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问琢来接盛苡的时候,见她怀里抱着个大礼盒,随口问说:“这是什么?”
盛苡将盒子安放好,才偏头盯着他瞧,不答反问:“没见过?”
他愣了下,又仔细看了眼那个礼盒,确定地摇头。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他应该见过吗?
盛苡也不继续往下试探,只是弯唇眯眼笑:“哦,没什么,是明何送的一个礼盒,他们内部自己准备的一些礼物。”
谢问琢张了张嘴,又默默咽回去。
回家后,盛苡在拆礼盒,看里面的礼物,他端着杯咖啡站在旁边围观。
他心里琢磨着事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盛苡一面忙着拆东西一面还能与他闲谈,聊着自己实体的事情。
成绩斐然,她出国前一天,各方就已经捷报频传,她出国之后,好消息更是接二连三,直到这次,所有的库存被清空,奶酪同她一道喜出望外。
盛苡说完,他还未笑,还未给一句祝贺,她便接着道:“我第一次投稿出去就有这样好的成绩,得到了明何的鼎力支持,不仅线上连载成绩卓然,出实体后更是一路高歌。我刚刚过去签订了好几份合同,不止是加印,还有几个其他类型的版权——你说,这份成绩是不是太眷顾了我些?”
她蹲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一双水眸宛如琉璃盏。
谢问琢的嘴角动了动。他那双黑眸紧紧凝视着她,眸中似有幽深的海水在流动。
他缓缓于她身旁蹲下,摆弄着礼盒之中的一个杯子,承认道:“前几个月,逐昇对明何进行了一轮投资。”
他在心中微叹了口气。
你推我往的来回之中,步步是试探。他混迹江湖多年,又怎会无所觉?
盛苡轻眨着眼,心中只道果然。
从今日听见那几个员工谈话时,她心中便已有猜测。
只是在此之前,她竟是全然不知。
怪道他这人最会隐瞒呢?真想瞒起一件什么事来,瞧,她就真能被他结结实实地蒙进鼓里去。
如若不是今天她亲自去了明何,如若不是那两人聊天被她无意间听去……她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些。
她被气笑了,“所以,都是你安排的?你安排他们多照顾我?包括宣传营销什么的……”
她开始质疑起之前的所有成绩,喃喃道:“我就说,我怎么会有那么厉害,一炮打响,一本成名。我就说明何怎么会那么重视我,将所有的资源都往我身上倾斜,原来都是你在背后帮忙推动。”
她的目光朝他投掷而去,如一粒雪球。
谢问琢握住她手腕,朝她摇头,神色认真:“不是。”
盛苡不语。
“你不能因为这个否定你创造出来的所有成绩。”他强调,“逐昇的这个投资是既定的,要么是瑞吉,要么是明何,并非是我特地为你安排。后来落到明何头上后,我是有叮嘱过,但我最多是在你的这条路上起了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而已,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你的作品,是咪九小镇,是喜欢它的万千读者。”
盛苡听到最后,方有所动。心里如同被他拿了根撞钟木狠狠撞动了下。
她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问说:“你也去过瑞吉吗?”
他颔首,“只不过,我太太不喜欢的公司,我自然也不喜欢。”
她莞尔,稍稍冷静下来,继续听他说。他这次的解释,她是可以听进去的。
“明何的困境是实打实的,如若明何自己不站起来,再多的投资也是一场空,他们只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选择了你,而你叫明何知道自己的选择有多正确。这场投资,逐昇是受利的,利润正在翻番,潋潋,说到底,我们是共赢,而且真计较起来,我还得同你道谢,你在帮我赚钱。”他摩挲着她的手背,忽而轻佻地笑了一下:“老板娘,你在给逐昇赚钱。”
盛苡听到这,脸上染起樱红,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抽回自己的手。
行,他的解释她听进去了。
她接受。
“那好吧。”她回身往后走。
谢问琢心微提,眸光跟着她走:“还生气么?不许离家出走。”
盛苡没好气,“我去泡杯咖啡。”
刚才他手里那杯散发的香味不住地诱惑着她。
这次同上次的性质不同,这次就算他解释不出,她也不会有上次那般生气。
上次……牵扯到了她和程慕辞最初时候的感情。涉及到了他是否诱骗,是否改变了她原有的感情之路。
而这次,说白了,性质再怎么也不会那么严重。
她才没有那么容易生气呢。
盛苡忽然想起程慕辞来。上次他们见面还是在她去ike的前一天晚上,后来酒店门口那一面……她没有看见他的脸,但想必那幕对他的冲击是很大的。
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她已经回国,那他呢?还在伦敦吗?
想起他们之间这兜兜转转的事情,她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轻叹。
是他先变了的。
变成了一个,她没法再喜欢的人。
她已经想明白了,这段感情,就算没有谢问琢横插一脚,最终也只会走向破灭的结局。
那谢问琢呢?
他会变吗?
盛苡不知道。但她希望不会。
她端着杯咖啡重新回来,心绪也平静了,不解地问他:“谢问琢,你怎么都不知道说的呀。”
明明是在帮她,明明是为她做了事情……可这个傻子,竟然只知道做而不知道说,更别提邀功什么的。
她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他傻。
那一瞬间,谢问琢只有一个顿悟的恍然——原来这也在蒋忱说的邀功的范围内。
但即使如此,他也只是笑笑,不以为意。
显然,他这并不是他在意的事情。
盛苡心中一软。她想到自己方才的担忧……现在那份担忧不由淡了些。她愿意多分给他一份信心,相信他会始终如此,不会变成一个她完全陌生的人。
“谢问琢,那个……”她有些扭捏。
谢问琢刚才支着腿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直到被她的出现打断,他的目光便只落在了她的身上。
倒是难得见她这般为难。他朝她招手,要她走过去说。
待盛苡一坐下,就被他拽进怀里。力道一如既往的大,盛苡都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力气。只不过他的怀里是软的,所以他会得逞,但她不会吃痛。
他不知从何处变出那枚婚戒,在她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套进了她的无名指。
他后唇,满意地欣赏着她的手,总算是不空了,看着实在是顺眼极了,“好了,现在可以无负担地说了。”
盛苡:“……”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她不好意思说,那他便做件给她增加底气的事情——她对他生了气,那可不就是能对他胆大些了么?这样她便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口了。
他还能趁机将戒指给她戴回去,而顺势免去她的拒绝和生气,可谓是一举两得。
之前戴了一段时间,她都戴惯了这枚戒指,这几天贸然摘下来,手指上空溜溜的,竟还真有些不习惯。有好几次顺手去摸,都摸了个空。这会子被他突击戴回去,她只是转动了下,倒也没说什么。
“虽然……但是我上次未经你允许就看了你的文件,还是得跟你道个歉。”她觉得这样是有点冒犯他的隐私了。
本来是不该进人书房,不该动人文件,更不该去看的。
但他们成了婚,这是他们共同的家,她进那个书房想整理一下倒也无可厚非。于是便只道歉,不该动他的东西。
谢问琢眉心皱起,很是影响脸色,周身的气场一瞬间肃了不少。盛苡心中嘀咕,真这么生气?
不想,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道:“我从未,与你生气过这件事。”
“书房你随时可以进,不止里面的东西,我所有的东西,你想碰就碰,不用道歉。瞒你是我的错,不是你不该看到,是我不该去做。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不会再瞒你。”
他在盛苡的心里敲下了一根定神针。
“盛苡,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从前、现在、以后,都不需要。”他声音转低,咬字清晰地说出下一句:“我只需要你爱我。我们是夫妻,我们会日渐亲密,直至亲密无间。”
盛苡听得醺醺然。她都不知道他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好听了,怎么这么会说情话。
谢问琢扫了眼书房,那是他亲自布置的地方,“那里面可能还有你没看过的东西。如果感兴趣,随时去看,就当做打发时间也行。”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太过有力,打得盛苡有些接不住。闻言,她胡乱地点点头。
谢问琢抚着她的头发,温柔地吻下,“我是认真的。”
盛苡这才上了点心,“唔,好,记住了,有时间就去。”
他温柔颔首。
不是要他给提示么?他已经给完了。
他们之间的冰块被谢问琢烫融了,氛围难得的和谐。
他问她说:“柏珩生日,攒了个局,想去玩么?”
柏珩是他好友,这个盛苡还是知道的。说起来,他们都没有正式地带对方去见过彼此的亲朋好友……主要原因可能是,他们缺了一场婚礼?
盛苡也就没有推托,同意一起跟去玩玩。
虽然都是宜城的圈子,但是她和他们玩得少,不太熟。盛霁就跟他们熟多了。
谢问琢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他感觉得到,她开始想让两人的生活交融得更多些。
就如他刚才所说的那般。
而他其实意图也是如此。想将她拽进自己的生活之中,掺入越多越好。
-
柏珩的生日局确实热闹,来了很多人。
谢问琢牵着盛苡的手走进的时候,引起一小片起哄。
“三哥舍得带嫂子出来给我们见见了哎?”
柏珩眼角染着笑,腿支在地上,斜坐在沙发边上。
“谁能想到,小盛苡竟然跃居成了我们嫂子。”
“盛苡妹妹还记得我不?”
盛苡掼住了太多注意力。
她一一喊出人,“怎么会不记得?”
不过几句功夫,其他人的招数就都被谢问琢挡了回去,“够了啊,别吓着人。”
“三哥怎么这样,这么护着啊。”
“谢三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我们只是喜欢小盛苡。”
盛苡小时候,经常被盛霁带出来跟他们玩的。从她两三岁的时候开始,她在这群哥哥眼里就像个小洋娃娃,又软又可爱。那时候他们就是叫的她“小盛苡”。
当时护她的是盛霁,小气吧啦的,不让亲也不让抱。她就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亦步亦趋地跟在盛霁身后。
盛霁带她出来主要是想跟他们炫耀他有妹妹——诶,还真别说,还真是被他给炫耀到了。
那阵子没少有人哭着回家找妈妈要生妹妹。
后来大了点,越长越漂亮了,盛霁更加小气,都不肯带出来了。不管他们怎么催,他也都是拒绝,生怕妹妹被他们其中哪个惦记上。
只不过,他自己也没想到吧?就算他严防死守,最终也还是漏掉谢问琢这匹大尾巴狼。
一想到这里在座诸位就忍不住想拍腿大笑。
兜兜转转二十几年过去,现在护着她的人变成了谢问琢。小气吧啦地不让她和他们玩的人也变成了谢问琢。
而且看这架势——看起来好像比盛霁还小气?!
谢问琢和盛霁可真不愧是好兄弟,这小气样一模一样,而且藏着的还都是同一个人。
盛苡好久没听见“小盛苡”这称呼了,循声望去,那人也有些脸生。她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蒋忱哥!”
蒋忱去了国外几年,确实是好长时间没跟她见过面了。他笑了笑,遥遥举了下手中的杯子,“哥没白疼你啊。”
那时候盛霁不让她吃糖,可都是他偷偷给她吃的。
后来被盛霁发现了后,盛霁拽着他打了场雪仗。
年少时的时光,想起来都叫人觉得温柔。
谢问琢还未开口,盛苡便噔噔噔地跑到了他旁边坐去,“蒋忱哥后来做什么去啦?怎么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这几年我哥在家里办聚会也没见你来过。”
柏珩眼睁睁地看着,谢问琢的脸色黑了。
就那么刷地一下,就黑了。
堪比川剧变脸。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瞧给你醋的,你也有今天啊谢三?
他们是从小便认识的,盛霁的好友,惦记上了盛霁的妹妹。
——蒋忱不也是一样的身份?不也是从小便认识的?
柏珩摇头失笑。
而谢问琢,已经抬步朝他们走去,无半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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