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景这只水母怪有多黏人,虞意这回才算是见识了个够本。
他的拟足盘缠在木楼内外,无意识地拽下树上的叶铺入屋内,树叶围绕着床榻层层叠叠地累积起来。
虞意一觉醒来,睁开眼睛时,直接被满眼的绿淹没。薛沉景睡着了,他的拟足却还在用心地工作着,拢着树叶盘缠在四周,就像搭建而起的一个崭新的巢。
“在鸟窝住了几天,怎么还学鸟一样搭起了巢。”虞意嘀咕道,伸展了一下酸软的四肢,立即便有触手抛下手头上的任务,哗哗抖落身上树叶,谄媚地凑上前来轻蹭她。
虞意偏眸看了一眼薛沉景,他明明还未醒。
她伸手摸了摸拟足,在那拟足头上摸到一个熟悉的印记,是她曾经留下的牙印。
“这个印子怎么还没消?”虞意疑惑地反复抚摸那个牙印,薛沉景曾经受过那么严重的伤,都能愈合,怎么一个牙印他却消不了。
那拟足便如它的主人一样德性,在她手心里晃动,又得寸进尺地朝她手腕上缠来。
即便已经适应了很多遍,但是当冰凉的触感在皮肤上蠕动时,还是激起了她浑身的鸡皮疙瘩,让虞意不由哆嗦了一下。
有触手似看不过去,缠绕过来,拽着那条拟足想将它扯回去继续筑巢,偏偏有牙印的那条拟足死死缠在虞意手腕上,怎么拖拽它都不肯动弹,一边还卖力而谄媚地虞意手背上磨蹭。
争斗的范围逐渐扩大,波及更广,所有触手都簌簌地抖动起来,树叶哗哗掉落一地,大有你不干活我也不干活,你要摸摸我也要摸摸,我们大家一起摆烂的架势。
虞意听到枕边人从鼻腔里发出的低哼,薛沉景似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了自己拟足的反叛,不悦地皱起眉,睫毛颤动,眼珠在眼睑下滑动,似乎快要醒来。
虞意立即道:“都不准动,你们排队,我一个一个摸。”
颤动的触手倏地静止了,虞意勾住手边这条拟足,将温热的手心贴到它身上,看它透明的肉质在她掌心的温度下一点点沁出粉色,如同摸猫摸狗一样揉了它片刻。
为了分辨它们,免得有拟足浑水摸鱼,造成纷争,虞意指尖掐出一缕灵力,在被摸过的触手上坐下标记。
被推出去时,那条拟足还十分恋恋不舍,撒泼打滚地还要再求多点抚摸,当真和小动物是一个样。
虞意正想最后再摸它一下,那条拟足不知被谁猛地拖拽,倏地从榻上消失。
为了争取能早点被虞意点中,触手努力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有揉碎树叶,将叶汁涂抹在身上,勾勒自身形迹的,也有单纯靠憋,用力把自己涨红的。
总之,以往能让它们神出鬼没,隐匿于无形的特质,在这个时候成了绊脚石。
虞意伸手点了一条,那拟足欢快地游过来,迫不及待往她怀里钻,在她身上打滚。虞意被它挠得颤抖着肩膀忍笑,指尖点在拟足皮肤上,慢慢往下滑。
拟足表层柔软的皮肤便随着她指尖的滑动,骤缩抖动起来。
薛沉景额上出了一层汗,拟足获得的感官断断续续反馈至他脑海,它们似乎都在期待着什么,让它们焦躁,急切,却又不得不忍耐着等待。
偶有一道得到满足的感官,也很快便淹没在其他越发急切的等待中,只如杯水车薪,非但不能平复这种焦渴,反倒令人越发难以忍受。
虞意鬓边碎发随着身侧之人一起一伏的呼吸而飘动,越来越热,也越来越急。她抱着触手转过身,便盯着眼前这张似酒醉一般酡红的脸,耐心地玩着手里的拟足。
拟足反馈的感官越积越多,最终如溃堤之水。薛沉景身体猛地一震,猝然醒来,眼中睡意未消,乌黑的眼眸里,瞳孔扩散,失神了许久。
虞意将他的反应全部收入眼中,好整以暇地问道:“你醒了?”
薛沉景怔怔抬眸看向她,表情仍然空白,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的拟足快把四周的树叶都扒光了。”虞意随手捻起一片翠绿的叶,贴到他通红的脸颊上,冰凉的感觉激得他眯起眼,涣散的瞳孔才渐渐收拢,回过神来。
薛沉景迟钝的大脑缓慢地运转起来,明白了睡梦中那些古怪的感觉来源,虞意手里的触手倏地抽出去,满屋叶子哗哗落下,触手从虚空中消失。
虞意陡然空置下来的怀里挤进来一个脑袋,薛沉景嘀咕道:“别管它们,你要摸就直接摸我。”
虞意:“……”狗都没你这么粘人。
眼见环绕在木楼内外的触手终于消失,鹤师兄蹲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嘎嘎大叫,那鹤唳声比替人送葬的唢呐还要凄厉。
很快就被一条从窗射出的拟足打飞。
不过尖锐的鹤唳传入耳中,还是将虞意从美色的漩涡中拉扯出去,她推开薛沉景,起身披衣,背对着他系上腰间纤细的系带,抬手撩出被压在衣下的长发。
柔顺的发丝顺着肩头垂落,遮掩住底下单薄衣料未曾完全掩住的纤细腰身,虞意略微侧头,侧颜在窗外的阳光下勾勒出一道耀眼的线条,唇上点点碎金,说道:“你慢慢睡吧,我要去沐浴更衣。”
薛沉景不死心地凑上去,“我也要一起……”
“不行。”虞意断然拒绝。纵容他跟来的话,等待她的绝对又会是一场荒唐无度,她现在走动之间都还觉得有几分不适。
没等他再继续痴缠,虞意回手掐了一个清洁术点在他眉心,一触即离。
等薛沉景从席卷过全身的灵气中睁眼时,她的身影早已不见。
薛沉景一脸死相地摊手躺回去,被子上堆积的树叶随着他的动作簌簌地响,薛沉景抓起一把树叶看了眼,嫌弃地甩飞出去。
他在榻上躺了片刻,孤枕难眠,终于慢吞吞地爬起来,随意披了一件外袍,踢着满地的叶子往楼下走。
恢复记忆后,再看到一楼桌案上的牙印,薛沉景差点平地摔个跟头。趁着虞意回来之前,他满屋子一个一个找过去,将印在桌角、楼梯、凳子上的牙印统统磨了干净。
还有他堆在屋里的那一堆战利品,他的视线每扫过一样东西,都能想起来自己带着这些东西回来时,是如何炫耀,又是如何对以前的自己冷嘲热讽,论述他是个与虞意多不堪匹配的人渣。
还有他满树乱爬钻鸟窝的时期,还带着一身鸟臭味儿想去驱赶她。
薛沉景回想起来,都恨不得能逆转时光,回到几个月前,将自己掐死。他坐在露台上,看一眼木楼四周被扒得光秃秃的树枝,闭眼整理回归的记忆。
好半晌后,他忽而睁开眼,阴沉着一张脸,喊道:“系统。”
系统应声上线,激动道:“宿主,宿主,你终于想起我了!”
薛沉景对它的热情十分冷淡,没有半点想要和它寒暄的意图,直接问道:“我记得你最初绑定我时说过,只有我能听见你的声音。”
系统:“呃……按理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那当时,在镇魔塔下时,阿意为何能精准地叫出你,问你好感度是多少?”薛沉景问出这个问题时,心中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虞意一直都能听见他的系统声音。
所以最开始时,她能轻易看破他的伪装,也能轻易分辨出他的假话,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怀着叵测居心接近她,她知道他所有肮脏的心思,还是愿意接受他。
薛沉景垂下头,将脸埋入掌心,胡乱挽在背后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
系统听到压抑的抽气声,连忙道:“主人,你先别哭啊,虽然过程有一点点差错,但是咱们结局还是美好的啊,你应该高兴才对。”
它收敛声音,正经严肃地在他脑海里叮了一声。
【系统:叮——攻略对象好感度达到百分之百,此好感度数值是系统经过综合判断划定达成he的最佳数值,并不表明这就是好感度的上限,毕竟人心无限,无法以数值估量,情丨爱发自于心,也需得用心去感受。】
【恭喜宿主圆满完成攻略任务,达成最终成就,系统奖励已到账,宿主可选择是否兑换。】
过了好一会儿,薛沉景才略微抬起头来,透过指缝看了一眼系统展示在他面前的系统奖励。
微弱的光芒映照在他那双湿润的黑瞳内,他瞳孔微缩,怔然地放下手,慢慢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浮现在眼前的文字。
“这就是最终的奖励?”薛沉景听着自己木然地吐出这句问话,有些不想接受他眼中看到的。
但那一排光字就悬浮在他面前,映照在他眼中,逼着他不得不接受。
她能听见系统音,所谓的“攻略对象的好感度”计算的是他的好感度,最终的奖励也是她所期盼的。
他若是还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就实在太愚蠢了。
系统检测到宿主心中的怀疑,此时也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承认道:“是的,我本来该是女主的系统,在被主控系统派遣到这个世界时,就应该绑定在阿意身上,但是,我却阴差阳错地绑定在了你身上。”
“不,也不能说是阴差阳错。”虽然系统一开始也以为是自己出了错才会绑定错人,所以在初时好感度起伏变化的波动比较大时,它故意挑选了一些暧昧不明的时机播报好感度,以加深宿主对自己的信任,好顺利开展任务。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也确实奏效,只是连它都不知道,女主也能听见它的声音。
系统调出自己内部那一段失败的攻略任务记录,展示在薛沉景面前,继续道:“宿主也已想起了你们曾经已经经历过一世,那一世系统绑定在阿意身上,结果失败了,这一世是重启的第二次任务。”
薛沉景想起来,失败的那一世,最后那一刻他的确听到虞意身上传出了系统的声音。
他那时候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但现在却比谁都知道。
薛沉景目光死死盯着那一排最终任务奖励的光字,慢慢收拢手指,紧握成拳,指节咯咯作响,下颌的线条绷出了一个凌厉的弧度,从喉咙里吐出一句压抑的问句,好似每一个字都让他难以承受。
“你让我亲自送她走?”
系统沉默片刻,却仍是不得不公事公办地说道:“宿主,你也可以选择放弃这个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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