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消融黑夜 > 1、Chapter 01
    十月末,帝都,昌海区。


    入秋之后天黑得很早,才是傍晚,沿途的街灯就早早地亮了起来。


    承和街道紧挨着星湖站地铁口,人来车往,四通八达。周围密楼林立,科技感十足的霓虹灯璀璨夺目,给广袤大厦披上深红浅绿的外衣。


    「舒客心」便利店比起周围一圈装修究极惹眼的商铺明显要小而清冷许多,经年的招牌在黑夜里泛着银白温黄的光,不算起眼。


    店主是一对年逾六十的老夫妇,早些年他们陪娃在附近求学盘下的这间店铺,后来妻子中了乐|透,孩子也考入一流的学府,从此夫妻俩就不再做生意了,而是到处旅游。


    当年陪他们走过峥嵘岁月的这间铺子也没有舍得转卖,而是继续雇人经营着。


    容蝶招聘的是晚班临时工,兼收银和理货店员,每周五周六晚上六点一直做到凌晨十二点,她刚结束一份家教工作就马不停蹄的赶来这儿换班交接。


    “小容姑娘,到点我就先走了,孩子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哦对了零食区还没来得及整理,你一会儿别忘了。”


    “嗯。”容蝶刚到,169的个头,骨骼实在纤细。五官有着学院少女独有的清纯秀美。她放下帆布包,对即将离开的孙大姐点点头,“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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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利店虽小但五脏俱全,走到尽头是仓储室,室内堆放着大大小小的货物,有个和容蝶年纪相仿的青年正在里面清点刚运送到的货品。青年人身材瘦削高挑,穿着白色的纽扣式衬衣,浅蓝色的软牛仔裤,背影被门框架遮掩了大半,但还是依稀能透过夹缝看见他高挺的鼻梁、鼻梁之上架着的银色眼镜框以及一截流畅精致的下颌线条。是枚妥妥的学霸型帅哥。


    一楼的货品完好,他又继续前往地下仓库清点。


    容蝶则在整理外部的零食区域,她一边将摆错的棉花糖挪位一边将头顶架子上快要掉落的薯片推回去,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


    “外联部临时通知,要去留学生公寓包饺子。”


    冷淡磁性的御姐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透着一丝不高兴。声音主人是容蝶的室友宋青遇,“说是这不马上霜降了,再过不久就立冬,院领导希望到时候能吃上这帮洋老外包的饺子。”


    “嗯。”容蝶低低地应了声,整理货架的动作也没停,“挺好的。”她说。


    “好什么好,我都快熬秃了,狗屁线代微积分货币基金...stata做了n遍跑出来的数据踏马就是不对....还有统计学spss做分析,我啥都没看呢周一就要交了??好不容易熬到周末,结果外联这帮家伙也不让人消停。”


    “又想马儿快点跑,又不给马儿喂粮草。”她啧啧两声,“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容蝶摆好一瓶可乐,顺口接道:“这不马上就要喂了?”


    特指她即将要去留学生公馆吃饺子的这件事情。


    宋青遇听出来什么:“……好你个容蝶!”恨不得瞬闪到她跟前给她一个大力螺旋冲击:“连你也要给我添堵是吧。”


    容蝶深知宋小姐最近心情欠佳,不仅仅是因为金融工程这门学科太要人命,更是因为现任和前任之间的事情闹得她鸡犬不宁。于是主动服了软:“我哪敢。”


    “你哪不敢?好呀容蝶,才一天没见,我看你这分明是恃宠生骄!”


    “冤枉,实在冤枉。”容蝶捏着嗓子申辩。


    宋青遇被她一本正经说古装剧台词的语气给逗笑了,“少给我卖萌,说正事呢。我刚在东区食堂遇见个人,赵泰森你还记得吧?就那从加拿大来的,身高1九零金发碧眼长得像雷神那哥们,今天在食堂撞见我了,还特意绕了几百米过来问我你去不去。”


    容蝶将手机换到了右侧,窸窸窣窣整理包装纸的声音从她那头传来,没搭腔。


    宋青遇在指导容蝶感情方面尤其有耐心,她继续狡黠地追问:“容小蝶呀,对此你怎么看?”


    “唔..什么?”容蝶装作没听清她那边说了什么的样子,合上冰箱门转过身时迅速嘟囔句‘什么’想蒙混过关。


    “什么什么,少跟我打岔,我觉得他是想追你。”


    容蝶手里的动作停了,她用右手抓住手机,特别正经的说:“就,也不一定。”


    “怎么就不一定了,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是炙热。”


    容蝶又仔细想了想,紧接着十分有理有据地分析:“上回线代课,王教授临走前在黑板上留了道题,见他抓耳挠腮我就随手帮他解了,他应该是想谢谢我。”


    “你啊!”宋青遇简直恨铁不成钢,想来想去还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身为咱们经管大院一致票选出来公认的系花,以及门门a+的超实力选手,你还是这么的美而不自知、半点风情不解...还有你这勤工俭学的劲也太猛了,校内不就有名额么,非要去外面。”


    “外面给的多呀。”容蝶言简意赅,说着将最后一盒酸奶摆进冷藏柜里,瞬间她身后所有奶制品都遵循颜色种类排列得整齐划一,妥妥的强迫症福音。


    “再说还是在这样完美的时间段里,晚上六点到凌晨零点,这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容蝶转过身继续说。


    还理想型,宋青遇:“……”气都能被气死。


    容蝶收拾好便当生鲜区,不急不缓地走回柜台那里。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含了根棒棒糖。


    是家教学生送她的,知道她爱吃,送了整整一大包。


    回到收银台,她放下手机点开免提,一边听宋姐碎碎念,一边拿出圆珠笔打算清点一下马上准备要销毁的临期便当还有账本。


    就在按下圆珠笔盖帽的瞬间,她注意到了店门外的动静,眉头几不可察地微皱,随即低声对电话那头的宋青遇说:“不与你说了,有人来了。”


    “什..等等...!”宋青遇还想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以及去不去包饺子,那边已经先行一步挂断了。


    确实有人来了。


    不过准确说是一群人来了,而且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外面闯进来了。


    一下子门可罗雀的便利店就被十来个身富力强的小年轻给撑满,这场面任谁见了都有些发憷,更别提手无寸铁单枪匹马的无辜路人。


    一位刚进店没多久打算买支护手霜的阿婆就是亲历者,她被这一幕吓得不轻,连忙捂住心口。


    进来的家伙个个雄赳气昂,都是资深洗剪吹。他们动作十分耍帅地从中间空出条道,好让带头大哥华丽出场。


    带头的这位哥五官生的及其张扬,身穿一件墨绿色的皮衣,头发俨然不久之前刚被精心喷涂过造型,大背头就连发蜡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芳香气味。


    穿过华丽甬道,甫一进来,他便直奔主题,单胳膊撑在柜台前,也就是容蝶的面前,笑得宛若开屏的花孔雀:“容蝶呀,今天周末,我想...”


    容蝶正在低头核对账本,顺便惋惜一下本该成交的一单护手霜生意,见此情景头也不抬,只轻声说:“没空。”


    声音虽低,但拒绝的态度很是清晰,嘴里还含着根奶味的棒棒糖。


    在这以一敌十的境况里,她就连肩胛的位置摆放都是随意且舒缓的,虽然看上去文弱纤细,但刀枪不入。


    大孔雀万是没想到自己就连话还没说得完,就火速被拒了,比起上回要更快,上回他好歹还说完了约会打算去哪呢。。


    他今天特意带了一帮兄弟过来,为的就是逼她就范,本来志得意满,谁知容蝶竟然在这么多兄弟面前分分钟叫他难堪,他忽然气急败坏大叫一声:“容蝶!”


    买护手霜的阿姨已经夺门而出。


    空气中安静了数秒。


    数秒后。


    “秦顺。”容蝶合上账本,忽然抬眼,哪怕被这样威胁,她的神情也没变半点,甚至还轻飘飘地叫了他全名,“你好闲。”


    “相京城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比你还要闲的公子哥了。”


    没曾想看上去温软无邪的容蝶,强硬起来竟然不徇辞色。


    秦顺:“……”他吃了瘪,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容蝶的气质其实和她的五官长相并不匹配,她是标准的鹅蛋脸,下颚线干净利落,没有转折点,看起来十分柔和。但是她整个人的气质却无端的透着清冷,尤其是不苟言笑的时候,显得有些生人勿进。尤其是像现在,她半抬着眼说话的时候。


    且她的这一双眼睛尤其好看,是很漂亮的杏眼,内眼角细深,而眼梢的弧度又斜向上挑,形状宛若撑开的锦绣扇面。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有种春夜里无数繁花竞相开放的旖旎感觉。


    秦顺不由得有些看呆。


    待到他反应过来,脸被气得青红交接:“你...!好你个容蝶,小爷,小爷我追了你整整一年!”


    都说烈女怕缠郎,哪怕是铁树也该开花了,可她愣是比铁树还要铁。


    面对控诉,容蝶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从大一新生军训晚会,这位公子见她第一眼起,彼时她脸蛋晒得瓦黑,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致辞,刘海半个月没打理厚厚的几乎快遮住大半张脸,摆在现在那就是妥妥的黑历史,可不晓得为什么,秦少爷从那时起就开始对她纠缠不休起来。


    容蝶实在想不明白。


    “我对秦少爷毫无感觉——”容蝶的话未说得全。


    “住口!你不用再说了!我一定会追到你的!可恶!我们走!”


    容蝶:“......”


    秦顺气急败坏,扭头就走,想必是受到了十分深重的打击,方才的自信骄傲的大孔雀模样荡然无存。


    容蝶实在不懂他这是演哪出,又不是第一次拒绝他。


    浩浩荡荡的一批人马来了又退,像极了兵临城下的空城之计。


    不过片刻,店内又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模样。像是没来过。


    容蝶不常与人争锋相对,她一贯佛系,除了在赚钱这件事上不遗余力。


    送走了秦顺那尊佛,她周身竖起的尖刺尽数收起,又再度恢复成那个不怒不喜不悲,清冷如玉的状态。


    秦顺那伙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动静从仓库那边传来,脚步还挺急。


    “容蝶?刚才有人来过吗?”


    说话的是齐穆,一路跑过来气还没喘得匀,他刚才去了地下室清点货物,察觉到不对劲回来时秦顺一干人等已经离开了。


    容蝶冲他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淡淡的。接着便挪开视线,她将吃剩的棒棒糖咬碎了含在嘴里,纸棍丢进了脚下的垃圾桶,继续低头看没看完的账簿。


    齐穆见她没事,心这才放下去。


    过了一会儿,“那个......容蝶...”他似乎有话要同她说,只是一开口支支吾吾的。


    “什么?”容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不解地抬起头。


    就在这时,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起,将二人的对话打断。


    容蝶看向屏幕,是她妈王榕心女士的房东打来的,算算时间又到了该交房租的日子。


    租金要到期了,可她妈始终联系不上,房东这才找上容蝶。


    可容蝶分明记得,上个月她才刚给过她妈一笔钱,足够她交这月乃至下个月的房租,更别提……


    容蝶皱着眉按下接听键。


    一时间,只听得房东没好气的声音从听筒咋呼传来:“你妈这个月房租还没缴!”


    容蝶的眉皱得更深了,她对房东说:“我不是一次性付了你....”


    房东径直打断她:“你是把三个月的房租一次性缴了没错!可是你妈当天晚上就把钱要回去了,你知道不知道?她还说你一个小孩子家的懂什么,我怕她撒泼,就给了。”


    “您这是违约。”容蝶觉得太阳穴那里像是有小电钻在疯狂的钻,她没情绪地开口。


    碎糖在嘴巴里被嚼碎,全部咽了下去。


    “你在说什么?赫,什么违约?转账记录一笔一笔可记录清楚着呢,再说,我家可经不起你母亲撒泼打砸,她要是闹起来我——”


    容蝶已经将手机合在桌面上了,她不愿意再听污言秽语,而是看向不远处的齐穆:“你刚才想说什么?”


    齐穆应该是看出来容蝶今天心情不好,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连带着两张新买的电影票也被他藏到了身后。


    他揉了揉后脑,眼神躲闪,站姿也有些僵硬。改口道:“我想说...想说货品清点无误,明天就可以上架了。”


    “嗯,辛苦了。”容蝶说。


    房东那边容蝶无视了很久,估摸着对面骂够了这才重新拿起手机,她张口就是:“我会补上的。”


    电话这才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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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房租这档子事,容蝶很生气,准备打电话给王女士问个清楚,三个月的房租究竟去了哪里,结果半路又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请问,是王榕心女士的家属吗?”


    “请问你是……?”容蝶面露疑惑。


    “我们是s大附属医院肿瘤呼吸科,王女士之前来拍过ct。”


    这通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上次回家,容蝶发现王女士痰血,于是就逼着她去医院做了检查,王女士这些年没少糟蹋身体。


    其实最开始毕业填志愿的时候,容蝶原本是打算念医科的,后来被逼无奈才改成了金融。毕竟要真读了医科,光本科就要念五年,本硕博连读就更久了,要八年,她实在是读不起这么长的时间,条件不允许。


    这几天她心里一直隐隐约约不安,多半也是因为王女士体检出结果这件事。


    其实接到电话,容蝶的心就已经凉了一半。复诊这种事情没有消息胜过有消息,但此刻偏偏来的还是医院里的电话消息。


    “经诊断,患者系肺腺癌,三期。”


    肺癌。


    容蝶觉得自己像是当头狠狠的挨了一棍子。


    三期,也就是中晚期。


    中晚就意味着需要抓紧时间治疗,拖不得。


    “患者的双肺野弥漫性病变,纵隔多发淋巴结肿大,双侧胸腔积液,需尽快手术...”


    “3期术后,生存的几率是多少。”容蝶听见自己强作镇定的声音。


    “只要患者积极接受治疗,生存率一般是40%~70%左右,但由于身体情况各有不同,所以结果也会略有差异……”


    “好,我知道了,谢谢。”


    电话挂断的一瞬间,容蝶像是浑身被抽干净了气力。其实郁闷到极点,是哭不出来的,只是觉得昏昏暗暗,周围一切都失去了光彩。


    刚才用来对付蛮横不讲理富二代的本事此刻毫无用处。


    恐惧,无助,迷茫,浑身发冷...种种负面的滋味如狂浪般席卷而来。


    她才刚读大二,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这时要命的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已经是第三次了。容蝶甚至已经产生了生理性的抗拒,可来电的是家教学生的母亲。这电话必须接。


    “小容啊,这是本月家教的费用,你收好。”林太太的口吻激动真挚,“茜茜在你的教导下外语还有生物两门提高了快40分呢!就快能考班级前十了,唉哟小容啊真是太谢谢你了。”


    “应该的。”容蝶努力保持镇定,不流露出什么异样,这大概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点救赎之音。


    林太太说了许多感谢的话才依依不舍的挂断,容蝶点开转账金额后才发现林家太太多给了两百块钱。


    她默默将这多给的这两百块原封不动转回去,然后又给房东转过去她妈这个月的租金钱,并说清楚以后不许再退给她妈,退了她就再也不会管,接着就按下了手机的静音键。


    做好这一切,一回头,齐穆居然还在。


    青年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还好吗?”齐穆问。


    “我没事。”容蝶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八点半了,她语气淡淡,没什么起伏,“你怎么还没走,我记得东大有门禁。”


    她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是依旧用平常的语气和他说话。


    “这就走了。”齐穆将书包背上,走之前又忍不住回头,只见容蝶孤零零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感觉比平时要更加冷淡疏离,整个人像是一件易碎的中古瓷器。


    -


    便利店隔三差五会有几名顾客,每个季度的营业额几乎和开销持平,店主夫妻俩留着这家店纯粹是为了纪念。


    晚上十一点左右,行人渐渐少了,顾客也越发少,就连跑腿的外卖小哥也不来光顾了。


    不知不觉外面竟飘起了雨。


    霓虹灯下细雨如丝,根根清晰。


    容蝶在收银台前站得久了,想事情想得出神。


    头疼、脚冷。她漆黑的瞳孔倒映着面前电脑屏幕里浅蓝色的弧光,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了店里。


    雨天,湿滑的夜。


    男人一袭黑色的长风衣,踏着濛濛细雨,推门进来。


    身材格外挺拔,宽肩窄腰,腿尤为长,是标准的九头身。


    容蝶想事情想得出神,凌乱不堪的思绪将她的意识割裂,由于茫然恐惧脸上的血色消退不少,本就白皙的肤色在雨天湿濡的背景里就显得病态的苍白。乌黑的马尾辫坠在脑后,被刘海半遮掩的侧脸有种惊心动魄的姝丽。眼珠子漆黑沉弥,她一动不动像一具了无生气的人偶,就连那人走近了都没有察觉。


    男人从门口的货架上拿了一把藏青色的伞,缓缓走到容蝶面前。


    随之而来的是旋带起一股清冽的香气,与潮湿空气交相碰撞。


    一声近乎不可察觉的低笑,他用指节轻轻叩击了柜台。


    突如其来的动静一把将容蝶拉回现实。


    “你好,一把雨伞。”容蝶听见他说,嗓音沉醇,很是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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