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刚瑶池王母那番“你想要什么赏赐只管开口就行”的许诺,能够在在场所有神仙心中掀起万丈波澜的话,那么秦姝这番“无所求”的婉拒,就已经不是区区波澜的程度了,简直就是全球海平面上涨一万米,大洪水淹没珠穆朗玛峰: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家伙啊?!
虽然神仙们大都“生而知之”,自诞生在天界的那一刻就拥有了法力和智慧,但她不光是个新生的神仙,这一个多月来还都是在人间度过的,对天界至高统治者的权力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认识,这才会傻乎乎地把这么大一个天降馅饼往外面推?
听好了,瑶池王母当时说的可是“凡你所求,我无不应”!
这样一句话从天界至高统治者的口中说出,可以说只要秦姝别不知死活到开口说“风水轮流转,皇帝轮流坐,我看那把椅子就挺适合我的”,那么不管她想要什么,就都能得到:
云霄娘娘骑着的那威风又漂亮的青鸾,是天界许多高阶神仙都想要的瑞兽,因为它既能上战场又能作日常代步之用,而且因为外表雅致,带出去倍有面子。
只是青鸾这种瑞兽,饲养起来颇为不易,且数量稀少,所以只有极少数神仙能够拥有这样的坐骑;其余大部分人拥有的还是青狮白象五色鹿之流——更别提这个“大部分人”,还是养得起这些瑞兽的有家底和高品阶的神仙。
用现代人能理解的方式来打个比方,如果说瑶池王母之前赐给秦姝的十香金车是国产神车五菱宏光的话,那么青鸾就是迈巴赫级别的豪车。
按照天界的规则来看,能骑得起瑞兽的都是有一定地位的神仙,秦姝的“警幻仙子”的这个名头,相比来说委实了低了点,那么为了让她能够名正言顺地乘坐瑞兽,那么瑶池王母肯定会额外封赏她一个闲散高阶官职,好让她面子里子都能全上。
不喜欢青鸾所以不想要?没关系,那就要点实际的好处吧。
“仙子”这个级别的文书官很有往上再升一升的空间,而且按照秦姝的实力,她如果想弃文从武去当真君也不是不可以。且按照天界“实力至上”的规则,在这样一个武德充沛的大环境下,能上战场的武官的地位,的确比平级的文书官无形中更高一层。
退一万步讲,就算秦姝实在不爱当官,无心争夺权力,那她也可以要些别的物质上的好处。什么瑶草鲜花什么山珍海味什么锦绣天衣,都是虚的东西,她只须去求上几百瓶金丹仙酒甘露,那么在接下来的千百年里,她便是每日只吃喝玩乐,游手好闲,也能靠这些东西把修为给强行堆上去。
不仅如此,她所求的封赏为何,一定程度上也能反映出来她是个怎样的人:
如果她求的是瑞兽坐骑,就说明这人是个锐意进取、很有野心的人物;如果她求的是加官进爵,就说明她的作风其实更偏保守,是传统派的稳健人。
如果她求的是法器仙丹之类的平常物件,就说明这位警幻仙子其实和三十三重天上的其他神仙并没什么不同,都是取得了一点成就后就不思进取,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不做坏事但也不会做什么好事的怠惰咸鱼。
——结果就在整个凌霄宝殿都在等她开口讨要封赏,再根据她的性格好决定将来怎么和这位新同僚来往的时候,她却说,自己什么都不要?!
众神仙一时间只觉他们习惯的那套“人情往来”的准则,被好一招从天而降的铁拳给揍进了虚空里。
和人间一听到立功了的同僚不要封赏后,就会觉得“太好了,这人不会跟我分权”的松了口气的感觉不同,凌霄宝殿中的无数神仙反而觉得这口气被彻底卡在了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要?你救了天孙娘娘,又断案得当,听陛下说你似乎还是个能破除天界死局的关键人物……如果连建下如此大功的你都不要封赏的话,那我们之前所受的封赏岂不是就没脸拿了?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份封赏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只是还没等大殿内的神仙们想出些劝告的言论来,就见得金座上的瑶池王母笑着摇了摇头:“那可不行。”
她话音落定后,徐徐从金座上站起,挽住了汇报完毕后下意识就想离开这里的秦姝的手,柔声劝道:
“我好像听说秦君在刚去到太虚幻境的时候,曾经说,‘当赏则赏,当罚则罚,赏罚分明’,才是长久之计。”
“明明是差不多的道理,可为何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秦君便什么也不记得了?秦君冰雪聪明,怎么就不会为自己谋长远呢?”
两位同样形貌昳丽、气度威严,举止端庄的女子一同站在白玉高台上的时候,殿下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心中暗暗喝彩,同时也不自觉地有了种恍惚感:
这位站在瑶池王母身边的新生的神仙,虽然与闭关数千年之久的九天玄女一点也不像,但观她心性清正,智慧超群,手段绝伦,又颇得瑶池王母倚重,只怕再过千百年后,这九天玄女和北极紫微大帝的位置,至少要让一个出来给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秦君这般不求回报的大仁大德之人,纵观众生也实在少有。若行善者不能得到应有的报偿,又如何对心中并无此善的人们起到点开迷雾、启发明心的作用呢?”1
瑶池王母言毕,依然紧紧地握住面前这位新生的玄衣神灵的手,不让她继续对自己行大礼,同时开口道:
“太虚幻境之主,警幻仙子秦姝,听我封赏。”
“擢警幻仙子为仙君,另加封灵妙真君,以彰你‘纵观,灵心慧性,绝妙无双’之资。望你日后,亦能如今日般仁心不变,宵旰忧勤,矜矜业业,一秉至公。”
瑶池王母话音刚落,之前曾经化作一卷仙旨去往月老殿的金光,便再度从瑶池王母的背后浮现,顷刻间就在空中凝结成了长长丝帛的模样;古奥玄妙的大篆文字在空中跃动成型,翩然落在金光中,再度构成一卷秦姝已经很眼熟了的仙旨。
——只不过这卷丝帛的豪华规格,远超过她刚走马上任时所见的那道仙旨,以及不久前抵达月老殿的那一道处罚。
在这卷仙旨凝结成形的一瞬间,便有带着奇异香气的瑶草仙葩缠绕其上,凌霄宝殿内外也同时涌现千万重祥云紫烟。亮闪闪的金粉从明黄色丝帛上不停洒落,却又在碰触到秦姝衣角的那一刻瞬间消失,又不沾身又漂亮,委实是神仙手段。
不仅如此,因为此刻秦姝的双手还在被瑶池王母十分亲密又怜爱地紧紧握着,因此她连下拜都不能,就更不用说接旨了。
于是这道仙旨便十分善解人意地自动跃入半空中,舒展开来,让全凌霄宝殿内的神仙都能看见秦姝今日所获的第一份殊荣后,这才重新化作一道金光,没入秦姝体内。
一时间,秦姝只觉周身轻便,神清气爽,灵台通明,一股神异的力量带着温和的热流刹那间席卷过四肢百骸:
跳灌愁海时所折损的法力,立《天界大典》新律的时候所消耗的法力,在人间时画符所用的法力……如此种种亏损,竟在接了这道仙旨后,不仅完全补了回来,甚至还有愈发进益的架势!
——打个比方的话,就好像是一个已经饿了很多天的人,在已经习惯了饥饿带来的虚弱后,突然有一天,感觉到自己的周身都充满了力量,正常人都会觉得这只不过是一种错觉吧?
很快秦姝就发现,这种力量并不是错觉。因为只数息后,她便耳聪目明得连凌霄宝殿中最偏僻的角落里的神仙的窃窃私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位警幻仙子是目前三十三重天上,唯一一位同时兼任文书官和武官两个职位的神仙吧?”
“可不是嘛!就连玉帝陛下和王母娘娘的外甥,虽是个文武双全的英杰人物,到头来不也只领了个‘清源妙道真君’的位置?”
“看来陛下是真的重视这位警幻仙子……啊不,灵妙真君。只是如此殊荣,前所未有,不知陛下会怎么衡量她的俸禄与所受的香火?总不能一人领两份吧。”
——这两个职位只拿出来单独说的话,想必绝大多数人都不能理解秦姝“一人担双职”是何等超规格的荣耀;但如果用现代的规章制度类比一下的话,就肯定有人能明白了:
怎么可以有人在担任全国民政部部长的时候,同时在军队里被升职成大校啊?!不都是把一边的职位含金量折合成另一边的嘛,比如说人文社科的“资深教授”折合一下,可以约等于理工科的“院士”,怎么真有人能一人担双职?
虽说在三十三重天上,按照《天界大典》的规定,这样的加封算不上违法乱纪,但也荣耀得太超规格了!
秦姝还没来得及听完这些人的对话,瑶池王母又开口了:
“月老戴罪立功期间,不可使天下姻缘红线无所牵系,故而即日起,月老殿并入太虚幻境名下;再着警幻仙君兼灵妙真君秦姝,同时领受仙君、真君双份香火俸禄,接管月老殿所有事务。”
显然刚刚那些人所担忧的事情,一早就在瑶池王母的计算内,因此接下来的这份封赏,可以说是把里子面子都落到了实处,从此便是北极紫微大帝与九天玄女,也不敢小觑这位新生的同僚半分:
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同时担任两个正经官职的神仙。两份官职加起来,就有两倍的香火、俸禄和功勋,假以时日,谁知道她会高升到什么程度?此等英杰人物,着实应该以礼相待,视作上宾!
而瑶池王母显然也没有忘记,秦姝刚刚开口的时候,不是为自己求名,而是帮下属们记功。于是天界的至高统治者又思忖片刻,发出第三道仙旨:
“太虚幻境痴梦仙姑,钟情大士与引愁金女三人,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各赏金花十朵,甘露十瓶,还丹百粒。望诸位日后,亦能如今日般忠心辅佐秦君,莫要忘了秦君为诸位请功之义。”
痴梦仙姑、钟情大士与引愁金女三人本就在秦姝为她们请功的时候,感动得差点没掉下眼泪来,全靠“我们是秦君的下属不能随便失态让秦君丢脸”的一腔信念在这里苦苦撑着:
三十三重天里,是怎么孕育出秦君这么个大公无私的人物来的?
按照天界的规则,她们都是秦君的下属,天生就该为秦君排忧解难。如果上司反而忙了起来,便是下属的过失;下属越忙,上司越清闲,这才能显出下面人的勤快能干来。
——可谁知,秦君不仅身先士卒,冒险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甚至还不忘在本该是她自己的升职加封、扬眉吐气的封赏中,为她们表功!
因此,瑶池王母的仙旨刚落下,痴梦仙姑等三人便齐齐拜下领赏。哪怕不用看见她们的正脸,从这三人满含感激的声音里,也能听出来她们对瑶池王母和秦姝的信服与尊敬达到了姐姐,再不能摇动半分:
“多谢陛下封赏,感念秦君高义!”
一时间,凌霄宝殿内的喝彩与祝贺声此起彼伏。那道仙旨带来的祥云紫烟萦绕殿内久久不散,簇拥着高台上的天界至高统治者之一、女仙之首瑶池王母与新加封的灵妙真君、警幻仙君秦姝,真个是好风采,好威仪:
祥云光满,瑞霭香浮,正果有报成金身;富贵功名,仙旨传音,忠良淳善是缘分。逍遥在心,仁德在心;入得红尘,脱得红尘。太虚幻境真宝地,之内独一门。甘露久经灵妙法,管教玉树永长春!2
半晌后,贺喜声与恭维声才渐渐散去。
秦姝终于从高台上被依依不舍的瑶池王母给放了回来,凌霄宝殿上的众神仙也渐渐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归成两排,同时在心底暗暗想着,等下秦君按照惯例大摆流水席庆贺的时候,自己应该送些什么礼物。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时殿内已经没多少人的心思还在这场紧急召开的凌霄宝殿大会上了。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如果把天界死局将破、天孙娘娘获救、灵妙真君兼警幻仙君受封的这三件事搭配在一起来看,任谁也会觉得,这场大会的确应该提前召开,而且眼下,要讨论的正事已经全都讨论完了,可以散会了。
于是北极紫微大帝按照惯例,刚拔高了声音,问了一句“诸君还要何要事要奏”,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刚刚已经眼熟得不能再眼熟了的身影越众而出,拱手作揖,深施一礼,声音清越如鸾凤啼鸣、长河破冰:
“报,太虚幻境秦姝有事要奏。”
以北极紫微大帝为首的众神仙们:???秦君,你在干什么啊秦君???
——不是,我们不介意你奏事,但你这样是不是也太勤快了?你甚至还没按照惯例摆上一个月的流水席来庆祝你的升官呢,怎么这么快就投入到工作里了?!
在秦姝越众而出的这一刻,不管是刚飞升上来的、已经习惯了天界懒散作风的散仙,还是文书官和武官,亦或者像织女云罗这样在别的岗位上的非文非武的神仙,有志一同地跨越了性别跨越了年龄跨越了实力差距和岗位差异,在心底同时问出一句发自灵魂的疑惑:
你真的不怕过劳猝死吗秦君?要知道三十三重天自成型以来,就没见到这么勤快的忙碌人!
上辈子真正过劳猝死过的秦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有些人在想一些对碳基生物来说很超前的事情。
很明显,有人敢这么想,就有人敢这么问。
北极紫微大帝因为站得离刚刚受封的秦姝最近,因此直面这位来自人间的社畜卷王给天界的咸鱼们带来的冲击也最强,一时间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倒是刚刚率先提问“死局是否已经有了稳定的破解之法”的太上老君再度做了这个负责提问的人,神色微妙地对秦姝开口道:
“灵妙真君如此勤恳敬业,实在是我等楷模。只是不知灵妙真君要启奏何事,为何如此之急?真不用去休整片刻么?”
“不必。”秦姝对这位在后世不管是宗教体系里还是明清小说里,知名度都很高的老人行了个平级礼,谦虚推辞了一下称呼:
“我受封后,尚未有实绩,被骤然称呼‘灵妙真君’,与诸位并列,心中不安,只觉惶恐。”
“还请诸位同僚如以往一般,称呼我为‘警幻仙君’与‘秦君’即可,待我再立功后,如此称呼也来得及。”
别看秦姝表面上说得彬彬有礼,拽文拽得一套套儿的,实际上她的内心活动十分简明好懂:
谁爱讲究这一套罗里吧嗦的规矩啊,上辈子我坐在妇联主席的位置上的时候,不还是和同事们天天老秦老秦地混着叫,怎么就天界规矩这么多!破除繁文缛节,精简办事流程,刻不容缓,势在必行,从你我开始,从小事开始!
然而这番淳朴的现代社畜吐槽并未能传到现场任何一位古代神仙的耳中,真是同僚之间的悲喜完全不相通。
太上老君闻言,只觉秦姝真是个谦恭自持、严于律己的十成十完美的人物——当然在无数层滤镜下,那道劈歪了的天雷已经被全体神仙默契地全都抛到脑后了——闻言笑道:
“既如此,我便记下警幻仙君的这番话了。不知秦君有何要事要启奏陛下?”
秦姝闻言,上前一步,高举手中刚刚受封时,自动跃入她袖中的玉笏,沉声道:
“二十余日前,我尚在太虚幻境之时,曾动用法力,为《天界大典》另增新律一条,说的是‘厘清职责,优化流程,各司其职’。”
“今日我携‘仙凡相恋’一案决断前来,请求诸位同僚批准此条新律。”
她话音落定后,偌大的凌霄宝殿内,竟无一人再敢发声。他们不仅仅是被秦姝如此紧凑的工作节奏给惊到了,更是心中略有恐慌骇然之意: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她这一大圈绕下来,不光是要去救天孙娘娘,还要请云霄娘娘出关,更要推行这条新律!
好个步步为营,好个一举多得,好个灵妙真君、警幻仙君秦姝!如此算计,如此手段,她是怎么想得到的?
很明显,被秦姝提出的这条提案震惊到的,绝对不止一人。
与不久前加封受赏时的热闹不同,此刻,有一种静谧的、庄严的肃穆,以玄衣女子的身影为中心,宛如海浪般向四周扩散开来了。
这种肃穆带着超群的感染力,与这道风格迥异于三十三重天奢华靡丽风格的新律一起,并成一股无形的、锋锐的、寒凉的利剑,要一剑斩破枷锁,叩响天门。
在这种震撼与冲击下,千百神仙一时间竟不敢发半点声音,只有秦姝清越而冷静的声音,回荡在通天的金柱与长长的白玉阶间,上达瑶池王母,下达万千神仙:
“如果月老和红线童子能明确职责,就很该在一开始,去打探那人类男子的出身与品行,不管此事最后能成与否,都该提前问清;如果我不能明确职责,那么此刻,天孙娘娘应该还在人间受苦。”
“若我等不能厘清职责,便有‘全部错误系于一人之身’漏洞,不会有人敢于担责;进而若有人日后做下错事,便会依照惯例,上推下卸,致使怠政。人间如此,国将不国;天界如此,正法何存?”
秦姝说完这番话后,抬起头来,迎上瑶池王母满含赞赏之意的眼神后,心中大定,端庄拜下,长揖到地,一锤定音:
“据此,我重审‘厘清职责,出你的见解,我与你当庭相辩!”
——十息之后,无人上前。
秦姝看不见身后的状况,却能感受到殿内过分凝重的气息:
因为《天界大典》中,没有“法不追溯以往”的现代执法原则。
也就是说,如果这条全新的法律真的被推行下去,那么原本还可以懒散度日的三十三重天的所有神仙们,就要把往年没能做好的、推给别人去做的任务,全都拿回来返工。
——即便如此,二十息后,依然无人上前。
与殿内凝重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少部门的下属看向秦姝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似的:
虽说按照传统惯例,“下属越能干才能证明上级会管人”,可大家都是吃死工资的人,没什么加班费也没什么奖金更没什么补贴……长此以往,便是觉得再光荣,心中也会多多少少有些怨言。
简而言之,就是光荣的漂亮大饼不能当饭吃。
他们当时见秦姝为自己太虚幻境的痴梦仙姑等三人请功的时候,就已经很羡慕她们了,却只敢在心中暗暗扼腕后悔:
早知如此,我就也应该去太虚幻境,这可真是个看似“明升暗贬”,实则“步步高升”的绝妙去处!哎,只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卖,否则的话,怎么说也得买上十罐八罐的,把自己加塞进太虚幻境里。
——可谁知眼下,这份好处也落到他们头上了?
于是在部分高阶神仙还在犹豫之时,只见无数散仙、文书官、武官和低阶神仙再也不管他们这些做上司的体面,齐齐出列,一同拜倒在秦姝身后,高声道:
“我等毫无异议,秦君高明!”
一时间,满庭山呼,声浪阵阵,大势已成。便是最懒散的高阶神仙们,也不得不随大流上前一步,加入到赞同这条新律的队伍中,对金座上的瑶池王母道:
“我等亦无异议,秦君英明。”
那一刻,凌霄宝殿内的情形分外震撼人心。
无数人狂热地跟随秦姝争先恐后地拜下,却又不敢逾越半分,只跟随在她的身后,满怀感激地望着她清瘦的身形与垂落的衣角。若从至高处俯视下来,便宛如那一袭玄衣随有千军万马,从此深得民心,无往不利。
瑶池王母颔首微笑,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道:“准。”
这一语发下,《天界大典》的此条新律便尘埃落定。无数书页齐齐翻开,诸多卷轴无风自动,竹简互击声随风而至,仿佛有成千上万只无形的手执起无形的笔,将全三十三重天的文书中,都添上了这条全新的律令:
厘清职责,优化流程,各司其职。
若有违背,按照定刑惯例,由轻到重分为削减俸禄,受天雷,下凡间三种处理方式;若罪行再重,当交由提出此条律令的秦姝裁决。
——然而秦姝当时在凌霄宝殿上有多威风,回到太虚幻境后就有多懵。
最先找上门来的是痴梦仙姑:“恭喜秦君升职,接下来可有的忙了,麻烦秦君敲定一下菜式。”
秦姝一头雾水:据我所知,咱们是神仙了,不用吃饭的吧?
钟情大士和痴梦仙姑平时几乎是绑定的连体婴,就像自古以来画手绑定文手一样有理有据,也跟了过来,追问道:“秦君,太虚幻境在接下来的一月内要怎么装点?”
秦姝持续茫然:装点什么,大扫除吗?那我觉得我们扫扫叶子擦擦窗台浇浇花就可以了。
——这一波,是来自现代的勤恳朴实厉行节俭的老干部和天界奢侈生活作风的跨时代的碰撞。
引愁金女抓住了盲点,忙忙上前解释道:“秦君不知,按照惯例,加封受赏如此大的喜事,是很该开上一个月的流水席的。不知秦君想怎么办?是把酒席办在太虚幻境,还是多费点功夫花点钱,摆去手艺更好的灶王爷那边?”
秦姝陷入沉默:我想怎么办,我觉得人民公仆应该有不吃请、不收礼、不徇私的精神。吃什么吃,我恨不得把你们全都抓去干活。
引愁金女见秦姝沉默,还以为秦姝是在担心财政问题呢,便继续解释道:
“秦君这一加封,便会有足足一年的额外薪俸送来作贺礼;且咱们太虚幻境公账上也有一大笔钱,是专门为了应对这种人情往来的资金。”
“于公于私,咱们这儿都不缺钱。秦君有什么想法,不必担心,只管说来便是。”
秦姝沉默片刻,诚恳道:“依我之见,自古以来,有借不胜酒力逃席的,有借吃药逃酒的,有借家中亲人生病逃课的,都有理可循。既如此,我也来个闭关逃席,十分河狸……啊不,合理。”
“来人,吩咐下去,凡是有来送礼,庆贺我升职之喜的,一概当场还礼,结算清楚。不必开一月的流水席了,就对外宣称,我受封后心有所得,要开始闭关。”
痴梦仙姑闻言,大惊道:“这……还能这么做?!”
秦姝:……太小看我了。要不是念着太虚幻境里没什么特别厉害的法宝,万一将来再有这样的问题发生,我下界时找不到称手的东西,我连礼物都能给你全都拒绝回去。
——我们正经人民公仆都是“廉洁自律清正严明、不拉人情拒收节礼”这个样子的,我觉得有问题的不是我,分明是这里的天界风气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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