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月坐在褚遇旁边,神色从容淡定,没有往傅译生这里看一眼。
傅译生低声喝道:“谢明月,你怎么在这儿?”
碍于现在的场合,他眉头皱紧,压着嗓子。
如果不是场上人太多,他恨不得立刻过去质问谢明月。
她怎么坐到了褚遇旁边,还是这种场合!
两人之间隔着不长的过道,谢明月谅傅译生也不可能直接过来,干脆装没听到。
工作人员说完开场白,正在挨个介绍场内各位的身份,正好介绍到谢明月。
“……是明飞集团的现任总裁谢明月小姐,将与褚氏集团共同参与这次投标。”
共同参与施建……傅译生惊疑地看着谢明月。
是了,明飞在房地产行业也有涉猎。
如果不是今天,他甚至要完全忘记:谢明月不是他的附庸,也不靠他活着。
在这种竞标会上,她凭借自己,也可以和他坐在同一排。
傅译生一直都知道这点,但在之前,他经常忽略谢明月的身份。
谢明月对他太好了。
傅译生五味杂陈,情绪如翻江倒海。他的视线实在太过明显,谢明月无法再忽略下去。
她回视傅译生,淡定地冲他点点头。
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
坐在谢明月身边的褚遇留意到她扭头的动作,拿起桌面上的水。
主办方给每个位置都分发了一瓶水,褚遇拧开自己的那瓶,递给谢明月。
“马上就要宣布了。”
谢明月接过水,无聊地听着上面的场面话。
过程冗杂又没什么新意,谢明月听得厌烦:“有信心吗?”
“本来没有。”褚遇把头偏过来一点,头向她的方向倾斜,小声用气音道:“我和家里说的是六成把握。”
“现在还这么想吗?”为了方便交谈,谢明月同样歪头。
褚遇低低地笑了:“你出现在这里,我就觉得能拿到它。”
这话讲得夸张。
竞标的资料在会议前,已经通过流程正式投递了上去,供上面检查和审核资质。
谢明月今天来不来,本来就没有多大影响。
但她猜到傅译生的脸色会很好看,所以今天还是来了。
她埋了这么久的线在等待收尾,怎么会不来看看。
“我很高兴。”褚遇目光放在工作人员身上,话却是对谢明月说的。
“你坐在我这里,而不是傅译生那里。”
这话说的暧昧,谢明月付之一笑。
你只是觉得自己赢了傅译生而已,褚遇。
两人因为交谈的缘故,头都偏向对方,看起来格外亲密。
这种亲密落在傅译生眼里异常刺眼,他心思几乎无法专注在会议上。
谢明月难道不知道,这个工程对傅氏有多重要吗?
她怎么会选择偏帮褚遇???
她是不是不知道,褚遇和他在争这个项目,所以才坐到这里?
傅译生眉紧紧蹙着,明明看谢明月和褚遇的坐姿不舒服,但还是忍不住去留意。
在工作人员介绍到两家共同施建的时候,场上的很多人面面相觑,已经大概预知到结果。
果然不出所料。
得知结果的谢明月和褚遇两人都不意外,褚遇握拳挡住上扬的嘴角,余光若有若无地观察傅译生。
傅译生黑着脸,早在谢明月坐下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事态失控。
比起这个结果,他更在意的不是这个。
事情尘埃落定,场上的其他人也没有急着离场,纷纷凑过来,附庸在褚遇身边。
刚刚还在围着褚遇自称长辈的人,现在脸上都堆满了热情:“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这是夸赞的。
“这个项目动工时间太早了,褚总和谢总原料商不知有没有确定下来,我那里随时可以……”
这是想分一杯羹的。
“没想到谢总竟然会参与施建,我看明飞地产这两年的势头,还以为谢总重点打算放在医疗上了。”
这是和谢明月攀谈的。
谢明月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之前也不太管明飞的事,都是由宋泽全权负责。
这回骤一亮相,上来就是个大手笔,直接和褚氏一起拿下了这个香饽饽。
场上能蹭的都想过来蹭一口,话术不一,中心意思却很明确。
这块饼你们吃不下吧?我可以帮你们吃一点,求求你了。
也有人冷眼旁观,暗自揣度谢明月和褚遇的关系。
明眼人都能看出褚遇这次是乘了明飞的东风,顺利地打开了首都的市场。
进军首都的第一仗,褚遇打的很漂亮。
只是之前从没听说过两家合作,怎么闷声不响憋了个大的。
褚遇对围上来打探消息的人态度不冷不热,还是礼貌又生疏的样子。
刚刚给褚遇介绍傅译生的人,对着他挤眉弄眼,暗示地瞥了眼不远处的谢明月:“你们……女朋友?”
要是没点私交,谢氏都已经转型其他行业了,凭什么又跑回来淌这趟水。
褚遇看着站在旁边的谢明月,她背挺得笔直,姿态好看的同时又很舒展,并不用力。
面对周围人的吹捧,她没有一点怯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包围和目光。
褚遇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心想:确实是不一样的。
甚至区别很大。
他一直把谢明月和褚家太太分类为同一种人。
但其实不是。
他那位名义上的母亲,根本不会出席这种场合。
她骄傲于自己的出身,但一直以褚太太的身份示外。
也许等大哥接手了褚氏,她就会以褚氏总裁的母亲出现在社交圈里。
即便对方同样骄傲,在知道褚石在外面的事时,也只是担心让家族蒙羞和丢脸。
谢明月只是她自己。
这样的人,如果配傅译生实在可惜了。
他又不差傅译生什么,更没有什么所谓的白月光。
对自己想要的东西逐渐明悟,褚遇把贵人两个字咀嚼两遍吞入腹中,出口笑意中掺杂两分认真:“没有……”
“我在追。”
褚遇音量不算小,身边的人都听得清,包括一散场就朝这里走的傅译生。
果然狼子野心。
明明只是想借着谢明月的东风掌控褚家,竟然敢在这里堂而皇之的说要追谢明月。
谢明月即便和他分手,也是他的东西。
褚遇怎么敢!
傅译生恼怒得要命,被抢走东西的不甘心几乎淹没他。
他黑着脸,一身低气压,直直地打断谢明月和别人的交谈。
“谢明月,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旁边的人被打断,抬头一看是傅译生,不得不压着心里的不爽缓解尴尬:“这不是傅总,你也有事找谢小姐啊?”
傅译生心里聚集着怒火,理智被烧干,连面子情也懒得做。
他紧紧盯着谢明月,看都懒得看身边的人。
“滚开。”
在场上的人大小也是个老板,平日里在外面都是被人吹着捧着,谁受得住被人这么下面子。
传出去他还要不要混了?
眼看着情况不对,傅译生的助理赶忙跟上来,一边道歉解释一边把对方拉到一边。
面子上过得去,对方不想直接和傅译生对上,也就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
只是梁子到底结下了。
傅译生现在已经没空管这些人,他执拗地看着对方:
“我要单独和你说话。”
傅译生很坚持。
其他人多少看得出不对劲,面对看起来随时会发疯的傅译生,都不愿直接对上。
即便心里再好奇,也在助理的安排下先离开了。
大不了以后再找人打听嘛。
这一块很快就只剩下傅译生、谢明月,还有一个褚遇。
“我需要和你交谈,谢明月,单独交谈。”傅译生压重音。
言下之意是不想要褚遇在场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傅译生,谢明月不慌不忙地将耳边散落的头发挽上去,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
傅译生盯着她,没漏过她任何一个动作。
明明是熟悉的脸,甚至连微小的动作都这么熟悉。
心肠怎么会判若两人。
傅译生沉浸在被背刺的恼怒里,理智出走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情绪在心里叫嚣,非要个说法。
谢明月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说话却像捅刀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傅译生清晰地听到对方说的每一个字。
像一记闷棍,照着他的后脑勺打了一棍。
“褚遇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那谁是外人,他傅译生才是外人吗??
太过生气了,傅译生反而笑出来,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质问那张熟悉的脸:“谢明月,谢明月。你难道不知道……你他妈的难道不知道,他在和我争吗?”
“你去帮他?!”
“你竟然去帮他!”
傅译生低声吼出来,死死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除了被亲密的人背刺的不甘,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那可是谢明月,谢明月怎么忍心这么对他。
她不是最爱他吗!
谁背叛他都有可能,怎么会是谢明月。
傅译生的思绪飘回三年前。
那时候他刚接手傅氏,什么都不懂,被公司的长辈倚老卖老到处针对。
那大概是傅译生一辈子少有的窘迫,每天忙到只能睡几个小时,腹背受敌。
没有人看好这个年轻的掌权人,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等着看他如何把傅氏玩垮。
他压力大,反应在肠胃上变得明显。
谢明月帮不上他什么忙,只能看着他疼痛,急到流眼泪。
眼泪滴落在傅译生的手背上,是滚烫的。
她那么心疼他。
谢明月多温婉的一个人,头一回在他面前骂公司的那群人。
她不会说脏话,脸涨红了半天,最后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几句攻击。
当时的傅译生想,她那副样子挺好玩的,很可爱。
虽然比不上夏晴。
回忆太好,今夕对比起来更加惨烈。傅译生死死地看着谢明月,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甚至忽略了旁边的褚遇。
谢明月似乎颇为莫名其妙,对他这幅样子很不理解。
“傅先生,我和褚氏正常开展合作。这您也要管吗?”
可能因为在公共场合,她生疏地叫他傅先生。
“不是这个。”傅译生心被扎得厉害,他攥紧拳头,却表达不出这种情感。
他问的重点不是这个。
不是合作,也不是城建计划。
是他妈谢明月帮了褚遇这件事!还是在和他竞争的情况下。
谢明月怎么敢这么选!
他只能带着恼怒重问:“你不知道他在和我争吗?”
仿佛找到了合适的解释,傅译生压着怒气:“是不是褚遇蒙蔽了你,你不知道傅氏也参与了这次的竞标?他骗你了,对吗?”
“你现在去要求退出,好吗?单凭一个褚氏,绝对不可能吃下这个工程。”
谢明月扬起下巴,匪夷所思:“傅译生,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在商言商。现在退出,你是想明飞完全失去信誉吗?”
“明飞一向以诚信立本,这种事开了个头,以后还有谁敢和明飞合作。”谢明月啼笑皆非,看着他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怎么会说出这种疯话啊。”
她颇为怜悯:“去看看脑子吧,别出来丢人现眼。”
傅译生不管不顾,他执拗地要求:“你去退出,损失的东西傅氏会双倍赔偿给你。”
“只要你退出。”
只要你别帮褚遇。
谢明月收起笑容,正色道:“不可能。”
“不要做梦。”
“这个工程对我和傅氏很重要。”傅译生低声开口,比起要求,竟然像恳求更多点。
傅译生搞不明白心里复杂的情绪,比起工程……他在意更多的好像不是这个。
到底是、到底是他妈的什么东西?
找不到缺掉的那一环,傅译生感受到身体的血液在激烈地流淌,几乎冲破血管,以至于他焦虑到攥紧手掌又不断松开。
谢明月怜悯地看着傅译生,知道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
好可怜啊,傅译生。这样就已经受不了了吗?
你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东西吗?
谢明月没有犹豫,果断拒绝:“这个工程对明飞也很重要。”
干脆利落,没有一点心软。
“是对明飞重要,还是对褚遇重要。”傅译生的血瞬间冷下来,他一眨不眨,艰难地质问对方:
“谢明月,在我和褚遇之间,你选褚遇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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