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保持着地球上的良好习惯，一坐下就系好了安全带。
程响把飞艇的目的地设置好后，开启自动驾驶模式，然后又挨挨蹭蹭地挤到程安身边去了。
“兄长，”程响小心翼翼地问：“你刚才又让雄虫保护协会的人堵了啊。”
“嗯，怎么了？”程安眼睛平视前方，身体往椅子里面挪了挪。
他来到虫族二十多年，现在也从事与智能机械相关的工作，但还是对虫族这套默认的自动驾驶模式不放心，要一直注意行驶状况才行。
程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偌大一只虫子在程安腿边委委屈屈的蹲下，像只刚淋了雨，可怜地耷拉着绒毛的鸡崽儿。
他按出光脑页面放大给他看，从他手指戳在光屏上的力道可以看出，他真的很生气。
程安的视线飞快地从光屏上扫过，心下了然。
眼睛的余光留意着身边这只屡屡为他打抱不平的虫子，好似外面温暖的阳光穿过厚厚的金属一寸寸把他笼罩在里面。
“气什么，每次都要闹这么一回。”程安拍了拍身边这只炸毛大虫子的脑袋，让他回到座位上坐好。
程响不听他的，表示就要和兄长贴贴。
“他们怎么那么烦人。”程响小声嘟囔道，“哪有逼虫子生蛋的，我们只想和喜欢的虫生蛋。”
“雄虫怎么了，雄虫更应该和喜欢的虫生蛋啊。”
“为什么要兄长和不喜欢的虫子成为家虫，家里有只不喜欢的虫子，以后兄长都不回家了我该怎么办。”
“……”
……此处省略无数程响的碎碎念……
一旁的程安只觉得程响这么多年，好像除了体型变了，其他还是小时候刚遇到时那只小雌虫的模样。
一天到晚的就喜欢粘着他，发现有人欺负他，也不管对方有多少人，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闷着脑袋就往冲。
不管打赢还是打输，回来都是一张青紫交加还满脸是笑的小脸，围着他继续为他打抱不平，破了口的小嘴张张合合，叭叭叭叭……
想起程响幼时做的那些事，程安越想越觉得那就是一只傻虫子。
真傻。
他大约没有发现此时的自己唇角上扬的弧度比平常大了许多。
程响蹲在他兄长腿边刷光脑，忙着与光网上攻击他亲亲兄长的虫子吵架，哪知道在他旁边的兄长正在心里说他傻。
飞艇速度很快，程响还没在光网上骂个痛快，他们就到家了。
程安先一步下去等他，程响骂完最后一段话才从飞艇里出来。
程响从飞艇里出来的时候哭丧着一张脸，全然没了刚在飞艇里那副恶狠狠的张扬模样。
难道是吵架吵输了？
程安等着他跟上来，轻咳一声：“不用太在意网上那些虫子的话……”
话还未说完，走在他旁边的虫子瞬间整个眼眶变得通红，嘴巴委屈得咧成曲线。
……
程安发现他真的摸不透雌虫心事。
特别是眼前这只。（他以后会知道，除了这只，还有另一只）
“兄长。”
雌虫声音里带出了哭腔，红彤彤的眼睛里满是难受和无措，他颤声说道：“兄长，昱中将他……他醒不来了。”
“军部调查这次事故，怀疑他可能与星盗勾结，现在不但免除了他的中将军衔，还没收了他全部财产。”
程安看到他光脑上正亮着的页面，是军方的公告，有关最近一起发生在边境，第四军团负责范围的一起与星盗的冲突。
里面略过事件调查过程，只说在昱中将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一些东西，由此怀疑昱中将可能与星盗有联系。至于这次冲突，可能是个意外。
公告旁边推送有相关新闻，是关于昱中将的医院诊断报告，头部重伤，内脏出血，右手骨折，身体多处骨裂。
“……”
如果这被称为自导自演的话，那演戏还挺废虫子的，程安想到。
他看着诊断报告上面一条条的诊断，怀疑如果不是虫族强悍的身体和坚韧的生命力，躺在那里的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我不相信昱中将是这样的人。”
程响还难受得很，他用力抹去眼泪，声声哀切，问他最亲近的兄长：“你也不相信是吧，昱中将不可能那样的。”
“是，我也不相信。”程安回道。
不论从调查结果还是程安对他粗浅的认识，他都不认为那只虫会做这样的事。
毕竟那是只眼神坚定得有些锋利的虫子。
程安等程响平静下来，帮他被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带着他快步往屋里去。
从他们下飞艇到现在已经有一会儿了，程响的雌父可能等急了。
程响的雌父也是军人，任职部门离家远，平日就住在军部宿舍里，但每次程安回来，他都会回来和他见一面。
程安知道，他是真的把自己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靠近房子的时候，程安就发现大门开着。
穿过大门看进去，能看到有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前面茶桌上摆着一套茶具。
那人坐姿挺直，面色冷峻，正对着大门方向，直到期待的人出现才露出一丝柔和。
程响还没进门就朝屋里喊道：“雌父，我接兄长回来了。”
程安感慨他情绪转换之快，跟着进屋，看着沙发上的雌虫：“诺里雌父，我回来了。”
诺里让程安坐下，程响则被指去屋里打理自己。
诺里询问程安一些生活工作上的事，知道他一切顺利，也放心了许多。
但有一件事他始终放心不下。
“今天雄虫保护协会的人又去找你了？”诺里的表情带出几分担忧。
其他方面他都可以帮程安处理好，但雄虫保护协会那边，雌虫完全无法插手。
那里面的雄虫也是数一数二的古板刻薄，现在他们盯上了程安……
“您放心吧，我会解决的。”迎上雌虫不放心的目光，程安轻声安抚道。
这并不是大话。最近他们研究所那边关于生物成长型机甲的材料方面有了新的发现，他作为主要负责人，帝国方面会给予一定的优待。
而且，相较于一只雄虫的生蛋问题，他们更在意这次新材料的试验。
如果他这个猜想可以实现，那将改变整个帝国机甲的未来走向。
但这些项目目前都在保密阶段，他无法跟诺里雌父细说。等他结束假期回到研究所，应该要不了多久，诺里雌父就会收到消息了。
大约要到那时候，这只雌虫才会勉强放下心来吧。
“诺里雌父。”程安轻声唤到，两世加起来四十多岁的人却有些不好意思。
“我设计了一个小东西，已经寄到您宿舍去了。您回去把它装在机甲中控室里，可以给机甲减负百分之十左右。”
“不过从我那里出来，过检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也许会晚几天到。”
说完，程安感觉整张脸都烫烫的，感觉时间又回到小时候，九岁的小雄虫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满怀忐忑与期待，送给照顾自己的，特别温柔的诺里雌父。
“谢谢小安。”
诺里惊讶了一秒，随即笑着说。
程安暗想，诺里雌父的反应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不变。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诺里见程安脸上有些倦色，便让他回房间修整一下。
另一边，程响自回来后进去房间就一直没有出来，程安料想他应该又去光网上和网友对线了。
程安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坐电梯上去左转就到了。
那里只有一个房间。
当年他雌父去世后，诺里雌父就将他接过来，把二楼左边的一排房间全部打通了给他做卧室，卧室里放满了各种玩具。
那会儿程响可眼馋他房里的机甲模型，新出的玩具激光枪，还有可以低空行驶的幼儿飞艇。
程安打开门，和他每次回来时一样，一阵温和的风带着花香和阳光的温度轻抚过他的脸颊，垂落在脸上的发丝带来几分痒意。
房间在后来又改动过几次，隔出了单独的书房和衣帽间。
程安本来想全部改成书房的，但诺里雌父坚持要保留衣帽间。
因为雄虫都有自己的衣帽间，他不想自己的雄子没有。
雌虫们总是在很多奇奇怪怪的方面有自己的坚持。
程安进屋后飞快地洗了个澡，换上诺里雌父新购进的雄虫睡衣，靠在床头开始浏览光脑。
因为军部刚发出的公告，网友们已经转移中心，不再谈论他了。
在军部的公告下面，网友的评论更新很快，几乎一秒就刷新出几百个。
……
我们需要真相：请求如id名。
虫中利剑：昱中将太可惜了，没想到曾经的英雄也会堕落到和星盗合作。
忧郁的雄虫：昱中将的资产里好几个矿产星球，可惜了。
未来第一虫：请求军方严查，连中将都与星盗联系，军队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虫子。
昱中将的小兵：我想知道昱中将之后会被如何安置。
钢甲向前冲：昱中将现在这样，还不如当初就死在战场上。
我只是一只小虫：（内部消息）军部决定明天开始停止供应昱中将的营养液。
星空虫剑：军部做法是正确的，高级营养液不应该用在叛徒身上。
机甲勇士：军部做法是对的。他现在和死了没区别，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醒过来，谁知道他会不会醒，什么时候醒。
……
程安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迅速。
这反而看起来很不正常。
程安点进他与程响的聊天记录，在半个月之前，程响还兴冲冲地告诉自己，昱中将要晋升上将了，军部的晋升申请已经通过，等他从边境回来就会马上举行晋升仪式。
程响：昱中将将成为近两百年里最年轻的上将。／开心
字里行间都能看出程响当时的喜悦的心情。
程安回到光网，点开医院关于昱中将的诊断报告，手指在滑倒底下的图时停下。
在偌大的白色病房里，昱中将穿着衬衣躺在淡蓝色的营养液里。
他应该是从战场上被救下来后就直接泡进营养仓里，衬衣上还能看到随意分布的几团暗色阴影。
虫子的恢复力很强，他现在看起来就像睡着了，有些神秘，还有点像地球人所说的精灵。
“昱中将。”
程安手指在屏幕里昱中将的脸上戳了戳，思考片刻后重新点出一个表格。
他表情严肃，眼神镇定，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修长的手指不时悬在光屏上，稍作停顿后又继续往下填写，动作间能感受到他的慎重。
提交表格。
虫婚系统提示：程安阁下，您正在申请昱成为您的雌君。确认／返回
程安：确认。
虫婚系统提示：正在提交申请……等待昱确认……
现在只要拿到昱中将的光脑，通过申请就可以了。昱中将醒来后应该能理解。
程安正思考如何拿到昱中将的光脑，就见光脑飞快闪动了一下，页面刷新了。
虫婚系统提示：程安阁下，您的申请已通过。
虫婚系统提示：恭喜您，新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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