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坤对最后一个镜头不太满意,一边盯着监视器,一边点评道:“小程这里的眼神太满了。时纾一开始对洛洄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觉得他是风尘中人,目光是审视又带着窥探和好奇的。你这里表现得恨不能当街就把小舞姬抢了带回家一样,太炙热了。”


    程樾身上还带着小王爷的肃杀之气,听了这话,眼中的晦暗一下子褪了个干净,很乖巧地应了声好。


    吴导又转过头来望向江舒。尽管江舒演了这么多年戏,面对吴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点儿紧张起来。


    吴坤饶有兴味地盯着监视器的回放:“江舒,我和你熟,知道你平时的表演状态。你的经验也算是老道的了,一般不会受到对手的影响。这里小程的眼神明显给的不对,你又为什么直接给了他这么满的回应呢?”


    江舒被说的有点脸热,他熟读过剧本,今天这场戏没有什么大的剧情爆发点,其实不算太难。他刚才望着程樾骑在马上的英俊模样,情不自禁地就盯着看了很久,无意识之间造成了两个角色之间的暧.昧氛围。


    吴坤笑了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对洛洄羽这个角色的理解。”


    江舒想了一下,迟疑着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洛洄羽和时子心,这两人是一见钟情?”


    他看过的剧本很多,虽然对同性题材不是很懂,但这种情感戏的套路大都如此。而且,他第一次看这个故事的时候,就下意识地觉得,小王爷和小舞姬这两人,似乎在初见之时,就有什么东西已经成了定局。


    不过吴坤是拍文艺片拿奖的大导演,看待事物的切入角度独到,江舒一时间也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吴导沉吟片刻,抬头看了看程樾,又看了看江舒,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过了很久,他若有所思道:“……这段先不用改了,就这么用。”他说到这儿,朝场务招招手:“把秦元洲叫过来,喂葡萄这段再来一次。”


    工作人员重新去布景了,江舒就和秦元洲面对面坐到马车中的小茶几旁。说是马车,其实只是临时搭出来的室内场景,江舒的侧边竖起一块挡板,板上开了一个小窗户。


    江舒重新在脑中梳理了一遍洛洄羽和顾郁在车里的片段,叫小许拿了水来,递给秦元洲。


    秦元洲正一边补妆一边玩手机,见江舒递了水过来,抬眼扫了江舒一眼,却没有接。


    自从进组以来,江舒能感受到秦元洲对他莫名很冷淡,但是碍于对方是前辈,他也不好让气氛太僵,就把水瓶放在桌上,轻轻说了一句:“秦哥渴了可以喝。”


    秦元洲闻言,又低下头开始玩手机,嘴里却漫不经心地说道:“江舒,你不适合这个角色。”


    听了这话,江舒愣了愣,心里也开始有点恼火了。他压下怒意,手指轻轻点着台面:“什么?”


    秦元洲眯起一双狐狸眼,傲慢地望向江舒:“你迟钝又僵硬,演技和刚出道那会儿相比毫无长进,洛洄羽那股勾引人的媚劲儿,你演得出来么?”


    江舒没想到秦元洲说话这么难听,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瞪着秦元洲道:“你怎么知道我演不出来?就算是在我刚出道那会儿,演技也很……”


    秦元洲放下手机,微微一哂,眼里满是不屑地打断了他:“你出道的第一部作品,是给我作配,你忘了?”


    江舒一滞,心中暗暗诧异,秦元洲怎么记得比他本人还清楚。


    他十七岁那年意外坠下舞台,腿上落了病根,自此再也不能跳舞。那之后隔了一年,江舒考进电影学院c大,后来又被大导演选中演了电影。


    那是一部荒诞的黑色幽默喜剧,讲的是一个商贾世家的豪门兴衰史,江舒在里面饰演不学无术的幺子。正是因为这部戏,江舒走进了观众的视野,那个穿着西装马甲的风流倜傥小少爷,让江舒拥有了不小的粉丝基础,他还凭借这个角色拿了最佳男配。


    那部戏的男主角确实是秦元洲,对方饰演家中的斯文败/类长子,但江舒的戏份不多,和秦元洲并没有单独的对手戏。因此,从进圈以来,江舒和秦元洲其实没有产生过什么交集。


    秦元洲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江舒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候场上准备得差不多了,吴导又喊了开始。


    秦元洲用果叉取了一颗葡萄来,递到江舒的嘴边。


    江舒的眼中立马换上了惊喜与驯顺,将那颗葡萄叼走吃了下去。


    吴坤又喊了“卡”,抬头对秦元洲说:“不要用叉子了,你直接用手拿给他。”他说完,转过来对江舒说:“你吃得太利落了,带点暗示意味。”


    两人重新开始,秦元洲又递了葡萄来,不知为何,江舒就是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不屑与嘲讽。


    想起方才的种种,江舒顿时心头火起,他张口去叼那颗葡萄,却因为心绪不宁,嘴唇不小心擦过了秦元洲的指腹,留下了鲜亮的口红。


    江舒的嘴唇很软,秦元洲只觉得指尖像过电一样麻了一瞬,手上一下子失了力道,将那颗葡萄用力地捏了一下,葡萄果汁顺着指腹淌了下来。


    葡萄果汁黏腻腻的,江舒知道对方失误了,但是吴导没有喊停,他只好强忍着皱眉的冲动,舌尖一卷,把淌到唇边的果汁都添去了。


    他一边添,一边抬起漂亮的桃花眼,模仿着洛洄羽的神态,满怀爱慕与痴缠地望向秦元洲。


    葡萄被叼入口中,江舒用小虎牙轻轻咬了一下,果肉中的水分爆裂开来,顺着唇齿淌下来,把他鲜艳的嘴唇染得亮晶晶的。


    这下秦元洲连呼吸都有点儿失控了。


    江舒注视着秦元洲反常的神态,暗自诧异。


    这人平时带着一副复古的金丝边眼镜,一向是斯文矜持的模样,这会儿却眼神闪烁,满脸通红,和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影帝判若两人。


    江舒在心里暗自腹诽:……就算是讨厌他,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吧?


    因为秦元洲突然的奇怪状态,这条ng了好多次才过。


    江舒吃了满嘴的葡萄味,想起秦元洲对自己恶劣的态度,忍不住调侃道:“大影帝,这才第一场戏,再怎么讨厌我,也忍忍吧。”


    秦元洲居然没回话,转身快步走了。


    江舒不明所以,抬手随意地抹了一下嘴唇,没再多说什么。


    时间已经差不多快要到午夜,吴导直接宣布今天收工。拍了一天的戏,江舒饿得不行,换下戏服就匆匆回了酒店。


    来到房间门口,江舒发现程樾正站在那儿,似乎等了他挺久。对方穿了一身黑,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把一张俊脸完全遮挡在阴影下。


    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人,江舒下意识戒备起来:“怎么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程樾周身的气压有点儿低。


    江舒原本站在门边,程樾走近两步,抬手按在门框上,将江舒直接禁锢在了自己和门板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


    程樾的俊脸一下子怼到眼前,江舒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抬手抵着程樾的胸膛把人往外推:“你做什么?不要闹。”


    “葡萄好吃么?”


    程樾的声音很沉,江舒还莫名从里面听出了怒意。他不知道程樾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愣了愣正想说点儿什么,程樾却忽然撤了手臂。


    他用漆黑的狗狗眼委委屈屈地盯着江舒,在线表演了一个瞬间变脸:“江哥,我好饿,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江舒又愣了:你助理呢?”


    程樾可怜巴巴道:“他不管我,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江舒掏出手机,打了电话给小许,想让他买两份吃的来,结果一直没人接听。


    江舒皱了皱眉:“一个两个都这么偷懒,必须扣工资。”


    程樾在线表演复读机:“嗯,江哥说得对,必须扣工资。”


    被程樾提前轰进房间里听墙根的助理小许和小周:……


    毕竟比自己小了三岁,又是学弟,江舒看着程樾一副人/畜无害的清纯模样,提议道:“那你把口罩戴好,我们一块儿去吃饭吧。”


    程樾立马绽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来:“好!”


    江舒对程樾这张脸实在是没什么抵抗力,他又被这样好看的笑晃了神,怔愣之间,程樾忽然抬手,用指腹在江舒的唇角轻轻抹了一下。


    “这儿有葡萄汁。”程樾说着,手却没有移开的意思,顺着唇角在江舒的下唇抹了一圈,最后在唇珠上不轻不重地按了按。


    江舒后背自脊骨那儿猛得窜起一阵酥/麻,紧接着,他看见程樾抬起手,轻轻吻了一下自己的指腹。


    “好甜。”


    江舒的脸“唰”得一下红了。他不明白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会突然跳得这么快,就好像回到了昨天和程樾接吻的时候。程樾现在这样子,和直接亲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


    想起昨天初吻也是送给这个人了,江舒忽然又有点儿恼。虽然都是男的,自己也不吃亏,但江舒的心里还是很别扭。


    “嗯?”程樾抬起眼睛,笑盈盈地望着江舒。


    江舒推开程樾,快步朝电梯口走去:“要吃饭就快点,别磨蹭。”


    程樾看着他发红的耳尖,笑着应了一声,眼神暗了暗,三两步追上前去。


    ……


    酒店五楼的商务套房。


    秦元洲在浴室里冲了大半天的冷水澡,终于把方才那股莫名其妙的火气压下去。


    他有些烦躁地把毛巾扔在沙发上,翻出手机,熟练地点开了江舒的个人超话。


    他在这个超话里没有发过言,但因为每天都签到,他的等级已经相当高了。


    秦元洲倒不是因为喜欢江舒才关注这个超话的,他单纯的就是有点儿看不惯这个人。


    江舒和谁的关系好像都很好,先前演那部黑色幽默喜剧的时候,全剧组上上下下都和江舒处成了哥们,唯独秦元洲没和江舒热络起来,这让他觉得……有点儿委屈。


    有一种被全世界孤立的感觉。


    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关注江舒的超话的。


    一开始秦元洲只是单纯地想找茬。


    超话的置顶是江舒的物料合集,秦元洲每一条都看过很多遍。他收藏了不计其数的关于江舒的帖子,但从来不点赞转发,也不评论,只是默默地窥屏。


    江舒在访谈里说自己喜欢喝甜的,最爱的饮料是太妃榛果拿铁,秦元洲嗤之以鼻,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腻歪。江舒参加综艺穿的衣服鲜艳了一点,秦元洲嫌弃,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张扬,丝毫不知收敛。江舒在访谈里说男孩子和男孩子谈什么恋爱,秦元洲出离愤怒,因为他自己就是gay,有被冒犯到。


    后来,江舒官宣自己出演《罗袜生尘》中的洛洄羽一角,秦元洲气得几天没睡好觉,因为他觉得江舒一点儿都不适合这个角色,简直太不敬业了。


    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吴坤来找秦元洲演顾郁这个角色,他想都没想就应下来了。


    他倒要看看,江舒一个直男,能把小舞姬这个角色毁成什么样子。


    结果这一演,秦元洲好像有点遭不住。他现在一闭上眼,眼前全是刚才江舒吃葡萄的模样,对方嘴唇鲜红,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漂亮猫眼睛自下而上地望向自己……


    打住,不能再想了。邪火又烧起来了。


    秦元洲又灌了一大杯冰水下去,勉强将自己今天反常的原因归为状态不佳。


    这家酒店的隔音不太好,电梯口传来一阵说话声,秦元洲以为是自己的助理,走到门前望了望门洞,意外地看见程樾和江舒站在电梯前,两人正在聊天。


    程樾对待江舒的态度极其亲昵,而江舒的脸不知怎么的一片通红,是秦元洲在任何物料里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秦元洲蜷了蜷手指,气得在心里直咬手绢。


    他心想,程樾是吧,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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