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兼职的缘故。
闻知本来没有痛经的毛病,今天肚子却格外不舒服,后背腰也有些痛。等垫了护垫出来,孙慧已经把晚饭给她热好放在桌子上。
“都买了什么啊?钱够吗?”对方问。
“嗯。”闻知点了点头。
她回到桌前,弯腰把礼品袋拿出来,递过去:
“是一个小摆件,我觉得还挺适合他的。”
孙慧拿在手里一边端详着,一边忍不住说:“确实不错。”
“现在城里这些小玩意儿做得还真精致。”
“是啊。”闻知点了点头。
说着,又把那两管护手霜给孙慧递了过去:“买完还剩一些钱,给你买了两支护手霜。”
没想到孙慧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有些大。
“你看你,花这冤枉钱干什么。”
虽然语气有些责怪,但闻知还是看到了,母亲表情有一瞬间的雀跃。
“赚钱不容易,你还是学生。妈也不需要这些。下次不要买了。”
“以后有剩下的钱给自己买点学习用品什么的,比这个有用。”
闻知点了点头,没辩驳。
赚钱确实不容易……她想。
可是自己好几次看到母亲干活,手比以前粗糙了很多,她心里就酸酸的有些难受。
好在孙慧没有怀疑这些东西的价格。
闻知只说在学校附近买的,都不贵。不敢说自己去兼职了的事,就这么打马虎眼蒙混了过去。
她拧开盖子,拉过母亲的手背挤了一点在上面。
对方擦了擦,很快香味就四溢开来,有种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后面孙慧又给她挤了一些让她擦,然后便催她去吃饭。
孙慧今天本身也没什么工作,很早弄完家务事就回床上歇着去了。
等闻知吃完饭,又背完了一小半本书再回过头时才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她重新回头过来,将台灯光线调得弱了些。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那一袋山核桃拿出来。
她拿了一个,捏了捏。
很硬,如果没有专业工具的话好像挺难剥的。
但她已经没有钱再去买核桃夹了。
还好家里应该有钳子和螺丝刀。
闻知到收纳柜那边找了找。因为怕把孙慧吵醒,所以动作都很轻。等把能用的工具拿到手后,才又回了桌前坐着。
以前家里吃核桃都是爸爸用钳子在地上砸的。
但她要剥好装到玻璃罐里,肯定不能放倒地上砸。
放桌子上呢?好像又使不出力气。
她怕把孙慧吵醒,什么动作都尽量不弄出声音。
闻知尝试着使劲用钳子夹了一下,感觉核桃外壳有微微碎裂的感觉。拿到光下一看,果然碎了一条很窄的缝隙。
她有些开心。
紧接着,再又轻轻用螺丝刀沿着缝隙旋开,随着清脆的声响,核桃就分成了两半,露出里面蝴蝶样的白核桃仁。
她买的时候尝过几块,感觉这个种类是最好吃的。
当然,也最贵。
闻知小心地挑出一块,重新尝了下,还是下午时候的味道。
香香的,一点也不苦,也没有人工香料的味道。
希望他也能喜欢……
少女坐在房间角落的光下,这样默默希望着。
——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
因为周六兼职的那三个小时有些被累倒,再加上生理期痛经,闻知后面两天身体都有些虚。
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白天的时候在学校,闻知还是尽量保持着安静。也没有人再来找她麻烦。
贺屿之晚上会发消息让她给他送作业,但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交集。对方发的信息也是极简短的,没有说过多余的话。
闻知一直想着周末贺屿之就要过生日的事,白天正常上学,晚上趁母亲没回来的时候就会剥几个核桃。
她把剥下来的核桃放在洗干净的玻璃罐里。
因为剥起来很费劲。而且核桃很大一个,但其实核桃仁却并不大。有时候剥碎了的还不能放进去,所以攒得也比预计的计划要慢的多。
周五晚上的时候,她才弄了一半。
闻知就有些着急。
周六就是贺屿之的生日了,但是她一直没有弄好。玻璃罐只装一半的核桃又不好看。
白天她听到了宋晴到贺屿之座位说的话,好像他们要去外面玩儿。闻知自知不属于他们那个圈子,也只好低着头装作不知道。
去外面办也好,总比在贺家办让她尴尬好。
周六的那天上午,贺屿之果然很早就出去了。
从孙慧去工作开始,闻知就一直在家里剥核桃。
她剥得有些心急,只想在晚上贺屿之回来之后把罐子和生日礼物一起给他,结果一着急,就总是把核桃仁剥碎。
再加上山核桃的外壳比较硬。
等闻知终于剥到最后几个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被钳碎的核桃外壳的尖角割伤了手,划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最开始还只是疼了一下。
但很快,便有殷红的雪珠从食指的指腹处渗出。
闻知皱了皱眉,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去找创口贴。因为母亲工作的特殊性,家里平时就有备很多类似的东西。
她找到酒精棉球擦了擦,有些疼,但也只好先忍住,用创口贴包上。
还剩几个核桃没剥……
闻知看着玻璃瓶,有些犹豫,总觉得再剥几个放里面才更好看些。
闻知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瓶子,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重新坐下来继续剥。
因为手指刚刚被划了口子,那只手几乎使不上力气,后面几个剥得也很艰难。
直到把最后一个核桃仁放到玻璃瓶里,盖上软木塞的盖子,闻知才终于松了口气。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她不知不觉已经在书桌前待了一整个下午,
女孩儿起身将屋里的灯打开,又回到座位,拿出自己之前就准备好了的礼物丝带,淡粉色的,绕着瓶口绕了两圈,最后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很好看。
闻知自己有些满意,但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喜欢。她小心翼翼的将玻璃罐跟装宇航员摆件的盒子一起放在桌面上。
也不知道贺屿之回来了没有……
她想着,抿了抿唇。
晚饭时,母亲回来给她带了饭。闻知便忍不住问了一句:“贺屿之回来了吗?”
“还没呢。”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给她递了双筷子:“早上就出去了。好像是去酒店办生日会,估计等回来就挺晚的了吧。”
闻知点了点头,在想礼物什么时候去送比较好。另外也有些担心,贺屿之要是晚上零点之后再回来,自己的礼物就不算是生日当天了。
她跟母亲很默契,谁都没有提贺屿之生日会,却没有叫她的事。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饭后闻知没事情做,又在座位上学了会儿习。只是因为一直想着要送贺屿之礼物的事,根本没有办法看得进去书。
明明是对方过生日,自己却心神不宁。
就这么一直持续到了十点多。
窗子外面黑得如漆似墨,只有路灯静悄悄的亮着。
闻知的窗户正对着后花园,也看不到院子里前门的那条路,不清楚贺屿之到底有没有回来。
外面的木槿和月见草都开了,花朵淡紫色的一片。
今天是格外晴朗的夏夜,但不知道为什么,抬头看天空的时候却还是看不到星星。
只有一弯浅浅但明亮的月亮挂在天上。
闻知依稀的记忆里。
在她家乡那边,夜晚抬头看的时候星星有很多很多,大大小小,颜色也各不相同,像钻石一样落在天上。仔细去看还分辨得出不同的星座。
但北城的夜,明明天也是晴朗的,却什么都看不到。
桌上的钟表指针慢慢滑过十点半,母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别等了,万一他可能今晚不回来了呢?”
“明天再给也没什么的。”
“嗯。”
闻知应了一声,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放不下。
她自己过生日时也只是吃个长寿面的事。
但看着桌子上那瓶剥好的核桃时,却总想快些给他。
女孩儿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把手机拿过来。
因为跟班级里其他人都不熟,也没有别的朋友。闻知的聊天列表里空荡荡的,就只有贺屿之一个人——
即使他们至今都不是好友的关系。
每次打开,最上方都有“正通过(01)班进行临时会话”的提醒。
闻知抿了抿唇,小心地打了几个字:
“你回来了吗?”
她盯着屏幕,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越矩。
贺屿之是不会回复她的吧?
他们那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又怎么会看手机。退一万步说,就算看到了,以对方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回。
闻知有些自暴自弃。
何况都快十一点了,估计贺屿之也不会回来了。自己再等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起身去简单洗了洗漱。
但没想到刚去没多久,就听到手机震了一下。
她连脸都没来得及擦,两侧的发梢还淌水就跑过来。
心脏失律般跳动。
她缓了缓,伸手将手机拿过来打开,紧张地将消息栏滑下来,看到了对方的回复。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
“怎么了?”
闻知捧着手机站在原地,脸颊一下子红了个透。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因为有东西想要给你来着。”
她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却又觉得直接这样说不好,又重新删掉。这样反复了几次,还在纠结着措辞,却看到对面又发了一句:
“刚回来。”
闻知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还没到十二点,现在送给他是最好的。她这样想着。
女孩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足了心里准备,然后才关了屏幕。此时母亲已经睡了。闻知小心地把玻璃罐跟礼品袋拿起来,轻手轻脚地带着钥匙,出了门。
客厅跟会客室的灯都关了。
闻知房间外面的走廊里只剩声控的灯,要比平时暗很多。再加上公馆的空间大且空旷,更让人有些害怕。
她抱紧了玻璃罐,拎着礼品袋几乎一口气跑到三楼。
等呼吸平稳了些,才鼓足勇气敲门。
门很快开了。
和外面走廊的暗不同,那人把门一开便有大片而强烈的光源从屋里外泄出来。贺屿之站在门口,挡住了一片。
他穿了一件深蓝与白相间的条纹短袖t恤,复古撞色的调调,深黑长裤。
领口前挂着一条银色的潮牌挂坠。
明明是普通又低调文艺的款式,很日系的风格,但不知道为什么穿在他身上好像整个就变得张扬恣肆起来。
“你来干什么?”那人问。
闻知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想着正事。很快装核桃的玻璃罐和礼品袋递过去:“听他们说今天是你生日。”
“生日快乐。”她说。
站在他面前说出口时,心跳又开始紧密的跳动。
贺屿之稍微有些讶异,眉头蹙了蹙,幽幽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她手上的玻璃罐上。
不知道是灯光显的还是什么原因,女孩儿的脸颊白里透粉,眼睛乌黑黑得很亮,好像在期待他收下。脸侧的头发湿润成一缕一缕的,像是刚沾过水。
她正对着光,衬得皮肤更白,但眼睛上的那块殷红的胎记也愈显眼。
贺屿之的视线从她脸上下落到她双手捧着的那个玻璃罐上。瓶口系了漂亮的粉色带子,还是蝴蝶结的样式,玻璃罐里装着是剥好的核桃仁。
每一个都很完整。
或许是被他的沉默和视线弄得有些紧张,因此而局促不安。
女孩儿的手指动了动,贺屿之这才注意到她手指上缠着的创口贴——然后突然心生厌恶。
他讨厌刻意讨好的嘴脸。
自己没有跟她说过喜欢吃核桃的事,她却剥好送到他面前。还装模作样的贴个创口贴。
是生怕他不知道,她为了给他剥核桃才划破手的吗?
闻知在空中举着玻璃罐好久,但看贺屿之却好像没有要接的意思。正不知所措着,却听到那人轻笑了一声,冷嘲的语气:
“你是不是没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闻知愣了愣,有些不解跟迷茫。
她抬眼看着少年那张漂亮却冷漠的脸,心脏有几秒的停跳。
“你不是我朋友。”
“我也没兴趣跟你有什么交集。除了给我作业,不要再做其他的事。”
她听到他说。
那人的目光犀利且冰冷,自上而下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精致的五官露出的却是傲慢跟厌恶的神情,像一把伤人的刀子,直插过来。
“反胃,拿走。”
闻知瞪大了眼睛,怔了怔,还想试图解释:“不是,是因为你给的那个手机,我想谢谢你来着……”
“这个是我在店里买的,感觉很适合你,是一个宇航员的模型,放在你桌子上应该很好看。”
“而且……而且这个山核桃很好吃的!我买的是最贵的那种。”
“剥完不赶紧吃的话,放久了就不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想伸手过去,谁知道贺屿之却突然比刚刚更加生气,伸手过来推了她手一下。
“我说了拿走,你听不懂么?”
对方力气大,又是很突然的。
闻知手没抓稳,就只听“砰”的一声。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手里的玻璃罐掉到了地上,碎了一个口子,许许多多被剥得很完美的核桃仁散落出来。
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女孩儿呆滞着,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就只听到耳旁又是一道声响。
身侧的门被关上。
周围明亮的光线也随之消失。
她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然后才有些麻木地蹲下身去,先把玻璃罐拿起来,然后把地上的核桃仁一个个重新捡回去。
或许是事发突然,情绪都还没跟得上。
她本来不想哭的。
当闻知在贺屿之门口一个个把核桃仁捡起来的时候,才忽然觉得鼻子发酸,有一种汹涌的委屈感,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窒息、淹没。
女孩儿低着头蹲在地上。
一边一颗颗捡着,一边没有声息的掉下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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