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太虚幻境可持续发展报告 > 93. 第 93 章 这番话不仅把黑白无……
    这番话不仅把黑白无常给吓到了,也把匆匆赶来善后的秦广王等人给吓着了。


    不过介于双方的职权范围不同,要操心的事情也不同,因此比起能够更直观地感受到秦姝是何等布局深远、深谋远虑的黑白无常,十殿阎罗等感受到的事情则更偏向整体一些:


    好家伙,秦君这是在天界管事没管够,都要把手伸到幽冥界来了啊!


    如果真因为她的这言两语,十殿阎罗这边就要又主动又被动地去更改命簿和规矩,那自己的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然后还没等这十位匆匆赶来的幽冥界至高统治者说些什么,来劝阻秦姝过分激进的行事手段,陡然间,从远处遥遥传来一阵闷雷也似的声音。


    这道声音来得十分突兀,让人摸不着头脑,唯有苦读多时、专攻文书,因此对四川各处的情形都了如指掌的那位曾经被叫做“田洛洛”的白水眼神一亮,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河水,被秦君一剑破开的河水能够不再淤积堵塞,可以从山里直接流出来了!”


    然而她这番话话音刚落,便见十殿阎罗纷纷脸色大变,连带着将刚刚那番尚未说出口的劝阻的言辞,都当场吞回去了,转而对秦姝连连行礼哀求道:


    “之前是我们多有得罪,还请秦君高抬贵手,莫要再为难我们了。”


    “秦君哪!我们都知道,秦君是天界少有的一等一的好心肠,如果就让这些水这样直接奔涌下来的话,我们日后都是要吃挂落的……”


    “刚刚比武斗法没能胜过秦君,是我们技不如人,落败得心服口服——总而言之,秦君想查阅什么都行,但是还请秦君施展神通,将这水给管一管罢!”


    这位白水和秦慕玉疑惑地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还是十分默契地齐齐保持住了沉默,真不愧是从十重天上下来的神仙,别的功力到不到位暂且不说,至少这个装模作样端架子的本领是与生俱来的:


    别问,问就是高深莫测的大尾巴狼。


    不过此情此景,虽说两位白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如果仅从表面上来看,其实也能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条河上游那些被堵塞在深谷、寒潭、天坑和曲折河道中的水,在这一剑过后,马上就要浩浩汤汤地奔涌下来了。


    问题是这不仅仅是一条人间的普通河流。


    这是华夏土地上流淌了千万年之久的两大河流之一,哪怕把它放在全世界的范围中和所有的河流比较,它也是世界第大长河,水资源总量有近一万亿立方米。


    ——更要命的是,河道为什么会被斩开?因为有剑气从地底的幽冥界泄露出来,这道剑气是先自下而上地把幽冥界给捅了个口子,那磅礴的力道甚至都没有收住,这才影响到人间的。


    要是让这样的一条河,直接从这个幽冥界上方的漏洞流过去,那简直就等于普通游客在海底隧道观光的时候,头上的玻璃隧道突然崩裂倒塌下来!


    如果这种突发状况是发生在幽冥界内部的,那么以十殿阎罗身为此处至高统治者的法力,也不是不能处理——虽然比起秦姝来说,还是因为常年摸鱼不务正业弱了那么一些,但也不是不能用,该有的本领还是有的——可问题偏偏就在这里:


    这个突发状况,是发生在人间的。


    不管界各自的风格是怎样的,比如说天界奉行“强者至上”,因此等级分明,壁垒森严;人间因为各种族群都混居在一起,因此主打的就是一个无拘无束,生命力蓬勃,自由野蛮生长;幽冥界因为经常和轮回生死等事打交道,因此格外注重等量代换,因果报应,但总之有这么一条规矩,是放置四海皆通行的真理,不管在哪里都适用:


    你身在什么地方,就要用什么地方的身份办事。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或者办完事要离开了,否则千万不能暴露真身,因为谁也不知道根本就不属于这一界的真身,会带给此处怎样的冲击。


    ——不过这条规矩其实主要是为了人界设置的,毕竟界之中,生活在此处的弱者最多,神仙斗法时最轻微的一个小动作,都可能给生活在此处的人类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天界神仙下界办事的时候,才会经常采用“化身”的身份;而同理可证,如果身为幽冥界至高统治者的十殿阎罗想要插手干涉人间的事务,比如说拦住这些奔涌不息的河水,再比如说从地表填补一下漏洞,那也得用“化身”才可以。


    问题是,秦姝这大闹地府的架势,比起人间的话本里那只桀骜不驯、意气风发的石猴来说,都不遑多让,使得下至黑白无常上至十殿阎罗,都只能在那道横扫一切的霞光之下溃不成军,忙忙奔逃,匆匆避让出来——


    哎,这一走,就出问题了,走得太急了,没办法动用化身。


    还能怎么办?凉拌。


    解铃还需系铃人,想要让幽冥界不至于被这股从上而下覆压下来的洪流给来个倾盆大雨,天降洪水,只能请求秦姝本人了:


    至于秦姝的这具躯壳是不是化身?不管是不是,反正她的这张脸都变成这个鬼样子了,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人认出来,就算不是也得是。因为除了做过这种伪装的秦姝,还有谁有这个本事收拾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于是秦姝单手拄着红旗,一任那朝霞颜色的云锦,在迎面而来的曙光与长风中,飘扬出一抹无与伦比的好颜色,在猎猎的风声和旗帜舞动声中笑道:


    “要我修补幽冥界裂口的话,自然可以,毕竟幽冥界中也有万千生灵,如果因为我等的斗法,扰了这些无辜的精魄的投胎转世,倒是我等的不是了。”


    “但与此同时,作为交换,我要查阅阎罗殿中所有的生死簿。”


    十殿阎罗闻言,虽说心中为难,但在“幽冥界马上就要被一场天大的洪水给淹了”的这般危机之下,顷刻间十人便达成了一致,对秦姝匆匆行礼,齐齐开口道:


    “既是秦君所求,我等怎能不应?”


    秦姝闻言,颔首一笑,随即倒转手中本命法器随手一挥,那朝霞颜色的旗帜便温柔地拂过尚且透露出幽冥鬼气的裂口,在一阵非金非玉的泠泠响声过后,从旗帜上弥散出的霞光与祥云,便飞速将大地上的这道创伤给愈合了:


    真个是鬼神手段,通天之能!


    然而正在这边的诸事尘埃落定之时,从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纷乱的叫嚷声,还伴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与奔跑声,明显是有一大堆人正在从山坡下面匆匆赶上来:


    “这边这边,肯定是这边,我的记忆不会错的!”


    “胡说,我们都看见了,砸下来的是那么大的一块石头呢,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肯定是走错方向了,我觉得应该是北边……


    “绝对是这边!你是在跟我比对本地的水源环境的熟悉情况吗?”


    这阵杂乱的交谈声那叫一个规模浩大,还能听见不少人都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却还在往前赶的声音,就和现代社会里那些一边夜跑一边气喘吁吁哼歌的人一样。


    然而和这种开心的锻炼者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是,这帮人是抱着“人命关天”、“十万火急”的心态来的,所以他们之间的交谈并不是在看热闹也不是在吃瓜,而是在赶路的途中抓紧时间交换信息,核实方向,好让他们找来的医生能够第一时间抵达那位重伤的女郎身边:


    “刚刚那阵异变过后,周围的山石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你真的能确保是这个方向?李大人,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哪!”


    “错不了,我每年都要在这边实体勘察好久,肯定是这儿——如果不是的话,耽误了救治,我到时候以死谢罪、一命换一命就是了!快走!”


    十殿阎罗请求秦姝出手弥合裂缝,并非是因为担心人间,而是担心幽冥界——因为归根到底,这帮人其实和天界的绝大多数神仙一样,都会下意识地看轻人类的力量。


    于是一听到这股动静,他们便隐去了身形,同时一起转过头去看着秦姝,从他们那平静中难掩焦急的神色中,甚至都能看出这么一句异口同声的话来:


    秦君,你看咱们什么时候走比较合适?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秦姝不仅没有立刻动身,离开此处,按照她提出的条件那样去幽冥界查看命簿,而是仔仔细细地将手中的长旗收拢了起来,同样隐没了身形,站在了秦慕玉的身后。


    而在秦姝的身影彻底隐没的那一瞬间,这帮人们也终于翻过了山坡,来到了秦慕玉等人的面前。


    乍眼看去,这帮人可真是狼狈啊,不少人的身上还带着没有干透的、被水流波及到的潮湿的痕迹,被他们又背又扶强行带过来的医师更是满头大汗;为首的那位带领他们,在周围的地理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变的情况下,还能精准地找回这里的被白水救了一命的官员,更是身上许多地方还带着擦伤,官服也有一半都被泥浆给浸透了——


    然而正是这样一张张狼狈的面容上,呈现出来的,却是不掺假的焦急。


    刚刚死而复生的白水见此,讶异地脱口而出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为首的那位中年男子循声望去,立刻整个人都怔住了,随即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样,当场瘫坐了下来,喃喃道:


    “我们看女郎重伤,情况危急,便回了城镇中,带医生来想救女郎的来着,不过看着情形,好像用不着我们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旁边的同僚们都在杀鸡抹脖子地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别这么瘫着说话了,不正经,七手八脚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随即只见这乌压压一帮人,男女老少什么都有,对着两位白水毫不犹豫兜头拜下,七嘴八舌地说话间,那叫一个热闹:


    “多谢仙人,仙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两位女郎有此本领,想来定然也是天界的神仙人物了。”


    在这一片热闹间,虽说绝大多数人都在向着救了最多人的秦慕玉行礼,但那位被白水亲自以身相护的人类男子的声音依然十分沉稳,向着另一位无名无姓的白水的方向郑重拜下:


    “李某虽然读书读的不多,但也曾经在前朝的县志里读到过,这里的商人们曾经供奉一位玄衣女郎,求这位女郎保佑他们走南闯北的时候,能够不被豺狼虎豹所伤,不被急风险浪吞没。”


    “虽然这位玄衣女郎的相关记载,在改朝换代多年后,已经被在故纸堆里消磨得差不多了,但李某依稀知晓,长江以南的茜香国中,供奉的便是这位……秦君。”


    此言一出,不少人也齐齐看向了这位无名的英杰,连带着看田洛洛头上那枚金簪的眼神都愈发火热了:


    “怪不得,我说我怎么这辈子都没服气见过太多好东西,却看这金簪怎么看怎么眼熟,原来是和秦君一样的好物件儿!”


    “这样就说得通了,女郎如此仁善高义,想来也是秦君手下的人物!”


    “两位女郎若不嫌弃我等凡人猥鄙,还请女郎……还请仙人赐下名姓。救命之恩,永世难忘,我定世世代代供奉香火,请仙人享用。”


    这番话原本是很正常的、受了仙人恩惠的凡人心中惊喜,询问仙人姓名,想要通过供奉的方式回报她的正常交谈流程,就好像数十年前曾经出手从洪水中救过杭州千万百姓的白素贞,在人间遗留下来的名姓,是“白姊”一样:


    毕竟直呼神仙的名字是很不礼貌的事情,总得在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保证没有供奉错人的情况下,加个尊称上去吧?


    然而正是这样一番很简单的,放在别的神仙身上保证能让他们当场就喜滋滋地开口报出自己姓名——这可是来自人间的香火,就等于额外的倍加班费,不要白不要——的问话,放在这位白水身上的时候,便突然让她又尴尬起来了: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没有名字的。


    “田洛洛”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就是一段饱含着耻辱之情的黑历史,因为这个名字不仅见证了她头脑发昏、错信小人的那段时光,甚至还能让她在自己的救命恩人面前,再次回想起自己当年是怎样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的眼瞎心盲。


    可不管这位白水的心中再怎么尴尬,在面对着这样一道道恳切的、真诚的、热烈的目光的时候,她便是多沉默一刻,就是在辜负这些人的好意。


    于是到头来,她只能惭愧地低下头去,小声道:


    “……我是天河中的白水,因为诞生时日尚短,又没有建功立业,所以没有正式的官职和名字,实在担不起诸位如此重谢。”


    说来也奇怪,这番话一出口,这位白水就感觉好像有什么重担,从自己的身上瞬间就被卸下去了一样,让她一时间只觉心思澄澈,灵台通明:


    对,没错,我是没有自己的名字,但那又怎样呢?


    比起带着一个凡人,用他那可怜巴巴的见识、短浅的眼皮子和见不得人的心思,强行赋予我的这个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名字,我宁愿像现在这样,以全新的身份从头开始。


    ——其实这位白水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才会在尚且没有恢复记忆、不知道自己承担是怎样重要的“对赌”责任、更不知道这位威风凛凛的年轻女官就是她在天界的同胞姊妹的情况下,就毅然决然地跟在了秦慕玉的身边,一路车马劳累来到四川,又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一番,就赶来江边勘察水文。


    眼下,在这具化身在鬼门关门口走了一圈之后,这种信念不仅并没有被死亡的阴影压下去,让她变得贪生怕死起来,甚至让这位白水心中的那个小小的梦想愈发坚定凝实了:


    我要有自己的名字。


    我要凭自己的力量,建立功勋,拥有自己的名字;如此一来,等我回到天上的时候,不仅要凭着在人间的声名获得官职,更要让我的名字长长久久,流芳百世。


    于是在众人讶异不已,面面相觑,心想“这位神仙明明如此好心,却为何看是在天界地位竟然不高”的时候,只见黑发高挽、佩五岳金簪的白衣女子十分平易近人地弯下腰去,半点也没有嫌弃面前这些凡人们的身上沾满了脏兮兮的尘土,将他们从地上搀扶了起来,笑吟吟道:


    “你们与其供奉我这么个小人物,倒不如去供奉我的姊妹呢。”


    “我的这位姊妹,可是当今太后陛下钦点的武状元!好一身武艺举世无双,在来这儿的路上,我们甚至都用不着各地官差护送,更用不着雇镖师,只靠我这姊妹的本事,就能一路平平安安抵达此处。”


    那位李姓官员闻言更是大喜,对着秦慕玉又一揖到地,连声道:


    “怪不得我见宣慰使,便有种‘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的感觉,原来真的是天上的仙人!”


    “这下可算是有指望了,上一任宣慰使在这儿的时候,实在没干多少实事……别说民生凋敝了,就连边防的驻军也疏忽得很,一个个都是老弱病残,上不了马拿不动枪,真是让人看了就揪心。”


    说实在的,按照今天这个情况来说,这个行礼频率对一个中年男人的腰来说可真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担;可如果真的能招揽来两位身怀通天本领的神仙上司,便是就这样把腰给弯断也算不得什么:


    “虽说近些年来没什么战事,这帮人严加训练的话,也能勉强对付过去,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将来南蛮之地的异族有异心……”


    秦慕玉闻言,立时闻弦歌而知雅意地应声道:


    “既如此,边防军事就交给我罢。”


    此话说出口后,之间面前这一干大大小小的官员们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大早就要被强行拉起来干活的疲倦,然而与此同时出现在他们脸上的,有一种更真挚、更欣慰的笑意。


    而这种笑意也同时出现在了秦慕玉的脸上,一时间,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姊妹两人能够一文一武,互相辅佐,互帮互助,将当地的内外政务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美好未来。


    怀抱着这样的欣喜情绪与美好憧憬,秦慕玉立刻便转过身去,想将这份快乐和秦姝一同分享;然而等她转过身去之后,才发现原本那位站在她背后的神灵,竟然不知何时悄悄离去了。


    一时间,秦慕玉只觉五雷轰顶:“……秦君呢?我放在这儿的这么大的一个秦君呢?她刚刚还帮我,让我的重伤的姐妹起死回生,能够继续在人间建功立业的来着,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啊?!”


    此言一出,不管是秦慕玉还是另一位白水,亦或者是因为和南方的茜香国隔得近,因此也或多或少听说过秦姝名号的四川本地的官员们,此时此刻竟然跨种族达成了灵魂共鸣:


    好家伙,这真是干活的时候窜的比饿了十天的饿鬼还快,轮到别人来拜谢表功的时候,就消失得比没做作业却偏偏轮上老师查岗的学生都快啊!这是什么鲜明的对比!


    ——被这帮人惦记着的秦姝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


    此时的秦姝正在阎罗殿里坐着,正在打算查阅一下生死簿的具体情况。


    由此可见,这片土地上的人向来是喜欢折中的:


    如果你一个掌管界姻缘红线的神灵,突然来到幽冥地府,和这边的十位最高统治者说,你要查阅生死簿,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不足之处,顺便还要再更改一下未婚女子们的命簿,让日后所有的这个群体都不会再被拉阴间红线,那十殿阎罗们是肯定不肯的。


    但是如果你先把他们给打服了,顺便都把幽冥界的天给捅破了,让他们不得不来找你把那个漏洞堵上;此时此刻,你再提出自己的交换请求,说“可以帮你们把漏洞堵上,但是我要查看生死簿”,那多半就会得到同意了。


    而秦姝没过多久,也成功查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谢端按理来说,是不该有这样的好命数的——不仅不光没有白水这么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甚至连位极人臣、封侯拜相的光辉未来也没有。


    但他的父母生前曾经贪了太多的银钱,又在还活着的时候就给自己烧纸钱,在地府里足足存了一十间房子的金银,以至于分明这两位老人是被愤怒的村民打死的,却还是能遵守幽冥界“等价交换”的法则,用这些存下来的银钱和自己的魂飞魄散,给宝贝儿子换取了这么好的一个命数。1


    ——更可怕的是,这个命数甚至都能够写在生死簿上,然后呈交给天庭;符元仙翁和玉皇大帝受此蒙蔽之下,才会认为谢端是个不错的人。


    这道红线,虽然从表面上来说,是符元仙翁作为代行者一手促成的;但如果归根结底细细看来的话,分明是各种意义上的“阴间红线”!


    玄衣女子沉默片刻,掷笔起身,长身而立之下,不知是讽刺还是感慨地笑了一声,缓缓道: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连凡人最敬畏的鬼神的力量,都能被篡改。”


    十殿阎罗对视一眼,为首的秦广王迎上去,小心翼翼解释道:


    “这……虽然这番话听起来很没道理,但在幽冥界,讲究的就是等量代换,有来有往,有失有得。”


    “如果他们出得起相应的价钱,那逆天改命什么的,不是很正常么?就连人间也有买卖官职的行为……”


    秦广王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声音越来越小,而秦姝下一秒的含笑反问也证明了他的这种不祥的预感并非凭空而生的、无谓的担忧,而是这位灵妙真君、太虚幻境之主警幻仙君,正在实打实地对他发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饱含杀意、危机四伏的问话:


    “既如此,我这里也有一笔生意,想和十殿阎罗做。”


    秦广王一听这话便心中擂鼓也似,毕竟秦姝这个架势真的不像来做生意的,倒像是来上门讨要高利贷的:


    虽说秦君修身养性的功夫已经很到家了,甚至就连她刚刚轻描淡写间就给幽冥界的天上捅了个窟窿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过分激动和明显的负面神色,只有一种“理应如此”的云淡风轻之感。


    甚至就连眼下,她作为如此年轻的一位神灵,被十殿阎罗恭恭敬敬地奉为座上宾的时候,她也没显出什么骄矜自得的神情来,就连跟这十人交谈说话的时候,也是好一番温文尔雅、端庄大气的模样。


    ——但是这番功夫只能骗得了活人,骗不了死人!不要问为什么,被她用这幅文静的假面送下地狱的孙守义和许宣等人,还在那十八层地狱里破肚流肠地受刑呢!


    只可惜秦广王因为是十殿阎罗之首,需要统领和处理幽冥界中的所有事务,因此对这帮被秦姝送下地狱的人们的了解更深,连带着对秦姝这番“内心越是勃然大怒表面上就越是温和冷静”的做派有所了解,剩下的九位幽冥界的至高统治者,对秦姝的了解就比较浮于表面了。


    于是秦姝这边话音一落,那边的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等人便齐齐将秦姝挖的这个“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陷阱,当做了她有意认同幽冥界的规则的友好征兆,自然忙不迭应声道:


    “那感情好啊,如果这样就能解决问题的话,大家也不用打来打去了,毕竟一动手就会伤和气。”


    “只是不知秦君想和我们做什么生意呢?”


    秦姝慢条斯理地挽了挽袖子,笑道:


    “我太虚幻境放春山上,有灵芝仙草千千万万,能抵诸位无数年修行。”


    “既如此,我便用这‘太虚双宝’之一的仙草,换来诸位辞官归隐如何?”


    十殿阎罗一听,当场就铁青了面色,拼命对同僚们使眼色,却自己也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生怕多说一句话,就会被秦姝误会成“没错,这桩交易可以谈”的友好信号。


    就在这帮人苦思冥想着,要怎样拒绝这个十分不合理的请求,才能既保全自己的官职,又不至于太伤和气之时,秦姝见他们沉默不语,便又笑道:


    “真是奇怪啊,这种明明完全不公平的等量代换发生在人类身上的时候,你们就能袖手旁观,甚至还美其名曰‘幽冥界的规矩’;可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在你们自己的身上,甚至要危及你们自身的时候,你们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看来,果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刀枪斧戟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想来是没什么人能察觉到不对劲的吧?”


    在上辈子处理基层事务的时候,秦姝深谙“打一棒子要给一个甜枣”的道理,因此施威完毕后,便是她提出恳切的能够解决问题的建议时间了:


    “若诸位没什么异议,便如此行事吧。”


    “虽说我只是一介无名后辈,贸然越权插手鬼神等事,定然会惹得北极紫微大帝动怒;可如果诸位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我身上,只说,‘这是太虚幻境之主在知晓幽冥界随意干涉红线后,大怒之下的苛责为难’,使得你们不得不改,想来北极紫微大帝也不会太为难诸位,只会在默认了这个新规矩的同时,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我身上。”


    秦广王等人闻言,一时只觉这个方法的确不错,但又觉得心底十分古怪,却又分辨不出这种古怪的情绪是从何而来。


    但是如果他们能晚生个几千年,见识过现代社会的某些神奇博主和他们创造出来的更加神奇的词汇与代指之后,就会明白这种古怪的情绪,在千年后有个十分贴切的词语来归纳概括:


    凡尔赛。


    ——类比一下现代社会的标准,就是如果一个人在担任民政部部长、全国妇联主席的情况下,还在军队中担任大校军衔,那这个人无论再怎么年轻,也称不上什么“无名后辈”!


    也正是在这个曙光初现的凌晨,与此处仅有一江之隔的茜香国的无数人,都做了个同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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