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勾勾引入眼帘的便是满院的洁白, 他们站在槐树下被树荫和清风包裹。
微风卷动树梢，枝叶连同着雪白的花瓣一同沙沙作响。
苏落楠站在原地，微微有些怔然, 耳边细碎的发丝也被风轻轻撩动, 卷起一层浅淡的波澜。
她从未见过这么大一片槐花林, 密密麻麻的一片，至少得有上百颗这么多。
从前老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歪脖子槐花树，因为枝干略微有些倾斜，饱满的花朵全都朝着一个方向簇拥而下，打眼看过去像是一片壮观的白色花海。
后来爷爷奶奶身体不太好, 槐树到了衰败的季节扫起院子又麻烦，就托人砍去了。
现在那个角落里空空荡荡的，已经堆满了杂物, 苏落楠偶尔看到还会怀念。
对于苏落楠的反应，季衍极为满意，提起地上的书包, 慢悠悠的朝着前方走去。
“其实从这院子通过去离你家更近, 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
苏落楠在原地呆滞了几秒, 才下意识的跟上去。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初中就在这学校了，那会后门还没封，还有小学。”
季衍下巴朝着前方微微扬了扬, “也不远，拐两个路口就到了。”
要不是他和陈烨程竟文喜欢骑着摩托车乱逛, 可能长这么大连市区都没怎么出过, 完全可以说的是土生土长的西城人了。
“苏天赐也差不多, 从幼儿园开始就在这里上学。”
季衍侧眸看了她一眼：“那你呢？为什么转过来？”
苏落楠目光落在自己洗的泛白的鞋尖上, 低声开口。
“我以前生活在农村, 从来没有进过城，爷爷奶奶说乡下教育不好，怕影响我高考，就让我爸妈把我带到城里来了。”
气氛沉寂了好几秒，季衍微微蹙了一下眉。
轻微的小细节立马被苏落楠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眼睫微垂，眼底多了一层浅淡的阴影，脑袋压得更低。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不在意。
就算是班里大多数同学因为她衣着寒酸不愿跟她相处，苏落楠也能尽量的做到坦然接受。
她更怕的是季衍会觉得她从小在农村长大出身不好，所以嫌弃她，像其他人那样不愿意再去搭理她。
那她在这个学校里就真的唯一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了。
气氛沉寂了半晌，槐树林都走了过半，季衍还是没忍住问道。
“所以你妈花这么高的学费供你弟上私立高中，放你在老家不管？”
苏落楠顿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还是管的。”她轻声道，“不管的话就不会把我接来城里了。”
只是管的不太多罢了。
父母这两个字对于她来说，跟亲情并不怎么沾边。
季衍极轻的短嗤一声，眼底带了些许嘲讽。
“终于知道你性子为什么这么好欺负了，要是我的话，老子绝对不会给苏天赐这个不学无术的小混蛋一点好脸色看。”
苏落楠掀眸看着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没忍住笑意，唇角的酒窝若隐若现的。
季衍微微扬眉：“看我干嘛？不信？”
“我忽然想起来，苏天赐一直都把你当偶像。”
季衍：“……”
几秒后，他狐疑的看着她：“你嘲笑我？”
苏落楠立马摇摇头，唇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
“没有。”
她确实没说谎啊。
苏天赐一向把他当作偶像，冒着被薛敏兰女士恐吓的危险，都要一口一个衍哥的叫着。
之前薛敏兰带着苏天赐过年回老家的时候，苏落楠就有幸听到过季衍的鼎鼎大名。
当时她还奇怪，这季衍到底给苏天赐灌什么迷魂汤了，能让一个正值叛逆期的小孩对他佩服的这么五体投地的。
现在看来，被灌迷魂汤的不知苏天赐一个人。
连苏落楠自己都陷进去了。
“你就是嘲笑我。”
季衍这下更笃定了，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苏落楠，我现在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坏了，一天不挑两次我的笑话都难受。”
看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苏落楠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捂住嘴巴，一双眼睛微微弯起，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我，没有。”
“我之前说过，我这人心眼小，最看不得别人嘲笑我。”
季衍双手插兜走到苏落楠面前，弯下腰直直的与她对视，他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撩去她耳边的碎发，眉宇间带了几分轻浮戏谑。
“苏落楠，你最近很喜欢调戏人嘛。”
挂在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苏落楠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篇槐树林本就没人，加上季衍性格本就轻浮浪荡，指不定情绪一上来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后知后觉的有些心里发怵。
苏落楠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季衍也慢悠悠的跟上来一步，直到脊背靠到树干上，她才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
眼眶很合时宜的泛了红，眼底那层水雾也逐渐开始蔓延。
整体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又装哭。”
那双漆黑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季衍刻意装作凶巴巴的。
“眼泪收回去。”
苏落楠被吓了一跳，原本准备夺眶而出的眼泪就这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季衍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苏落楠，你用这招骗了我多少次了？嗯？”
他们离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在她耳边徘徊，听的苏落楠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双腿都要软了。
水雾原本还在眼眶徘徊着，被他这么赤裸裸的拆穿，苏落楠有些尴尬，耳根也不知不觉的红了。
几秒之后，她及时转移了话题，抬头看看满院的槐花树。
“季衍，我会做鲜花饼，槐花馅的，我们可以带点回去吗？这里有人管吗？”
“学校后门锁了之后就没人管了。”
季衍成功被吸引了视线，目光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这个能吃吗？好像和四五月份开的刺槐不一样，好像叫什么国槐，我也不太清楚。”
苏落楠试探性的看着他的表情。
“要不试试？”
季衍抬起头看着槐树的高度，走到一颗粗大的树干前，轻轻摇了一下。
“我上去摘，你在下面接着。”
苏落楠下意识的摆摆手反对：“不行不行，太危险了，万一摔到怎么办？”
“我上次从二楼跳下去都没死，这上面都是草坪，能摔到哪里去。”
说罢，他话锋一转，目光慢条斯理的落在苏落楠身上。
“要不这样，我抱着你，你上去摘？”
苏落楠：“……”
“那你小心点，别摔了，我在下面接。”
爬上槐树之前，季衍拉开自己的书包，将里面的两套数学试卷随意撇到地上，让苏落楠撑开书包在下面接着。
槐花一簇簇扔到书包，看着这姑娘兴致勃勃的模样，挑逗心思忽然油然而生。
他从一串槐花中摘下一颗，故意朝着反方向扔去，准准的扔到苏落楠的脑袋上。
苏落楠知道这人在戏弄她，捂着脑袋，抬起头蹙眉道：“季衍，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小孩子玩的把戏，苏天赐都不玩了。
季衍嘴上漫不经心的应着好，下一秒又开始捉弄她。
苏落楠将书包跨到胸前，忍无可忍的反击回去，也抬起手臂扔了一小颗槐花砸向他。
说来倒是巧，她这颗准准的砸到了季衍额头正中间。
明明就没使多大力气，他白皙的额头偏偏就泛起了一片红。
季衍摸了一下额头，忽然就笑了。
“我去，可以啊苏落楠，对我怨念不浅啊，使这么大劲儿？”
苏落楠心虚的收回手：“是你先砸我——”
她话还没说完，一颗槐花又准准砸到她鼻尖上。
“……”苏落楠：“季衍！”
小孩子都不屑于玩的游戏，偏偏让他俩兴致勃勃的打闹了半个小时，甚至两人自己都没发现居然会对这么幼稚的游戏乐此不疲。
这次回家的路上，确实收获颇丰。
苏落楠极为满意，抱着自己满满一大包的槐花，看着季衍从前方的树上跳下来。
“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这是不是个好地方？”季衍轻轻拽了一下她的马尾辫，“以后信不信我？”
苏落楠抱着手中的书包，重重点了点头，唇角的酒窝愈加明显。
“信，是好地方。”
看着她的侧脸，季衍目光忽然恍惚了一下。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苏落楠有两颗这么明显的小酒窝，还有那双清纯中带点妩媚的眼睛。
原来她的五官生的这般完美精致，仔细看来，一点也不比电视上的明星差。
但是这姑娘太单纯，又傻又容易相信别人，漂亮还不自知，也不知道长大以后要被多少人骗。
回去的路上，季衍顺手接过苏落楠的书包帮她提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路灯昏昏沉沉的，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拉的修长。
也不怎么的，这天过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自然而然的靠近了不少。
到了小区楼下，为了避免像上次一样被薛敏兰忽然碰见，他们从来不会一起上楼。
季衍把包还给她，下巴朝着满满一大包槐花扬了扬。
“你这成果，做好了有我的份吗？”
苏落楠点点头，笑起来眉眼弯弯：“当然有，我做好了拿下来给你尝尝。”
“那说好了，不能反悔哦。”
季衍唇角微弯，从裤兜里伸出手来，“拉个勾才算。”
苏落楠捂着嘴巴偷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季衍你这么幼稚呢。”
或许被她偷笑的小表情带动，季衍的唇角也不受控的弯了弯，心脏忽然像融化了一样软成一滩。
“快点 ，不然你现在学的这么坏，我可信不过你。”
“好吧。”
苏落楠也不再反驳，伸出手配合他拉钩。
双手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牵上了。
苏落楠笑意变得有些僵硬，眼睫不受控的颤了颤，剧烈跳动的心跳声代替了薛敏兰此时有可能会看到的恐慌。
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可能已经对季衍越陷越深了。
他的手好漂亮，指尖修长白皙，骨骼分明，明显是很有力量感的那种。
苏落楠每次看到都会这么想。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的碰到他的手。
几秒之后，两人收回手。
在季衍微微恍惚的目光中，苏落楠转身朝着电梯门的方向走去。
比起从前，她脊背挺直了不少。
高马尾落在单薄的脊背上，原本干净到一尘不染的校服衣摆也因为今天摘槐花的时候沾上了浅浅灰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怎么刚刚就跟触了电一样，这种感觉以前还从来没有过。
他难道真对苏落楠，有不一样的感觉？
没过多久，季衍也回了家，刚打开客厅门就看见沙发上一脸黑线的陈烨。
他脸色属实有些难堪，目光紧随着季衍开门换鞋的动作，让人想忽视都难。
季衍从冰箱里给自己取出一罐冰水，垂眸打开，语气漫不经心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易拉罐拉环刚打开，陈烨就一脸不爽的抢了过去。
“你还有脸说，我问你，你跟苏落楠到底什么关系？”
“同学关系。”
季衍完全不在意，打开冰箱门又拿了一罐。
冰箱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他补充道：“哦，还有邻居关系。”
陈烨冷笑一声：“有同学邻居在楼底下手牵手的吗？还是说这是你刚交的新女朋友？”
季衍没吭声，垂眸研究着自己手中的易拉罐。
一团怒气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一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模样，陈烨挺无奈的。
“我发现程竟文说的没错，季衍你丫不是一般的骚，你说你又不喜欢她，还不让我追，这几个意思，对我有意见？”
“那倒没有。”季衍语气慢悠悠的。
“那就是你对她感觉不一样？”
气氛忽然寂静了下来。
几秒之后，他才淡声道：“或许吧。”
“或许什么？”陈烨顿了一下，眼底带了几分明显的诧异，“你喜欢她？”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季衍性格的确浪荡不着调，他从未见过季衍对什么女生上过心。
就算是以前招惹过的女孩，他也没真正承认过两人之间的关系，最多只是含含糊糊的一句带过。
认识快十八年了，陈烨从未见季衍真正说过他喜欢过谁，或者和谁在一起过。
“可能以前没遇上这样的，来了点新鲜感吧。”
语气平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感。
陈烨看他的目光有些复杂：“那我问你，如果我很喜欢苏落楠这种女孩呢？你会把她让给我吗？”
气氛又寂静了下来。
这次沉默了许久许久，季衍垂眸慢条斯理的撕着易拉罐的标签。
他亏欠陈烨太多，所以只要陈烨未来想要什么，他都会让给他的。
这句话是季衍自己说的。
“苏落楠不是谁的物品，不存在什么让不让的。”
虽说语气不重，态度已经极为明显了。
“呵。”
陈烨冷哼一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直接犹豫了三分钟之久，季衍，你丫的还真渣，我要是女的，我肯定不跟你在一起。”
原本只是一句口头气话，没想到季衍却当了真。
他掀眸忽然落向陈烨，眼神还有些正经。
“为什么？我不帅吗？帅成这样也不行？”
陈烨眼底满是一言难尽，手中的抱枕直接冲他砸过去。
“滚！”
季衍顺手抓住他砸过来的抱枕，胸腔微微起伏，笑得发丝都有些颤抖。
“你丫的还笑？！”
“行了，我还不清楚你跟程竟文。”
季衍一副了然的模样，语气慢悠悠的。
“我感兴趣的人，你们根本就不会沾的。”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是季衍喜欢的东西，程竟文和陈烨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同理，陈烨和程竟文喜欢的东西也是如此。
他们三个，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苦难都一起扛过来了，从来不会去沾染任何喜爱的事物。
第22章
也不过刚到十一月份, 西城就已经下了这年的第一场雪。
偶尔冷风沁入到棉服里，刺骨的凉。
苏天赐正是升初三准备高考的时候，放学时间和苏落楠差不多,
苏铭平时回来的晚, 家里又只有一个车子, 薛敏兰最终还是决定去离得更远的苏天赐学校去接他放学，让苏落楠尽量自己走回来。
于是，季衍和苏落楠就这么名正言顺的连着一个多月都一起回家。
十一月份的月考结束之后，季衍闲来无事，顺便路过陈家修车铺跑到里面去凑了个热闹。
最近正值旺季, 店里忙的不可开交，从进到店里开始就看见程竟文钻到车下面，简娉婷正蹲到他面前给他递工具。
季衍顺手拿起一旁的外套套上, 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指关节漫不经心的敲了一下车尾。
“出来，别磨叽了, 我进去。”
不过是个五分钟搞定的小事, 程竟文硬生生在里面磨蹭了二十分钟。
当年陈父在世的时候, 季衍是他们三个里面技术学的最精湛的。
他本就脑子聪明，学东西快，跟着陈父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都学会了。
陈家修车铺作为祖传铺子, 一般都是修理一些价值昂贵的车子，平时一单生意都要好几万。
最近生意这么红火, 陈烨和程竟文也没少挣钱, 连着简娉婷身上的行头都换了个遍。
“今儿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程竟文扫了季衍一眼, 从车底钻出来, 将手中的钳子扔给他。
“找陈烨要车, 他人呢？”
季衍用钳子拧紧车底的螺丝，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动作，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从他一进店里开始，就只看见程竟文和简娉婷两个人忙前忙后的，连陈烨的影子都没看到。
话音刚落，车棚里间就传来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声音。
“急什么，早给你准备好了。”
陈烨掀开门帘，手上推了个老旧的纯黄色自行车走出来，车子后座还专门加了个小垫。
小垫还是花哨的粉色布料，打眼看过去，外观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他拍了拍后面的小垫，一副满意的模样走到季衍面前。
“喏，你要的车。”
季衍：“……”
车底的缺陷被季衍两下修好，他从车底出来，脱下外套顺手扔在一旁的柜子上。
等他半天洗好手之后，又从冰箱里取了罐啤酒打开，才闲闲散散的靠在柜子上，看着陈烨手中的自行车。
“你确定这玩意能开的上路？”
“你也别嫌弃，就你那摩托车，学校能让你开进去一次就奇了怪了，反正我能保证，这车就算停在学校大门口，也没人会去偷。”
季衍扬了一下眉。
这倒是实话，就这车的外观，谁会闲来无事去偷这么丑的车。
陈烨斜睨了他一眼，顺手将自行车往前推了一把。
“你要不要？”
从看见这车子的第一刻开始，程竟文就开始笑个不停，连同肩膀都有些颤抖。
“不是，阿衍，这你要的车啊，我和娉婷昨天还在想，谁口味这么特殊会喜欢这种车，现在一看到你我忽然理解了，毕竟你一向变态的让人没法理解。”
简娉婷掐了一旁的程竟文一下，也在强忍着笑意。
“你笑就笑，别推我。”
“我一想到阿衍骑着这玩意上路，这么帅一个男的，骑着个这玩意出门更他妈招人耳目了。”
陈烨：“……”
几秒之后，陈烨冲几人翻了个白眼，“爱要不要，我拿走了。”
季衍微微扬眉喊住他：“确定没有别的车了吗？”
“少爷，你也不看看我这店里都是些什么顾客，哪有来修自行车的啊，这还是从我爸以前那车棚里找出来的。”
陈烨习惯性的摆着一张臭脸，白了一眼季衍，一副爱要不要的模样。
一番挣扎之后，车子最终还是被季衍不情不愿地骑了回去。
其实陈烨说的没错，现在能找到一个带后座的自行车本就不容易，稍微大一点的学校车库也不让进，这个其实是最合适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专门早起了半个小时到楼下蹲点。
等从楼道看到苏落楠下来的身影了，他才假装刚下来的样子骑着车子偶遇，顺便喊了她一声。
一大早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苏落楠被吓得一个都哆嗦，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等她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季衍正巧从楼上下来，书包被闲闲散散的斜挎在肩上，还骑着一个很可爱的黄色自行车。
刚看到车子的那一刻，苏落楠立马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夸奖。
“你的车子好可爱。”
季衍微扬了一下眉角：“你确定？”
“确定。”
苏落楠点点头，一双眼睛极为清晰，不含一点杂质。
“很可爱的车子，很漂亮。”
苏落楠其实很喜欢黄色，季衍很早就知道了。
她说她觉得这个颜色很干净，亮亮的，很可爱。
“那要不我顺便带你一程？”
季衍懒洋洋的扫了她一眼，全然没有提自己一星期前就让陈烨准备车子的事情。
苏落楠微微掀眸，耳根不知不觉的有些泛红。
“谢谢，如果方便的话……”
这辆自行车不仅外观不怎么样，两个人坐上去也略显拥挤。
苏落楠测坐在自行车上，双手抓住他的衣服，她微微垂着头，连同呼吸有时候都会轻微的扑在季衍的脊背上。
自从上次从槐树林一起回家之后，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近了不少。
就算是经常有女生过来告诉她，说季衍有多渣，以前的感情史有多么丰盛，苏落楠也全部充耳不闻。
她不是不介意。
只是从未奢望过自己能跟季衍在一起。
或许是年少时的特殊技能，看待自己喜欢的人就像是给他镀了一层滤镜一样。
苏落楠眼里的季衍，闪耀到刺眼。
是几千几百个穿着校服的人中，仅仅看背影都能一眼认出来的那种。
喜欢上这么耀眼的季衍，是苏落楠自认为的秘密。
这次月考结束后，班里又进行了新的一轮分班分座位。
苏落楠这学期成绩进步了不少，至少不用每次都担心月考会不会被A班分出去。
这次分座位，苏落楠被老师列为黑马的一员，分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同桌是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的瘦小男生，平时不怎么说话，在班里很没有存在感。
季衍则被分到了这组的最后一排，同桌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他们彻底分开了。
分座位时，老师念到季衍的名字，苏落楠下意识的朝着他坐的方向望去。
他的同桌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脸皮很薄，平时和人说话都有些腼腆。
听到自己的同桌是季衍，她脸颊忽然有些红，下意识的抬起眸看了一眼季衍。
视线对上之后，又迅速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耳根几乎红到发烫。
季衍的新同桌，和从前的苏落楠几乎如出一辙。
季衍也不是腼腆的人，坐到座位上后，似乎偏头跟新同桌说了句什么。
女孩脸颊瞬间更红了，手忙脚乱的埋头收拾自己的桌面。
苏落楠垂了垂眼眸收回视线，双手紧紧攥着自己面前的试卷。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有些难过。
真奇怪。
明明都不奢望和他在一起的。
怎么还是会下意识的去捕捉他的一举一动。
第23章
一月中旬, 一场大雪匆匆洗刷了上一年的庸碌与繁杂，顺便迎来了西城附中的寒假。
苏落楠这次期末考的不错，名次也开始直线上升, 在排名榜上的距离也离季衍越来越近了。
排名单被她打印了下来, 每次考完试都会在自己和季衍的名字后面画上一个小小的符号。
她在心里偷偷藏着一个目标。
希望自己的名字在排名单上离季衍近一点, 再近一点。
如果能在高考的时候紧紧挨在一起就更好了。
自从上次期末结束后，半个寒假过去了，她都没有见到过季衍。
偶尔微信上还会寥寥无几的聊上几句，大多数时间都是季衍匆匆结束了话题。
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酸酸麻麻的，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和季衍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季衍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去了哪里。
她也想问问他，为什么最近总不理自己，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但是苏落楠没权利过问, 也不敢问。
不知不觉寒假已经过了半，苏落楠某次下楼帮薛敏兰买东西的时候，偶遇了来季衍家取东西的陈烨。
他似乎刚从季衍家出来, 手上还抱着一个大箱子, 毛巾掉到了地上, 他正在扶着箱子半弯下腰捡。
看陈烨没看见自己，苏落楠刻意移开目光，下巴往衣领里钻了钻, 低着头假装不经意的往前走。
也不知怎么的，她从小就害怕跟人打招呼, 每次看见认识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躲。
还没刚走多远, 就听见身后的陈烨喊了她一嗓子。
“喂, 苏落楠, 你去哪？帮我捡下东西。”
苏落楠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转过身去帮他捡起毛巾。
目光随意陈烨手上，她这才发现，箱子里几乎装的都是些生活用品，大多都是季衍喜欢的牌子。
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们要搬家了吗？”
“哦，不是。”陈烨也顺着她的视线往箱子里瞄了一眼，语气挺随意的。
“是阿衍觉得医院里东西不干净，他不习惯，让我把贴身物品给他带过去。”
苏落楠目光微怔，双手攥了攥衣摆，试探性的问道。
“他，生病了吗？”
“你不知道吗？季衍住院了，要在医院里观察几天，我以为他告诉你了呢。”
“很严重吗？”
苏落楠有些急了，眼底的担心一览无遗。
都已经到住院的程度了。
应该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那倒不是……”
陈烨本想直接告诉她，目光落到苏落楠身上的时候，忽然话锋一转，
“他今晚刚做完手术，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苏落楠立马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快步跟上陈烨的脚步。
“我就在门口看一眼，不进去。”
“你进去也没事。”
陈烨语气懒洋洋的，有些好笑的侧眸看了苏落楠一眼。
“他又不会把你赶出来，这么紧张做什么？”
陈烨个子高腿长，但他走路的速度并不算快，偶尔还会在原地停顿一下，似乎在有意无意的等着苏落楠。
之前跟季衍一起走的时候，季衍总是走的很快，苏落楠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
到了医院，陈烨先抱着生活用品进去了。
苏落楠用自己攒了许久的零花钱买了个果篮，她也没有打算进去的意思，只是踮起脚尖从窗户的位置往里偷偷看。
夕阳透过窗户投到病床上，将季衍整个人笼罩起来。
他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正好背对着苏落楠，原本宽大的肩膀在病号服的衬托下却显得有些单薄萧瑟。
也不知道他生了多严重的病。
看起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她将果篮放在门口，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轻轻喊了她一声。
声线清凉又熟悉，仔细听来还带着几分沙哑。
苏落楠脚步停在原地，鼻尖一酸，忽然有些想哭。
她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
她甚至觉得，季衍这么久没跟她说话，可能是已经不再愿意理她了。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苏落楠依旧没有抬起头，薄唇紧抿，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漆黑的影子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那份熟悉的压迫感袭来，逼得苏落楠心跳不已。
季衍站在她身后，轻轻抬了一下她的马尾，视线落了上去。
“都过来了，怎么不进去？”
“我，我怕打扰你。”
苏落楠依旧没有回头，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有什么好打扰到，这两天正好在医院无聊的要死。”
苏落楠没吭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喂，你总低着头干嘛？脸上长痘了？”
季衍轻轻踢了一下她的鞋子，单眉微挑，正准备弯下腰去看她。
半个月不见，他依旧是这副轻佻散漫，吊儿郎当的模样。
苏落楠耳根微微泛红，下意识的反驳。
“才不是。”
她从小到大都不是那种长痘的体质，脸上皮肤光滑白皙，连奶奶都说她长了一张娇小姐的脸蛋。
这几天她甚至还用起了妈妈的护肤品，感觉皮肤都好了，怎么可能会脸上长痘。
掀起眸的一瞬间，苏落楠的目光正好与季衍对上。
他的脸色果然有些苍白，长睫垂下，眼底藏着一块浅浅的乌青，说话时明显有气无力的。
苏落楠忽然就心软了，气焰立马消了下去。
她试探性的问：“你，你生了什么病？很严重吗？”
“做个骨髓移植而已，没多大事，上次腿伤留下点后遗症，做了个小手术，所以才住院的。”
季衍轻笑一声，微微蹙眉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回答的倒是颇为耐心。
“状态不好是因为最近没睡好，我认床，医院这床睡得我难受死了。”
“骨髓移植，你吗？”
苏落楠瞳孔微微放大，指尖紧紧攥着衣服裙摆。
苏落楠不懂医学，但是在她印象里，做骨髓移植都是很严重的血液病，而且要花费大量的费用，有的甚至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当然不是，你看我这样，像生什么大病吗？”
季衍有些无奈，直接敞开双手站的直直的让她检查。
苏落楠抬头打量了他一眼。
消瘦苍白，说话有气无力，再加上那身大了一号的病号服。
确实，挺像的。
看这姑娘一脸怜悯的表情，季衍直接被她气笑了，他也没有想解释的意思，随意掀眸扫了一眼医院走廊。
“医院里不干净，别再这呆了，来都来了，陪我吃个饭？”
苏落楠低下头小声拒绝：“我爸妈已经做好饭了。”
季衍扬了一下眉，故意想逗她。
“那你来的目的是什么？看我笑话？”
“才不是。”
“那就走啊，也就一会儿而已，我就不信你爸妈能把你吃了。”
说着，他顺手牵起她的手腕，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都已经大冬天了，这人还穿了这么单薄的病号服在走廊乱逛，更何况还刚做过什么骨髓移植。
任性肆意，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还真是季大少爷的作风。
苏落楠又急又气，连忙拉住他。
“季，季衍，外面冷，你披个外套。”
“那你等我两分钟，我很快就好。”
边往回走，他还边交代着回头看。
“你别走啊，我很快的。”
苏落楠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我不走，我答应过你了。”
虽然嘴巴上表现得不那么情愿。
但是苏落楠心里莫名还有种小确幸。
至少这样可以证明，季衍并不排斥见到她，也没有觉得她是麻烦。
也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季衍就在病号服外套了个黑色羽绒服出来了。
医院楼下的餐厅其实还蛮多的，但是季衍不愿意，非说要去什么招牌餐厅。
还说他请客，让苏落楠敞开了吃，挑最贵的点。
苏落楠当然不同意，别说他刚做完手术了，就是穿了这么大一个病号服出去也够招人耳目的了。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季衍妥协听了苏落楠的意见。
两人抄近道找餐厅的过程中，季衍还被人猛地撞了一下手臂。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鸭舌帽，看起来有些诡异。
不过他态度倒是诚恳，撞到人后连头都没抬起来，连连低头认错，让本来心情不爽的季衍都无话可说，只好勉强放走他。
到了餐厅门外，苏落楠选了一家做牛肉面的店。
季衍看着面前不起眼的牌匾，神色有些复杂。
“这就是你选的店？”
苏落楠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对啊，怎么了？我就喜欢吃牛肉面，主要是又便宜又能吃饱。”
季衍：“……”
两人刚进入面馆，老板娘就笑着迎了上来。
“呦，瞧这对小情侣，怎么这么般配啊，你们要吃点什么？”
看着老板娘八卦的样子，苏落楠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说了一句。
“我要一碗牛肉面，不加香菜。”
老板娘立马扯着嗓子朝后厨大喊：“一碗牛肉面，不要香菜。”
“季衍，你呢？”
苏落楠抬眸望去的时候，这才发现季衍的表情有些古怪，脸色沉沉的在翻找自己口袋。
“怎么了？”
苏落楠下意识的问。
季衍这才蹙眉抬起头：“我手机和钱，都不见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忽然默契的想起巷子口那个带着鸭舌帽撞到季衍的男人。
跟苏落楠的直觉一样，那个男人，果然不太对劲。
第24章
季衍微微蹙眉, 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距离他们刚才下来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个小时。
就算是现在回去找，也早都来不及了。
听他说完这句话, 苏落楠下意识的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那怎么办啊？我们现在回去找。”
身后椅子被拉开的同时, 她的手腕也被轻轻攥住。
“算了, 已经来不及了，回头看一下医院的监控。”
也不知是不是刚做完手术又吹了风的原因，季衍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嗓音也有些说不出的低哑。
“我去楼上取点钱，你在这等我一会。”
“季, 季衍，你等一下。”
苏落楠下意识的喊住他，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 刚才买果篮的时候钱已经被她花光了。
现在两个人凑在一起居然连碗面钱都拿不出来。
比起旁边门庭若市的招牌餐厅来说，这个不起眼的小面馆人其实并不多。
她朝着后厨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正在做的那碗大概就是她的牛肉面。
苏落楠小心翼翼的看着一旁的老板娘, 试探性的问道。
“不好意思, 这碗面我们不要了行吗……”
从他们刚才拿不出钱开始, 老板脸色就已经不太好看了。
她将菜单合上，注意到苏落楠那张始终低着头红到发烫的脸颊时，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 外面风这么大就别折腾了，一碗面而已, 以后有几乎再把钱送过来。”
说罢, 她便转身回去了。
苏落楠目光落在季衍的病号服上, 唇角抿了抿, 轻声开口道。
“外面风太大了。”
言下之意就是, 外面风太大了，他本就刚做完手术，不能来来回回总是吹风。
好在季衍也听懂了她的意思，也没再矫情，找个位置坐下了。
人家小姑娘专门跑这么远来看他，本来还想请她吃顿好的，结果半道还偏偏把钱丢了。
若是现在再莫名其妙把苏落楠一个人丢到面馆回去取钱。
不知道的，还以为季衍欺负她呢。
面只点了一碗，被服务员放到两人正中间的位置。
苏落楠轻轻将面碗朝着他的方向推了推。
“我不吃。”
季衍将面推了回去，他也不玩手机，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
“刚做完手术，医生说不能吃油性太大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落楠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季衍有些不太一样。
平时那份戾气被收敛，说话也轻轻的，目光也温和。
苏落楠埋头吃着碗里的面，热气慢腾腾的扑上眼睛，朦朦胧胧的，还有些发烫。
她忽然有点想哭。
自从放假之后，这段时间苏落楠就跟着了魔一样，她真的很想见见他。
但是她不敢主动跟他发消息。
她怕季衍会觉得她莫名其妙，会觉得她烦。
只能偶尔出门的时候，期待着能在小区或者电梯里和他遇见。
甚至连遇见时的说辞苏落楠都已经在心里偷偷排练了N次。
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她真的很害怕，季衍就这么不理她了。
“慢点吃，不着急。”
季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抬起手下意识的帮她拭去脸颊上的油渍。
“都弄到脸上了，脏不脏。”
手正准备收回来的时候，苏落楠恰好也在此刻抬起头。
四目措不及防的在半空中相对，碗里热气慢悠悠的升起，在半空中蔓延几秒后又急速散去。
他的手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苏落楠怔愣两秒，这才立马移开视线，低下头继续埋头吃饭，耳根激素泛红。
这姑娘，所有心事都摆在脸上了，让人看不出来都难。
季衍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好吃吗？”
苏落楠重重点头：“很好吃。”
“那就好。”
其实这碗面她吃的太快，光顾着用余光偷看季衍了，心脏也在不受控的扑通乱跳。
根本就没有尝到什么味道。
两周之后，西城附中的高三学子提前结束了暑假，几乎比别的年纪要早开学了一半。
作为省重点名校，西城附中的管理极为严格。
开学后的第二周，苏落楠就在下课期间被老师叫过去谈话。
从踏进办公室门的时候开始，她的心脏就一直悬在半空。
班主任的办公桌在办公室最里面的位置，几乎每个桌子前都有被叫过去训话的学生，有的是作业没写，有的是成绩退步，还有下课专门过去问习题的学生。
苏落楠在办公桌前站了许久，班主任才结束了批改手中作业的工作，掀起眼眸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
“来了？”
苏落楠轻轻嗯了一声。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上下扫了她一眼，干脆直入主题。
“苏落楠同学，这段时间听到很多同学反应，说你和季衍走的很近啊。”
苏落楠心脏猛地揪了起来，双手紧紧攥住校服衣摆，低下头不吭声。
“那你觉得，他有没有影响你学习？”
苏落楠立马摇了摇头。
班主任又推了推眼镜。
“那老师问你，你觉得你影响季衍同学的学习了吗？”
唇角被她抿的很直，苏落楠脑袋压得更低了。
“应该，没有吧。”
“那你知道学校里同学怎么议论你们的吗？”
班主任语气依旧慢悠悠的，端起桌子上的保温杯，目光也落了进去。
“说你和季衍早恋的，说你去故意骚扰季衍的，说你们放学后天天大半夜不回家的，反正最近这些议论声都已经蔓延成了这个样子，老师就不信你没听到过。”
班主任其实说的没错。
这学期开学之后，她跟季衍的绯闻已经蔓延到整个学校都快知道了。
有些男生还会故意在私下调笑般喊她季嫂。
之前上数学课的时候，她被老师叫上黑板解决某道题的答案，那道题苏落楠正好不会，在台上尴尬了好半天都没能写出答案。
那次季衍正好假装去卫生间，路过门口的时候偷偷给她塞了个小纸条。
苏落楠偷偷打开一看，上面正歪七扭八的写着那道题的答案。
她的耳根当时立马就红了，心脏开始扑通乱跳，慌张的看完答案将小纸条塞到口袋里。
那件事当时正好被班上的某个同学看见了，也不过一天的时间谣言就在班里急速发酵。
议论声大多都是在说，认识季衍这么久了，从来没见他管过这种闲事，就算是以前的绯闻女友呢，也没见他专门写什么小纸条给人家传过去。
从那之后，苏落楠每次上课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别的男生都会故意咳嗽。
其实班主任还算口下留情，学校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传的更加过分。
有说苏落楠和季衍每次晚上一起回家，肯定带她去开房去了，这女的就是表面上清纯，背地里玩的野着呢。
还有的说，季衍是因为和前女友分手闹得太难看，所以故意找了苏落楠这种看起来不起眼的女孩去气她，就是可怜苏落楠了，一直被蒙在鼓里还要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得到季衍了。
更有夸张的说是，苏落楠知道季衍家里有钱故意想傍大款，所以抓到了季衍的把柄，威胁他和她在一起。
之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会有数不清的议论声。
苏落楠觉得这句话说的真没错。
也不过短短一学期而已，贴在苏落楠身上的标签就从满身穷酸味的土包子变成了勾引男人的假清纯。
她虽然没有什么朋友，但也从来没有去招惹过任何人。
恶意却一次次的冲着她扑面而来。
“苏落楠？想什么呢？老师没有误会你吧？”
班主任看她半天不说话，掀起眸喊了她一声。
长睫微微遮住眼睛，眼底立马多了一层浅淡的阴影，苏落楠低下头轻声道。
“老师，我没有早恋，我和季衍是邻居。”
他们只是偶尔一起回家而已。
连稍微亲密点的事情都没有做过，怎么能算是早恋。
“是不是早恋在我这里不重要。”班主任也不恼，始终没什么情绪，慢悠悠的抿着茶，“不然，让你妈妈来给你说说？”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苏落楠。”
苏落楠脑袋嗡的一下，几乎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薛敏兰只有在非常生气的时候才会这么连名带姓的喊她的名字。
她不敢回头，只能听着低跟鞋的声音从背后一步步靠近。
薛敏兰走上前，言语间带着几分讨好。
“刘老师，楠楠从小到大都是最乖的孩子，她不可能早恋的，一定是季衍总是骚扰她，所以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那孩子是什么样的品性您也是知道的，不信您让孩子自己告诉你。”
苏落楠低着头，双手紧紧攥住校服衣摆，微微泛白的唇角紧抿着。
看她半天不吭声，薛敏兰有些急了，下意识的伸手去拽她的胳膊。
“苏落楠，你快说啊，是不是季衍故意骚扰你，快跟老师说实话。”
忽然被剧烈的拽动，苏落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大腿直接撞到了桌角。
钝痛感猛地袭来，但是对比她内心的慌张来说，这份疼痛感已经彻底被遮掩。
苏落楠摇了摇头，依旧坚持说。
“我没有早恋，季衍没有骚扰我。”
薛敏兰正要说话，班主任微微蹙了一下眉打断她。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从旁边拉了个凳子递给薛敏兰。
“苏妈妈，您先别着急，坐下我们慢慢聊。”
“哎，好。”
薛敏兰慌忙拉过椅子坐下，眼底带着几分难掩的疲惫。
“其实今天找您来聊这件事，是我们几个老师一致商量的结果。”
班主任视线落到苏落楠身上，“其实她跟季衍这个事呢，我们早就已经知道了，就是看这两个孩子学习还挺努力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挑个座位挪开就算了，谁知道这俩孩子不仅没收敛，还被同学撞到晚上放学经常在一起。”
“苏妈妈，也不是我说，季衍家里条件这么好，我们一般人是比不上的。所以不管他平时再怎么混蛋，学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苏其实是一个很乖的孩子，我们也知道现在的孩子都有自己的个性，但是现在临近高考，学校里有这么多流言，您看………”
看她停顿下来，薛敏兰立马讨好般的接话道。
“老师，您看，您能不能再给苏落楠一次机会，她真的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她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犯，我们家里条件也不好，她爸爸一个人养活我们一家子，爷爷奶奶身体又不好。”
气氛安静了好半晌，班主任才轻轻叹了口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看着苏落楠。
“苏落楠同学，老师其实是很喜欢你的，又漂亮又乖巧，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不好，非得喜欢季衍那样的。”
“老师知道你年龄小不懂事，但是还是希望你能认清，你和季衍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他家里条件好再怎么玩有个老爹兜着底你，你不一样，而且他以前的那些流言流语我也希望你能多去看看，不明白现在的女孩子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知道自爱呢。”
其实班主任说的这些苏落楠大多都明白。
但是像这样明晃晃的摆出来，还是像刀子一样一刀刀刻在她的心上。
他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所以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薛敏兰立马接话道：“老师说得对，楠楠，快给老师道个歉，让老师别把你分出A班，以后不跟季衍说话，好好学习就是了。”
苏落楠不明白，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什么非要道歉。
为了不让薛敏兰为难，她还是垂下头轻声道：“对不起。”
“这样吧，老师看你成绩也进步挺快的，分出A班我确实也有点舍不得。”
班主任从桌洞里掏出一沓信纸，递到苏落楠手上。
“你写个保证书，下周在学校大讲台上念一下，说以后不会再犯，说是季衍同学骚扰你的，你没有早恋，并且以后和他断绝一切来往，老师就对从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苏落楠看着手中的信纸，眼睫毛垂了垂，轻声道。
“季衍没有骚扰我。”
明明是她偷偷喜欢他的，怎么能是季衍骚扰她。
“苏落楠！”
薛敏兰这下彻底生气了，眼眶也不知不觉泛了红。
“爸爸妈妈辛辛苦苦带你来城里上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吗？你知不知道这里的学费一学期有多贵，你爸爸要给别人打多少苦工才能供得起你，要不是家里人心疼你，你可能现在还在农村喂猪种菜，让你说个话服软怎么了，要了你的命吗？！”
办公室里站了不少人，皆是停下手中的活，扭头朝着他们的方向看去。
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们看到的都是一个辛勤操劳的妈妈差点被自己的不学无术的女儿逼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在薛敏兰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办公室门被推开了。
季衍从门外进来，冷风也顺着门缝涌了进来，给原本暖和的办公室增添了几分凉意。
他大概是忽然被叫进办公室的，双手漫不经心的插到口袋，有些烦躁的蹙着眉头。
看到班主任身旁的薛敏兰，他微微怔愣了一下。
视线透过层层人海，落到了苏落楠的身上。
薛敏兰没有注意到进来的季衍：“老师，苏落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是被季衍骗得脑子不清醒了，所以才死心塌地的觉得他好。”
苏落楠埋着头，面色惨白惨白的，唇角已经快被她咬出了血。
她第一次能深刻的理解这个词——无地自容。
那点仅剩的自尊也在此刻轰然碎裂了。
第25章
办公室门虚掩着露出一个小缝, 薛敏兰声音并不小，现在正是下课时间，门外已经有不少学生偷偷摸摸的围在门外凑热闹了。
不出意外的话, 她今天跟老师的这场谈话又会被人添油加醋的传出去。
谣言传到最后, 还不知道会被发酵成什么样子。
季衍目光落到苏落楠身上。
窗外微弱的阳光透进窗户, 落到她瘦小的身躯上，苏落楠低着头站在角落，眼眶还是红的。
季衍微垂了一下眼睫，目光不知不觉的黯淡了几分，几秒后又恢复到从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顺手将门带上, 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薛阿姨。”
薛敏兰这才注意到刚走进来的季衍。
他轻扯唇角，双手插兜，语调漫不经心的。
“您什么时候来学校的, 也没见你说一声，好去接您啊。”
如果说原本薛敏兰对季衍的态度是一看见他就烦，现在几乎已经加深到深恶痛绝的地步了。
“你父母呢？他们怎么没过来？自己家乌烟瘴气的乱成这样也就算了, 还要把自己儿子放出来祸害人, 真不觉得晦气。”
薛敏兰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季父作为西城出了名的富商, 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其实薛敏兰有所耳闻。
外面有不少传言，说是季家经过DNA验证发现季衍不是季家小孩，而是他妈妈再婚期间跟人在外面生的私生子, 所以才将他赶了出来，跟现任妻子又生了个接班人。
要是见到了他父母, 薛敏兰一定要好好问问, 既然生了季衍为什么不好好教, 放任他胡作非为, 这不是存粹给社会找麻烦吗？
他这样的人自己不学无术还要带坏别人家的小孩。
怎么他们家一个两个就跟中了邪一样就觉得季衍好, 这人还真是骗人的一把好手。
即使是低着头，苏落楠眉头依旧不受控的蹙了一下眉。
薛敏兰说话一向难听，尤其是每次见了季衍，说话都是完全不留情面的那种。
季衍佯装思考了一下：“您问哪个爸啊？”
“你说呢！”
薛敏兰被他气得牙痒痒。
“哦，我爸和我后妈这会估计办离婚呢，看这个点应该也该结束了，要不现在请他过来，顺便问问进度。”
季衍眼皮闲闲散散的耷拉着，看了一眼腕间的机械表，语气依旧散漫。
“至于我妈，现在也不知道找哪个男朋友去了，您这么好奇，要不介绍您认识认识？”
说完，他笑了笑看向苏落楠：“顺便双方父母见个面，你说呢，苏落楠？”
苏落楠立马低下头，耳根红到发烫。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在季衍这里似乎变成了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趣事。
反正外界议论的版本比他自己说出来的版本还要精彩得多。
薛敏兰自认为自己闯荡社会这么多年也算得上牙尖嘴利，可现在看来跟季衍这种一点脸不要的混小子相比，她还是差得远。
这里这么多老师，作为学生家长，季衍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行了，季衍，你好好说话。”
班主任蹙了蹙眉，打断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剑拔弩张。
“这次叫你过来，原因你应该懂吧？”
“这次又是哪个？要不您暗示暗示？”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你和苏落楠最近传了多少绯闻，你自己不知道吗？”
季衍目光慢悠悠的落过去，唇角依旧勾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哦？是她啊。苏落楠同学，你喜欢我啊？”
她也下意识的掀起眼眸。
目光与他对上的一瞬间，苏落楠的唇角动了动。
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其实肯定要说不喜欢的，季衍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台阶下。
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说不出口。
气氛沉寂了好几秒，目光触碰到那双泛红的眼眶时，季衍眼睫不受控的颤了两下，脸上那份玩世不恭的笑意忽然收敛了。
他淡淡将视线移回来。
“我当这次又是谁呢，不就是必须要从A班走一个吗？多简单的事，我走不就是了。”
苏落楠猛地抬起头，下意识的拉住他的衣角脱口而出。
“不行，又不是你的错。”
他们本就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为什么仅凭着谣言去治一个人的罪，而且还要季衍一个人承担。
——这不公平。
薛敏兰厉声道：“苏落楠，你胡说什么？！”
“怎么不行？”
比起薛敏兰的歇斯底里来说，季衍倒显得淡定多了，语气都慢悠悠的。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影子直直的压了下来，将苏落楠整个人笼罩起来。
“我随便撩撩你，你不会真对我认真了吧？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对谁都这样的。”
说话的时候，他全程没什么表情，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苏落楠一时间有些晃了神，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眼底的湿意愈加明显。
啊，鼻子好酸。
也不知怎么的，听他说出这句话，内心像针扎了一样难受。
她甚至分辨不出季衍这句话里的真假。
季衍眼皮冷淡的垂着：“我今天心情好，所以好不容易想做个人了。别等我到时候反悔，那时候就晚了，懂吗？”
苏落楠不再说话了，只是微垂着头，慢慢松开拉着他衣角的手。
他都把话说到那个程度了。
苏落楠还能怎么说。
就算她有心反抗，自告奋勇的想要换班，薛敏兰也肯定不会愿意。
到时候又将办公室闹个天翻地覆，那样更难看。
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班主任蹙了蹙眉：“季衍同学，你要想好，这次一旦从A班走，就是去最差的班，而且永远不可能考回来了。”
季衍轻嗤一声：“所以现在能去收拾东西了吗？”
什么A班，班风这么恶劣，他才不稀罕。
事情到最后，得出的解决方案是，季衍转班到离A班最远的班级，并且要手写检讨书，苏落楠因为是受害的一方所以可以不用受罚。
下课铃声响起，季衍和苏落楠回了班，薛敏兰则被留在了办公室跟老师谈话。
季衍原本就没有几本书，几乎一股脑都塞到了书包里，还抬起手臂颠了两下。
苏落楠全程垂着头一声不吭的坐在位置上。
季衍看她这副表情，觉得有些好笑，轻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不就是换个班吗？我又不是死了，干嘛这副表情，提前吊丧啊？”
苏落楠低着头，轻声道：“对不起。”
季衍微微扬眉：“干嘛，道歉上瘾了？”
苏落楠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就是因为她懦弱，所以才导致季衍单方面的被罚，还要在薛敏兰面前一次次的揭伤疤提起自己的家庭。
每次提起他的家庭，季衍都不怎么开心，其实苏落楠看在眼里。
季衍轻嗤一声，满不在乎的说：“老子才不在乎什么A班，到时候高考照样比这帮人考的牛逼，你信吗？”
苏落楠立马点了点头：“信。”
季衍这么聪明，是苏落楠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看她这副笃定的表情，季衍挺无奈的笑了笑：“怎么说什么你都信啊，那我说我是整个学校最帅的，你也信？”
“信。”
他说什么她都信。
更何况他确实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了。
季衍：“……”
“还有啊，你妈妈说的那些，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还觉得你挺厉害的呢，班上哪个女生有你这本事，要真让她们去喂猪，一个两个肯定吓得落荒而逃了。”
薛敏兰在办公室说的那些，季衍确实全部听到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怪不得这姑娘力气这么大，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都差点让她背起来。
垂下的眼眸微微顿了一下，半晌，苏落楠才轻轻嗯了一声。
这天放学，薛敏兰特地来学校门口接她。
两人一路无言，气氛极为沉默寂静。
到了家里，薛敏兰才坐到沙发上，蹙眉看着面前的苏落楠。
“你们一个两个的，还让不让人省心，楠楠，妈妈原本觉得你是家里最乖的孩子，今天在学校怎么回事？你是怕他还是怎么着？他是不是在学校欺负你，所以你才……”
“妈，季衍没有去故意招惹我，也没有欺负我。”
双手紧紧攥着校服衣摆，苏落楠鼓起勇气反驳道。
“那你在办公室为什么不肯告诉老师，是怕他报复你，还是怕同学孤立你搞小集体，还是说……”
“我喜欢季衍。”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显得掷地有声。
薛敏兰愣了愣：“什么？”
她的这句话，连趴在墙角偷听的苏天赐都傻眼了。
“我喜欢季衍。”
苏落楠干脆破罐子破摔，又重复了一遍。
“和他认识的这段时间，比我过去的十七年都要开心，我喜欢和坐在一起，喜欢和他一起回家，哪怕是偷偷看着他的背影我都是开心的，喜欢他并没有让我觉得学习退步，反而更有动力进步了很多，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这是第一次，苏落楠在薛敏兰面前说了这么多话。
薛敏兰依旧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苏落楠微微垂下眼睫，轻声道：“他会问我现在的生活过的开不开心，可你们不会，你们只会在乎成绩。”
“你们也从未想过，我愿不愿意来到西城上学，愿不愿意上什么所谓的A班。”
她不喜欢这所学校，不喜欢这个班。
来到这里唯一让她欢喜，让她对第二天有期待的是季衍。
——也只有季衍。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他们从来不会去过问她的意见，总是自以为的是对她好的去安排她的人生。
当时从老家来西城上学，苏落楠还是最后一个得知的。
过去的十七年，苏落楠都没有朋友。
不是因为她性格孤僻，而是她知道，自己在哪个学校都待不长，可能刚处好一个朋友没几天她就要转学了。
与其被迫分开，不如不去社交。
第26章
苏落楠的写字桌靠窗, 窗外有颗巨大的歪脖子树，有时候晚风吹动树梢，枝叶会蔓延到房子里来。
拉开窗帘, 春色便透了进来。
苏落楠沉默的看着窗外斑驳的夜色, 手上的习题怎么也看不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这么勇敢的在薛敏兰面前说出自己的心事。
奇怪的是, 她竟意外觉得平静，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情绪激烈。
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薛敏兰当时沉默的看了她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便回房了。
思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苏天赐试探性的敲了敲门, 从门外探出头来。
“现在忙吗？”
苏落楠放下手中的笔，轻声道：“进来吧。”
“苏落楠，你真喜欢季衍啊？”
苏天赐一进来就直入主题, 随手拉了个椅子坐到苏落楠旁边，语气急匆匆的，似乎还带了几分兴奋。
苏落楠微微垂着眸, 没说话。
“你敢当着妈妈的面这么说, 我还真挺佩服你的。”苏天赐将椅子拉的更近了一些, “我早给你说过吧，衍哥他们人不坏的，对了, 我还没告诉你，我为什么这么佩服衍哥他们吧。”
苏落楠轻轻摇了摇头：“为什么？”
“其实我们家搬到这里来没多久, 之前一直是在隔壁城农村租房子住的, 那种地方住了不少地痞流氓, 在网吧打游戏的时候看我年龄小就总欺负我, 当时妈妈给我的钱基本都被他们搜刮走了, 我不给他们就揍我，你看，我手臂上这道疤就是被他们揍的。”
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苏天赐表情依旧有些愤愤，顺手将袖子拉了起来。
苏落楠顿了顿，目光落到他手臂的伤口处。
在靠近手腕的位置，还真有一道五厘米左右的伤疤，即使过去了这么久，还是隐隐约约的能看清狰狞的程度。
苏落楠微微蹙了蹙眉：“妈妈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啊。”苏天赐将袖子放下，撇撇嘴，“要是妈妈知道我偷偷去网吧还被揍了，肯定饶不了我。”
“那，和季衍有什么关系？”
“我说的是遇见季衍之前。”苏天赐回忆道。
“他那天可能是心情好吧，遇见我被人堵在墙角欺负，单手就把那人领子揪起来了，另一只手当时还插着兜，他个子又高平时一副拽酷拽酷的样子，那帮人似乎还挺怕他的，你是没见那场景，应该也想象不到，帅爆了好嘛。”
苏落楠下意识的接话道：“因为那帮人害怕季衍，所以不会欺负你？你才总跟着他。”
“有一部分原因。”
苏天赐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更多是一种人格魅力，你没觉得，跟在季衍陈烨身后当小弟，倍有面儿吗？”
苏落楠：“……”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给人当小弟有面子的。
这天过后，薛敏兰不再让苏落楠一个人回家，几乎每天都会准时去学校门口接送她，顺便观察她有没有再和季衍联系。
也不知是不是在刻意避嫌，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了。
季衍很少会给她发消息，苏落楠也不敢主动。
只是苏落楠偶尔在家里煲了汤或者做了槐花馅的鲜花饼时，会让苏天赐偷偷给季衍和陈烨他们送过去一点。
她也不好意思说是自己送的，每次都以苏天赐为借口。
季衍很喜欢她做的槐花饼，自从去年去槐树林回来尝过了之后，季衍就总问她什么时候会再做。
这么一来二回，苏天赐就成了他们偷偷联络的中间人。
季衍被分到了离她最远的班级，一层楼有两个楼梯口，所以不管是上下楼还是放学回家，他们基本不会碰到。
偶尔苏落楠假装从他门外路过，透过窗户经常能看到他和同学漫不经心的说说笑笑。
他的同桌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很会打扮，穿着也洋气，会梳各种各样的发型，连校服都偷偷根据自己的身材改了尺寸。
她似乎很会聊天，自从和她坐了同桌之后，季衍笑起来的频率明显变高了。
和苏落楠这种闷葫芦相比，两人的性格简直天壤之别。
三月中旬，苏落楠生日的前两天。
学校组织全校同学在体育馆看大电影，苏落楠这天来了例假，小腹不太舒服，忍了半天之后还是去找老师请了假。
她捂着肚子从电影棚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角落里的季衍。
校服外套闲闲散散的披在他身上，他双手插兜，掀眸看着面前的漂亮女孩。
苏落楠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很深刻，她是季衍转班后的新同桌，两人关系很好。
只是今天，女孩的梨花卷挑染了几缕耀眼的紫色，怀里抱了一个装满纸叠星星的玻璃罐子，脸颊红红的，神色也多了几分娇羞。
苏落楠不想和季衍这么面对面碰上，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躲了起来。
女孩将手中的星星罐递给季衍，轻声道：“这罐星星，我叠了半个月，有520颗，里面每颗星星都有一行字，一定要记得拆开看。”
声音轻柔又温和，还带着几分羞涩。
“看不出来，你还挺用心的呢。”
季衍轻笑一声，顺手将星星罐接过去了，完全没有想拒绝的意思。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苏落楠背对着他们，即使看不清脸，也能听到他们言语之间的暧昧。
她垂了垂眸，双手紧紧攥着校服衣摆，鼻尖酸涩的厉害。
就像他那天在办公室说的一样，他对谁都能这般暧昧，只有她当真了。
接下来的话苏落楠不想再听，正要转身离去，脚下的塑料膜忽然响了一声。
季衍向来敏锐，一点细小的声音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微微蹙眉，扭头看向她的方向。
“谁？”
苏落楠吓了一跳，站在原地背对着他们，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了。
“苏落楠？”季衍目光明显的怔了一下。
苏落楠抿了抿唇，攥着校服衣摆的指尖有些泛了白。
有种偷窥别人的秘密还被抓到了的窘迫，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季衍。
几秒之后，她快速回过头说了句对不起，接着便转身加快脚步转身离开了。
季衍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半天没缓过神来。
半晌，他微微蹙了一下眉。
季衍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孩：“东西我会帮你交给陈烨，有什么要传达的回头再说。”
女孩点点头，眼底带着几分羞涩：“那就谢谢你了，记得帮我祝他生日快乐。”
季衍嗯了一声，也加快脚步朝着苏落楠的方向走去。
三月份的风依旧夹杂着几分凉意，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苏落楠低着头快步朝前走，视线逐渐开始模糊，温热的液体已经溢上眼眶。
眼睛好酸，感觉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她只想自己速度能快一点，再快一点离开季衍的视线。
要真是在他面前掉了眼泪，那就太丢人了。
“苏落楠！”
声音钻入她耳朵的同时，身后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苏落楠不敢回头，只是埋着头继续往前走。
“你跑什么？”
季衍微微蹙眉，从身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就这么烦见到我？”
苏落楠抿着唇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有。”
目光触及到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泛红的眼眶时，季衍微微顿了一下。
“你怎么了？不舒服？”
苏落楠抬起手臂放到小腹处，轻轻嗯了一声。
“我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药？我帮你买。”
季衍下意识的以为她去买药，语气听起来还真有几分着急。
苏落楠微微掀眸，目光正好落在他手中的星星罐上。
他应该已经答应那个女孩了吧。
不然怎么会接受她的礼物。
现在还要当着女孩的面假模假样的来关心苏落楠。
多么讽刺。
心脏像针扎了一样难受，苏落楠蹙了一下眉，拨开他的手臂。
“不用了，我自己去。”
被甩开的手臂停在半空，季衍表情僵了僵。
这还是苏落楠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发脾气，虽然只是小小的抗拒了一下。
他蹙眉跟了上去：“你到底怎么了？生气我这段时间没去找你？”
苏落楠依旧抿着唇往前走，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苏落楠！”
季衍忍无可忍的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让她整个人埋进自己的胸脯。
他半弯下腰抱住她，淡淡的烟草味将苏落楠整个人笼罩起来，喉结滚了滚，声音有些暗哑。
“我这人名声多差你是知道的，在学校和我走的太近的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流言蜚语不会断的，这段时间我不会打扰你，你好好高考，几个月后考一个好学校。”
他从小散漫惯了。
这是季衍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么耐心的跟人解释。
也是第一次，这么主动的去拥抱，去站在一个人的角度思考。
在苏落楠面前，他自己都能明显的感觉到，他不知不觉改变了太多。
他们也不过认识了一年多。
分班后季衍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对苏落楠居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贪恋。
贪恋她做的槐花饼，贪恋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贪恋她那双总是胆怯的小鹿眼和一逗就泛红的耳根。
季衍其实自己都觉得，以前的他挺混蛋的，叛逆张扬，凡是离经叛道的事他都要做一遍。
就算旁人沾上了再多和他有关的流言蜚语，他从来都不会在意。
但是苏落楠不一样，她真诚，干净，看他的时候眼睛里的喜欢根本就藏不住。
用来形容她的应该都是美好的词汇才对。
他不舍得再让苏落楠沾上这种难听的议论声。
被季衍揽在怀里之后，苏落楠整个人都是懵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满脑子都是，他们……抱在一起了？
她居然和季衍抱在一起了？！
看她态度有所松懈，季衍见缝插针，唇角微弯垂眸看着她。
“看在我这么诚恳道歉的面子上，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你先松开我。”
苏落楠脑子都是麻木的，脸颊已经红到快要冒烟了，嘴巴颤抖到快要说不出话来。
“那你先说，你不生气了，我再放开你。”
季衍将她搂的更紧了，颇有些故意耍无赖的气势。
刚才抱苏落楠的时候他就注意过了，这里是学校的监控死角，也基本不会有人看见，算是小情侣偷偷约会的圣地了。
“季，季衍，你先松开我。”
苏落楠有些急了，挣扎着要从他手臂里出来，水雾也开始慢慢蔓延。
她就是觉得委屈。
凭什么他答应过别人的表白之后，又来理直气壮的招惹她。
还是说季衍这个人本来就浪荡轻浮到了骨子里，和人暧昧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本就习以为常。
“好好好，我松开你，你别哭啊苏落楠，是我混蛋，手贱。”
看这姑娘又有要哭的架势，季衍也不敢再逗她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小挂件递给她。
“你不是过两天要过生日了吗？送你个礼物玩玩，不值钱的小玩意，这次别用来换东西了。”
苏落楠愣了愣，下意识的将挂件接过来。
毛绒挂件是定制款的。
大概只有手掌这么大，无论是发型衣服还是五官都惟妙惟肖的根据苏落楠本人制作出来的。
季衍观察着她的表情，唇角弯了弯，言语间颇有几分得意。
“怎么样？老子手艺不错吧？”
苏落楠看着手中的毛绒挂件，鼻尖更酸了。
这小玩偶居然是他自己做的。
无论是主体还是边角都精致的无可挑剔，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打一巴掌又给她一颗糖。
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对了，我还没问你，有想考的学校吗？”
苏落楠抬头看着他：“你呢？”
“你先说，我问你呢？”
“西大。”
听到这个答案，季衍微怔了一下。
两秒后，他笑道：“就这么喜欢西城？”
他原本以为，苏落楠会尽可能的逃离薛敏兰的管控，去一个远一点的城市呢。
苏落楠轻轻嗯了一声。
她在心里悄悄回答，喜欢的不是西城。
是你啊。
因为你在西城，所以我对这个城市才有了执念。
第27章
四月初, 临近高考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候，西城遭遇了一场大雨。
西城向来是一个少雨的城市，排水系统一直不怎么好。
雨水绵绵延延的下了将近一周, 这几天新闻里爆出过很多次地下隧道车辆被大水拥堵和雨天道路瘫痪的事件。
某天下午, 教学楼二楼的水管突然爆了。
污水忽然间从水管里涌出, 霎时间将二楼半个楼道淹没。
苏落楠所在的A班正好地势偏低，走廊里的积水一窝蜂的往A班教室涌。
当时正好是午休时间，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场来势汹汹的大水。
水管里的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一开始只是淹没了鞋子，后来逐渐蔓延已经将脚腕都淹了个彻底。
也不知是谁的一声尖叫扰乱了整个教室的清梦, 没多久，大家都陆陆续续醒来了。
慌乱的声音逐渐在教室里蔓延，氛围一瞬间变得焦灼起来。
“我去, 哪来的水啊？！”
“醒醒，快醒醒，你书包已经湿透了！”
“救命, 我刚买的鞋子, 裤子都湿透了, 这水怎么这么脏啊。”
“快到桌子上来，我拉你一把，别摔了, 小心！”
班长的座位正好离讲桌近，他撸起裤管, 迈着步子从污水中淌过, 站在讲台上有条不紊的开始管理纪律。
“大家别吵了！”班长放大分贝, “教室地不平整, 大家尽量往教室前排走, 水还不算深，大家排好队一个个往外走。”
副班长也站在凳子上打着配合。
“男同学别顾着自己走啊，能帮就帮女同学一把，出去后记得去对面教师宿舍找老师过来。”
班里同学陆续撸起裤管排着队往门外走，有些女生怕脏了鞋，坐在课桌上迟迟不肯出来。
苏落楠座位本身就靠后，等她出来的时候，积水已经快要到达膝盖。
她随意的朝座位上扫了一眼，目光正好落在放在桌面的书包上。
季衍送给她的人形小挂件前两天被她挂在了书包上，此时正岌岌可危的悬浮到半空。
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被污水淹没。
这样大的水，这么小一个毛绒挂件如果真被污水吞没了，大概率以后都找不见了。
教室内几乎已经没了学生，水势大到桌椅也晃晃悠悠的都要漂浮起来了。
为了不连累到一楼的学生，楼梯口支起了一个巨大的防水隔板，积水几乎全部拥堵在二楼走廊。
楼下的老师主任拿着喇叭扯着嗓子大喊让楼上的学生迅速下楼。
苏落楠看着教室里的人型挂件，她咬了咬牙，鬼使神差的返回教室。
班长蹙了蹙眉，扯着嗓子大喊：“苏落楠，你去哪？！”
“我去取个东西，你们不用等我。”
挂件被一把扯下，等她回过头的时候，污水已经快要淹没膝盖了。
苏落楠抿了抿唇，将小挂件紧紧攥在手心，正准备将裤管撸起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教室外响起。
“苏落楠！”
苏落楠猛地回过头，这才发现季衍正站在教室门口，稍长的碎发遮住了眉角，那双漆黑的眼睛显得沉甸甸的。
大概是匆匆赶过来的。
现在看起来居然显得有些狼狈。
季衍几乎没犹豫，卷起裤管就朝着苏落楠的方向走来。
季衍脸色有些难看，因为担心了她许久，语气不知不觉的有些凶。
“都跑出来了，又进去做什么？！有什么宝贝值得你连命都不要了？”
苏落楠紧紧攥着手中的定制小挂件，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眶也有些红了。
不是被她凶的害怕。
而是她原本紧绷的情绪一时间得到放松，整个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有些害怕。
季衍专门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找她。
季衍来了，她的安全感忽然就来了。
目光落到苏落楠手上紧紧攥着的小挂件，季衍顿了两秒，接着更气了。
“你就为了这个？”
苏落楠点点头，将小挂件握的更紧了些。
这是季衍送给她的礼物。
是他用心制作的，是独一份。
她不能丢。
季衍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看到苏落楠通红的眼眶，原本升起的火气瞬间消失不见了。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语气不知不觉的放轻了些。
“上来，我先背你出去。”
苏落楠摇摇头：“我自己能出去。”
“上来。”
季衍俯下身，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好，好吧。”
伏在季衍的肩上，苏落楠鼻尖酸涩的厉害。
季衍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鞋子膝盖都已经被污水浸透了，他原本其实不用沾染这趟污秽。
她忽然想到了之前在老家学校上学，放学的时候突发台风那件事。
那时候苏落楠还小，大概四五年级的样子。
学校领导当时怕学生路上出事，就让家长来一个个将他们接回去，不看到家长的学生不能走。
爷爷奶奶身体已经不太好了，苏落楠当时住在舅舅家。
她其实本身就没对舅舅舅妈报太大希望。
眼看着所有同学被家长一个个接走，只有苏落楠留在了最后，她等了许久，结果连舅舅的影子都没看到。
最后还是老师看她可怜，将她带回了自己家，又给舅舅打了个电话让她放心。
这是苏落楠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好像也被人重视。
这次大水事件事发突然，学校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二楼全部处理好后，又开了一次全体会议向家长们公开道歉。
西城附中作为百年名校，处理事情的速度很快，完全没有影响高三学生备战高考的进度。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收心了。
薛敏兰一个月前就为苏落楠找好了高考补习班。
在学校上完课后，薛敏兰都会在学校门口骑着车子等着她，接着两人连饭都来不及吃就会匆匆赶往补习班。
之前有一次，她还偶遇了陈烨，看到季衍同桌满面娇羞的跟陈烨表白时，那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她误会了。
季衍原来只是闲来无事给两人传话的工具。
苏落楠又尴尬又羞耻，以至于后来连续好几天遇见季衍都没好意思抬头看他。
临近高考的那段时间，凌晨五点起床，凌晨一两点入睡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了常事。
某天晚上，她凌晨两点写完作业，掀开窗帘望向楼下的时候发现，季衍的房间居然还没有关灯。
她打开聊天页面，正犹豫着要不要发条消息过去的时候，对面的的消息就过来了。
季衍：【还没睡？】
苏落楠耳根微微泛红，快速打字回道。
【嗯，刚写完作业，你呢？】
【一样。】
一条消息过来后，后面又紧跟了一条。
【最近遇见你看你状态挺不好的，别睡得太晚，你底子又不差，考上西大没问题。】
季衍其实很少会在网络上跟人发这么长一段文字。
但是快要高考的这段时间，他鼓励苏落楠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明明季衍以前才说过这种文字矫情，现在自己也成为这么一类人。
苏落楠躺到床上，唇角弯起将季衍发的一小段文字截了下来保存到了相册里。
她快速打字回道：【嗯嗯，你也是，早点休息吧，晚安。】
季衍：【晚安。】
接着，跟过来了一条摸摸小兔子脑袋的表情包。
即使是隔着屏幕，苏落楠也能想象到季衍在那边即使很累，依旧微勾着唇角回她消息的样子。
她仰躺在床上，将手机放到胸口处，脸颊微红的看着天花板。
每次收到季衍的消息，似乎一天的疲惫都散尽了。
季衍才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街头混混呢。
她是苏落楠见过最聪明，最有目标的人。
听陈烨说，季衍自从高三下学期一开学他就取消了所有娱乐活动。
尤其是备战高考的这段时间，每次去他家这人都是顶这个黑眼圈，要么在学习要么在补觉。
学霸从来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季衍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个例子。
听班里同学说，这人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他的成绩一直没的说，高中三年向来都没有跌出过年级前五。
从苏落楠认识季衍开始，他的学习就没落下过。
现在更是重新稳定到了年级第一的位置，连续两个月都没有变动过了呢。
高考当天，苏落楠早早就起了床，吃了早餐后薛敏兰准时把她送到考点。
西城附中作为这个区的重点考场，平时宽敞的校门口变得熙熙攘攘的极为热闹。
有来送水送面包的志愿者，还有一路护送考生进入学校的志愿者，两侧站满了保安，学校门口专门停了一辆警车和医务车。
学校门外已经围满了学生家长，很多都看着考生进去了还迟迟不肯离开，眼底的担心和期盼一览无遗。
大概是越紧张越容易出错。
还没刚进入考场多久，苏落楠的书包拉链忽然开了，里面的文具袋准考证全都一股脑掉到了地上。
准考证随风飘去，正好落到了一双熟悉的白色运动板鞋前方。
修长白皙的指尖捡起她的准考证，季衍单肩挎包，掀起眼眸看着她。
“这么紧张？”
苏落楠点点头，这次倒是蛮诚实的。
“有点。”
“放宽心，就当是平时测试，高考题不会比平时的测试题难的。”
季衍将准考证递了过去，在苏落楠靠近的同时，他轻轻弯了弯腰，伏在她耳边轻声道。
“这次考好了有奖励哦。”
声音低沉磁性，气息沁入耳畔，听的她整个人酥酥麻麻的。
说罢，他便挥挥手朝着反方向走去。
等苏落楠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一个漫不经心的背影了。
考试这几天，薛敏兰也挺紧张的。
每次都要亲眼看着苏落楠进去，在她考完每门之前薛敏兰就已经提前在考场门外等着了，连最近吃饭的餐食她都极有规划的为苏落楠计划好。
高考这一年，薛敏兰跟苏落楠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往的十七年还要多。
毕竟是怀胎九月生下的宝贝，薛敏兰其实是爱苏落楠的，但每次一遇上苏落楠和苏天赐共同遇上什么事，她总会下意识的将爱偏向苏天赐。
之前有一次放学回家，苏落楠还无意间听到父母谈话。
薛敏兰叹着气告诉苏铭，说苏落楠好像跟谁都不亲近，这孩子看起来乖巧，却又好像生下来就是冷血的，就算是从小将她养大的爷爷奶奶，也没见她跟他们撒过什么娇。
其实她说的没错，苏落楠确实跟谁都不亲近，她嘴笨，情感麻木，不容易感知也不太会表达出自己的情感。
她从来没想过，这辈子第一个能让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想要主动去靠近的人。
——居然是季衍。
这次高考题目并不难，文科她尽可能地将所有题目填满，理科也反反复复的检查了很多遍。
不出意外的话，苏落楠这次应该考得不错。
高考结束后的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季衍发来的消息。
季衍：【考完了，出来放松放松？】
苏落楠犹豫了一下，才回道。
【我得先问过我妈，让不让我出门。】
薛敏兰平时管的很严，基本很少给苏落楠出去玩的机会，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女孩子出门不安全，平时没事最好在家里呆着。
每次苏落楠想出去的时候，几乎都要提前两个月给薛敏兰做好心里预防。
不过这天，薛敏兰竟一反常态，苏落楠一提她就同意了。
问过薛敏兰之后，苏落楠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找出那条纯白色的裙子，又扎了个两个蝎尾辫，穿上了苏铭刚给她奖励的新鞋子。
她记得季衍说过，她这条裙子很漂亮。
收拾好自己后，苏落楠快步下楼，她心跳的很快，脸颊也不知不觉的燥热起来。
那句我喜欢你，已经在心里排练了千遍百遍。
高考结束了。
如果不在一个学校的话，她和季衍见面的机会也会变得很少，甚至可能不会再有交际。
与其无声无息的渐行渐远。
倒不如现在勇敢一次。
只是为了自己。
晚风轻轻吹动树梢，月光透过枝叶洒下一片洁白，细细碎碎，温柔皎洁。
少年站在树下，随意靠在那辆黑色的机车旁，细碎的发丝垂落在额前，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修长。
“苏落楠。”他开口喊了她一声。
心跳越来越快了，苏落楠一步步向他靠近，眼眸微微掀起。
“嗯？”
他垂眸看着她，眉宇间满是温柔宠溺，声音却低低压压的。
“要不要出去兜风放松放松？”
就跟他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一样。
只是这次没有戏弄，没有目的。
他只是单纯的想带自己喜欢的女孩出去兜兜风而已。
大概是为了祝贺今年高考学子的圆满结束，在车子急速行驶的同时，沿岸忽然放起了烟花。
烟花“砰”的一声升腾而上，绚烂又震撼，在半空转瞬即逝。
“苏落楠。”
“季衍。”
就在这时，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身后川流不息的车声依旧，霓虹灯也像从前那般绚烂热烈，在此时此刻，身后的所有声音似乎都被屏蔽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苏落楠抿了抿唇，等他开口。
伴着绚烂的烟花，少年声音低低哑哑，言语间满是真挚。
“苏落楠，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从认识你没多久就喜欢，只是一直没敢说，怕你觉得我轻浮拿你取乐，但是现在，我还是想要告诉你。”
说着，他停顿了两秒，轻声问道：“所以现在，你想要尝试一下谈恋爱吗？”
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季衍喉结不知不觉的滚了一下。
要说别的女生吧，季衍倒是对自己挺有信心的，对这姑娘，他其实还真有点心里没谱。
苏落楠微微垂着眸，脸颊红到发烫，唇角不知不觉的弯了弯。
“和你吗？”
由于情绪太紧张了，她问了一句废话。
“当，当然。”
季衍也没想过，他一个这么能说的人，连薛敏兰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他居然这时候结巴了。
连补充起来，他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知道我名声不好配不上你，以后我会努力改的，总之那些花边新闻以后不可能再有，而且我虽然看起来很渣很轻浮，但是我发誓，我是个处男，真的。”
苏落楠：“……”
最后一句不用这么强调好吗！
苏落楠没说话，脸颊红的快冒烟了，唇角偷偷抿着笑，紧紧抱紧了季衍，将额头轻轻贴了上去。
几秒之后，季衍才反应过来，慌忙侧头看她。
“你答应我了？！”
苏落楠又羞耻又尴尬，小声阻止道：“季衍，你小声点！”
“为什么要小声，我就是要让全世界知道，你答应我了，苏落楠也喜欢季衍，她现在是季衍女朋友。”
季衍轻笑了一声，苏落楠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脊背轻轻颤抖了一下。
接着，苏落楠越阻止，他就越要放大分贝，笑意根本止不住。
“苏落楠答应季衍了，苏落楠是季衍的女朋友。”
苏落楠羞到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唇角却不受控的弯着笑，抱着季衍的手臂更紧了紧。
她突然觉得。
西城这个城市真好。
能遇见季衍真好。
或许是这晚的烟花太过绚烂，晚风也温柔。
以至于让她往后的很多年看到看到烟花都会愣神，怀念这场盛大绚烂的烟花雨，坦荡又热烈的青春，还有摩托车前排肆意张扬的少年。
这个让她爱了好多好多年的少年。
第28章
自从高考之后, 薛敏兰对她的管理明显松懈多了。
大部分情况下只要她能保证自己在晚上八点之前回家，薛敏兰都不会怎么管她。
而且她最近多了一个新身份。
季衍的女朋友！
不得不说，季衍虽然平时没个正形, 做起男朋友来还真是合格。
不仅吃的玩的管够, 只要苏落楠想去的地方他从来不会拒绝, 时不时还会送点小礼物，更何况他审美一向在线，给苏落楠挑的衣服裙子也都非常适合她。
前两天送了她一个千足金的吊坠。
苏落楠当时说什么也不肯收，据季衍说，那是他们在一起十三天的纪念日。
如果苏落楠不要, 就是不承认他这个男朋友。
苏落楠挺无奈的，只好一边替他心疼钱一边又气又想笑的收下。
她小时候一直很羡慕别人家小姑娘会收到父母送的银镯子，她的手其实很漂亮, 但是手腕上却永远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自从和季衍知道这件事之后，她现在的银镯子已经快攒了小小一盒了。
凭他俩在一起后这架势，连陈烨和程竟文都看的出来, 季衍是真疼她。
苏天赐作为他们的牵线人之一, 经常时不时来问一问两人的进展。
“啧啧啧, 你最近怎么老往外跑啊，还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是跟季衍一起吗？”
苏落楠：“……”
她抬起头看了镜子一眼, 不过就新剪了一个空气刘海而已，哪里花枝招展了？
苏天赐托起下巴打量般的看了她许久。
“不过我发现, 你这两年变化挺大的, 尤其是这段时间, 我忽然感觉, 你居然真的有点好看。”
苏落楠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
“是吗？”
“对啊, 至少穿衣打扮比以前好看多了，而且没以前那种扭扭捏捏，害羞到不敢看人的程度。”
苏天赐回忆了一下。
“我记得你刚开始来西城的时候，啧啧，那个土了吧唧畏手畏脚的形象，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姐。”
看着他颇为浮夸的表情，苏落楠撇撇嘴巴。
心想哪有这么夸张啊，至少当时季衍都没有排斥她，还挺愿意理她的呢。
晚上九点多，她下楼替薛敏兰买东西的时候，正好在一楼楼道遇见了正准备出门的季衍。
大概是习惯，她最近总喜欢有意无意的从季衍那边的楼道路过。
每次还要偷偷朝着二楼的方向瞄一眼，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苏落楠脸颊微微泛红，小声道：“你这么晚出去？”
“嗯，去趟酒吧。”
苏落楠轻声道：“你之前还说，你不会去酒吧那种地方了呢。”
“最后一次了。”
季衍上前搂着她，半弯下腰，将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
“我发誓。”
说话的时候季衍下意识的想要去吻她的耳朵，热气在她耳畔蔓延，苏落楠瞬间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酥酥麻麻的。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四周，挣扎着推开他，脸色红的发烫。
“季衍，你做什么？别动，这有监控。”
“那又怎么了？”季衍轻笑一声，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你是我女朋友，我还不能亲了？监控什么时候管这么多了。”
苏落楠：“……”
这话真是，说的理所当然，还让人找不出理由反驳。
苏落楠依旧有些犹豫：“还，还是不行，万一被我妈妈看到怎么办？”
看她实在不太情愿，季衍也不愿再逼她，眯了一下眼睛，一副威胁的姿态看着她。
“这次先欠着，等我回来好好亲你。”
说罢，他顺手朝着她的屁.股拍了一把，这才慢悠悠的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苏落楠腾的一下直起身子，脊背都僵硬了。
“……”
几秒之后，季衍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脚步停在原地回头看她。
“对了，你不是想去寺庙吗？明天我们报完志愿，后天就一起去，怎么样？”
苏落楠愣了一下，几秒之后才重重点了点头。
之前只是偶尔提过一次而已，她自己都忘了，没想到季衍还记得。
他们居住的小区已经有些年头了，不仅很多地方修建的歪七扭八，就连路灯都坏了好几盏，从去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来修。
买东西时需要经过一道黑漆漆的小巷，苏落楠刚从小卖部出来，一个穿着黑色短裙丝袜的女人忽然抱臂出现在她面前。
女人微微扬眉，打量般的看着她：“你就是季衍的女朋友？”
苏落楠蹙了一下眉，紧紧攥着手中的酱油瓶。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来势汹汹的气质。
“你是谁？”
“看来他现在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嘛。”
女人轻嗤一声，一只脚踩在台阶上，微微弯了一下腰掀眸看她。
“我问你，你了解季衍多少，就这么随便跟他好了？”
苏落楠警惕的看着她，小声嘟囔一句。
“不关你的事。”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别着急啊，你认识这个吗？”
女人抬起手臂将她拦住，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摔到她面前。
大概有十几张，密密麻麻的几乎全是季衍和别的女孩的照片。
有和女孩子一起在钟楼下唱歌的，有带着女孩骑车的，还有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玩夹娃娃机的照片。
和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几乎如出一辙。
“这些照片里的女孩，都是我，你要不信可以去问问季衍，我叫凌萱，他一准记得我。”
苏落楠愣了愣，照片里的女孩虽然化着淡淡的妆却一点也不显得浮夸，和面前这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她微微蹙眉，看着地上那些照片。
“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萱冷哼一声：“季衍，就他妈的是一个大骗子，我告诉你，他当时怎么骗我的，现在就是怎么骗你的，我现在是好心跑过来劝你，你到时候真要成我这样了，哭都没地方哭。”
苏落楠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她。
看苏落楠还是不太信，凌萱挺无奈的，直接一口气讲出事情原委。
“老娘当时在追陈烨，结果陈烨这狗逼不喜欢我又不敢拒绝，估计是怕我揍他，就把季衍派过来勾引我，用的就是现在追你的套路。”
“后来真等我喜欢上他不缠着陈烨了，人家抬腿就把我蹬了，还说从来没喜欢过我，他对谁都一样，你说可笑不可笑。”
苏落楠垂了垂眸，握着酱油瓶的手紧了紧。
她其实不是那种喜欢听信别人一面之词的人，平时要是遇见这种事，她肯定想都不想转身就走。
高中还没毕业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告诉苏落楠，季衍有多么多么渣，花边新闻铺天盖地满都是，是名副其实的感情骗子。
苏落楠明明自己也知道，还是不受控的喜欢上了他。
可是今天这番话，她莫名就听进去了。
大概是因为她甩出了这些照片，显得更有可信度一些。
第六感告诉她，面前的女孩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
“他还用apple watch测过你的心率，是吗？”
苏落楠抿着唇不吭声。
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到现在她的记忆里还有他们之前坐同桌的时候，季衍将自己的apple watch戴到她手上，美名其曰测测她的心率正不正常。
那天的季衍语气格外温和，颇为耐心的帮她带到手腕上。
看到她不正常的心率时，少年似乎极为满意，掀起那双漆黑的眸，唇角勾着几分笑意。
“还说不喜欢我，那为什么你心率跳的这么快。还有——”
“苏落楠，你耳朵都要红透了。”
看到苏落楠的表情有所动摇，凌萱乘胜追击道：“还有他一开始送你的银镯子，那是别的女孩专门用心给他定制呢，他呢，不喜欢就当垃圾转手送人了。”
“你看，他连套路都不肯换一下。”
苏落楠始终垂着眸没吭声，等凌萱不说话了，她才抿了抿唇。
“我知道了，说完了吗？我要回去了。”
“喂，你怎么执迷不悟呢，他肯定是耍你的，”
凌萱被她气的够呛，语气也不知不觉急促起来。
合着她说了这么老半天，苏落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苏落楠握着酱油瓶的手有些僵硬。
“你，你有什么证据。”
“因为我那天亲耳听到了啊，他的朋友打赌说让你一个月之内喜欢上季衍，就在网吧旁边的餐厅，当时还有目击证人，你不信的话，我带你过去找。”
“不，不用了，我要回去了，我妈妈在等我。”
唇角不受控的有些颤抖，苏落楠说话时都有些结巴。
“你确定？你真不想去看看吗？看看季衍现在究竟在做什么？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凌萱抱臂看着她的背影，语气慢悠悠的。
“说实话，我早对他没感觉了，我只是看不惯他这么招摇撞骗，所以我也没必要骗你。”
说罢，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你十分钟，要不要跟我过去，你自己考虑好哦。”
眼睛又酸又麻。
心脏像是被人紧紧的掐住，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凌萱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相信了。
但是她不愿意承认，也不想承认，季衍这么长时间对她的好居然仅仅只是为了一场游戏。
就像苏天赐说的，她那个时候又土又难看，怎么会有人去主动靠近她。
尤其是季衍这样耀眼张扬的人。
听班里好多同学都说过，季衍是个名副其实的颜狗。
苏落楠抱着酱油瓶回到家，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连换鞋的时候都有些出神。
苏天赐恰好从卧室出来接水。
“喂，苏落楠，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
苏落楠摇摇头，看着空旷的客厅，下意识地问。
“妈妈呢？”
“刚才爸爸打电话过来说奶奶身体不太舒服，让妈妈下楼，他们现在已经赶回老家了。”
苏落楠蹙了一下眉：“奶奶出什么事了？”
“好像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正检查着呢。”
苏天赐靠在鞋柜上，垂着眼皮百无聊赖的看她换鞋。
“这些事情爸爸妈妈会处理好的，你还没说你呢，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跟季衍表白失败了？”
苏落楠依旧有些出神，她蹙眉看着墙上的钟表。
刚才她上来的时候是十点零三，现在始终指到了十点十分。
凌萱刚才说只等她十分钟。
在原地犹豫了几秒，苏落楠将酱油瓶递到苏天赐手上。
“我要去个地方，很快就回来了，你别告诉妈妈。”
说罢，她便冲出家门，门被啪嗒一声关上了。
凌萱指尖夹着根烟，看着面前的女孩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十点十二，卡点倒是准时。
接着，她弯唇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过来，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第29章
刚来到酒吧门口, 季衍一眼就看见了树下不断张望的陈烨。
他一把将陈烨拉过来，紧蹙眉头压低声音问：“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不会跟他联系了吗？你还嫌他连累你的事不够？”
陈烨下意识的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脸色明显也不太好看。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们家在我们这行有点势力, 我爸留的那个小铺子跟人家没法比, 你现在是季家大少爷不用操心以后怎么生活, 那我和程竟文呢，我们还得靠着我爸那小铺子吃饭呢。”
季衍不吭声了，目光落在身后灯光缭绕的三层小楼里。
刚才过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地方极为偏僻，距离市中心有好长一段距离。
附近不仅没什么人烟, 就连建筑物也很少。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里面依旧灯光缭绕，打眼看过去满是纸醉金迷的感觉。
想想也知道, 这种偏僻又诡异的地方，能有什么正经酒吧。
这次约他们过来的人叫陈彪，人如其名, 这人不仅模样生的五大三粗, 家里也是当地有名的暴发户。
一说话满口大黄牙, 脏字满篇。
陈烨刚退学那会挺非主流的，跟他混过一段时间，还真傻兮兮的相信这人能带着他赚大钱。
后来才发现这人最喜欢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手脚很不干净。
陈烨当时吓得够呛，又不敢提退出之类的话, 只能天天闷在家里称病不出门。
被季衍发现之后, 联合着程竟文耍了点小花招, 这才勉强让陈烨从他们这帮人里面全身而退。、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 也不知怎么的, 陈彪又忽然联系上陈烨了，还让他这次一定要赴约，还得把季衍也叫上。
沉思几秒后，季衍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真打算一直跟他联系下去？”
“我跟他说我家里条件挺紧张的，没时间出来玩了，这是最后一次，他也没说什么，就让我把你也叫上。”
陈烨话音还没刚落，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慢悠悠的声音，声线带着几分粗犷。
“季衍来了啊？我还以为请不来你呢。”
季衍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陈彪瘦了很多。
听说他去年犯了点事被抓进去了，今年才放出来，现在这么一看大概率是真的。
陈烨打了声招呼。
“彪哥。”
“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去吧，外面这么冷呢。”
陈彪走到两人中间，颇为热情的推了推他们的肩膀。
“咱这都好久没见了，哥果然没猜错，你们俩这模样可一点也没长残，越来越标志了。”
两人一路进入酒吧大厅。
里面的氛围果然跟季衍想象的一样，到处灯红酒绿，充满纸醉金迷。
舞台中央的男人女人各个穿着暴露，有的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她们故意露出的隐秘处。
台下的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睛几乎紧盯着她们某处看，两只咸猪手就没停过。
季衍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厌恶。
他以前被身边的狐朋狗友骗过，也来过这种地方，那些人来之前将这种地方给他夸得天花乱坠的。
结果季衍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的反应就是觉得恶心。
生理上的反胃那种。
和正经酒吧不一样，来这里的女孩子，大概率到最后都没有几个能干净出去的。
更可笑的是，他那次居然还在这种地方遇见了他爸。
季父当时喝的醉醺醺的，连自己儿子都没认出来，一双眼睛光盯着女人光洁的大腿看了。
陈烨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两人本就生的耀眼，一路上不少女人对着他们搔首弄姿的。
不是勾勾下巴就是摸一下屁.股。
陈烨耳根不知不觉的泛起一阵红晕，真有种唐僧进了盘丝洞的感觉。
此时的陈彪已经走在最里面的一组沙发前。
那个地方很隐蔽，只有走到中心位置才能勉强看见。
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沙发上，身边还有几个模样精致的男人，正在给她们喂水果点烟。
季衍双手抱臂，目光懒洋洋的掀起，冷笑一声道。
“我说让我们过来干嘛呢，合着当鸭子来了？”
陈烨：“……”
陈彪朝着两人挥了挥手，招呼道：“季衍，陈烨，来这边。”
几个女人的目光也齐刷刷的看过来，落到两人脸上的时候，眼睛立马有些直了。
看来这陈老板还真没骗人，这俩男模的模样还真是好看到没得挑，感觉连很多流量明星都被碾压了。
“我就不玩了，你们玩，我在这等陈烨。”
季衍坐在沙发上是一角摆摆手，颇为慵懒的打个哈欠。
不就是个街头混混暴发户吗？除了会耍点蛮力，几个人凑在一起吓唬吓唬小孩，还会做什么。
陈烨怕他，他可不怕。
“怎么着，不给面子？”
陈彪脸色立马拉下来了，正准备朝着季衍走来，身旁的男人忽然附到他耳边跟他说着什么。
几秒之后，陈彪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一些，陪着笑坐过来，轻声凑到他耳边道。
“哥有你和陈烨这样的朋友哥脸上也有面子，你看多少姑娘看着你呢，是吧？也没让你们做什么，就一起玩个游戏喝个酒，多少给哥一点面子，完了之后哥给你这个数。”
陈彪伸出五根手指朝他示意。
季衍扬了一下眉，颇有兴致的玩笑道：“五百，打发叫花子呢？”
“当然是五千。”陈彪压低声音道，“你们俩可是哥的王牌，就玩个游戏一晚上一人五千，一万块到手了，这不亏啊。”
“是啊，挺赚的。”
季衍勾了一下唇角，目光落到陈烨身上。
从他坐到沙发中间的那刻开始，几个女人就已经微微脸红的凑上去给他拿水果递酒杯，有的甚至还用指尖勾了一下他的喉结和裤子。
陈烨被惹得满脸红晕，连连朝他投来求救的目光。
季衍慢悠悠的将视线移回来：“陈烨不是挺配合的吗？我就不玩了，我怕这福运我消耗不起。”
反正不管怎么说就是不愿意加入的意思。
陈彪脸色沉了沉，只好使出绝招：“季衍，我既然让你过来了就不是闹着玩的，我承认，我前两年是进局子了，警察到现在还在鼓励我把当时一起合伙的同犯交代出来呢。”
季衍忽然掀起眼皮，冷冷看向他：“那些事情，陈烨一个都没做过。”
“谁能有他不在场的证据？”
季衍沉默下来。
的确，他们犯事的那些地方大多都是没有监控被警察当场抓到的，陈烨那段时间又老跟他们混在一起，附近的人都知道。
只有季衍和程竟文真的知道，陈烨当时确实不在场。
但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作为见证人确实显得有些无力。
季衍蹙眉问道：“你想怎么样？”
“当然不会怎么样，只要你陪我的贵宾玩两场游戏喝喝酒，又没让你做多过分的事，就今晚一晚，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骚扰陈烨了。”
季衍狐疑的看着他，正准备说话的时候，陈彪直接将口袋里的字据掏了出来。
看来是了解的季衍的性子，早就写好了。
季衍朝着字条上扫了一眼，他认得陈彪的字，歪七扭八杂草横生，一看就没什么文化。
但是纸上的一笔一划确实是他亲手所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陈彪补充道：“事成后字条才能给你。”
季衍：“……”
游戏进行的过程中，果然如他所料，都是些故意制造暧昧氛围的小游戏。
季衍一直把尺度把握的挺好的，也不过是搭一搭肩膀，挑挑下巴的暧昧程度，最多也就是拿两根习惯喝同一杯果汁两人脸颊贴上了脸颊。
奇怪的是，他这次莫名觉得恶心，生理上的有些反胃。
甚至脑海里一直浮现出苏落楠那张失望的眼睛。
明明以前这些尺度他都是能接受的程度，现在一和女生暧昧他都会觉得自己混蛋流氓，苏落楠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遇见他。
游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目光随意朝着人潮看了一眼。
接着，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穿越层层人海，苏落楠穿着一身白裙子，正眼眶微微泛红的看着他。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对面，漂亮到纯洁无暇，像刚盛开的栀子花。
和这里所有人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一旁的男人正在对着他喋喋不休，大概意识到女孩对他没兴趣，这才灰溜溜的走开了。
“阿衍，怎么了？不舒服？”
陈彪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开口问道。
季衍立马收回目光，找了个借口脱身。
“彪哥，我去个卫生间。”
来到酒吧一角，季衍朝后看了一眼，看到陈彪正和一旁的姑娘喝酒，他这才迅速穿过人群寻找到苏落楠的背影。
穿过拥挤的人潮，季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将她拽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他的力气太大了，苏落楠白皙的手腕立马泛起一道红痕，在白裙子的衬托下显得极为突兀。
季衍死死的盯着她，那双漆黑的眼底满是戾气。
“谁让你来这种地方的？嗯？”
语气凶巴巴的，他在压低声音，声线明显有些紧绷。
仔细听来，好像还有些……压抑不住的颤抖？
他们认识这么久，这还是苏落楠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生气。
更准确的来说，他像是在害怕。
苏落楠微微蹙眉，眼底不知不觉泛起了一层水雾，挣扎着想要从他手中挣脱。
“你放开我，季衍，你弄疼我了。”
她只是觉得委屈。
他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生暧昧。
和别人玩这么亲密的游戏，共同喝一杯酒，还有将手臂搭在那个女人肩上。
她每一个都看见了，她都还没有说什么。
明明是季衍做错了事，怎么反过来还要责怪她。
还这么凶。
季衍目光看起来有些慌乱，他一向都是镇定散漫的人，苏落楠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色。
他喉结滚了滚，尽可能的保持平静。
“我一会给程竟文打电话，让他送你回家，今天的事我回去向你解释，以后别来这种地方，明白吗？”
不等苏落楠说话，身后忽然传来陈彪慢悠悠的声音。
“季衍，他是谁啊？女朋友？”
季衍：“……”
操！他都这么小心了，还能被陈彪发现，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他虽然不怕这帮人，可苏落楠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万一被这帮人缠上就麻烦了。
尤其是按照陈彪的性子，极有可能为了威胁他去找苏落楠的麻烦。
到时候可不是简单的吓唬吓唬人就完了。
“不是。”
季衍下意识的反驳，将苏落楠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一个同学。”
苏落楠掀起眼眸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现在想想，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过她是他女朋友。
“普通同学这么亲密？”
“真的是普通同学。”
季衍单手揽住苏落楠的肩膀，不着痕迹的遮住她的脸，眼底带着几分轻蔑挑衅的笑意。
“您还不相信我吗？这样的什么时候是我的菜了，都是玩玩而已。”
陈彪扬了一下眉角：“那为什么不露出脸让我瞧瞧？”
“彪哥，这姑娘太乖了，真出了什么事也不好交代，您说呢？”
第30章
凌晨一点多, 小酒吧依旧灯火缭绕，音乐声震耳欲聋。
苏落楠目光微微出神，坐在酒吧外不远处的长椅上, 双手自然握拳垂落在细长白皙的大腿旁。
晚风轻轻拂过, 卷起地上的落叶, 连同她白色的裙摆都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程竟文双手抱臂靠在树上，右手夹着一根烟，指尖的一点猩红明明昧昧，好几次掀眸试探性的观察着她的情绪。
半晌，他才主动开口：“外面这么冷, 你真不回去？”
苏落楠摇摇头，轻声道：“你先回去吧，我就在这坐一会, 不会有什么事的。”
全程安静平和，和从前一样，永远是那副不争不抢的模样, 看不出任何情绪。
程竟文微微蹙眉, 掐灭手中烟头, 干脆直接坐到她身边劝道。
“大半夜了你一个女孩在这种地方多不安全，你俩有什么事明天解决不行吗？而且季衍交给我的任务，我不完成不好交差啊。”
苏落楠不说话了, 她微微垂下眼睫，眼底浮现出一片浅淡的阴影。
几秒之后, 她才自言自语般喃喃开口。
“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 季衍会跟这样的人接触, 会去这样的地方。”
她印象中的季衍, 虽然性格张扬肆意, 身上经常扎满了刺，却从来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年。
他有自己的目标，懂得自己想要什么。
学习好，有分寸，懂得轻重缓急，对老人也很有礼貌。
光优点苏落楠都能列出几十条几百条。
反正从不会是她今天见到的这样。
程竟文微怔了两秒，才解释道：“虽然季衍平时拽的要死，我有时候看他挺不爽的，但是我还是想为他证明一下，季衍这次过来肯定是为了陈烨，之前这货就老跟这种人接触，这要不是为了陈烨，像陈彪这样的，再来十个他都不怕。”
“可我听说，季衍家在西城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处理一个像陈彪这样的人，不难吧。”
苏落楠掀眸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就非得……用这种方式？”
刚才到了酒吧之后，她就在他对面看了许久，那些女生送来的暧昧，季衍从头到尾都没有拒绝过，反而有些亲密的姿势比和苏落楠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还要娴熟。
程竟文唇角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季衍这人向来心思深，大多时候他在想什么程竟文和陈烨都猜不到。
“我今天遇见了一个叫凌萱的女孩。”
苏落楠说话时依旧不紧不慢的，大概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在心里徘徊了许久。
“他说，季衍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和别人打了赌，他是骗我的，真的吗？”
“你别想这么多，其实那次——”
苏落楠抿了抿唇，打断他：“你只需要回答我，这是真的吗？”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强硬的打断别人说话，声音不大，却满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程竟文有些心虚，刻意蹙眉偏开口：“我，我不知道，别问我。”
到底是不知道，还是说不出口。
他心虚的表情已经一目了然。
心脏像有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生疼。苏落楠闭了一下眼睛，双手紧紧攥住裙摆。
“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气氛沉默了许久许久，程竟文才妥协般的叹了口气。
“就是几杯酒而已，不过季衍这人好胜心强，他这辈子做什么都没输过，所以——”
程竟文试探性的观察着她的表情，目光对上她平静的眼眸时，喉结不受控的滚了滚。
“不过你先别想太多，他现在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俩一起玩了快二十年了，说真的，我从来每见过他对哪个女的这么好过，他这明显是对你上心了，虽然他这人以前挺混蛋的，但是他现在对你怎么样，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苏落楠垂着头，脑袋里空荡荡的，不管程竟文说什么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果然是这样。
她就知道。
这早就是一场游戏。
她早该猜到的。
季衍演技明明一点也不好，他已经露出了这么多次蛛丝马迹，只是苏落楠不愿去猜不愿去怀疑罢了。
季衍怎么可能会喜欢她这样的，平凡，自卑，连跟人说话都不敢抬起头。
她哪里都比不上旁人。
之前听学校里人说过，季衍上一个暧昧对象还是市长的女儿，漂亮明媚，说话落落大方。
旁人都说，他和那个女孩郎才女貌，打眼看过去天生一对。
苏落楠从来没听别人说过他们很配的话，大多都说是她高攀了季衍。
苏落楠甚至想象得到，这帮人在背后肆意嘲笑她的样子。
他们一定觉得，苏落楠是个自以为是的小丑，是个好骗的可怜虫，是季衍勾勾手指就自愿跟着他走的花痴妹。
看苏落楠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程竟文叹了口气。
“算了，既然你不想走，那我也不逼你了，我不打扰你，你自己好好静一会，别乱跑，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苏落楠轻轻嗯了一声，掀眸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
风吹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落楠微微垂了一下眸，她垂着头看着自己略微红肿的脚腕。
好像是在酒吧的时候弄伤的，季衍将她拉到角落的时候力气太大，苏落楠又反抗不动，挣扎中她的脚腕被扭伤了。
可能是夜晚风太大了，苏落楠鼻尖忽然一酸。
眼泪啪嗒一声低落到她的大腿面上，白裙上的水渍立马蔓延成小小的一片，她立马抬起手遮住。
下一秒，又一滴眼泪不争气的落到她的手背上，滚烫炙热，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
苏落楠抬起手快速抹去不断向外溢出的眼泪，胸腔上下起伏着。
她垂着头坐在树下，肩膀颤抖的厉害。
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
心脏像被挖去一块，空荡到找不到任何停留点。
疼到快要窒息，疼到身体发慌。
刚才出来的时候她怎么没有觉得这么疼呢。
凌晨两点左右，酒吧里的几名男女三两成群，挽着胳膊晃晃悠悠的出来。
打眼看去就是一群大半夜喝多了的醉鬼。
苏落楠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犹豫了许久，咬咬牙拨通了季衍的电话，尽量保持平静。
“季衍，我脚腕好痛，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明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一次次的在求证些什么。
对面声音依旧有些嘈杂，听到苏落楠说话之后，他明显顿了一下。
“程竟文送你回去了吗？”
苏落楠撒了谎。
“嗯。”
季衍蹙眉道：“把电话给苏天赐。”
“他去卫生间了。”
“我让程竟文去你家也不方便，你试试能不能给自己上点药，没有的话就让苏天赐给你去买，我现在实在走不开。”
苏落楠抿了抿唇，鼻尖酸涩到眼泪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来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不等季衍说话，就快速挂断电话。
过来之前，苏落楠给季衍发了很多消息，类似于她今晚要做鱼汤，问季衍想不想喝，如果想的话就让苏天赐帮他带过去之类的。
可是季衍没回。
看着聊天页面，她强迫自己删掉全部消息，让那片绿油油的消息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苏落楠从小就习惯这样，至少可以骗骗自己，再秒回别人消息的时候显得不是那么没出息。
她抿了抿唇，又编辑了一条消息出去。
【季衍，我还在外面，我们聊聊好吗？】
苏落楠没敢关手机，双手抱紧膝盖，一直没敢合眼。
说点什么吧。
她在内心渴望着，他能说点什么吧。
哪怕是一两句也好。
说他没有骗她，或者向她道歉，哪怕说回头会向她解释也好。
苏落楠都会试着去原谅他。
这两年，她真的好喜欢季衍，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可是她没有等来季衍的消息。
苏落楠从天黑等到了凌晨。
天微微亮的时候，她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不知不觉靠着树睡着了。
这一觉，苏落楠睡的很不好，她又冷又饿，心脏更是空旷的厉害。
在梦里，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苏落楠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天已经彻底亮了。
面前穿着清洁工衣服的大爷眼底满是关切，轻声问道：“姑娘，怎么在这睡着了啊？回家睡吧，别在这着凉了。”
苏落楠下意识的朝着小酒吧看了一眼。
果然已经关门了。
大概率季衍也已经走了。
苏落楠垂了垂眸，跟大爷轻声道了谢。
手机亮了一晚上，只剩下百分之二的电了。
他的聊天框从wifi显示到了4G，他都没有回她。
整整七个小时。
一个字都没有。
苏落楠将手机装到口袋，站起身的时候双腿还有些发麻，肩膀上的落叶慢悠悠的掉落到地上。
或许是冻了一晚上冻的清醒了不少。
她垂眸看着面前的落叶，忽然觉得自己挺傻的。
为了一个男生在酒吧门外冻了一晚上，等了一晚上他的消息，结果他都没回自己。
更何况那个男生还是个骗子。
回到家之后，苏天赐还没睡醒。
苏落楠做好了她和苏天赐的早餐就回去睡觉了。
手机已经彻底关了机，她也没什么兴致给手机充电。
她本身就对网上的事没什么兴趣，现在也没了要联系的人，手机对于她来说就跟个看时间的工具一样。
到了中午，薛敏兰和苏铭回来了。
听说奶奶最近情况还挺严重的，大概是年龄大了，心脏上出了点问题，身边不能长时间离开人。
苏铭家里一共兄弟三人，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三家人全部都在西城打工，基本都是一年才回去一次。
二十年来，两个老人都在家乡相依为命。
这么多年来身边没有儿女的陪伴，最多也就是帮着带一带孙子孙女，等孩子长大了也都会回到各自父母身边。
很小的时候苏落楠就知道，爷爷奶奶其实挺孤独的。
吃饭的时候，薛敏兰也试探性的提起这件事。
“楠楠啊，今天下午是不是要去报志愿？”
苏落楠点了点头：“嗯。”
“那想好要报哪里了吗？”
苏落楠抿了一下唇，她原本想说西大，话要说出口的时候，她忽然犹豫了。
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因为季衍，她对这座城市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情感。
或许是在大城市拼搏的人们都是这样。
这里的人似乎永远都在行色匆匆，为了那点微波的工资，工作加班到命都可以不要。
最终，苏落楠还是摇了摇头：“没想好。”
“那要不，去江大吧，怎么样？”
薛敏兰试探性的提议道，“江大好歹也是个211，虽说比不上西大，但也差不多，主要那里离老家近，爷爷奶奶年龄大了，要是出什么事身边有个人我们也放心，你说呢？”
每一条都说的让人没有理由拒绝，苏落楠垂了垂眸，看着碗里的米饭。
一家四口，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气氛几乎安静到诡异。
半晌，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好，我明白了，我会报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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