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柏舟突然感到有些冷了。
梦里似乎起了寒风,呼啦啦的刮在脸上,于是寒气就顺着脸颊流向脖颈,又从脖颈处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身上盖着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掀开了。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后车打来的车灯留下的光影。
借着这细微的光,闻拍舟发现芬里尔趴在他旁边,闭眼似乎进入了待机状态。它身体下面压着一大坨羽绒被。闻柏舟扯了扯,芬里尔顿时睁开眼,呜咽着往他身上蹭。
闻柏舟困极了,他敷衍地摸摸小狗,重新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嘴里迷迷糊糊地喊道:“恒哥,我们还没出发吗?”
“快到省城的边界了。”律恒说,“醒了吗?”
“嗯……”闻柏舟揉了揉眼睛,强打精神应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呀……”
“遇见了几个跨城的运输队,跟了一段路。”律恒说,“进入物资交换季了,路上遇见运输队的概率很大。把衣服穿好,吃个饭。&34;
闻柏舟慢吞吞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不动弹了。
昏暗的环境本来就适合睡觉。车行在路上,偶尔还会有轻微的晃动,就更适合睡觉了。他坐在那里,身体随着晃动轻轻地摇摆。随即脑袋一偏,将头贴在车厢上。
户外冷冰冰的空气顿时顺着车厢黏上了他的皮肤。
好冷!
一个激灵,闻柏舟骤然清醒。
他从被子里扒拉出自己的羽绒服,说:“我怎么感觉走到这边来了就变冷了。”
“会越来越冷的。”律恒说,“泽城是最温暖的城市之一,我们越往里面走,就会越冷。”
闻柏舟闻言,撩开车窗的钢铁挡板,借着后车的车灯往外看。
路上是熟悉的沙土地,也见不到什么植物。只是偶尔开始多出一些零星反光的东西,他猜测应该是还未融化的冰。
一路往回走,这些东西就会变得越来越多。
他喜好了羽绒服,将被子从芬里尔的肚皮下面抢救出来叠好了,才重新立起了后排的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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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临时驻扎点在省城内部,还要走至少两个小时。”律恒说,“包里有饼干,你找出来垫一垫。我开灯了?”
听律恒这么说,闻柏舟就应了声好,就着车内刚亮起的柔和白光,低头抓起背包找了起来。
饼干不知道是严峰什么时候塞的,居然是零食类的巧克力饼干,而不是压缩饼干。
这可真不符合他们严中将的脾气。背包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不应该塞满实用物品吗?现在居然还会给他们准备小零食……
闻柏舟惊得笑了起来,才抓起一包巧克力饼干打开。
正要吃,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前倾过去把自己贴到驾驶座椅背上,将手伸到了驾驶座旁,问律恒:“你要不要吃?”
律恒看着前方,目不转睛地说:“不用。”
“这一路都是你在开车,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你也需要补点能量。”闻柏舟说,“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他语调柔软,尾音微微上翘。莫名的就多了点撒娇的味道。
律恒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方向盘,他克制着不回头,也不去看后视镜,只沉声说:&34;那麻烦你给我一包。”
“不用啊。你开车也没办法自己吃东西啊。”闻柏舟理所当然地说,“我嘿你。”
他收回了手,背后就传来了包装袋窸窸窣的声音。
律恒眼睛看着前方,耳朵的注意力却全部转向了后方。他听着那熟悉的窸窸窣的声音,莫名觉得自己很紧张。
紧张得就连心脏都有些不受控制的狂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脸颊边突然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很瘦。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指腹上大概有一层很薄的茧。是一只看起来柔软,却很有力量的手。
白皙的指尖正执着一枚黑色的饼干,颜色分明的对比下,让那只手变得如白玉刻凿。
律恒还知道,这只手的掌心有一道横贯的疤痕。疤痕微白,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缓缓消退。
“恒哥?”闻柏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脸颊边的手就夹着饼干男了男,“我用消毒湿巾擦过手啦,不脏的。放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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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吗?
闻柏舟茫然了一瞬,觉得估计是因为自己埋头拿饼干没看到。他笑道:“快吃吧。”
律恒微微偏头,小心翼翼地咬上了饼干的边缘,将它慢慢从那只白玉般的手里抽了出来。
闻柏舟收回手,给自己也拿了一块。
“这个牌子的饼干我还挺喜欢的。”他说,“他们的巧克力烘焙得很好,口感很细滑。”
律恒慢慢咽下嘴里的巧克力饼干:“确实很好吃。”
闻柏舟一听,顿时又将手伸了过去:“那再来一块。”
一包饼干就这样你一块、我一块的分食完毕。
律恒吃得浑身紧绷,口干舌燥。他想拒绝闻柏舟,却又莫名舍不得拒绝闻柏舟。
只能绷紧了神经,与他分完了那包饼干。
明明这条主干道应该刚刚被附近的地堡维护过,它路线笔直,且没有丝毫的障碍物。可偏偏,律恒却觉得这大概是他开过的最难的一段路程。
直到闻柏舟收回手,说:“好了,吃完了。”
他才猛地一闭眼,片刻后又睁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了,都睡好久了。”闻柏舟摸出自己的手机,“我该上课啦……我外放你会不会觉得吵?”
“不会。”律恒说,“放吧。”
闻柏舟叹了口气,认真说:“我都觉得吵,也就你不觉得吵了。”
律恒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们这位小祖宗垂头丧气地倒在芬里尔身上,动作慢慢悠悠,满脸不情愿的点着手机。
“你要是不想看,就不用看了。”律恒说,“交给地堡其他人学也一样。”
&34;那还是得看啊,&34;闻柏舟嘟嚷道,&34;我总不能出去和别人交换物资,都不知道自己拿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他说着坐起身,认真道:“恒哥你不用管我,我上一会儿课。”
这些视频都是老教授们的授课视频,是最近这段时间给他讲课的年轻老师们筛选出来存进他手机里的。都是一些很必要的知识。
他放下驾驶座后背的小桌板,将手机固定在上面后,就抱着芬里尔认真听了起来。
听着听着,律恒还发现,闻柏舟摸出了自己的小本子,在后排认认真真的记笔记。
明明上课之前百般不情愿,真的开始听课了,却又格外的专心。
律恒凝视着后视镜,满眼都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柔和笑意。
抵达省城内第一个临时驻扎点时,那里面热闹得简直像在开篝火晚会。
驻扎点里居然聚集了三个运输队,他们点了三座巨大的烟火堆,正聚在一起交换过去一个冬天的情报。
见到新的战车过来了,有人直呼道:“哟,又来了一队。”
可再一看,只有两辆车。
当即有人问:“怎么回事?运输人员呢?出事了吗?”
那头叶驰已经伸了个手出去和人打招呼,他大声喊道:“没出事,一路顺风,路况良好。我们就两辆车!”
“霍,你们哪个地堡的,是出来探路的先锋兵吗?”
“差不多吧。”叶驰大笑道,“兄弟们哪儿去啊?”
这下答话的人可就多了。三支运输队去往三个不同的目的地,他们只在这里短暂相遇,明天一早就得分道扬镳。
临时驻扎点清扫出来的用地远不够停下几十辆车。两辆战车见缝插针的停好了,律恒才带着穿戴整齐的闻柏舟下了车。
几人在车边汇合后,一起往火堆处走去。
见他们过来了,火堆旁的人主动让了个位置:&34;来这儿坐,兄弟们胆子大啊,这么几个人就敢出来。哪个地堡的?”
“峄城的。”叶驰爽朗地笑道,“你们要是往泽城那条线走,我们刚过。路况很好,风暴季节过了,天气也不错。就是别走水边,他们那水里有点怪。&34;
“是有点怪。走那条线的车队折损率挺高的。”当即就有人说,“我们出来去德城换电路板,在这里转道呢。不往那边去了。”
“我们要去泽城换药,泽城前两年不是说要修个主干道吗,怎么还没弄好啊?”
“弄好了。到了目的地跟着指引走就行。别自个儿乱绕。”叶驰说,“前面的路怎么样呢?有没有兄弟说说?”
立刻有人答道:“这段时间都不错嘛,刚出冰雪季,沿路各个地堡都在派人维护主干道,现在你们过去一路能走得很舒服了。不过要小心峡
谷口在起风了。走慢了可能会撞上他们大风天,建议你们走快些。”
四支队伍聚在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换着沿路的情况。
甚至还有个地堡的人给他们分了个芋头。大家慢慢垮着芋头说着话,直到夜深了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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