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
没睡好的陆卓把一沓账本扔在杨纯桌上,满脸精神不振地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喝了一口就嫌弃的移开杯子
“这茶味也太轻了吧。”
他招呼如意楼的伙计小余再给他沏壶浓茶来,特意嘱咐小余多放点茶叶,小余利索地应声而去。
“你什么改喝茶了?”杨纯奇道,“你这萎靡不振的,昨晚干什么去了?”
陆卓撇他一眼:“做贼去了。”
杨纯闻言贼笑着:“偷什么去了?偷东西还是偷人?你们家那位小将军知道吗?”
“他现在已经不理我了。”陆卓叹气。
陆卓想起今早自己出门前跟裴翊说话,裴翊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态度就无奈,其实到这个地步,与裴翊说破又何妨?只是他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不愿裴翊见到自己落魄至此,也不愿连累裴翊为自己担惊受怕。
“你怎么招他了?”杨纯疑惑,陆卓摇了摇头不想说。
杨纯也不强求,看到他扔在桌上的账本,好奇地伸手拿过来翻了起来。
“这什么玩意儿?”
陆卓打个哈欠:“户部尚书魏泽鸣贪污的证据。”
杨纯愣住,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账本,又抬头看了看陆卓,面露迟疑问道:“你哪来的?”
“魏泽鸣养外室的私宅中。”
陆卓道:“去年户部的孟大人去世的时候,我曾去拜祭,瞻仰遗容时见他面色有异,不似寻常上吊而死的情况,夜里便偷偷前去查看了孟大人的尸体,发现孟大人并非自杀,而是被人杀死后给吊到了房顶上——我当时看着像细雨阁的手法,便潜入了细雨阁翻过他们的来往账簿。”
小余端茶上来,陆卓先倒了一杯,大大饮了一口,方才继续说道:“果然被我在其中发现是有人收买细雨楼的杀手杀了孟大人,只是那收买之人的名字很是普通,我几经查寻都无果,后来便只能暂时将孟大人并非自杀的消息告诉孟夫人,让她自己决定该如何处理。”
谁知那边陆卓刚刚同孟夫人说完孟大人乃是被人所害,这边孟夫人泫然欲泣地就拿出一封孟大人弹劾户部尚书魏泽鸣的亲笔书信,自陈暗害她夫君之人必是魏泽鸣,求陆卓替她丈夫报仇。
“怪不得你去年突然离开了京城几个月,我还当你回塞北去偷偷看你那位小将军去了,没成想你是去查案去了。”
想起他去年的种种异常,杨纯敲了敲手上的账本,奚落道:“这么大的消息,你可真能藏啊。”
陆卓懒散道:“不是有心要瞒你,只是——杨纯,夺嫡这条路你已经走得太远,若我去年就把这事告诉你,无论这事是否与户部尚书魏泽鸣有关,你一定会将他们攀扯上去,只为把晋王拉下马。”
“而我只想帮孟夫人查到她丈夫被害的真相。”
杨纯笑了笑,倒是对他评价自己不择手段没什么意见,只是追问道:“你什么时候拿到账本的?”
“裴翊进京前——我本想等他离京后再处理此事,却没成想户部居然胆大包天到还敢扣着青州的赈灾银,为了帮青州百姓要到那笔赈灾银,我便将那封亲笔信交给了裴翊。”
杨纯不解:“你为什么不把账本一起给他?”
看到陆卓意味深长的眼神,杨纯明白过来:“你担心他直接拿着孟梁甫的亲笔信和账本去告御状?”
就杨纯这几天听到的消息来说,这位小裴将军还真是这个性子。
“也怨不得你担心他。”杨纯若有所思地分析道,“现在他得罪了顾家,顾家是诚王阵营,诚王必会大力打压他,若他再去状告户部,又是得罪了晋王,两面夹击之下,他日后的日子想来不会好过。”
陆卓低头喝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杨纯偏头看了他半晌,笑道:“我今儿才看清什么叫重色轻友,枉费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却只担心你的小将军会日子不好过,怎么不担心担心我?”
陆卓放下茶杯:“你和他都是我的朋友。”
杨纯哼笑了两声,没说话。
他给杨纯带来了一个消息,杨纯也给他带来一个消息,原来是沈严的家眷已经被如意楼救了回来,现在赶来京城的路上。
这位沈严就是塞北军中那位被顾家收买了,将要在顾家二郎一案中指认裴翊因妒生恨暗害顾二郎之人。
因之前如意楼查到他的家眷无端失踪,怀疑是顾家抓了他的家眷,威胁他诬陷裴翊,以此线索细查,果真查到沈严的家眷在顾家手中。
杨纯派人救出了沈严一家,现在沈家人正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城,只怕沈严真的为了家人上公堂去胡说八道,做出一些会后悔的事。
这也算近些日难得的好消息了。
陆卓拱手谢过杨纯,杨纯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上的账本说道:“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时间不早了,陆卓身上还有事,便向他告辞离去,刚刚起身走到门口。
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账本的杨纯突然开口问道:“若我不能惩治魏泽鸣,还孟大人一个公道,你会如何?”
陆卓在门口停下脚步。
停顿半晌,陆卓回头向杨纯说道:“没关系,你借我一把剑,我照样能杀他。”
说完他扬长而去,留下房中的杨纯一手抚摸着账本,闭眸叹息:“若是去年你就将这东西给了我,或者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必对你感恩戴德,但是如今……陆卓,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从杨纯那里出来,陆卓先去了禁军衙门,他准备托兄弟们帮裴翊那日在那群纨绔手下救下的两个乞儿寻亲。
原来那两个小孩也是青州难民,因家乡遭了大灾,跟着父母来京城寻亲,只是父母没走到京城就病死了,倒是他们两个小孩生命力顽强,受尽风吹雨打仍旧努力活着。
裴翊答应帮他们寻亲,但他们只记得父母说过的一个大概的地址和亲戚的姓名,其他的一概不知。裴翊离开京城八年有余,连他们说的地方在哪里都有些记不真切了,最后还是陆卓自告奋勇帮着在街上打听了几日,只是始终寻不到人。
那两个小孩现在只能寄居在丞相府中。
陆卓想着自己再寻恐怕也寻不出一个结果来,干脆刚才把这事扔给手下的兄弟,这群人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就在街上乱逛,说不定哪天逛着逛着就找到人了。
陆卓刚走进衙门,跟范娇娇把这事一交代,那边他们的顶头上司禁军都统李平就来寻他。
范娇娇被李平突然造访吓得深吸了一口气,偷偷跟陆卓说道:“头儿幸好你今天来了,不然咱们又要挨一顿骂。”
陆卓挥挥手把他推开,向着李平迎了上去。
不知怎的吧,这位都统大人今日竟难得没有对陆卓黑脸,反而眉开眼笑地问他近况如何?最近公务多不多?累不累?
直把陆卓膈应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担忧道:“大人有话还是直说吧。”
“陆校尉想多了,本官不过想着关心你几句。”李平嘿嘿笑了几声,终于切入正题。
“有位老大人想见你。”
“见我?”
陆卓被李平带到禁军衙门的一个小房间外,那李平一脸笑容猥琐地向他示意要见他的人就在里面。
见他如此,陆卓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心说难不成这位上司也突然有兴趣做上红娘,给自己安排了一场相亲。
他边思索着边推门而入,一抬头便看见房中有一位身穿绯红官服的老大人正端坐在屋中的红木椅子上饮茶。
陆卓怔了怔,上前向这位老大人行礼道:“卑职陆卓拜见相爷。”
裴相爷抬眸睨视着眼前这位不卑不亢的禁军校尉,冷哼了一声,将杯盖丢回茶杯之上,嘲讽道:“既然你已经与那逆子有了首尾,何必再如此这般冠冕堂皇地叫我相爷。”
“……”
陆卓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解释自己与裴翊并没有首尾这件事。
他犹豫片刻,斟酌着换了个称呼:“世伯?”
听到陆卓如此称呼自己,裴相爷霎时恼火地把整个茶杯扔到桌上:“世伯也是尔等竖子能叫的?”
可怜一碗上好的君山银尖,一口没喝全喂了桌面,真是好不浪费。
好啦,这下陆卓知道裴翊的暴脾气是随谁了。
俗话说得好,便是泥人也有三份土性。
这无缘无故地招来一顿骂,饶是陆卓脾气再好也有些不悦。
心里突然想气气这位相爷,这不相爷刚刚骂完,陆卓立马从善如流,躬身行礼唤道:“岳丈大人。”
裴相爷:“……”
面对这等厚颜无耻之人,裴相爷气得全身颤抖,伸出食指对着陆卓:“你——”
陆卓继续立在相爷身旁恭敬说道:“小子在此,未知老泰山有何吩咐?”
相爷指着陆卓大骂:“无耻狂徒!”
“但架不住你儿子喜欢。”陆卓施施然道。
‘嘭’地一声,桌上的茶盏全被相爷扫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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