午觉。
赵氏的哭喊声不小,林巧儿嘟囔了一声,成正业立马就走到拔木床边上把帘子也拉上了。
林巧儿揉了揉眼睛:“谁呀……?”
成正业面不改色:“没谁,巧儿继续睡。”
林巧儿的确还困着,重新闭上眼,也懒得管了。
……
赵氏在老屋闹了一个时辰也没闹出个啥结果。
老娘说的话也是够扎心的。
“你自己的男人你都管不住,指望我们这老的去管吗?现在这情况让我说啥好?我和你爹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了。反正你爹早就说了当没有这个儿子,你回去吧!”
没想到老娘都这么说,赵氏只好回到了自家,看着床上的儿子流眼泪,一直到天快黑了,成正才晃悠悠地回来了。
赵氏一个眼风都不想给他。
成正才明显也喝了酒,看了她一眼,“你去老屋了?”
赵氏瞪了他一眼。
“蠢货。”成正才又骂。
赵氏腾一下站了起来:“你再骂!你再骂一句信不信老娘真的砍了你!”
成正才也没说话,只是从腰间哗啦一下掏出个荷包扔给她:“给!五十两!拿去花!”
赵氏猛地楞在了当场。
成正才冷笑:“咋不说话了!都说你是妇人之见!你闹个屁,老子最近是饿着你了还是亏着你了?!”
赵氏说不出话了。
她睁大了眼看着大郎,仿佛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成正才:“你只看见我进赌场,却不知道我在赌场干啥,你还当我是之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赌徒吗?现在我可不是了,赌是赚不到钱的,但是利用赌,就可以赚钱,懂了吗?”
赵氏已经彻底傻掉了,呆呆地摇了摇脑袋。
成正才也摇头:“你以后就乖乖给我待在屋里,啥也不用你管,我会把钱拿回来,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把自己打扮漂亮点。要是你再和今天这样闹,以后好日子可就没了。这五十两你去买衣裳去,等过了秋鱼塘就能赚钱了,到时候把院子也重起一下。”
他说完,就回屋去了,倒在炕上就睡,赵氏站在院子里,手上还握着那个钱袋。
不对……有什么东西不对……
她脑海里嗡嗡地,但是……
手上的银子好沉啊……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
这天过后,赵氏一连一个月都没怎么出门,村里人也很少见到她了。
时间过得很快。
九月之后桃庵村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秋收,田地里熙熙攘攘地都是人,成正旺和伍氏也忙得不可开交。
谢安一个人把成正业和成正礼的地也给照顾了,因为成正业现在一心都在林巧儿身上。
而到了金秋十月。
秋高气爽的一天,怀胎八个多月快九个月的林巧儿终于胎动。
一时间,林家、成家,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成正业差点儿把门都给推翻了,扯着嗓子就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娘!巧儿要生了!”
成婆子捂住了耳朵。
差点儿要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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