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像是怕郁宸再拒绝,这一次他捉郁宸的手捉得很快。
郁宸的手本来就比他的大。
他用两只手把郁宸的手拢起来,轻轻地吹他的伤口,似乎是为了让安抚的效果变得好一点,他还模仿着风,小声地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然后他看见郁宸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有好一会儿,郁宸都没有说话。
阿金并没有注意到郁宸在看着他,他专心致志地拢着郁宸的手:“吹一吹,呼~呼~”
郁宸忽然沉声道:“去小房间,把门锁上。”
阿金很珍惜郁宸大发慈悲和他聊天的时候。
他几乎是立刻就仰起了脸:“你也去吗?”
郁宸少有地给了他一点耐心,竟然回答了他:“我不去。”
阿金就皱了皱眉,继续拢着郁宸的手,摇头。
他拢得很紧,可是又不敢使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抱着什么宝贝。
阿金小声说:“那我也不去。”
郁宸的耐心果然只有一丁点。
阿金说完,就看见郁宸的眉峰又蹙了起来。
阿金分不清郁宸这是又嫌弃自己了,还是他的病痛加重了。
阿金心想,他生病的时候老布鲁斯都是哄着他睡觉的。
往往睡一觉,病就会好多了。
而且睡着的时候,就不会痛了。
如果郁宸睡着了,他就可以偷偷给郁宸包扎左手了。受伤流血很难受的,他前几天脚疼的时候深有体会。更何况郁宸的左手伤得这么长,这么深呢。
阿金知道郁宸一旦聋哑病复发,几乎不会再陪自己聊天了。
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关系,他就自说自话:
“生病的时候心情是很重要的,心情好了,伤口就好得快了。”
“睡眠也很重要,要好好休息呢。”
“这是我爷爷告诉我的。”
“对了,还要有人陪着。因为如果发烧了,得有人照顾。”
阿金絮絮叨叨:
“还可以听听故事,听听歌。缓解压力。”
“爷爷很会讲故事呢,可惜我记性不好,记不住……”
“不过我有学会摇篮曲。”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好主意,眼睛都亮了:“郁宸,我给你唱摇篮曲~”
阿金清了清嗓子:
“快安睡,小宝贝~”
“夜幕已低垂~”
“床头布满玫瑰~”
“陪伴你入睡~”
“你很吵。”
阿金的歌声停下,垂下眼小声“哦”了下,不唱了。
*
郁宸的意识有些模糊。
手上的伤他从没放在眼里,摧毁着他的是附着在他精神力上的暗元素。
暗元素是猎杀者精神力的污染源。
污染比较轻的,犯病时顶多头痛欲裂,再严重点顶多承受下粉身碎骨的痛楚。
没有任何一个猎杀者像郁宸一样,污染严重到连血液都慢慢变黑。
每次病发时,能自控还好,一旦污染殃及意识,他甚至会失去神智,对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造成无法预估的毁灭。
所以,在有可能会失去神智之前,他会用强行放血的方式,去释放那些郁积的黑血,以此来驱逐污染。
三天前放过一次血,他伤了元气。
他能感觉到这一次余污的反噬很严重。
这次又放了一些。
他已经严重失血。
他不清楚这样下去还能撑持多久。
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混沌了很久,在平时,这么久的时间他已经失去神智了。
可这次一反常态,他的精神力竟然抵抗住了那汹涌的暗潮。
隐隐约约间,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叫着郁宸郁宸,说了很久很久。
直到他的意识陷入了暗沉。
*
郁宸醒来的时候,左手有些痒。
低头看见伤口被包扎好了。
余光瞥到一个影子,侧头看去,就见阿金蜷缩着身子,披着他的那件外衣,趴在他身侧的沙发上睡着了。
郁宸盯着阿金看了有两三秒的时间,然后站起身去洗漱间。
他清楚地感知到他的身体产生了一些变化。
最大的变化是,精神力变轻松了。
从前他的精神力即使在不发病的时候,也是浑浊的,像是笼罩在阴云之下的一片雾霾。
身体也无休止地承受着痛苦。
他不动声色,只是因为他早已习惯。
可这次醒来后,身体的痛觉就减轻了,精神力也像被一场小雨冲洗过,比过往清澈许多。
郁宸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撕开左手包扎,向尚未结痂但已止血的伤口看去。
果然看到伤口里的血,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鲜红色。
郁宸几乎是立即就做出了判断,他身上产生的变化,一定是和阿金有关的。
他知道阿金是一条亚雄性人鱼。
亚雄性人鱼数量太少,少到在人类对白星的探索里,没有其没有任何记载。
而此刻郁宸怀疑,亚雄性人鱼的某些行为,可能存在着修复精神力的力量。
*
阿金揉着眼睛站起来的时候,就看见郁宸看着左手若有所思。
阿金看见他手上的纱布没了,走过去仰起脸:“我昨天包了很久的……”
郁宸垂眸过来看他,片刻后,发号施令:“去做饭。”
阿金看了看郁宸光秃秃的左手,以为自己给他的包扎被嫌弃了。
恹恹地垂下头,心想,郁宸真是有些难伺候。
一分钟后,阿金从厨房出来:“厨房进不去人了。”
器具和食材躺了一地,碎的碎,脏的脏。
半小时后,阿金跟着郁宸出现在一楼的猎杀者食堂。
食堂顿时变成了安静的殡堂。
此时正是饭店,猎杀者们有一大半的人都在这座食堂。
猎杀者们看着阿金给郁宸打饭,端饭,然后坐在郁宸身边,和他一起吃饭。
连带着看阿金的眼神都从前几天的戏谑,变成了恐惧。
下午机械船迎来了战后重建,首先修复重建的自然是三楼的贵宾区郁宸的屋子。
迈克说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所以这两天,阿金都是跟着郁宸在饭堂吃的。
除了吃饭以外,阿金大多时候都抱着个大大的保温杯,追在郁宸身后跑上跑下,提醒他喝水。
为了让郁宸觉得他是个合格的仆从,他使尽浑身解数。
两天过去,一些猎杀者在跟郁宸打招呼的时候,甚至也会对阿金脱帽致意了。
这让阿金忍不住多想:那天在露台上的事情,是不是不会再发生了?
房屋重建好的那天,阿金心里舒了一口气。
不用跑来跑去了……
虽然现在对双腿的掌控熟稔了很多,但仍然很容易累。
许是这几天太过疲惫,伺候郁宸吃过午饭,他就团在沙发上小憩,哪知道很快就睡着了。
睡醒后郁宸不见了,阿金叫了几声没有人答应。
坐起身,就看见郁宸的黑色手/枪竟然放在桌面上。
阿金看见过郁宸的枪/匣,里边放了太多枪,长的短的,粗的细的,眼花缭乱。
他心想,这把枪郁宸没拿,也没往匣子里放,是不要了么?还是取出来忘记拿走了?
阿金给郁宸端咖啡的时候,在郁宸房间看见过人类的壁钟。
他溜进去看了眼,现在是下午两点半。
郁宸这几天下午都会在放沙盘的议事厅开会,从两点到五点。
他应该是开会去了,而且已离开了半小时。
阿金的心忽然砰砰跳起来。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找机会偷偷去看看那些被抓进船舱的蓝色人鱼。
想不到这次不小心睡着,竟撞到了机会。
现在好多猎杀者都在跟着郁宸开会,外面应该没多少人了。
这些日子猎杀者们对他特别忌惮,他出去的话,也不太可能再遇到上次那样的危险。
更何况,桌上还有一把郁宸落下来的枪。
阿金犹豫了片刻,伸手拿过枪,把他装在大衣口袋里。两点半到五点钟,他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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