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满天的乌云遮住了月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楚璟炎穿着一身玄色窄袖蟒袍,冷峻的脸庞没有一丝情绪,双手背在身后,踏进了遍地尸体的康王府。
康王被仅剩的几个侍卫护在身后,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楚璟炎施施然的站在他的面前,挥手屏退了自己的官兵,看着眼前既愤怒又不甘心的康王,不带任何感情的喊了他一声:“二哥。”
“是他让你来的?”康王咬牙问道。
“是。”楚璟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手里的圣旨扔在了地上。“皇上让我来送你一程。”
明黄的圣旨被扔在了污秽的血泊中,楚璟炎毫不在意的踩了上去,缓缓从腰间抽出了自己随身佩戴的长剑,剑尖直直指向了眼前的康王。
“二哥,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帮你?”
“老三,你当真要杀了我?”康王盯着他的剑问道。
“犯上作乱,谋权篡位,乃是死罪。二哥,你在准备发动政变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自己会失败的觉悟。”
“哈哈哈,好一个做好失败的觉悟……”康王突然朝天仰头大笑,随即看着楚璟炎恶狠狠的说道:“楚璟桓那个废物能顶什么事?要不是有你在,他以为他能坐稳自己的皇位吗?我真想不明白,你怎么就对他那么忠心?”
“你错了,我效忠的从来都不是楚璟桓。”楚璟炎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我要保的是楚国社稷的安定,这也是我要杀你的原因。”
“老三,我死了以后,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康王不死心的想要说服楚璟炎倒戈自己。
楚璟炎冷笑了一声问道:“二哥,难道你当了皇帝,你就不会对付我吗?”
“……”康王没有说话,暗自攥紧了拳头。
没错,如若他当了皇帝,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楚璟炎。
因为楚璟炎手握重兵太过危险,绝对是一个必须除掉的心腹大患。
轰隆隆——
一道闪电劈开了黑夜的浓幕。
冷风刮过,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潮气,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侍从将早已备好的雨伞递给楚璟炎,没一会儿天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越下越大,楚璟炎身姿挺拔站在雨中,一手撑伞一手拿剑,眉宇间显出一丝不耐烦,沉着声又问了一遍:“二哥,到底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帮你?”
自古以来,皇家最忌讳的便是兄弟之间为了争夺皇位而互相残杀,可是这样的事情却总是避免不了,一切都是因为贪恋“权力”二字。
虽然皇帝是下定决心要致康王于死地,可是不管怎么样,楚璟炎还是想给他留下最后的体面。
而作为反贼的康王心里也很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既然皇帝派楚璟炎来这里,那么就一定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可是……
康王的手悄悄摸向了后腰,那里藏着一把锋利的短刀。
“好,你让他们把毒酒端上来吧。”
楚璟炎闻言收回了手里的剑,转身示意手下将早已备好的毒酒端过来。
就在楚璟炎转身的瞬间,康王突然像离弦的箭一般迅猛冲向他,手里拿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朝他直直刺去。
只要他能控制住楚璟炎,那么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康王心里这样想。
然而他的短刀还没触到楚璟炎的脖子,自己的腹部就已经被长剑贯穿。
楚璟炎背对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慢慢抽回了自己手里的剑。
“啊——”
康王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二哥,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在战场上我什么没经历过?难道就凭你这点本事也能暗算我吗?”楚璟炎的话语是极尽的嘲讽。
“唔……”康王捂住腹部咳了一大口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楚璟炎的剑尖滴落着血珠,眼神冰冷的看着他说道:“你若是能安分守己,好好做你的闲散王爷,又何至落得如此下场?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呵呵,他一直在借着你的手铲除异己,你以为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康王强撑着最后的一口气忿怼的问道。
“我跟父皇有过承诺,所以我必须辅佐他坐稳皇位。”楚璟炎用白帕轻轻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有一天他会毁了大楚的基业……我也一样也会杀了他。”
楚璟炎的眼神透露着嗜血的杀意,黑夜中的闪电映照出他阴森的侧脸。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他楚璟炎不能杀的。
哪怕那个人是皇帝。
雨幕中的康王府被重兵层层把守,而这些官兵是只听命于楚璟炎的玄甲军。
此时,处理完城外叛乱余孽的淮王楚璟旭也赶来了康王府,他将叛贼马莽的头砍了下来,手里的蓝色布裹还在不断渗着血珠。
“三哥,你交代我的事情办完了。”
楚璟炎看着他手里提的人头,说道:“这次还好在事情闹大之前平息了叛乱,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对于皇室来说始终是一件丑闻,对外……就说康王是因病过逝吧。”
“这……恐怕瞒不住吧?”楚璟旭面露一丝难色。
“瞒不住也要瞒。”楚璟炎眼神泠冽的看了他一眼。
“是,我知道了。”
楚璟旭虽然与楚璟炎不是同母兄弟,但是他从小就一直都受到楚璟炎的照顾,甚至就连他的一身武功都是楚璟炎教给他的,所以他跟楚璟炎之间的兄弟感情也最为深厚。
暴雨如注冲刷着染血的地面,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清理着现场,一场秘密的镇压叛乱的行动在悄无声息中落下了帷幕。
而京城东区的红乐坊则是如往常一样歌舞升平,充斥着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是那些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最喜欢流连的娱乐场所。
此时百花楼的老鸨正一脸嫌弃的看着眼前瘦弱不堪的女孩儿,皱着眉头长吸了一口烟,然后将黑金色的烟管在楼梯的扶手上轻轻磕了磕。
“我说……她这也太瘦了吧?就凭这个样子,你也想要二十两?就算是论肉按斤卖,她也值不了这个钱啊。”
“那,那你说多少钱?”说话的是一个衣着寒酸长相刻薄的中年男人,此时正狠狠抓着身边瘦弱的小女孩。男人的大手提着她的后脖衣领,就像是提着一只待宰的小鸡仔。
准备被卖去妓院的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亲外甥女——阿芜。
“舅舅,求求你,放了我吧。”阿芜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的泪水,“我会洗衣我会做饭我会干家务,我会当牛做马伺候你和舅娘,求求你不要把我卖到妓院……”
“闭嘴!”李成范扬手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老子不把你卖掉,拿什么来还我欠下的赌债?既然你那短命的娘都不在了,那么现在你就得听我的,少在这里哭哭啼啼耽误我谈价钱!”
“哎哎哎,谁让你打她的脸了?”李成范打了阿芜耳光,站在一旁的百花楼老鸨不高兴了。
只见老鸨用涂着红色丹蔻的指甲挑起阿芜漂亮白净的脸蛋,啧了啧嘴很是心疼的说道:“你把她的脸打坏了,我怎么让她伺候客人呢?”
李成范一听,心里一喜,上前一步,笑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愿意买下她了?”
老鸨很是轻蔑的瞟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不买她了?我只是说她不值二十两银子。”
说完,她手里比划了一个数。
李成范见到老鸨手里比划的数,一下子就急了,他松开抓住阿芜的手,在胸前也比划了一个数字,嘴里讨价还价的说道:“不行,不行,最起码得这个数……”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阿芜就趁着他松手的空隙,不顾一切的跑出了百花楼。
“死丫头,你给我回来!”
哗啦啦——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路面湿滑满是积水,已经被饿了三天的阿芜,强撑着孱弱的身体跑了没有多远,就突然眼前一黑摔进了泥泞的水坑。
单薄破烂的衣裳裹着她一身细瘦的骨头架子,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的发育迟缓,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
李成范气喘呼呼的在身后追了过来,他看到倒在地上体力不支的阿芜,二话没说就一脚踹在了她柔软的侧腹。
“唔……”阿芜痛苦的嘤咛了一声。
“死丫头,你再给老子跑啊?”李成范抓住了她及腰的头发,他手上用力发狠的往后一拽,阿芜就被他毫不费力的提了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那要债的人说要砍了你舅舅的手指头,你居然还要逃跑?你要是跑了,我拿什么去抵债?我今天就要替你那死去的短命娘,好好教训你一下!”
李成范将这些天被追债的怨气尽数撒在了阿芜的身上。
无力反抗的阿芜抱着身体蜷缩在地上,被迫承受着李成范发泄似的辱骂和殴打。
血水混着雨水流进她的眼睛里,让她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亦如她看不清自己未来的道路一样。
她对未来还应该有什么期许吗?
爹爹娘亲已经不在了,舅舅又是个混蛋,她只是个贫苦无依任人欺凌的孤儿。
没有人会在意她,没有人会可怜她,更没有人会来救她。
绝望的阿芜甚至觉得自己就这样被舅舅打死,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这样她就不用活在这个世上一直受苦了。
“娘亲……”
意识模糊中,阿芜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阿芜,不要哭,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活着就是娘亲活着……你幸福就是娘亲幸福……娘亲会一直在天上保佑你……”
八岁的阿芜因为接受不了娘亲即将离自己而去,趴在病床前哭着喊着要跟娘亲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阿芜的娘亲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好好的活下去,才在临终的时候对她讲了这样的一番话。
而阿芜正是因为带着这样的信念,才在娘亲离世以后依然坚强的活下去,哪怕四年里受尽了舅舅一家的欺辱。
“不能,我还不能死……”
阿芜看到前方驶来的一辆马车,周围还有拿刀随侍的官兵,她虽然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谁,但她知道那一定是官家的人。
强烈的求生意志让阿芜咬牙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她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体力不支的瘫倒在了马车的面前。
“大胆,是什么人敢拦官车?!”
喀喇喇——
倒在地上浑身湿透的阿芜听到了侍卫拔刀的声音。
而阿芜的舅舅李成范也在此时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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