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枝再醒来时察觉到屋子的一些地方似乎和入睡前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她清醒了一会转头,果不其然看到容和景坐在客栈的桌子旁拿着本书。男人俊逸非凡,但是强行入室的样子真的很淡定。
她愣了几秒,然后把被子蒙在了头上装死。
——“你能不能走。”
容和景笑了笑:“好不容易见到,没有寒暄几句就要我走?”
美人不说话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连远在扬城的容和景都赶过来的话……她赶紧拿出了333发给她的那个视频,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下。
这可不太妙。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
有点太突然了qaq
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只能半推半就地上了容家的马车。美人一上车就坐在离门最近离容和景最远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窗外。
男人觉得有些好笑,问她:“当初跑的时候挺神气的,今天怎么这么胆小。”
宁枝鼓着腮帮子没出声。
等路至半途她才发现马车并非前往扬城,而反倒是走了截然不同的方向。这难道是去……
“永泉。”容和景看着她有些疑惑的眼神,淡定开口。
容和景怎么知道永泉?
“恐怕不止我知道,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男人气定神闲地给她和自己都泡好了茶,轻轻抿了一口。他收到的东西,其他几个人想必也都知道了。
宁枝还是没有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双手环膝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反反复复看333给她的参考资料。也许小系统说的是对的,她真的会用上这套话术。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永泉,突然停在了原地。
外面传来侍卫叩门的声音:“宗主,前面是秦家的马车。”
容和景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已经想钻进马车底下的的宁枝,挑眉说:“秦家主也在?”
宁枝被他这意味深长的内涵搞得想一头撞死。
让她披着各种马甲招摇撞骗可以,但是让“受害者”们对簿公堂,不如直接杀了她痛快。这是再高明的骗子也脸上挂不住呀。
容和景将她捞了起来,看着生无可恋的漂亮小姑娘:“敢做不敢当?”
宁枝气若游丝:“换你来你试试?”
容和景笑了,如沐春风:“我是个专情的人。”
美人被他内涵到了,暗戳戳地磨牙。恰好暗卫在此时又一次敲门,才从这种尴尬之中将她拯救了出来。
“秦家主那边问您是否要先行?”
“无碍,让他先过便是。”
两家都是世家大族,出行的马车也都是数一数二的豪华。永泉一个小小的村落,何德何能迎来两尊大佛。
秦崇久陪着他哥来的,见状连忙下车和围上来的村民套着近乎。二世祖别的不擅长,这聊天打趣还不是信手拈来。
“啊…你说我们来干什么的?”
“打扰了打扰了老乡,我是陪着兄长来见嫂子和侄子的。”
村民的脸色一下子又变了,自然界中能找到的所有色彩好像都一瞬间出现在了知情人的脸上。他们吃瓜看戏的手微微颤抖,连嗑瓜子都不香了。
好心的小伙子的这个嫂子……她真的是您的嫂子吗?”
秦崇久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村民见他好像没有动自己的暗示,一咬牙继续说:“您说的这个嫂子…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也是别人的嫂子?”
秦崇久更懵了,他哥难不成在外面还有别的野弟弟?
他回头看了下,秦家主的马车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看起来就是让他随意发挥的意思。所以二世祖非常快乐地说:“不会呀,就是我们秦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拜了天地进了族谱的嫂子。”
“我就这一个嫂子一个侄子,我哥也就我一个弟弟。”他说的很顺又很清晰,说完了之后一抱胸,一副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回答的样子。
村民哦哦两声,神情恍惚。
他们确定秦家的人来找的不是永泉村落里的姑娘,唯一的可能便还是……他们心中一阵茫然。
可是不管怎么样,那个陌生的姑娘是薄道长的未婚妻。他们受了清虚门的恩惠,总得帮着道长才是。于是抱拳道:“秦公子啊,我们永泉似乎没有您要找的人。”
秦崇久一愣,不对呀,他们收到的信上确实是此处。正当他还在愣神之际,马车传来珠链挑动的声音,一个清俊的男子缓步而来。
大陆最富盛名的占卜师有着让人惊叹的好皮相,此刻垂眼颔首的模样也确实遭人怜惜。配合上他说的话,简直成为了人间惨剧。
“老乡勿怪,本也是我们叨扰。”
他这一客气,反倒让淳朴的村民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秦以何将一个婉转凄美的爱情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秦家主和他的夫人相识于微末之际。
可是男人功成名就之后却疏于对她的陪伴,这才产生了不少误会和隔阂。
秦崇久在旁边听的叹为观止,他哥和宁枝那些恩怨情仇讲起来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现在被他哥一句“误会”就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村民们听到这,也渐渐理解了秦以何的处境。
“确实是你不对啊……”
“怎么能让她受家族的欺负呢?”
温文尔雅的男人颔首:“这是秦某此生之愧。可远不止于此。”
他和夫人矛盾已深,渐行渐远。就在这时她却突然有了身孕。男人本以为这是上天赐予他一次绝妙的良机,让他能够痛改前非同夫人重归于好。可是没想到她已经彻底绝望,再不回头。
村民们的神色中已经有了动容。
“她一个人离开,一个人分娩。我若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将孩子带大,又怎么能安枕无忧。”男人说到最后语气低沉,眼睫轻颤。
村民们被秦以何忧伤的剖白所感动。一个心直口快的小姑娘低低地惊呼一声:“原来那个孩子是他的!”
秦崇久看到他哥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捏紧,整个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二世祖心里也有点感慨。其实他哥也不知道宁枝是不是在这里,更不知道她是否愿意生下孩子。可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压在秦以何心中一年多的巨石突然落地。
占卜师看向说话的姑娘:“她在这。”
“对吗?”
秦以何的眼睛总是那么敏锐,就像是可以看透一个人的前世今生。修仙界的人都畏惧他的能力,又何况被他突然注视着的普通人族女孩。
她诺诺地点头:“……”
秦以何收回了视线,还是谦卑地低着头任由各色视线打量着他。也许方才的故事真假参半,但是他下面的话却出自真心。
“仇怨也好,旧情也罢。若是她执意我也不会纠缠……只是想再见一次。”
村民们彻底无言,只能默默地给他们指了路。
结果秦家的马车刚走,他们又看到了轮回宗的标志。
他们方才沉浸在故事里的悲伤一瞬间僵住了。
只是轮回宗人行事更为果决,没有像秦家一般停下来细细安抚解释。驾车的暗卫直接扔下去一包黄金:“我们宗主前来提亲,就请各位提前喝喜酒了。”
说吧,便同样沿着秦家马车的方向山谷走去。
宁枝被容和景抓着手腕,她觉得她已经要晕过去了,可是她的心脏太强大,她只是想晕过去,却不能真的晕过去。
村民们恍恍惚惚地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互相问了一句:“这是第几个?”
“第三…第四个?”
有一个小姑娘挽着同伴的手,喃喃自语:“按理来讲,我们会把这种人称作水性杨花。”
她的同伴同样脸上一片空白:“可是当这种事情发生在我面前。”
“我只想说…”
“姐姐好牛。”
星际帝都星,百层高楼顶层。
助理穿着高跟鞋踩在清脆的大理石上,她的鞋子有着漂亮的红底,象征着富贵和身份。
助理小姐拿着一份器官移植自愿捐赠书放到了桌面上,她每日的工作就是帮助老板处理这些琐事,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抽出文件夹将它收纳了起来。
突然,助理的眼神一顿,看到了另一封放在她面前的文件。
星际时代大部分工作信息都是依靠数据传输的。只有那些非常重要且紧急的东西才会打印出来放在她的桌面上,就比如方才她手里的器官移植自愿捐赠书。
她站起身来四处环顾了一下,同事都去午休了,是谁把东西放在她桌面上的?
她涂着漂亮指甲油的手轻轻翻开,然后一瞬间变了神色。
“老板!”
她几乎是小跑起来。
百奥赛图大厦的顶层是掌握百分之49股份的百奥赛图基金会,而很少有人知道百奥赛图公司只持有50.5的控制权,而并非是51。这种诡异的并不符合公司法的局面就在千百年的默认中传承了下来。
所以基金会在整个集团的分量非常显赫,在没有决策人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动摇董事会的选举。
而基金会的管理者……已经活了太久,久到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动摇他的位置。
所以他对于大楼的规定是:
任何情况,不可以跑动。
这一次助理小姐是真的慌了,她拼命克制着双腿不会同时离开地面,但是尽可能地加快了速度。短促地敲门后,她站在了老板的对面。
已经长满瘢痕的老人看起来有些病态的恶心,但是他确实是整个帝都星最有权势和地位的人之一。
“老板……”助理小姐的手有点抖,“网上有人在说您的事……”
老人没有什么反应,或者是因为陈年的身体部件需要太久的时间去接收来自外界的信息。良久,他陈旧的身躯里发出了一点虚弱的笑声。这让助理有的时候忍不住在想,人为什么活到现在还想活?
老人笑着说:“他们发现什么了?发现我只是一个tbes材料的供货商。却一步步蚕食了周迟贺的商业版图。”
助理小姐不敢抬头,声音像蚊子一样轻:“不…不知道是谁发现了周总,呃,周迟贺的一份…遗嘱。”
老人浑浊的眼睛睁开了。
“他们发现…宁枝小姐有0.5的股份。”秘书小姐颤抖了一下。
一直以来外界都以为百奥赛图内斗严重,董事会占50.5,而基金会占49。可是随着这封不知真假的遗嘱突然现世,揭露了这混乱利益场中的第三方势力——一个叫做宁枝的女人。
实际上像狗啃了一样的股权分配是这样的:
基金会:49
董事会:50.5
宁枝:0.5
她作为初代创始人的伴侣,拥有了最为关键的百分之0.5。如果董事会拥有了着0.5,他们就可以获得百奥赛图的实际控制权。
基金会也将从千年的对抗中黯然退场。
只是,这种平衡似乎两方都不愿意轻易打破。所以有人想要宁枝死,想要她带着那0.5永永远远地被困在《仙途》之中。
宁枝一死,最大的受益人就是百奥赛图的基金会主席——瘫在老板椅中已经垂死的老古董。
“老板,网上都吵的很凶。他们怀疑我们是故意的。”
当初宁枝进入游戏确实有他们的手笔,这是怎么洗也洗不掉的。何况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收敛,唯一闹事的员工也被及时开除。
总裁和董秘两个人都已经跟了老板,没有人能在董事会里替她做主。
“删掉,就像以前一样。”
老人在许久的沉默后终于发出了指令。删掉所有能找到的消息,就像他们最常做的那样。
“可是…珍稀人种保护协会那边……”
“如果你不能让他们闭嘴,我就会让你闭嘴。”
老人的语气甚至没有一点波澜。
助理小姐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知道对方有这样的能力。她哽着脖子轻轻点头,然后将门带了上去。
她走到洗手间,几个管培生客气地和她问好:“琪琪姐。”
琪琪是她在公司的花名,她本名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大厦中并不重要。助理小姐也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镜子将头发散了下来。
她有一种预感……
这一次恐怕并不会那么顺利。
良久之后她给公关部做了指令,然后给人事发了一封邮件。告知他们30天后请找人交接她的工作。
老人,基金会的主席确实处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可是这一次却与往常都不同。他们的对手不在帝都星,甚至不在联邦,而是在虚拟的世界中。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份遗嘱是何时出现的。
危险在降临,而他们甚至一无所觉。
助理琪琪抬眼长叹一口气,掬起一捧冷水拍了拍脖子,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不能直接碰水。
做完这些,她踩着红底高跟鞋离开了盥洗室。
宁枝好说歹说把容和景劝住,一个人回了别院。她到的时候别院中除了猫猫狗狗就只有玄殷,连秦以何都不在。
“都是聪明人。”银发剑修微微勾唇。
现在的局面达成了微妙的平衡,谁都不想做第一个伺机而动的人。一旦那样,很有可能变成众矢之的的,更有可能的是——会被宁枝直接宣判出局。
所以没有人敢赌,自然就没有人出现在别院。
美人看着师傅,突然觉得男人俊逸的容貌有些陌生。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老谋深算的模样。毕竟清虚门的太上长老一向懒得做,也不屑于去做。
宁枝心里有点打鼓,她转过头来看了看333——小系统朝她拼命眨眼。
玄殷照例带她去了东厢房。
“师傅…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为什么一夜之间都找到了永泉,为什么你对此似乎……毫不惊讶?她不敢再细想下去,只能任由玄殷仔细地替她拆好了头发,然后准备离开。
“师傅!”
她短促低声地唤道。
“你不留下来陪我吗?”美人找到了一点理智,垂下眼来,露出她惯用的装可怜的招式,“如果我做噩梦了该怎么办。”
可是这一次男人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中有叹、有笑,很好听:“如果做噩梦了,就离醒来不远了。”
宁枝猛地抓紧了身侧的被子,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情绪。
房门被关上了。
333撑着小肉手爬到了她怀里,悄悄说:“他们都来了。”
“明天会不会打起来。这是我们最后一个好觉了吧qaq。”
宁枝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她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她皱眉问:“谁?”
清润好听的男声:“夫人。”
宁枝赤足直接去开了门,是秦以何。男人拿着一捧山谷里比较常见的花,但是似乎被精心打理过,很是漂亮。
他低头看到宁枝光脚站在地上,轻轻皱眉,然后将她抱回了床铺。
美人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秦崇久蹲在别院外面看,确定他哥没有被玄殷发现赶出来的迹象之后就高高兴兴地捡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继续观察。
屋内,秦以何关好门转过身来,看到了床铺角落里使劲掩藏自己存在感的333。小孩子被养的非常好(虽然他不知道是宋泽乾的功劳),而且眉眼间像极了宁枝。
男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轻轻说:“对不起。”
宁枝的表情出现了空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不过秦以何很快就说明了理由:“是我的错…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
她的表情裂开了。
她想解释,但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是她又不能解释,一旦让秦以何怀疑333的来历,天道也会发现不对,到那个时候可不是她掉一点节操能挽回过来的事情。
所以她小声、僵硬地说:“没事。”
秦以何听后,心更沉了几分。他今日来只是想看看她和333,并不想给她任何压力。男人轻轻拉住了她微凉的手,说:“你还怨我,对吗?”
宁枝的脸要皱成包子了。
她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她偷偷看了眼憋笑的333,整个人处在一种极其不稳定准备随时爆炸拉着这群人同归于尽的状态。
那方,秦以何还在轻声的道歉:“枝枝……”
就在他本想将思考多时的话说出口时,宁枝的门突然被人粗暴的拍了两下。不过敲门的人显然还顾虑着夜深人寂,所以压低了嗓子。
“枝枝!放我进去!”
美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看着同样神情空白的333,和似笑非笑的秦以何简直手足无措到了极点。
她环顾一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好的能藏人的地方,只能跑回卧房后面的窗边,将窗户推开,用眼神拼命示意秦以何快走。
男人这个时候反倒和她较起劲来,微笑着坐在原地,不动如山。
宁枝急的心跳如鼓,她像一只小仓鼠一样跑到秦以何身边,双手合十做着口型:求求你。
秦以何还有闲心将她旁边垂落的额发挑起来,却依旧没有动弹。
见屋内的她没有反应,门外的人又稍微提高了一点音调:“快呀,不然我哥发现了。”
宁枝连拉带拽把秦以何拖到窗边,然后一把捞起333扔进男人的怀里,拼命把他往外推。
期间美人不小心碰到了窗棂旁的花樽,发出的声响让她抖了一下。
秦以何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笑的温润如玉。333在他怀里动都不敢动,看见自家宿主一跺脚一咬牙,凑过来纠结了半天亲在了他的脸侧。
“求求你,快走吧。”
秦以何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挑眉做口型:那为夫,就不耽误夫人谈情说爱了。
说罢,他便翻墙离去。
宁枝关上窗户的一瞬间,魔尊大人也终于破门而入。
他狐疑地看着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的小姑娘,她的脸色非常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你吵醒我了。”
司耀一下子就软了声调,连忙小心翼翼地道歉:“我就是太想你了。真的对不起……”
见她没有什么反应,魔界的尊者得寸进尺地凑近了一点。扭扭捏捏地把自己在山谷里采的小花递了过来。完全没有注意到窗边的花瓶中放了一束更加大的野花。
宁枝强挤出了一个笑。
控制着自己不要裂开。
屋外,秦崇久走了神没注意到魔尊到来,更没有注意到他哥遇见了另一个人。银发剑修不知何时站在了后院,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这个别院都在他的神识之下,又怎么会不知今夜的闹剧?
一个是大陆最富盛名的占卜师,另一个是最强大的剑修。他们从前没有私交,只因为宁枝见过一面。
如今相见,还是因为宁枝。
秦以何给333施展了结界,银发剑修也加了一层。两个人的谈话自始至终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做完这一切,秦以何勾起一个凉薄的笑:“是你吧,太上长老。”
玄殷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
秦以何从收到玄殷的那封信时就想明白了一切。宁枝曾和他提到过,他们中有一个人发现了异常,并且……把她困在了这个世界。
现在看来,这个人就是她敬重爱慕的师傅,太上长老玄殷。
“你亲眼见到她死在你怀里,然后你参透了世界的真相。可是你为什么要困住她?”秦以何说的直白,语气讽刺。他相信宁枝也不愿意相信面前的银发剑修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那个“意外”。
他的质问似乎让玄殷想到了什么。
男人轻轻笑了笑,反问道:“为什么是困住?”
——这是他的问题
他发现了异常,发现了时空的变化,发现了他的爱人也许来自另一个地方。可是为什么于她而言……这里不是最好的终局。
“你太自私了。”秦以何语气厌恶。
“那么你呢?”太上长老从始至终都非常淡然。应邀而来的每一个人不是都想知道真相吗?难道就没有一丝龌龊的心思将她留在这里。
秦以何也笑了,越到这个时候他越是冷静:“你是唯一一个她爱的人,但是伤害她的也是你。”
他不敢想象宁枝知道这一切时候的反应。因为秦以何自六百年前就知道她有多么在意她这个虚伪冷漠的师傅。
玄殷轻轻眨了下眼,反而说起了一个无关的事:“我们相遇的第一天,她在我背上睡着了。”
秦以何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
宁枝对玄殷的信任是他们任何人赶不上的。
“然后她醒了,哭的很伤心。”玄殷顿了顿,看到秦以何同样复杂的视线。
他的心何尝不因为那些漂亮的珍珠而碎成了灰烬。
“她说,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银发剑修笑了,笑的有些无力,“她多聪明,她在求我放过她。”
秦以何的神情微微改变。
是的,宁枝不可能猜不到,她那么伤心绝望不也正是因为排除了所有人……只剩下眼前的银发男人。她可以坦诚地和自己做交易,却无法舍得和玄殷说一点重话。她哭,是因为她害怕自己真的会因为心软而留在这里。
“那一刻我才知道,这里于她是樊笼。”
——《仙途》是宁枝的噩梦。
这和他原本以为的,大相径庭。
在看透世界真相的那一刻,银发剑修同样感受到了外界对她汹涌的恶意。他知道有一群他并不了解,甚至无法控制的人在觊觎着她。甚至想杀死她。
可她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姑娘。
他怎么会让她落到那样的境地?
所以在那一刻,整个世界最强大的人变成了游戏系统中最难修复的bug。他生出了新的欲望和贪念——他要把她留下来,保护着。把那些想伤害她的人隔绝在世界之外。
直到宁枝哭着拼命躲进他怀里的那一刻,他却永远地意识到,她会把他推开了。她不需要这种没有意义的庇护。她执意要回到未知的风险之中。
——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只是一场并不美好的梦境
只是刚好有一些人,有一些事让她无法割舍,所以才迟迟没有挑明。可是她在别院的每一日,都在煎熬。
她知道。
他也知道。
——莺灵注定不会拘于金丝笼
秦以何沉默了。他看向玄殷的眼神微微变得深沉起来,他没有想到对方是出于这个缘由。更在此刻意识到……宁枝的离开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心甘情愿吗?”占卜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玄殷是一个可敬且强大的对手。可是他没有办法想象玄殷做了什么样的决定。
银发剑修闻言轻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在她…的时候”他踌躇了许久都没有将那个字说出口。“她对我说,她是因为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
“可是我有的时候又觉得,我是因她而存在的。”
男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她来之后,时间流逝,故事发生。”
“她走后,这些都不存在了。”
银发剑修说完这些之后没有再过多的寒暄,只是沉默地离开了后院。身后,秦以何突然叫住了他。
“玄殷。”
“我会帮你。”
太上长老脚步一顿,径直离开了。秦以何留在原地,他看着结界中的333,突然露出了苦笑:“你知道我们如何做才能帮到她,对吗?”
…
屋内,宁枝对这两个人的交易毫不知情。
司耀写了十页的检讨书,一项一项地读给她听。就在他读到再也不会捂住宁枝的眼睛或者绑住她的手时,门被敲响了。
宁枝的指尖有点发麻,露出了一个比哭还僵硬的笑。
这时候刚好在线的秦崇久大吃一惊,竟然是那条鲛人王。对方似乎喝了很多的酒,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她的门外。
宋泽乾委委屈屈地说:“枝枝,你在吗?”
在房间里的司耀一下子怒火攻心,张牙舞爪的就要冲出去。宁枝拼死拉住魔尊,然后把人摁在了桌子上。
此时外面醉醺醺的鲛人还在泣诉:“枝枝,我尾巴破了,好疼。”
“这个只会装乖卖傻的家伙。他这是苦肉计!!”
眼看着司耀又要炸,宁枝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把司耀推到了床的最里面,以防万一还拿了一床被子把他盖住。
——宋泽乾喝的太多,应该发现不了
她壮着胆子去开了门,小鲛人粉色的头发已经全部失去了光泽。粉色的眸子里面全是泪,身上酒气冲天。
她默默给自己加油,然后挤出一个笑:“夜太深了,你该回去了。”
鲛人王闻言哭的更厉害了。
在他们最开始相处的时候,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不但会替他上药,还会让他和她一起住一晚上。她还会给他讲故事。
“枝枝,我是不是不应该要名字。”
宋泽乾哭到抽泣。
他脑子里很乱,也许最开始就是最好的。
看着即将走向青春伤痛文学的剧情,宁枝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人拖了进来。她对上了被子里司耀的视线,凶狠地威胁:不要出来!
然后倒了一杯水给宋泽乾灌了下去。
被宁枝宠大的小孩短暂地恢复了神智,意识到了自己在她的房间了。立刻喜上眉梢,开开心心地把头埋进她的怀里。
宁枝僵硬地站着,不敢回头看床铺的方向。
“咦……”
宁枝心道不好,果不其然看见小孩发现了桌面上的“魔尊追妻检讨书”。如果让这两个人发现彼此在这,她又死死抓住另一半自己祈求不要裂开。
“是我写的吗?”小鲛人疑惑。
宁枝松了口气。
幸好……醉鬼是没有理智的。
她看着小鲛人拿起了那十页荒诞的检讨书,从第一页重新开始读给她听。她的手腕被鲛人死死的攥着,对方虽然醉酒,但是手劲很大。
“第一,我以后不会绑着你、关着你。不会捂你的眼睛,对你说下流的话,用糟糕的姿势让你哭。”
宁枝的灵魂已经死去了。
小鲛人读到这一段,突然停住,嚎啕大哭:“原来我做过这么混账的事情。我真该死啊!”
“我怎么这么该死啊!”
美人对上了司耀凶狠的眼神,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
小鲛人不依不饶地继续往下读,越读哭的越狠。
“我不该在那种时候故意停下逼你说好听的话,不该给你读那些糟糕的书。”
宋泽乾的头痛到裂开,越读越绝望。
“我怎么会这样,我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枝枝…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宁枝环抱住他,对上了被子里魔尊要杀人的眼神,没有感情地说道:“不怪你们。不,我是说……不怪你。”
她绝望之下差点说漏嘴。
“是我的报应。”
她重复了一次:“是我作恶多端的报应。”
美人对司耀做着口型:忍一忍,求求你忍一忍
“不……怎么会是你的错!”
“我们还有孩子。”这就像是一个炸弹,宁枝脑子里的弦绷到了极致。被子发出激烈且凶狠的抗议。
宋泽乾对她的慌张一无所知,讽刺一笑:“孩子的头发都是粉色的,他们凭什么和我争。”
有一刻,美人真的觉得世界大战会从这个房间开始。情急之下,她想起了333给她发的那个荒诞的视频,在此刻却显得像一份标准答案。她几乎是咬着牙说:“现在争谁是孩子的父亲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屋内安静了。
宁枝在混乱的思绪中艰难地找到后面的台词,不太熟练,磕磕绊绊地说:“呃…不如把这种争抢,对孩子…的期盼,化成对我的爱。”
不对,好像说错了。
“化成暗中的守护……”对,好像是这个。
小鲛人哭着哭着停了下来,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还在思考宁枝的话。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于是宋泽乾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大受启发地说:“枝枝,门外好像有人。我去帮你杀了他。”
他要守护他的爱人。
那一刻,宁枝觉得房间里有点挤,原来她终于裂开了……
宋泽乾直接起身,在宁枝还没有来得及阻止的瞬间拉开了房门。屋外,容和景衣冠整齐笑容可掬,端着一杯茶,不知道听了多久。
至少,宁枝那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是全然听见了。
他挑眉,看着宁枝苍白无力的神色,醉醺醺的鲛人,还有脸色阴沉到极致的薄千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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