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瑄五年正月,沈蹊向幼帝请奏,同义邙宣战。
幼帝以诸多理由,驳斥沈蹊。
同年二月,义邙屡犯北疆,边境惶惶不宁。
同年四月,沈蹊再次上奏。
转眼间,便是深春。
北疆的春日来得很迟,直到四月时,空气中才有了些暖意。兰芙蕖畏冷,厚实的衣裳并未第一时间褪干净。她穿着严严实实的衫子,提着裙摆往军帐方向走。
一场春雨一场暖。
昨晚一场夜雨簌簌而下,路上积了些水,与泥土和黄沙混合在一起,泥泞黏脚。
她低垂着眼,小心避开那些坑洼。
大营里,仍传来练兵之声。春回大地,将士们似乎也都知晓今年免不了有一场鏖战,在沈蹊的带领下,各个斗志昂扬。
喊号声,兵器交接声,踏步与搏斗的声响……从大营那头阵阵传来,不绝于耳。
在北疆待了这么久,兰芙蕖早已习惯了这边的生活。
习惯了这边天气的寒冷,习惯了漫漫黄土与风沙,习惯了睁眼闭眼都是军帐外的军卒,更习惯了军营里的喊号声与练兵声。
她虽然还未跟旁人说,自己已与沈蹊成过亲、拜过堂。
但周遭的军卒早已默认,她是他们大将军的女人。
北疆的条件虽然艰苦,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尊重她、照顾她,竟让兰芙蕖感受到几分家的温暖。
她迈过一片水洼,眼看着军帐就要在面前。
方才她去了趟灶房,跟管炊事的士卒说,二姐近日胃口不太好,以后三餐稍微做得清淡些。对方是位留着满脸络腮胡的大叔,听了兰芙蕖的话,眼睛笑得迷成一条缝,朝她连连点头。
沈将军说了,兰姑娘就是北疆的第二个主子。
所有人,所有事,都要听兰姑娘的。
就连沈将军,甭管平日里有多嚣张桀骜,见了这小丫头,立马温声细语,弯腰低头。
兰姑娘却没有因此恃宠生娇。
平时无事时,她喜欢一个人托着腮、坐在将军军帐前等他回来,喜欢偷偷跑到大营外,看他练兵时飒爽的身姿,她喜欢跟北灶的庖子学做饭,为将军研制了许多可口的饭菜点心。
沈蹊不喜欢吃甜的。
她便学着,去做咸的,做辣的。也学着去吃咸、吃辣。
沈蹊责令属下时,有时责罚得过重,小姑娘也会在一边轻轻扯一扯他的袖摆。
只要看见那样一双柔软的乌眸,他的面色立马缓和下来。
将士们觉得,大将军身上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日头渐升,兰芙蕖提着裙角,还未走到帐前,一只手将她捞了过去。
“哎——”
她没忍住,惊唤了声。
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
“嘘。”
是沈蹊。
男人的食指与中指并着,按压住她的嘴唇。
“别把你二姐引来了。”
沈蹊的声音很低,许是方从大营练兵回来的缘故,他的呼吸不甚平稳,声音中微有喘.息。
听见这话,兰芙蕖也下意识朝军帐里望去。
幸好军帐帐口掩着。
她将才的声音并不大,没有惊吵到二姐。
见她安生下来,沈蹊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
他刚从大营练兵回来,身上银盔未脱,额上有细汗。
“蹊哥哥,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他不应该在营队里面吗?
兰芙蕖眨了眨眼,又惊又喜。
即便幼帝暂不准许沈蹊同义邙开战,但义邙军队屡屡来犯,打这场仗已是早晚的问题。故此,沈蹊更是将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大营之中。他通常会在兵营里忙到很晚,兰芙蕖还未同二姐说他们两个人的事,平时只能千方百计地寻由头、偷偷见他。
沈蹊曾调侃过,他们像是在偷.情。
而暗通款曲的地点,往往是在沈蹊的军帐里。
时间也一般在黄昏后,他练完兵、回来用晚膳。
今日怎么在正午就来找她了?
“我想你了,就来了。”
沈蹊拉着她,往一棵树后面靠了靠。树木隔在二人与军帐之间,恰恰将他们的身形遮挡住。
人高马大、舞刀弄枪的男人,如今声音里竟尽是委屈。
他垂下眼,认真道:
“小芙蕖,我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抱你了。”
整整三天!
每次他从大营回来,兰芙蕖总会被各种人截走。兰清荷,叶朝媚,还有北灶那个教她做饭的大叔……
“哪有新婚夫妻连面都见不上的,小芙蕖,我想你,想抱抱你。”
正说着,他一展双臂,将小姑娘稳稳当当地抱住。她的腰肢很柔,很纤软,沈蹊只捞一下,兰芙蕖的身形便往前一倾,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掉入他怀中。
银盔微冷。
他的胸腔却温暖无比,胸腔之下,一颗火热的心跳动着。
兰芙蕖心头一软,更像只小猫儿般乖巧地趴在男人怀抱中。沈蹊抱了她许久,又低下头,贪婪地吮吸一口少女脖颈间的香气。
“小芙蕖,我也有三天没有亲你了。”
对方话语刚落。
她脸一热。
沈蹊的吻毫不犹豫地落下来。
对方一手握着她的肩膀,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她的双唇准确无误地被人吻住,那是一个缱绻而绵长的深吻。
先是双唇。
而后辗转到了唇角、下巴。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对她的深爱与思念。
当沈蹊欲咬向她脖颈时,兰芙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微微颤栗着,轻声:“别、别……”
会被发现。
她的肌肤本就十分细腻,脖颈处尤是。
闻言,沈蹊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松开了口。
周遭虽无人,但毕竟是在帐外热吻,兰芙蕖的耳根子红透了。她先用发烫的脸颊蹭了蹭身前男人银白色的盔甲,低下头轻声道:
“我今日答应了陪二姐一起吃午饭,晌午将至,我不能多待。”
他明显不太乐意。
正阳高悬,光影垂落,沈蹊喉结一滑,置于她胳膊上的力道愈加紧。
“我就与二姐吃吃饭,她说有重要的事要问我,既然答应了,便不能食言。”
兰芙蕖抬起头,凝望向那一双凤眸。原本是冷冰冰的一双眼,如今清澈的眸底竟写满了欲想与委屈。见状,她心头一软,一边踮脚,一边将他的身子拉下来。
于他滚烫的唇上,轻柔一吻。
“乖。”
仅是一道蜻蜓点水。
沈蹊舔了舔唇角,恋恋不舍地撒开她。
“下不为例。”
哄好了沈蹊,她却不敢直接冲进军帐里。
在帐外徘徊了好一会儿,直到面上热意渐褪,兰芙蕖才掀帘入帐。
“小妹,你怎么才来呀。”
兰清荷百无聊赖地坐在饭桌前,双手绣着一个荷包,听见脚步声响,抬头朝这边望了一眼。
她不知在绣什么,分外出神。
没有注意到兰芙蕖的异样。
少女坐回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含糊“嗯”了声。
二姐的心思全在那荷包上。
“对了小妹,你帮我看看这个线脚是不是有问题,这样穿过来——不知怎么回事,它就打了这样一个结。”
她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做工不甚精致的荷包置于兰芙蕖眼下。
兰芙蕖放下筷子,瞟了一眼其上的图案。
“这是鸭子么?”
兰清荷嘴角微僵:“……是鸳鸯。”
“鸳鸯?”她敏锐地问道,“二姐,你怎么绣起鸳鸯来了。”
二姐仓促移开视线,将一绺碎发别至耳背:“我、我闲得没事,绣着玩的。”
兰芙蕖的女工是跟着安姨娘学的,不过顷刻,便将这绣脚改好。兰清荷大喜过望,欢快地接过荷包,高兴地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我就说,在女工针织上,什么都难不倒你。”
兰芙蕖收回手,看着她手里的那对“鸳鸯”,有些头疼:“二姐,你说的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嗯啊!”
二姐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头道:“还有其他事,二妹,你能不能教我做荷包呀?我笨手笨脚的,总是做不好……”
说这话时,二姐的声音很软。
手指摇着她的袖子,同她撒着娇。
兰芙蕖没法儿,只好应了下来。
教二姐女工,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只是她为何突然做起荷包来?荷包上还偏偏绣了只鸳鸯……
正浮想联翩着,兰清荷发现她面上的绯影,关怀道:
“小妹,你这是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她攥着筷子的手一顿。
仓促道:“喔。没有发烧,天太热了,我热、热的。”
二姐:“热的?要不要换件薄一些的衣裳?”
兰芙蕖:“……好。”
吃完饭,她硬着头皮,去挑一件薄一些的衣裳。
她在北疆的衣服并不多,包裹里只有冬季穿的、较为厚实的衣服。兰芙蕖挑来挑去,忽然在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件……颜色有些娇艳的裙子。
这件裙子,是芍药姐姐送给她的。
前阵子她路过医馆,恰巧遇见前来买药的芍药姐姐。对方身上的文钱不够,她便帮对方添了些。
为表达感激,芍药亲手绣了件裙子,送给她。
兰芙蕖将其从包裹里取出来。
就这件吧。
看上去还挺凉快的。
待换上后……
兰芙蕖惊觉,这衣裳……也太凉快了吧!!!
她知晓芍药姐姐较为开放,却未曾想,对方竟开放到这个地步。
桃粉色的衣裙,堪堪只到她大腿根往下一些,少女纤细的双腿几乎都暴露在外。而衣裙绑带的款式也很奇怪,那衣带不在腰上,而是在那低得不行的领口处。
她本就身材窈窕玲珑。
微低的领口,隐隐露出些好颜色。
只看一眼,兰芙蕖的脸就红了。
芍药姐姐怎么送她这般奇怪的小裙子……
她对着黄铜镜,将那两根带子扯了扯,下意识在胸前打了个蝴蝶结。
应该是……这样穿的吧。
这带子不甚长,也只有系在这里了。
兰芙蕖对着镜子,将蝴蝶结摆弄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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