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在成家稍作歇息,就给成家和谢家的几个老人和孩子都诊了脉。
成婆子和成老汉倒还好,谢奶奶和谢小妹的情况的确有些复杂。
给谢奶奶诊脉的时候时间都很长,谢安明显有些不安,谢奶奶倒是看得开:“大夫有话不妨直说就是,老婆子我一大把年纪了,啥结果受不住?”
李大夫收回了手:“那我就直说了。”
“情况呢,的确不大好,您这肺上的毛病是旧疾了,想治好可能已经不容易了,现在只能说用药缓解着,也减少一些痛苦吧。”
屋内所有人都沉默了,谢安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灰白。
倒是谢奶奶,还面带微笑地问道:“那请问大夫,我大概还能活多久?”
李大夫摆手:“没到这个程度,您老人家好好吃药,保养着,还能再活好些年!”
李大夫说完这话,全家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接着,李大夫又看向谢小妹:“至于这孩子……她的情况也是挺棘手的,说实话,我并不擅长治疗脑中之疾,但是我知道,京城有位大夫非常有名,许多小时候因为惊厥高热伤了脑的孩子都去找他,我和他也算有所交情,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帮你们问问,但是时间会很长。”
谢安忙道:“自然愿意!若能治好小妹,我便是去一趟京城又有何妨!”
李大夫笑道:“是这个道理,治病嘛,总是要多试试的。那这样,我先开药。”
谢安连忙道谢。
成老汉让小兰立刻去杀鸡,今天要在家中好生款待一下李大夫,李大夫连忙拒绝,成家却一定要坚持让他在这里休息一晚。
“您千里迢迢过来已经够辛苦了,若我们连这点表示都没有,真就是不会做人。”
最后李大夫推辞不过,便应了。
中途谢安又去了一趟临安县的医馆,把三个人的药都抓了回来,李大夫检查后点了点头:“对,另外,你夫人的情况要施针,半月一次,后面你可能要多跑跑府城了。”
谢安立马道:“这个是自然,就怕您觉得麻烦。”
李大夫摆了摆手。
李大夫在成家总共住了两日,第三日一早,谢安准备赶车将人给送回去了。
这两日,因为家中有客人,又有喜事,成正业暂且没将成正才的事说出来,家丑不外扬,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谁知到了第三日上午,他尚且还稳得住,有人却是稳不住了。
李大夫刚刚走出院门,不远处就看见赵氏疯疯癫癫跑过来的样子,一边跑,一边嘴里在大声咒骂着——
“天杀的!”、“老娘今天不砍死你!”之类。
谢安立刻就掀开帘子,请李大夫上了车,然后在赵氏冲到老屋门口之前,带着李大夫离开了。
成婆子和成老汉现在一看见这个儿媳妇就有些头疼。
“又出啥事了哟。”
林巧儿也正好在院中,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让成圆圆和成满满进了屋里喊成正业,成正业片刻后也走了出来。
只见赵氏似乎气到了极点,说话间手指和声音均在发抖。
“爹!娘!老大在外面养女人!!!看我今天不杀了他!”
她手上拿着一把菜刀,的确怪吓人的,整个人气得嘴唇都在颤抖,手上的菜刀摇摇欲坠。
成老汉和成婆子脸色唰的变白,成老汉大声道:“你说啥!!真的假的?!”
成婆子看着她手上的刀,心里咯噔一下:“我说大郎媳妇儿,你先把刀放下!”
“不放!”赵氏歇斯底里!
“爹!那狐狸精今天都派人来我屋里了还能有假!成正才给她在府城和县城都买了房子!养了快两年了!”
成老汉脸色难看至极,“这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他显然也气到了极点,当即还有些站不稳了,成正业立刻上前扶住了人。
“爹别急,别气。”
“造孽啊!”成婆子也是气得囫囵。
“哪个女人啊!竟然还上门找你?!”
赵氏一边剁脚一边把手上的菜刀举起来:“她上门了!说自己怀了成大的娃!!我现在就要进城,我非杀了这对狗男女不可!!”
成婆子脑袋轰的一下。
都有娃了?!!
成正业脸色也难看至极:“大嫂别冲动,她八成是在撒谎。”
“怎么可能!她说她要不是有了这个娃还能再等等!现在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成小兰和林巧儿自然也都听见了,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心里均有些复杂。
赵氏不愿多说了,直接转身就离开:“娘!我今日把你儿子砍了你可别怪我,是他对不住我在先!”
成婆子又要晕了:“老四、老四快,拦住她,快去啊!”
成正业皱着眉,虽然心里也生气,但是也不敢让大嫂这样冲动行事,只好上前一边劝一边试图将菜刀先拿过来:“大嫂别冲动,有话咱们好好说。”
“没法好好说!!!!”
赵氏举着菜刀挥舞,眼看差点儿要砍到成正业,林巧儿大惊:“四郎小心!!”
成正业自然躲了过去,皱着眉,看见赵氏这个疯癫样子,一时间也不敢上前了。
“你们别拦我!!谁拦我我砍谁!!!”
赵氏还在吼,忽然,成家人一愣,全都看向了她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成正旺过来了,成正业立刻给他使眼色,成正旺心领神会,从背后忽然抓住了赵氏的胳膊,瞬间先把菜刀抢了下来,然后将人先抓住了。
“谁!松开!”
赵氏再怎么彪悍,也不可能强过成正旺,成家此举也是无奈,成婆子上前安抚:“你这么冲动,能办好啥事哦!先冷静冷静吧!”
一个时辰后。
赵氏坐在老屋里流泪,成正旺原本给爹娘送点菜,过来也听说了这事。
成正业也将前两日的事全都和爹娘说了,成老汉和成婆子坐在堂屋发愁,成老汉将好久不抽的旱烟都翻了出来。
“老四,你去的时候,那女人当真大肚子了?”
成正业皱眉:“没有的事,我看他们精神挺好。”
“挺好?!”赵氏嗓门又高了起来,抹把眼泪:“是挺好!真是了不起的了,老娘在乡下给他养儿子,他娘的去府城养狐狸精,是挺好!”
成婆子皱起了眉。
“今天是她亲自上门来找你的?”
赵氏啐了一口:“不是!她让个什么小丫鬟来的!话里话外就说她自己个儿身体弱,老娘我非得给她卸了胳膊腿儿,看她有多弱!”
全家人陷入了沉默。
“老四。”
成老汉忽然道。
“爹。”
“你现在就去找你大哥,把你大哥找回来,我要好好问问他这是咋回事!”
成正业立马应了声好,与此同时,成婆子也站起身来:“老二,你跟我进城,我们去会会那女人。”
林巧儿大惊:“娘?您要去找她?!”
“是,我倒要看看那女人是什么货色。”
赵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娘!我也要去!”
成婆子看她一眼:“可以,但是你不能再冲动。”
赵氏咬了咬牙,不想应,但是她不应老娘也不可能答应,于是只好应下。
林巧儿想了想道:“娘,我也去。”
成小兰也立马表示同行。
成婆子看眼她们,想了想:“也好,咱们一起去,有什么事也能相互照应一下。”
成正业道:“那不如我跟着娘吧,让二哥去找大哥。”
成老汉道:“那就这么办,我在家等老大!”
-
林巧儿没想到,他们才刚刚回来没多久,竟然又准备出门去了,而这回,居然是因为这件事。
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去县城不是去府城,也不知道张桃桃是不是故意的,派了个小丫鬟上门来挑衅赵氏,还故意说自己这两日回了临安县,也好,在县城更省事。
两个时辰之后,成家一大家子都到了县城郊区,成正业下车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成大在郊区买的院子在哪,驾车很快就赶了过去。
这房子看上去还挺气派,赵氏一下马车看见,眼睛腾地一下就红了。
成婆子也忍着怒火:“老四,上去敲门。”
成正业二话不说就走了上前,扣了几下门,院子里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呀?”
林巧儿一听不是张桃桃的声音,估计是那个小丫鬟。
果不其然,是那丫鬟出来开的门,那丫鬟估计认识成家人,在看见人之后吓得立马后退了几步,成婆子此时已经走上前来,打量她一番也认出了她丫鬟的身份。
“咋了,敢去我家上门报信,现在见了人就这点儿胆子了?”
那丫鬟连连后退,然后退了几步之后飞快地往回跑,成婆子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进了院子然后关上了大门。
赵氏眼睛赤红,“这院子,打理的不错嘛!”
她在乡下住土院子,看看人家这,都是青砖铺的地,还养了好些花呢!
难怪啊难怪,难怪成正才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敢情在骚狐狸窝里流连忘返了!
张桃桃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兴奋了,她没想到,连成婆子都来了!好啊,好!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已经有了好几分打算。
成婆子正在院子中,忽然就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婶子”
她回头,就看见一袭白裙的张桃桃走了出来,好一个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赵氏脑袋轰地一下,拳头已经捏起来了。
林巧儿赶忙拉住了人,小声道:“大嫂,别冲动……”
赵氏死死地盯着她。
张桃桃视线在对面人身上一一看过去,大概也认出了这些人,尤其是赵氏,当她看见自己的对手是个身材走样的农村妇女时,就差没有笑出声来了。
成婆子:“你就是张桃桃?”
张桃桃收回视线,忙道:“是。”她微微垂眸,显得乖巧听话,她很清楚,成家现在已经分了家,大郎的事成婆子不一定管得了,即便要管,她现在已经有了成正才的骨肉,大多数人家都会让她进门的。
正因如此,张桃桃才迫不及待地和赵氏摊牌,成正才现在不休妻也没事,但是只要她能进门,总归是有这一天的。
他们成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生下来没爹吧?
张桃桃对这些乡下的村妇很了解,他们把传宗接代看得比天还大。
成婆子打量了她好几眼,问:“你和我儿子在一起多久了?”
听着语气没什么波澜,张桃桃心中一喜:“有两年了……婶儿,赵姐姐……我是真的喜欢大郎,我们在一起……也是缘分的使然……”
“放你娘的屁!”赵氏忍了又忍,实在是没有忍住,破口大骂。
成婆子也冷哼了一声:“真心喜欢?你喜欢我儿子啥?”
张桃桃被赵氏的粗鄙吓到了,缓了缓,继续道:“那自然是大郎体贴,大郎对我好,大郎有本事,大郎……”
“你还在放屁!你就是喜欢他的钱!这宅子花了不少钱吧?!啊?还有府城的院子,多少钱啊!还本事……他有个锤子本事,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小娼妇!”赵氏激动地就要上前,又被林巧儿暂时拉住了。
张桃桃脸色一白,简直不可思议,成婆子看她一眼,继续道:“的确,我儿子别的本事没有,这给野女人花钱的功夫倒是不错,你也见识到了。”
“野女人?!”
张桃桃破了声,她显然没想到成婆子都会这么说,她看了眼赵氏,以为赵氏没将自己有孕的事说出来,于是立刻用帕子抚泪道:“婶儿,没想到您是这么看我的,大郎在我这时,常说您通情达理利索能干,将几个儿子都养的很好,我……我一个弱女子,出身清白,虽然早年丧夫,但却是正儿八经的良籍,我今年才二十二不到,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赵姐姐生气我能理解,但是婶儿,我其实也没有别的要求,我就想进成家的大门而已啊!”
成婆子皱起了眉立马摆手:“别别别,这话我担不起,我是将几个儿子都养的不错,不过嘛,大郎除外。你也别在这儿和我装可怜,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找你的麻烦,我就是直接告诉你,你已经进了成家大门了。”
张桃桃心中一喜,结果下一瞬,成婆子接着道:“我们已经分家了,你进了他的门就是进了成家的门,但不是我的门。你肚子里的野种我成家不会认,而我,也只有菊娘唯一一个儿媳妇,听懂了吗?”
张桃桃睁大了眼,愣住了。
赵氏也有些激动地看向老娘:“娘……”
成婆子看眼赵氏:“没出息的玩意儿,这也值得你要打打杀杀的,回去告诉老大,他要是还想认我这个老娘他老爹,他的几个兄弟还有大山,就必须跟这个女人断了,你过来撒泼就是自降身价。”
张桃桃脸色都白了。
她想不通……
“难道您不在乎您这个孙子吗?!”
张桃桃忍不住了,咆哮道。
成婆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这个野种,我们成家可不认。”
张桃桃差点儿没有站稳,不可置信地指着她们。
“疯了……你们简直是疯了!我这两年一直跟着大郎,这孩子就是他的!!”
成婆子笑了,一句话没说,但这笑,却是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赵氏这会儿直起了腰板,还是老娘高啊!她心里这口气已经出了一半!
成婆子说完之后就准备走了,张桃桃见状,忽然一下猛地扑了上来:“你们不能走!你们必须要对我负责!要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林巧儿此刻看张桃桃的眼神无疑是悲凉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从小长大的表姐有一日会变成这个样子,赵氏本来就带着火气,眼看着她现在还抓住老娘,登时一肚子的怨气就喷了出来。
“你个贱人,松手!好好守着你肚子里的野种过去吧!”
赵氏这话一说,张桃桃脸色大变,有那么一瞬间,她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毒,接着,不管不顾地朝赵氏扑上去,赵氏以为她要和自己干仗,楞了一瞬没躲,接着,张桃桃整个人就扑到了赵氏身上。
赵氏反应过来之后才抓着她的胳膊推了一下,张桃桃整个人被她一把推到了边上的石桌上,张桃桃猛地捂住了肚子。
“啊!好疼……”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得其余人根本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只见张桃桃从赵氏身边倒了下去,院子里几个丫鬟瞬间大叫。
“小娘子!你这妇人好歹毒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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