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默。


    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做这种丢脸又混蛋的事情,林昼静只觉得浑身发麻,太阳穴突突地疼,他硬着头皮逼自己不要移开视线,脸却不可抑制地烧起来——他在等一声响。


    原作里刚被投资商骚扰的言酌听完这话后立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所以只要听到这声响,他这段剧情就算走完了。


    言酌有些无语地看着本该调戏别人的小朋友白净的面皮上大片的红晕,要是这时候有别人在,第三方视角里调戏与被调戏的对象绝对要反过来。


    圈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也厌恶至极,他脾气一向不怎么好,这还是第一次敢有人如此直接地表现对他的兴趣——嗯,小朋友年龄不大胆子倒是很肥。


    话说他到底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孩子,怎么会想不起来。


    只不过,这孩子都能对着他说出这种过时狗血剧里恶少调戏小白花的台词,脸皮怎么这么薄,瞧瞧,脸再这么红下去人都要晕了。


    小朋友说了这么冒犯的话他却没上去砸上一拳甚至没怎么生气,一定是因为当初见这孩子的时候他不讨厌、或者这孩子的脸过于符合他的审美。


    这样想着言酌眯了眯眸子,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我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和男人睡觉。”


    这是实话,他有洁癖,不能接受任何人分享他的床。


    林昼静此时脑子已经被烧得嗡嗡作响,听到这句便下意识接道:“那要变成什么人才能和你睡?”


    言酌:“……”


    反应过来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的林昼静:“……”


    此时风自套房内部的窗子吹入,书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发出一声钝响。


    此时眼前已经炸开烟花的林昼静大脑已经当机无法分辨具体情境,一听到这响声便如闻大赦般扭头就走,大步离去。


    言酌看着对方几近落荒而逃的背影相当好心情地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只是这种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


    进了房间关了门,手机便“嗡”地一声响起来,他“啧”了声,还是接了电话。


    经纪人严厉的声音立刻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言酌,林导的戏确实是好饼,但他的电影一向叫好不叫座,你需要班底不错的商业片去填你的票房实绩。赵总是那部商业片最重要的投资商,他都明说了对你感兴趣,这次只是要你先去参加个饭局而已。我告诉你,这圈子里咖位到顶的演员有时候都得乖乖去应酬,更何况是你!我和你说——”


    言酌听到这里眼里划过不屑和冷意,干脆利落地摁了电话——要不是实在不想向家里低头又懒得打解约官司,他早就撸了这经纪人。


    之前这经纪人只是急功近利些,现在他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这样想着他边往套间卧房走边低头编辑着消息,一条“推个在国内的律师给我,别告诉爸妈”的短信发到了联系人“大哥”的手机上,在电话再次响起之前,他利落地关了机上了床,将身体埋进绵软的棉被里,继续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睡觉,全然不管收到这条短信的人脸黑成了什么样子。


    ……


    林昼静大喇喇地躺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红得发烫的脸上压着个又大又软的枕头。


    他的心脏依旧在不可抑制地过快“砰砰砰”跳着——毕竟,即使作为恶毒炮灰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八年,今天这种没品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干。


    当初,在手术台上闭上眼睛后再睁开眼,他就穿成了同病房小妹妹用来打发时间的狗血文《嫁给前男友他叔》中的恶毒炮灰——的刚出生婴儿版。


    也幸好小妹妹太喜欢主角受言酌,所以将这个故事翻来覆去讲了许多遍,而他一向在记忆力方面天赋异禀,这才记住了这个故事的所有细节和走向。


    《嫁给前男友他叔》是一本虐渣火葬场文,主角受言酌是个黑红出道事业刚开始起步的流量小明星,却被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林昼静看中,被迫成为了金丝雀,在那之后恶毒炮灰林昼静软硬兼施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得到了言酌的心。


    但是,林昼静在和言酌好着的同时,心里还有个不可亵渎的白月光,等到白月光回国,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言酌,并且为了防止白月光知道他和言酌的事,林昼静彻底毁了言酌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的事业,将言酌赶出了娱乐圈。


    小可怜言酌遍体鳞伤身心俱疲之际,终于遇到了本书的主角攻,也就是林昼静的二叔林恒。


    主角攻受终于相爱后,林昼静才知道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言酌,一系列神经病式自虐被虐以及追妻行为后,他的骨灰终于被正牌攻林恒扬得彻彻底底。


    而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八年的全部经验告诉林昼静,如果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就要作为恶毒炮灰林昼静完成自己该走的剧情,并且在最后的扬骨灰阶段想方设法活下来。


    一切都是为了回家。


    林昼静这样想着一边平复着心情,一边在脑海里过着接下来的剧情。


    这个故事围绕着言酌展开,剧情自然跟着言酌走。


    电影试拍阶段二人第二次见面,恶毒男配林昼静仗着自己是导演的儿子多次逼迫言酌和自己同居,还逼着言酌照顾他。言酌是流量,到处都是盯着他的狗仔,被林昼静纠缠自然会有被拍到的时候,一时之间言酌“因为被林导的儿子潜规则才得到了这个角色”的言论便甚嚣尘上,让言酌苦不堪言。


    与此同时,圈里臭名昭著的投资商也一再骚扰言酌,言酌终于被逼着参加了饭局后,年轻气盛没脑子的林昼静觉得自己看中的人被别人盯上了很是不爽,便大闹饭局。两个声名狼藉的人为了言酌大打出手,这彻底将言酌拉进了舆论的漩涡……


    “言酌真倒霉……”林昼静闷闷的自言自语自枕头下传出来,他脑海中浮现出刚刚那个面容清俊气质干净的青年,内心深处便不可抑制地为自己将要做的事情生出些许愧疚……


    他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一阵疲意在身体中流淌,于是他很快便进入了沉沉的梦眠。


    ……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林昼静被敲门声吵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眼窗外才发现天色已暮,他竟这么睡了一天。


    打开门,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面前,那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见到林昼静就笑眯眯的,很是客气和和善:“你就是小静吧?我是李山,是林导的助手。”说着他把包装精致内里很是丰盛的盒饭递给林昼静:“林导说你喜欢吃淮扬菜,可以试试这个馆子。”


    林昼静接过沉甸甸的盒饭眨了眨眼,道了声谢。


    李山便笑着道:“林导要我之后跟着照顾你。你先吃饭,吃完我带你去片场,咱们得先和言老师试试戏。”


    林昼静抽抽嘴角,头皮有些发麻:“试戏?”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表演经验,对外的人设还是不学无术二世祖,也不知他那个爹怎么想的,竟然让他去拍这么重要的戏。


    李山笑意更甚:“没事儿,林导讲戏很细致的。言老师现在就在片场听林导讲戏呢。”


    一切都是为了回家。


    林昼静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


    吃完饭后,林昼静便坐上了李山的车,不多会儿便来到了片场。说是片场,其实只是一间搭在摄影大棚里的小公寓,这部电影几乎一半的场景便都在这间再普通温馨不过的小公寓。


    公寓外一盏过于明亮的打光灯下,面容俊秀的青年正随意坐在道具石头上,托着腮听林笙讲他即将扮演的角色:


    “你是个花瓶演员,演技很差,你过着周而复始拍戏应酬的无聊空虚生活,靠脸谋生,你扮演着各种角色,但从来没有走进过任何一个角色的内心。你的世界死水无澜,一片沉寂的灰白。”


    言酌听着嘴角微微一抽,他看向林笙,有些无语地道:“这就是您找我的原因?”


    林笙是世界范围内颇有名气的文艺片导演,文艺片票房虽然很难一飞冲天,但他的片子一直是冲国内外大小奖项的热门,自然是圈子里年轻男演员垂涎的巨饼。


    言酌刚阴差阳错进圈不久,空有人气能看的履历一片空白,演艺事业几乎还没算得上起步,他还是林笙这些大导最不屑合作的流量,说实话,他拿到这个角色的一瞬甚至以为他家人瞒着他去活动了林家的关系。


    林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他点点头,面上依旧儒雅又严肃,直言不讳道:“这个角色我需要找个花瓶,适龄的流量们演技烂得没什么差别,但你的脸和气质最符合我的要求。”


    言酌:“……”


    沉默半晌,言酌想起了剧本里更看脸的另一个男主,那个男主直到现在都没宣,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剧本,挑了眉问道:“林导,和我拍对手戏的是?”


    这时李山终于带着林昼静来到灯下,他轻轻把人往林笙面前一推,笑道:“导演,小静来了。”


    林笙看着一脸不怎么情愿的林昼静点点头,随即指着他看向言酌,淡淡道:“和你拍大部分对手戏的就是他。介绍下,这是我儿子林昼静。”


    说着他把手里的剧本和一纸杯饮用水塞进林昼静手里,道:“小静,这是言酌。你先看看本子,等会咱们来试试戏。我先去准备下。”说罢他便带着李山及别的工作人员进了那间刚搭好不久的小公寓,亮到刺目的打光灯下只留下林昼静与言酌两个人。


    言酌眯着眸子看着眼前的人,手指下意识一下一下敲在卷成筒状的剧本上,发出“笃笃”的低响——


    啊,还是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按理说哪怕在再小的年纪里,能让他留下印象的人,不应该连名字都不记得。


    半晌,他很是干脆直接地问道:“嗯,你叫林昼静。冲着我来的?”


    在装作喝水本就心虚的林昼静闻言差点被呛得咳出声,想了想对方的话似乎也没说错,他会答应他爹拍这部麻烦的电影确实是因为言酌。


    更何况【否认辩驳】根本不是林昼静这种二世祖做的事情。


    于是他硬着头皮对上言酌的眼睛,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言酌戏谑地“啊”了一声,随即移开视线低头看着剧本开头部分,动作随意又好看,他边看剧本边对林家这个传闻中败家又不学无术的孩子道:“死心吧,我真的不喜欢男人。”


    于是林昼静对主角受的同情更甚——真造孽啊林昼静这小混球,原来原作里言酌竟然是被掰弯的……


    这样想着他随手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心情复杂地开始看起了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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