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晚自习开始前回到教室。
听到三三两两的同学聚在一起,好像是在讨论简呈言竞选学生会长的事。
庄映雪一脸兴奋地凑上去,加入八卦讨论组。
高一入学就竞选学生会长,这在历届都是很稀奇的事,往往会被学生会的学姐学长认为是挑衅。
但这个人是完美的简呈言,一切就显得理所当然。
夏清让早就通过剧情知道竞选结果,她回到自己座位,透过黑框镜面,悄然打量林霞和刁洪,发现没异常后,翻开课本开始学习。
上课铃打响。
前桌的课椅被拉开,庄映雪不知道从哪里顺了两瓶果味汽水,转过身很自然地放一瓶在她桌角,接着转回,拿出作业赶工。
右手边过道掀起一阵轻柔的风,是简呈言回到教室。
过了一会,简呈言的声音在她右侧轻轻响起。
“夏同学,可以借我一支笔吗?”
夏清让侧头看去,发现简呈言刻意收敛的音量并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前右两桌会对他大献殷勤的男同学依然在埋头赶作业。
她有些疑惑,借笔而已,他一声令下,那两位同学肯定第一时间把笔袋奉上,为什么偏偏找她?
“我习惯用钢笔,”看出她的迟疑,简呈言好脾气地解释,“刚刚笔落在学生会大楼了,感觉我们班好像只有你也在用钢笔,不方便的话也没事。”
“方,方便,你等一下。”夏清让嗫嚅着唇细声细气回答道,敬业扮演自己在简呈言面前是唯唯诺诺的人设。
她伸手戳了一下庄映雪的后背,“大,大小姐,把你那只很贵的钢笔借给简同学用一下。”
庄映雪转过头,先是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看了眼夏清让,接着飞快转身拉开笔袋,将她笔袋里唯一一支,也是只用过一次的,单纯是送夏清让钢笔时顺带自己也买一把装逼的钢笔,递给简呈言。
“嘿嘿只用过一次,班长别嫌弃。”
“谢谢。”简呈言微笑着接过,目光落在夏清让敞开的笔袋上。
明明里面有一支跟庄映雪同系列的钢笔,却不愿意借给他,似乎跟她表现出来的受宠若惊很不符呢。
“夏同学。”简呈言又叫了声。
夏清让无奈再次抬头:“什,什么?”
“你很讨厌我吗?”少年嘴角噙笑,歪头看着她,眼眸稍弯,瞳色像汪柔软的蜜蜡,温暖和煦。
这样的人,轻轻柔柔说出最直接的话。
夏清让心中一紧。
“没有,简同学很受欢迎。”她心思飞转,斟酌着用词,“我跟其他同学一样,很仰慕简同学。”
她对简呈言有滤镜在,确实称不上讨厌,刚刚让庄映雪接笔也是想让庄映雪在男主面前多刷刷好感,为以后做准备。
“很荣幸,”简呈言笑了笑,礼貌又官方地回复道,“希望竞选投票时能得到夏同学的一票。”
“一定。”
他似乎又变得很好说话,没再追问。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简呈言拿起保温杯,起身接水,路过夏清让桌前,仿佛不经意般抛下一句:“夏同学数学已经自习到2-1了,真厉害。”
声音不大不小,只够她和庄映雪听到的程度。
庄映雪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那是,夏清让学习很好的。”
夏清让瞥了眼简呈言课桌上摊开的书页:3-1。
“......”一时分不清他这是真心夸奖还是嘲讽,只能维持人设皮笑肉不笑道,“简同学谦虚了,你更厉害。”
“不客气,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我还真问过,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种恶趣味。
夏清让带了点小气恼,拿出英文书,偏过头,塞上耳机听听力前不忘催促庄映雪:“快点做作业。”
好在后面简呈言又被其他同学围住,没空再找夏清让说话。
也或许,这只是他日常对外交际里,再自然不过的一部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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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周一下午午休时间。
“夏清让,出来一下!”一道陌生的男声炸响在一班教室门口。
在被打扰到的午休同学惊奇、不耐的视线中,夏清让瞥见教室外两个男生身后嚣张的红色脑袋。
仔细看,那两个男生的身影有些熟悉,确实就是许佑默升级了宿舍的两个跟班。
教室内其他同学显然也注意到许佑默惹眼的发色,看夏清让的眼神变了又变。
林霞意味不明地低嗤:“都扮成这样了还能招人。”
亚妮那一排的女生悄悄举起手机,想拍许佑默的脸,被许佑默的跟班眼尖注意到:“拍什么拍,信不信我直接进来砸了?”
几个女生吓得赶紧把手机塞回桌肚。
“什么事?”防止受到更多关注,夏清让快步走了出去,问道。
难道是发现情书有问题来找茬?这都过去一周了,未免太久了点。
“真慢。”许佑默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打了个响指,另一个跟班立刻将两封鎏金黑色的邀请函递给夏清让。
“喏,赏你的。”红毛脑袋高高昂起,表情要多拽有多拽,“你这特招生大概这辈子都没进过这种展览,给你个机会进去提升下眼界,好让你知道我们的差距有多大。”
这样就不会一直肖想他了!
天知道那封厚厚的情书他一直没敢拆开看,这个锅盖头又太会顺杆爬,想来想去,许佑默决定用这种方法让她自己放弃。
夏清让接过邀请函,鎏金边的神秘黑封上印着几个字——无人之境珠宝设计展。
底下是时间、地址和印章。
好巧不巧,居然就是庄映雪说的那个“淘金展”,庄映雪早上才说消息大爆一票难求,下午许佑默就给她们瞌睡送枕头。
“你说得对,我确实该提升一下眼界。”夏清让不客气地接过邀请函,镜面下看他的目光诡异地透出一股怜爱。
不是怜惜,是怜悯。
这傻狗肯定没仔细看那封情书,不然为什么又眼巴巴给她送钱。
这种特邀邀请函相当于省了普通门票的一万保证金,白送的干嘛不要。
“你......”许佑默反倒被她干脆应承的态度弄得语塞,“你有没有骨气啊!我还没羞辱完呢!”
“啊,那你继续。”夏清让十分配合地站在门口等他说话,一边拿出手机给庄映雪发消息,让她不要找人拿票了。
“......”许佑默看她不痛不痒这样,忽然失了兴致,“算了算了。另一张你给那个庄映雪,让她带你去,省得你个土包子什么流程都不知道,在现场闹笑话。”
许佑默想想又还是来气。
“还有,这是我送给你看展的,”他忽然俯身凑近,精致瓷白的脸蛋放大数倍呈现在夏清让眼前,浓密的长睫几乎到贴到她眼镜镜面,红唇恶语威胁,“你敢另外拿去卖就死定了!”
夏清让被他的忽然靠近惊了一下,眼睫条件反射眨了眨:“知道了。”
许佑默透过镜面,看到少女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仿佛隔着玻璃镜片跟他相触,不期然撞见的少女眼眸清冷纯粹,眼尾微微上翘,似月光被揉碎在里面。
他愣了一秒,好像被什么烫到一般,耳尖泛起可疑的红,飞快退开。
这个锅盖头的眼镜居然是没有度数的?那她戴什么戴!
而且,她的眼睛居然还挺好看,摘了眼镜或许......
不对,神经病,他怎么会觉得这个丑锅盖会变好看!
许佑默越想越不自在,赶紧招呼两个跟班走人。
“老板再见。”
夏清让敷衍挥手,见他走人,掉头就钻进教室,把邀请函拍给庄映雪看。
庄映雪:真的是特邀函,我还愁抢不到票呢!等我,我马上来教室!
庄映雪:许佑默肯定是从谈斯歧手里直接拿的特邀函,说明谈斯歧肯定会去!
庄映雪:不过他为什么要给我们特邀函,明明他在聊天群也不理人啊。
才不让:谁知道呢,大概是挺满意我帮他写的那封情书吧。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无意中帮了大忙,夏清让决定以后对他仁慈些,少坑点。
展览一共持续五天,庄映雪口中的设计师匿名battle趣味活动只有周六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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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让,你平时天天运动服就算了,今天看展怎么还穿这样!”
周六一早,夏清让就在庄大小姐夸张不满的叫唤声中,被迫改造。
“这破刘海和眼镜今天不能戴,”庄映雪飞快地把这两个道具扔到一边,“反正今天周六,别人也认不出你,问起来我就说你是我校外朋友。”
“行。”夏清让点头。
到底还是青春期女生,她不可能完全不爱美,今天又是一项新尝试,说不定能吸引到更多路人羁绊。
怕来不及,庄映雪飞快将她改头换面,打电话叫来司机,送她们到展馆入口。
特邀函走的是vip专用通道,出了通道,入眼是神秘且具有力量美的雕塑区,俨然室内空间拔地而起的罗马古城,再往前,是美轮美奂的绘画艺术区,一幕幕抽象、迷幻、错乱的画面被装进画框中引人观赏。
“快,谈斯歧的设计风格是极致奢华,应该很好辨认,趁着人不多我们先去找找。”庄映雪迫不及待拉着夏清让去匿名活动区。
她们入场后,许佑默、宋与澜、简呈言三人也抵达展馆入口。
“斯歧呢?”简呈言问。
宋与澜不时拿手机看消息:“早进去了,毕竟要安排两个作品。”
“也是。”简呈言招来主理人查看到场的vip名单,随口问道,“阿默,你在等什么朋友?”
“没。”许佑默伸长了脖子往通道看,到底还是憋不住,走到保安面前问,“vip通道,有没有看见一个锅盖头进去?就是发型,刘海很厚很像锅盖的。”
保安立正,站直:“报告,没有。”
这个锅盖头不会真把票卖了吧?她怎么敢!
不对不对,也可能是还没来。许佑默烦躁地瞪了保安一眼,在保安胆战心惊的眼神中,不耐烦地留下一句“如果见到锅盖头记得马上通知我”,跟着另外两人进场。
“你把特邀函给了夏清让?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什么叫我跟她关系好!”许佑默跳脚否认,“我就是让那个土包子长长见识!”
“哦。”简呈言饶有兴致地看好友拙劣的谎言。
他其实已经看到入场名单里庄映雪和夏清让的名字。
但现在不准备告诉许佑默。
“什么让?”一直低头看手机的宋与澜忽然插嘴道。
许佑默赶在简呈言之前急忙开口:“跟阿言一个班的书呆子,平底盖一样的厚刘海和黑框镜。”
也不知道着急否认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反正不好看!很普通!”
“哦。”宋与澜兴致缺缺,复低下头。
不可能是她,大概就是名字有些像。
手在屏幕滑了半天,还是给夏清让发了条消息。
另一边。
夏清让陪庄映雪挑得眼花缭乱,并未注意到小提包里手机的震动。
她今天被庄映雪强行安排穿了件从未穿过的礼服短裙,鞋也带了点根,美则美矣,但她不太习惯,走路有些慢。
“兵分两路吧,”她说,“你去找谈斯歧的作品,我去找止歧的作品。”
“唉?”庄映雪有些不放心夏清让一个人,但眼看着入场的人越来越多,心中不免开始焦急,“那我先去找,你要是迷路就给我打电话,或者找管理员叫他带你到出口等我。”
“好。”
夏清让独自逛了一会,活动区很大,展示的都是设计师作品完成前的手稿。
有些很潦草,有些很狂放,有些天马行空,有些整齐得像强迫症。
说实话,夏清让觉得自己欣赏不来,她可能是没有什么艺术细胞的人。
最后,站在一张戒指设计图前停下脚步。
对比其他设计图,这张图简直简单得过分,就是一个素圈,连花纹都吝啬,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设计。
“就它了,极致奢华的死对头不就是极致简洁么。”夏清让索性将选票投进素圈设计图前面的透明计票盒,她实在逛不动了。
在她即将松手的前一秒,身后响起一声愉悦的轻笑:“要不要打个赌?”
嗓音悦耳,听起来很撩人。
“什么?”夏清让下意识停止动作。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跟自己说话,转身望去。
视线交汇的瞬间,她脑中轰鸣一瞬,颅内深处骤然响起马戏团聚光灯下小丑激昂高亢的歌笑声。
身后不知何时站着的少年个子极高,穿着裁剪优雅的排扣制服,扣至领口一丝不苟,及肩长发染成银白色,一身奢华的质感宛如中世纪欧洲宫廷的贵族。
他侧垂着眸,本是闲散地把玩双手所戴的黑皮手套,像检查手套质感的同时,顺便跟她搭话。
见她转身,便也撩起眼皮,配合般抬眸看来。
城市迅速腐败衰颓,疯狂和愉悦碾出花瓣鲜红的汁液,圣洁教堂的彩绘琉璃顶坍塌,靛蓝松绿柿橙纷乱散落一地。
有那么一种人,只要看他一眼,就好像陷入了光怪陆离、荒诞又华美的世界。
他站在她身前,任由背后教堂和高楼倾塌化为齑粉无动于衷。
“什么赌?”
夏清让听见自己艰难找回的声音。
不确定脑中方才短暂的歌声是错觉,还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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