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泫然欲泣,站在不远处。
夏晴身后是走廊的大窗,平日里用来通风,除了下雨不怎么关上。风从外面吹进来,夏晴的裙子被吹动,显得她摇摇欲坠。
傅译生心里一咯噔,想起前几年的事情。
前几年夏家出事,夏晴在骤然接受巨大打击后,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平日里看着还好,但一旦遇到刺激,情绪就会变的不稳定。
这种私密事只有亲近的几个人知道,傅译生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夏晴不肯见他,这件事还是他让崔时打探出来的。
想到崔时打探出来的那些事情,傅译生紧张起来。
谢明月此时正要离开,他无暇去拦,只是咬牙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随即紧张地上前,想要离夏晴近一点。
夏晴往后退了两步。
“译生。”她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我都听到了。”
傅译生来不及多想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夏晴又听到了多少。他急忙上前一步,先脱下身上的外套:“你身体不好,先不要站在这里,风大。”
他没回答夏晴的问题。
夏晴没有躲开傅译生的手,任由他给自己披上了衣服。
傅译生紧张地问:“冷不冷?”
“嗯。”夏晴没有否认。
她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状态看着不是很好。
傅译生不敢放她一个人回夏家,虽然他很早就买下了夏家流拍的老宅,也已经命人好好打扫过,但毕竟只有夏晴一个人住,又夹杂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傅译生怕夏晴一个人会出事,思来想去还是带着夏晴回了最近的房子。
一路上夏晴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等到了地方,傅译生开门才发现,家里的地上还留着他上次搬回来的东西。
傅译生这辈子受的气,几乎都是在谢明月身上得到的。
家里的东西也是他安排的人过去收拾,之后一直放在这里。上次回来还是因为一张照片。
想到这张照片,傅译生又恨得牙痒痒。
谢明月明明心里还惦记他,专门回来就为了拿走他的照片,竟然还敢找褚遇过来气他。
想到刚刚他好心去提醒谢明月却反而被她将了一军,饶是在夏晴面前,傅译生也忍不住有些恼怒。
地上全部堆着他搬回来的行李,很多也很散乱。
傅译生之前被谢明月照顾的很好,长年累月下来,养成了过去住的习惯,东西也就变得越来越多。
到现在一次性要搬出来,堆满了整个地面,一时之间竟然没什么落脚的地方。
看到地面,傅译生一时也有些茫然。
上次回来没好好看过,他在谢明月家里……竟然有这么多东西吗?
夏晴身体不舒服,傅译生不敢这时候让外人过来收拾,怕再刺激到夏晴。他让夏晴坐在沙发上,面对地面皱皱眉,打算等会儿随意分类安置一下,先把今天度过。
夏晴刚在风口吹了冷风,脸色很不好。即便坐在沙发上,披着毯子也有些瑟缩。
傅译生让她先坐,转头去厨房给她倒水。
傅译生进厨房先愣了一下。
往日里他都在谢明月家里住,自然也见过厨房的样子。
谢明月是爱摆弄东西的性格,他在家里吃的每一餐,都是谢明月亲手烹制的。
又因为有胃病,谢明月学了很多食补的方子,经常煲汤给他喝。有时候还会学着做一些形状可爱的小甜品,上面有她精心画上的笑脸,让他带去公司。
那些东西大多数都太过粉嫩,傅译生很多时候都懒得吃,就先放在一边。
公司事忙,等到想起来,已经凉透了。有时候他叫助理分给同事,但更多时候是随手扔进垃圾桶,等着清洁工打扫时带走。
日复一日,垃圾桶里每天装着不一样的甜品。
厨房里到处是她为了做饭买的砂锅、烤箱,各种各样的烹饪机器。谢明月的厨房很大,即便如此仍然被这些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
傅译生很习惯这样的厨房。
他平时不太会回这套房子住,也没有请家政阿姨。厨房很干净,从未使用过。
当时装修是顶尖公司设计的,很符合当下的审美,即便没有东西也仍然很具有美学欣赏的价值。
傅译生垂下眸子,半晌不爽地啧了一下。
都怪谢明月,以前用那些蠢东西填满了家里,现在他一下子看不到,还觉得不适应。
想到现在褚遇可能也住进了谢明月家里,傅译生在原地站了一会,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说到底谢明月把他照顾的很好,傅译生沉着脸想。
就当是保姆离职罢了,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就算现在褚遇住进了谢明月的家里,吃上谢明月做的饭,也说不好会不会哪一天像他一样被赶出来。
何况褚遇用那种心思接近谢明月,等到达到自己的目的,成功掌握褚家,下一步就是吞并明飞。
到那个时候,他必定已经懒得和谢明月虚以委蛇,更不耐烦应付她。
两人的分开是一个定局。
想到谢明月认清真相的样子,傅译生面无表情地接水,想:这也是她的报应。
到时候她要是无处可去,看在这两年的情谊上,他也愿意给谢明月一个容身之所,让她过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不至于流落街头。
因为在想事情,傅译生接水浪费了很多时间。
等到他回到客厅,却看到夏晴已经不在沙发上坐着,而是站在那堆行李面前。
行李明显已经被人翻动过,很多东西都被拿了出来,随意摆放在地上。
夏晴手上拿着个相框,呆呆地站在行李面前。
听到身后有响声,夏晴回头,对上傅译生的视线。
看到目前的场景,傅译生已经明白了情况,他皱眉,一双狭目现在带了些冷意。
“你怎么翻我东西?”
傅译生有些觉得被冒犯,脸色变得不好看。
夏晴拿着相框,相框的背面正对着傅译生,他只能看到木质的纹理。
听出傅译生的不耐烦,夏晴的眼里蓄着眼泪,她把相框翻转过来,给傅译生看照片的正面。
“你们……”夏晴平日里活泼温婉的声音变得虚弱:“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傅译生皱眉,这才看相框里展示的照片。
他一眼认出了照片里的人,是他和谢明月。
这张照片应该是很早的时候拍的了,那时候他刚和谢明月住在一起,还不算恋爱。
谢明月已经照顾他衣食住行很长一段时间,整日里围着他打转。出现的次数多了,一起玩儿的人慢慢也开始知道他身边有人跟着。
谢明月大概有试探着问过,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因为没有一个确认关系的过程,一切都水到渠成的发生。谢明月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忧患,小女孩的心思都摆在脸上,分毫不少的泄露给爱人看。
她大概认为自己藏的很好,在试探着开口询问的时候,脸上紧张和期待的神色却暴露了她。
那点心思太明显了,就是狗都能琢磨明白。傅译生嫌幼稚,又懒得戳破,因为那势必要让他费一番心思去解释。
他懒得做这些事。
傅译生一把捞过谢明月,让她顺势跌落在自己腿上。
“问这些干什么。”
傅译生已经不记得他后面说了些什么了,只记得他大概是敷衍地和谢明月讲:“开心就好了,问这些干什么。”
“还是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不高兴吗?”
那天后面发生的事情傅译生已经不太记得了,谢明月恐怕也没说什么。她一直都很乖,不闹腾,什么都愿意原谅。
想必那天也是这样,只要他随意敷衍一下,谢明月就自己好了。
反而是现在回想起来,傅译生却隐约能想,谢明月的期待的神情怎么一瞬间灰败下去。
应该只是记忆自动补全了这个画面吧,傅译生想,他连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都不太记得了。那只是很平常的一天。
后来正式确认关系应该已经是半年后了,那天傅译生想尽办法联系上在国外的夏晴。
当时他们还没有和好。他打给她,两人聊到之前的事情,不欢而散,夏晴挂断了电话。
他那天喝了很多,已经是半夜,他打给谢明月,让她来接他。
谢明月出现的时候朋友们都在起哄,一片闹腾,崔时也喝很多,带着人在那儿叫谢明月嫂子。
谢明月被他们叫得脸红,看得出羞涩。那一瞬间的神态像极了中学时代的夏晴,傅译生一时间鬼迷心窍一般,笑骂了几句起哄的人群。
“都他/妈给我散开,闹自己女朋友去,在这儿堵着我女朋友不让走算怎么回事。”
大家本来也只是玩笑话,被骂了两句就四散开来。
公馆的灯光昏暗,紫色的光照在谢明月脸上。傅译生回头,问谢明月:“别听这群王八羔子瞎说,他们嘴上没把门。”
“我们回家。”
看着谢明月当时高兴的脸,他想的是:
夏晴不要他,有的是人要他。
那张照片就是那段时间拍的,谢明月兴致冲冲地拉着他去拍照,他看着她实在期待,也难得愿意有耐心哄着她一点。
后来傅译生和夏晴重新联系上,这种时候几乎就没有过了。
这张照片被谢明月好好收了起来,几乎没怎么放在外面,问的时候她也只说不舍得。时间久了,傅译生自己也不记得这件事。他几乎以为他们之间是没有合照的。
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看到。
傅译生难得有些怔愣:她连这个也不要了吗?
可她上回过来,明明带走了另一张照片,怎么偏偏忘记了更重要的合照。
来不及细想,夏晴已经泫然欲泣,眼圈红得要命,伤心地看着他:“你们很早就在一起了是吗,那我回国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晴几乎站立不住,傅译生的心也随之吊起。
似乎是因为太过悲伤,夏晴的手没拿稳相框,眨眼之间,相框脱手砸落在地上。
玻璃四分五裂,洒落一地渣子。就连里面的相片也滑落了出来,掉在傅译生的面前。
在傅译生熟悉的合照底下,有另一张相片露出很小的一角。
那张照片似乎一直被放在合照后面,紧紧贴着合照,直到外壳被撞碎,才从不见天日的黑暗里解救出来。
傅译生目光一动:“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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