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姝被背着翻了两座山。
背着她的男人却毫不吃力,连滴汗都没留。
其他人也从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麻木。
幸亏当时没跟他对上,否则在场两个大男人,恐怕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眼看着天色近黄昏,其他人的耐心也一点点耗尽。
“还没到吗?”
徐玉龙还以为壮汉是个聋子,只好看向容姝。
后者戳了戳苍阆的背。
“还有三座山。”
“还有三座?”丁乐瑶大惊,“你确定没带错路吗!”
这才爬了两座山,大半天就过去了,他们的体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要是再爬一座山,岂不是代表着还要浪费一天!
被她这么质疑,苍阆还没有反应,容姝先不干了。
“要是那么容易找到,你怎么不自己去找?”
这还是丁乐瑶第一次被她质疑,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她想呛回去,可刚瞪了一眼,就被那个聋傻壮汉敏锐地捕捉,凶悍的眼神立马扫了过来。
遒劲的肱二头肌,黝黑无波的眼神,还有那身毫不掩饰的凶恶气势。
丁乐瑶当场就被吓住了。
“没事,顶多在山里过一夜,明晚差不多就能走到了。”
徐玉龙率先打着圆场,也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其实他也没好到哪去,昨晚吃下的烤兔和今早喝下的肉汤早就消化了,能跟到现在全靠意志力。
似乎察觉到壮汉对容姝的注意,他主动问道:“容姝,不如我们先找地方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吧。”
“好。”
容姝正有这个想法,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匹曾经欺负过她的野狼,对夜里的深山心有戚戚。
趁着其他人找地盘扎营时,她让苍阆放下自己。
“我们明天再出发吧。”
“山里有狼,夜里赶路说不定会有危险。”
苍阆似乎听到了某个感兴趣的字眼,低下头看她:“你怕狼吗?”
“当然!”容姝毫不犹豫地回答,“要不是身边还有其他人,它肯定早就把我吃进肚子里了。”
“不会的。”苍阆将脑袋凑到她的颈边,含糊道,“只会闻闻你的味道,叼着尝尝肉味。”
哪怕口水馋得流了一地,锋利的狼牙跃跃欲试地想要刺进血肉......在人类没破坏村子里的规矩前,谁也动不了他们。
苍阆悄然跟随了这群人十天,也只是实在忍不住诱惑时,跑出来尝了尝她的肉味。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咕咚。
他悄然咽了咽口水,又饿了。
察觉到身体的熟悉躁动,苍阆拉开了距离。
“我去给你打猎。”
容姝连忙拉住他:“你要小心,别遇到那匹狼,它才没有你说的那么温顺!”
苍阆没有反驳,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林子里。
不仅是他,高正和徐玉龙也离开了营地去寻找食物。再不吃点东西,他们可能会饿得走不动。
两个女生留在了火堆前。
天边只剩下最后一点儿白,橘红色的火光打在容姝洁白的脸颊上,本就秀美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娇艳。
丁乐瑶默默地看了许久,才突然坐过来。
“容姝,他昨晚怎么欺负你的?”
这话问得太不妥,听不清是好意还是故意,容姝只能先沉默下来。
丁乐瑶却没放弃,更加得寸进尺:“他的力气那么大,打人又那么凶,你是不是受伤了,所以今天才走不动?”
从某种角度来讲,她猜对了。
只不过容姝的“伤”很难以启齿,她至今都没找到机会看一看。
“我看他很顺从你,但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容姝抬起头,清澈却勾人的狐狸眼直直地看向她,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那就不该说。”
丁乐瑶一噎,她没想到容姝会是这个反应。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
木讷,低调,不爱说话,不会反驳......但丁乐瑶说不出口。
“再不变,可能会被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容姝的话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将昨晚发生过的“罪恶”彻底戳穿。
她当然知道丁乐瑶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自己变得没那么好拿捏了。
十几岁就进入社会打工,她或许没什么高学历高智商,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徐玉龙,为了讨好他,甚至甘愿在他的好友丁乐瑶面前吃点亏。
并没有换来任何结果。
反而被推进了火堆。
被苍阆扛起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自己和徐玉龙彻底不可能了。更何况,一夜过去,谁也没来找过她。
丁乐瑶尴尬极了。
故意忽略的事实再次被提起,总会让她的心里升起一股亏欠。
“高正确实做得不对。”
“等我们出去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作数。”
容姝嗤笑一声,仿佛很不屑。
“容姝,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丁乐瑶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向前看。”
“那个叫苍阆的男人长得不错,对你也还行,但这一切都是假象。”
“他是个大山里的聋傻子,又没有文化又没钱,连个媳妇都娶不到,只能用对你好这种虚无的方式哄骗你。”
“你可以哄着他找到悬崖,但不能真情实感地投入,否则亏得是你!”
“我也没有文化,我也是从山里出来的。”容姝平铺直述道,“在你们的眼里,我跟他没什么不同。”
丁乐瑶再次无言。
作为同一个驴友俱乐部的成员,她当然清楚容姝的学历背景,知道她高考结束后没钱上大学,从重男轻女的家庭逃到北市打拼,拥有了一间服装店铺。
她隐约是有些轻慢和优越感的。
除了过于出色的容貌外,容姝根本不能算是她的情敌。
可这都是相对而言。
哪怕配不上徐玉龙,容姝也可以在北市找一个能赚钱的老公,嫁人生子,过上全职太太的小康生活。
她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现在跟一个山里的泥腿子拉拉扯扯,简直就是堕落。
丁乐瑶急着解释:“这不一样......”
她还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在那双暗藏嘲讽的目光注视下,逐渐开不了口。
“是你们不一样。”容姝轻轻吐出一口气,“是你们既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
既想要大城市的光鲜,又想要来山里寻宝;
既想要得到“傻子”的帮助,又想将他耍得团团转。
从利益角度来讲,这似乎是正确的。
可容姝被这种“正确”伤透了心。
她不愿意再搭理丁乐瑶,哪怕她再开口,也只当没听见。
山里的柴火烧起来劈啪作响,气氛降至冰点,两个人坐在火堆前一言不发。
咔嚓。
枯树枝被踩踏的响声。
两人循声望去,原以为是其他人回来了,可当她们对上四双黄褐色的眼睛后,彻底惊慌起来。
这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睛!
丁乐瑶第一个尖叫起来:“是狼!那是狼!”
果不其然,两匹矫健的野狼从黑暗里逐渐走出,凶残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她们,像是在看两块肥肉。
滴答,滴答。
狼的涎水不断地滴落在地。
它们低吼出声,对火堆似乎毫无畏惧,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紧逼上来。
“别过来,别过来!”
丁乐瑶首次直面这种危机,什么理智都被吓没了,一心只想着逃命。
看着她转身逃跑,其中一匹狼当即就追了上去。
一人一狼消失在树林里,还剩下一匹留在原地。
容姝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但她吃过教训,不敢和丁乐瑶一样背对着凶残的野狼,只能白着脸,双唇颤抖着往后退。
她退,那匹狼就往前进。
它仿佛并不着急将她吃掉,更想先戏弄一番。
容姝脸上的血色已经全部没了。
不是前两次那匹狼,是另外两匹!
这个山里,果然有狼群!
仓皇间拿起来的火把根本不管用,凶残的野狼并没有被威胁到,反而逐步将她逼近了树林里。
干燥的树枝离了火堆,再也没法保持长时间的燃烧。
容姝的脊背撞上身后的树干时,手里的火把就彻底熄灭,眼前重归黑暗。
就是这时!
那匹狼终于动了!
它抬起两条前肢,高高跃起,凶残地扑到了容姝的身上。
后肢撑地的野狼站起来,有两米高,只需要低下狼头,就能咬断她的脖子。
容姝已经感觉到死亡正在逼近,身体不停地发抖,牙齿也在激烈地打颤。
“救我......苍阆!”
崩溃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哭喊出了山野壮汉的名字。
下一秒,天翻地覆。
凑到了脖颈边的利齿猛地远去,压在身上的粗糙野狼也被暴躁地拉开。
“嗷!!!!!”
凄厉的狼叫声响起,仿佛受到了非人的对待。
黑暗里,苍阆单手扼住了两米的野狼,死死地掐着它的脖子。
黄褐色的眼瞳同出一辙,实力却有着天壤之别。
野狼完全是单方面地被虐打。
“嗷!”
苍阆,放开我!
——你不该动我的猎物。
“嗷!”
你又不吃她,为什么不能便宜了我!
——不吃也是我的。
野狼愤怒了,它使了猛力,试图将苍阆掀翻。
可惜它的力道完全撼动不了同类的铁爪,甚至激怒了对方。
壮汉的脑袋猛地变成一颗凶残庞大的狼头,十几颗锋利的牙齿顷刻间就咬断了野狼的脖子。
在它死前,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破坏村子的规矩,该死。
凭什么,村子里已经有七八十年没来人类了,凭什么......片刻间,怨恨随着意识彻底消散。
苍阆扔掉手里的残尸,心底的暴躁却始终无法平歇。
若不是听到了狼嚎,回来得再晚一点,容姝或许就已经死在了这个不遵守村规的野狼嘴里。
他不懂什么是后怕。
只是觉得脑海升起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只有饥饿才能与之媲美。
一定是又饿了。
“苍阆!”
柔软的娇躯贴到了背后,泪水打湿了他的脊椎。
“谢谢你又救了我。”容姝哽咽地哭出声,软绵绵的双臂紧紧地圈住他的劲腰,“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柔弱无助的哭声刺进脑海,激起了更多的燥郁。
苍阆猛地转身,抱起容姝推到树底。
“你要干什么!”
他的动作太突然,容姝的双手被他反绞,细嫩的脸颊在贴上粗糙的树干前,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垫上。
“苍阆!”
她终于察觉到他的意图了!
“不要,不要这样,我疼!”
苍阆的动作停住,声音异常的嘶哑:“为什么疼?”
“因为、因为......还没消肿。”
容姝哭花了脸,她不明白这个傻子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有了兴致,右手颤颤巍巍地往后探。
苍阆不要她的手。
他将人翻过来,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还没消肿?”
她哪里知道!
容姝羞愤欲死时,苍阆却已经自己得出了结论。
“太嫩了。”
所以才容易肿,容易受伤。
饥饿还在持续性折磨神经,苍阆猛地蹲下去。
“不......别这样......”
狼是群居动物,受伤时喜欢独自添舐伤口,亦或者帮伴侣添舐伤口。
容姝抓住他的头发,不小心揪住一只毛茸茸的东西,触感像是刚才那匹野狼身上的毛发。
“什么东西!”
她的神经紧绷极了,连身体都变得僵硬。
苍阆随手从地上抓来一只松鼠,塞到了容姝的手里。
“松鼠跳到了头上。”
才不是什么因为兴奋而冒出来的狼耳朵。
容姝的心这才落回原地,双眼湿润,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背。
原先只是肿疼。
现在竟然有了一丝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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