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在头顶的黑伞面上炸开细小的水花。
苏家瑶披着男人的西装外套,低着头,缩在伞下,像只可怜兮兮的落水鸟。
她微微偏头,就能看到侧边朝她倾斜过来的伞柄,还有男人潮湿的肩膀。
一路无话,风雨之中,两人闷头走着。
男人什么都没有问她,给足了她颜面。
很快到家,单元门口。
苏家瑶捏着身上的西装外套,“我洗完还给你。”
“谢谢你,再见。”
苏家瑶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可还是努力摆出笑脸,藏起自己的狼狈。
天色已经暗下来,小区路边的路灯在迷蒙细雨之中变得恍惚如油画。
风大雨密,苏家瑶努力睁大一双眼,连带着那颗小小的泪痣都绷紧了,似乎只是为了不让眼眶里面的眼泪掉下来。
可她不知道,这样的她看起来越发令人怜惜。
“嗯。”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握着黑色伞柄,懒懒应一声。
苏家瑶转身,推开单元门往上走。
刚刚走出两步,就被台阶绊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去坐电梯。
陆斯承:……
男人收伞,走到苏家瑶身后,“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我很好。”
“我不太好。”男人淡淡道。
苏家瑶:……
两人进了电梯,到达八楼,苏家瑶从包里取出钥匙开锁。因为太冷,所以她的手有点不听使唤,用力过猛,然后……钥匙断在了里面。
有些时候,崩溃就是一瞬间。
苏家瑶憋了一路,马上就要进家门的时候,钥匙断了,这对于经历了那么多事,脑中神经只剩下一根细细的线牵着的人来说,可谓是灭顶之灾。
苏家瑶性子柔软,就算是哭也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默不作声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眼泪珠子。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苏家瑶的眼眶里往外涌,安静的楼道里,只剩下女人清晰而微小的抽泣声。
陆斯承:……
“你不要管我。”
“我们去酒店吧。”
两人同时开口。
苏家瑶哭着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斯承。
在她那么伤心的时候,他不安慰她,反而……要带她去酒店!孤男寡女的,他要带她去酒店安慰她吗!混蛋!流氓!变态!
“我刚刚让人联系了开锁公司,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你身上都湿了,这么冷的天会着凉。”陆斯承语气平静的解释,“当然,如果苏小姐有什么其它的想法,我也不是不能满足。”
苏家瑶:……
苏家瑶涨红了脸,被吓出一身热汗,身体反而更冷了。
“当,当然没有。”
-
海市作为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到处都是酒店。
苏家瑶小区附近不远就有一家五星级酒店。
元旦刚过,酒店空房充足。
男人开了两间,然后把其中一张房卡递给苏家瑶。
“你也住?”苏家瑶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头发贴在面颊上,湿漉漉的朝陆斯承看过来。
“不放心你一个人。”
苏家瑶眨了眨眼,心脏漏了一拍。
“走吧。”男人道。
“哦。”
她乖乖跟在男人身后,然后偷偷仰头看他。
虽然是个无业游民,但这个人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
这家五星级酒店一晚上就要一千多块,听说最好的房间要上万。
男人开房的时候苏家瑶一直在旁边听着,一共花了三千多块。
苏家瑶打开微信,正准备给男人转账的时候看到上面的聊天记录。
【我们结婚吧。】
【我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苏家瑶:……好丢脸啊,真的是好丢脸啊!
苏家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她赶紧把钱给男人转了过去,然后逃难似得走进浴室洗澡。
那阵雨真的很大,她身上的衣服从里面到外面都湿了。
幸好,浴室里面有干净的浴袍,竟然还有一次性的贴身衣物。
苏家瑶看着镜子里自己湿透的头发和面庞,想着自己刚才在男人面前哭成那个样子。
真希望此生再也不见。
那件宽大的黑色西装被挂在浴室门口,苏家瑶的手抚过湿漉的袖口,感受到冰冷的袖口温度。
却并不觉得冷。
-
苏家瑶洗完澡,看到自己给男人的转账已经被收了。
真是……不客气啊。
如果不是这位男士明确的表示过想要跟她结婚,苏家瑶还以为他对自己完全没兴趣呢。
那边收了转账却没有其它信息,苏家瑶盯着“l”的头像发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苏家瑶她妈打过来的微信视频。
苏家瑶正准备接,想到自己在酒店,就换成了语音。
“喂,妈。”
“怎么换成语音了呀?我正在试旗袍,还想让你帮我看看呢。”
“试旗袍?”苏家瑶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差点问出“为什么在试旗袍这句话”。
“你订婚的时候我要穿的呀,你说我是穿蓝色的好,还是粉色的好?”
苏家瑶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她张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妈开口。
“随便挑一件不就好了嘛……”手机里传来她爸爸的声音。
“女儿订婚这怎么能随便挑呢?”
“又不是你订婚……”
两人似乎马上又要吵起来了,苏家瑶赶紧阻止道:“那个,妈,我有事……”
“哎,我想起来一件事,王姨她儿子不是跟你同一天订婚吗?听说这事吹了。请帖都发出去了,这事闹的,脸都没了,说是那个女的跟别人好上了。
哎呦,你王姨啊,气得都高血压住院了。”
苏家瑶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这事这么快就传回去了?也不知道章跃现在怎么样了。
“妈,你有高血压吗?”
“没有啊。”
“哦。”苏家瑶放心了。
“不过这事被传得实在是太难听了,得亏你王姨不要脸,如果是我呀……”苏妈那边继续道。
“如果是你会怎么样?”苏家瑶小心翼翼的询问。
谁都知道她妈教师退休,这世界上最要的就是脸了。
“我会从三十六楼跳下去。”
苏家瑶手机没拿稳,掉在了床上。
“妈你开玩笑吧?”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对了,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啊?”
她妈做了半辈子人民教师,没有人比她更要脸。
虽然不至于从三十六楼跳下来,但……万一呢?
她妈年纪大了,被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苏家瑶觉得这事还是得慢慢说,幸好她爸妈不关心什么娱乐新闻,住在城中村里,认识的朋友们也都是老年派的,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变成了网上人人喊打的小三狐狸精。
也不知道她跟周峰沉已经吹了。
虽然是周峰沉劈腿在先,但可巧碰上这么一档子事,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传呢。
“没,没有。”
苏家瑶嗫嚅着说完,又跟苏妈掰扯几句,然后赶紧挂了电话。
她躺在床铺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
按照周峰沉目前表现出来的人品看,她的名声岌岌可危。
虽然目前看来,周峰沉那边还没有跟父母说,但这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要怎么收场?
苏家瑶翻了一个身,看到旁边的白色圆形大理石桌子上放了两瓶酒。
赠送的?
是啊,一千多块钱一晚上的五星级酒店,送两瓶酒怎么了。
苏家瑶起身,打开酒瓶,一股红酒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苏家瑶没怎么喝过酒,也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只是觉得心中有事,能喝下一缸酒。
她先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就找到一个红酒杯,倒了半杯,然后坐在小圆桌旁边开始喝。
喝到一半,她觉得屋子里光线太亮,就起身去把门口的房卡拔了。
屋子里一下子暗下来,苏家瑶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觉得太暗,又插回去。
然后觉得太亮,又拔出来。
这样来来回回十几次,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苏家瑶?”
苏家瑶愣了愣,她的脑子因为酒精所以迟钝极了,并没有来得及回应,只是呆萌地眨了眨眼,然后歪头看向门口。
“苏家瑶?你怎么了?”门口又传来声音,伴随着陆斯承略沉重的敲门声,“你再不开我就喊服务员过来开门了。”
陆斯承跟苏家瑶住隔壁,两人各有一个相接的阳台。
刚才男人站在阳台上抽烟,就见苏家瑶的房间里忽明忽暗,若是一两次就算了,这十几次……不会是人出事了吧?
想到这里,陆斯承立刻把烟掐灭了,然后过来敲门。
他敲了三遍,门还是没有开。
陆斯承转身,正准备去找服务员过来的时候,只听“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开了。
他转身看过去,女人穿着白色的浴袍,长发披散,海藻一般蓬松且散发着香气。
面颊坨红,双眸亮晶晶的,黑白分明蕴着水雾,像一只小猫似得探出一颗脑袋,领口微大,露出纤细白皙的锁骨线条和纤瘦的天鹅颈。
眉眼轻动,波光流转,美不胜收。
陆斯承眼眸暗了暗,他伸手按住门板,问,“怎么了?”
小猫苏家瑶呆呆眨了眨眼。
陆斯承闻到她身上浓郁的红酒香气。
男人更近一步,语气低哑,“喝酒了?”
“唔,喝了一点点。”苏家瑶轻轻笑了笑,香腮之上红绯更甚,她站直身体,有些摇晃的往后一靠,像是要被地毯绊倒了。
陆斯承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女人肌肤素白,手腕也细。
那柔软温润的触感透过指尖传递,陆斯承下意识伸手扣紧,然后长腿一跨,就进了房间。
“啪嗒”一声,房门在两人身后合上。
苏家瑶撞到陆斯承身上,面颊贴上冷硬的纽扣。
那里的肌肤薄而敏感,她下意识蹙了蹙眉,发出一道不满的哼唧声。
软绵绵的,像猫儿叫。
女人纤细柔软的腰肢上覆了一只手,听到这声音后下意识收紧。
苏家瑶感觉自己头顶的呼吸声变得微重。
她神色恍惚地仰头,没注意到男人垂首俯身的动作。
她的唇擦过他的下颌,像羽毛扫过顽石。
屋子里的灯光缓慢熄灭。
黑暗笼罩而来,覆盖光明。
“站稳,别乱碰。”
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苏家瑶还处于醉酒状态,伸手想继续玩开开关关小游戏,没想到她把房卡插进去之后房间的灯怎么都不亮。
“那是我的衬衫口袋。”
陆斯承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奈和不着痕迹的暗哑。
苏家瑶手里的房卡被人拿走,屋子里消失的光再次出现。
她有点不适应的闭上眼,然后再睁开。
“去那里坐着。”
女人站都站不稳,陆斯承把人拉到床边的小沙发上坐着。
苏家瑶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翘着一双细白纤瘦的小腿,然后盯着陆斯承看。
男人转头看了一眼身边圆桌上空了一半的红酒瓶,突然低笑了一声。
才半瓶就醉成这样。
突然,他的手被人抓住了。
如果是清醒的苏家瑶肯定不会干出这种事情,可她现在不是。
“你的手表好亮。”
苏家瑶凑上去,努力的辨认陆斯承的手表。
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1000。”
苏家瑶只是觉得这手表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很好看,像小龙似得被吸引了。
“才一千块呀。”她拖着长长的尾音,黏黏腻腻的带着一点小小的口音,呢哝软语,撩拨人心。
“那我给你买个贵的,好不好?”她仰头看他,透着粉色的指尖勾着那钢制的手表。
柔软的指尖与坚硬的手表撞在一起,纠缠,反复。
那股酥麻感,几乎要痒到陆斯承心尖。
他低头看她。
两人的手还牵着。
男人问,“为什么要给我买真的?”
小醉猫想了想,道:“就,你跟我结婚,我给你买真的手表当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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