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钩弯月孤伶伶吊在浓稠的夜色里,孱弱,单薄。
深秋里寒气袭人,冷不丁被灌了一脖子凉气,宫女流萤打了个寒颤,瑟缩着手进了正殿。
殿内燃着灯烛,半明半昧间,流萤惊觉光影笼罩下的薄肩轻轻颤动,似是在抽泣。
“娘娘。”流萤忙走上前去看。
明斟雪闻声缓缓抬起湿润的眼睫,眸子含着水气,泪光点点,不胜凄楚。
她安静啜泣了许久,白细的牙齿死死咬住湿红的唇,不曾溢出过一丝哭声。
胸口一点鲜艳的朱砂痣随着不平静的心绪一起一伏,在白腻的雪肌里格外晃眼。
流萤取来温水,浸湿了帕子为她擦拭,劝道:“娘娘莫要再伤心了,横竖明日便可……”
隔墙有耳,多说无益,余下的话被流萤适时地咽了回去,主仆二人心领神会。
香雾蒙蒙,热气氤氲,烘得殿内暖如春昼。
在流萤的轻柔擦拭下,明斟雪逐渐放松身体,阖上双眸。
然而甫一闭上眼,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现出她无意间撞破独孤凛逼宫篡位的场景。
夜幕笼罩下的宫殿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殷红色的血迹如扭曲游动的毒蛇一般蜿蜒着钻到她的脚边。
浅色绣履霎时被污血点燃,湿答答的,贴着她白净的足,触感分外粘腻,恶心。
明斟雪紧紧捂住嘴压抑住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声,惊惶地抬起眼眸——
金碧辉煌的大殿宛若人间炼狱,血腥残忍。
“啪嗒,啪嗒。”
粘稠的血滴一滴一滴坠落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漾开一簇簇血花。
视线追随着血水的来源,缓缓上移,明斟雪目光一震,再也扼制不住满心的惊骇,忍不住失声尖叫——
神圣巍然的明堂高殿之下,吊挂着一排排血淋淋的人皮,如夜行索命的幽魂,虚浮在雕梁画栋间。
光洁圣明与诡谲血腥的画面两相冲撞的极致视觉刺激。
龙椅之上,已是风烛残年的老皇瘫倒在一角,哆嗦着手颤颤巍巍指向面前傲然睥睨着九五至尊的墨冠玄衣少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少年肤色冷白,身姿挺拔修长,立于尸山血海中独身其身,就像是在一幅凌乱的水墨画中绘上一点朱红,竟无端将这残忍暴虐的画面扭转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他抬指捻起那封以血染就的传位诏书,轻飘飘地一抛,丝帛瞬间被火舌吞噬殆尽。
独孤凛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凉薄的淡笑,眼角的一点黑痣也变得生动起来。
糜丽,妖冶。
不远处传来少女的尖叫声,独孤凛听入耳中,颇感愉悦地微微颔首,十分享受,眸中的疯狂越聚越浓。
下一瞬,双目一凛,陡然射出寒光直逼明斟雪而来——
明斟雪猛然睁开眼,捂住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最后一夜了,被困在深宫禁苑中的最后一夜了。
今夜一过,她便可恢复自由,无需提心吊胆伴在虎狼左右,不再委曲求全做甚么贤良淑德的皇后。
枷锁将除,明斟雪静静体味着这久违的自由,满心轻松。
坤宁宫上下融入夜色,一片静谧安宁。
外间忽的起了阵劲风,鼓的帘笼猎猎作响。
寒气霎时侵入殿内,强势且生硬,生生压住了积聚的融融暖意。
明斟雪紧了紧披着的薄衫,方想知会流萤一声去将帘笼安置好,太监尖细阴柔的唱喏声骤然划破坤宁宫过分寂静的夜——
“陛下驾到——”
窗外嚣张的风势霎时收敛起来,偃旗息鼓。
明斟雪的瞳孔猛然骤缩,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吹灭榻前烛火,掀起衾被往里灵巧一钻,侧身背对着外间。
她哭得眼眶红肿,这副模样绝不能让独孤凛看到,他定然会起疑。
流萤手脚麻利替她放下帷幔,将床榻仔细遮掩起来,这才低垂着头快步出去迎接圣驾。
“奴婢参见陛下。”
额心紧贴着地面,流萤同其余宫人一道仓皇跪伏行礼,稳住心神强装镇定。
威严修长的身影逐渐逼近,绣满金纹的玄色袍角停驻在面前,裹挟而来的凛冽寒气汹涌灌入流萤的脖颈后。
不知是慑于帝王威严,心虚惊骇,亦或是被深秋寒风鞭笞得受不住,流萤哆哆嗦嗦五体投地,双目紧闭不敢抬头。
“怎么不见皇后出来接驾?”
帝王低沉冰冷的声音直直压向满地跪伏着的宫人,流萤牙齿打颤,硬着头皮道:“回陛下,这个时辰,娘娘她已经歇下了。”
独孤凛闻声双眸一沉,目光自那道瑟瑟发抖的脊背上一剐——
流萤只觉得背上一寒,似是被雪亮的刀刃活生生剐掉层皮,大气不敢出,冷汗直冒。
视线打了个转,帝王深邃的黑眸陡然一暗,透过重重遮挡将目光朝最里侧的凤榻射去。
明斟雪呼吸一滞,似是被那人凌厉凶狠的目光剥开所有遮掩与隐瞒,看了个干净。
心脏突突直跳,慌的厉害。
“睡了?”
独孤凛冷哼了声,若有所思转身离去。
“陛下起驾回宫——”
明斟雪紧绷着的心弦霎时松懈下来,她翻了个身平躺,望着绣满榴开百子纹样的帷幔,心有余悸。
帝后成婚三年,空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三年以来,独孤凛从未在入夜后踏进过坤宁宫半步,是以今日之举,委实反常。
更何况明斟雪暗地里紧锣密鼓筹谋着明日私逃出宫一事,此时撞上独孤凛,只会更为心虚。
明斟雪静静躺了半晌,直至心绪平复,雪脯起伏得不再剧烈。
宫室昏昏,落针可闻,明斟雪料想着人约莫已经走远了,遂试探着轻唤了声:
“流萤?”
寂寥无声。
“流萤?”明斟雪长舒了一口气,试探着抬高了声音唤道。
“娘娘……流萤在。”
稍顿了顿,流萤回应的声音自帘外响起。
声调怯生生的,微微发颤,透露着些许犹豫。
窗外雨声渐起,明斟雪蒙在衾被里听不甚真切,只知流萤候在殿内。
明斟雪方才哭了半晌,此刻喉咙有些干涩,遂坐起身来叫茶水:“流萤,本宫有些口渴,送些茶水过来。”
“欸……欸。”
流萤吞咽了下口水,飞快瞥了眼屏风后,手脚利落收拾了茶水正欲端进去——
茶盘蓦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
流萤心里一咯噔,被吓得失手碰倒了茶壶,茶壶一晃将滚烫的热水浇在了手背上,烫得她嘶嘶倒抽气。
头顶压着的目光过于沉重威严,流萤当即闭上嘴强忍着烫伤的疼痛,泪水被逼出了眼角。
外间传来清晰的杯盏碰撞声,明斟雪撩开帷幔一角,问了声:“流萤,发生甚么了?”
“无…无事,”流萤压着哭腔,疼得满眼泪花直打转,“奴婢手笨失手碰倒茶壶,惊扰了娘娘,请娘娘责罚。”
明斟雪有些担心,关切道:“原是这样,茶水烫不烫,可伤着你了没有?”
说罢便掀起衾被,要走下来看看。
“没,没有!”流萤听着里间动静,慌忙回绝,“不敢惊动娘娘,茶水一点儿也不烫,奴婢这就将茶水给您送过去。”
她低头看向被烫的红肿起泡的手背,不敢抬首。
一旁立着的人似乎对这个小宫女的表现很满意,遂不再为难她,接过茶盘中她兑好的冷热适中的茶水,步入内殿。
脚步声在榻前停住,明斟雪听着动静,将一截纤细白嫩的手腕自帷幔中探出去接茶盅。
纤长莹润的指尖白皙细腻,新剥开的水葱似的嫩的漂亮诱人。
若是能染上几抹绯红,那便更诱人了。
独孤凛深邃的黑眸里隐隐跃动着的兴奋。
烛光暗淡,联想到她在他面前耍的小把戏,帷幔外立着的人眸色登时暗了暗。
明斟雪不明所以,接过茶盅便要抽回手,不料“流萤”却紧捏着茶盅不肯松手。
“怎的了?”明斟雪觉得今日的流萤颇有些奇怪。
“流萤”的指尖僵了僵,松开手。
明斟雪接过茶盅递到唇慢慢小口啜饮着,眸光悄悄转向帷幔外,心下沉沉。
唇瓣逐渐离开茶盅。
一口茶水闷在嗓子里,明斟雪蓦地被呛住,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然而帷幔外的“流萤”闻声却依然不为所动,并未同往常一般过来帮她顺气。。
明斟雪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隔着厚重的帷幔,彼此僵持着相顾无言。
宫室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明斟雪提心吊胆悄悄撩开帷幔一角。
金缕云纹墨靴映入眼帘,玄色袍裾上绣着招摇的龙爪直直刺痛她的双目。
明斟雪猛地倒抽了口冷气,手一抖,茶盅骨碌碌滚下床榻,落在那人靴前。
“呵。”
极轻的低笑声自寂静的宫室内响起。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明斟雪的耳中。
明斟雪的面上“唰”的失了血色,唇瓣微微颤动,满眼悚然。
帷幔蓦地被挑开,强烈的光线一股脑涌进昏暗的帷帐中,刺得明斟雪眯起眼,抬手遮在眼前。
透过指缝,她看清了那人冷峻的面容。
明斟雪顾不得双目的不适,下意识便想躲闪,撑着床榻连连朝后缩,想要缩到角落里,手腕却倏的一痛——
独孤凛单手扣住她纤细的腕骨,猛地将人往身前一扯。
纤弱的身形一晃,明斟雪被独孤凛自榻上轻轻松松扯下来,痛的轻咛了声撞在他怀里。
秋夜霜寒露重,更兼潇潇夜雨,帝王乘夜而来,华服渗着冷气,扣住明斟雪腕骨的那只大掌亦是冰冷的。
唯有灼在明斟雪耳侧的鼻息透着股竭力忍耐的炙热。
明斟雪敏感觉察到,独孤凛隐忍的怒火。
他不该入夜后来坤宁宫。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斟雪挣了挣手腕,想要挣脱钳制,独孤凛五指反倒收拢得越发紧,甚至捏住她的下颌,强迫明斟雪与他对视。
对上那双灼热的极具穿透力的眸子,似是被他洞悉了心中一切盘算,明斟雪登时脸色煞白,。
小不忍则乱大谋。
明斟雪忍了忍,一咬牙作势便要跪下。
“臣妾身体不适,接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独孤凛冷眼盯着她的动作,明斟雪双膝甫一微微屈下,他便顺势抬臂绕过明斟雪的膝弯,拦腰打横将人抱起,阔步向床榻走去。
明斟雪尚未回过神,便被扔到了榻上,身子陷入柔软的衾被中。
她心跳如雷,撑着榻便要起来,不料两臂一软,不待她起身,独孤凛便屈膝压了上来,撑在她身体两侧。
明斟雪大惊失色。
“陛下……”她嗫嚅着唇瓣正欲辩解,方一开口便被独孤凛堵了回去。
“皇后不是早就歇下了么?怎么,不愿见孤便指使宫人来搪塞欺骗孤,这可是欺君之罪——”
“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帝王低沉的怒喝响彻宫殿。
“你眼里可有孤这个皇帝,可有将孤你的夫君!”
明斟雪被他僵硬地压在身/下,冷汗浸透了里衣。
沐浴后松松披着的薄衫早在拉扯间滑落,大片大片的雪肌一览无余,胸口一粒朱砂痣明晃晃落入独孤凛的眼眸。
绮丽,诱人。
随着女子呼吸间的起伏而晃动。
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是他不曾见过的光景。
勾着独孤凛想要在光洁细腻的绸缎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独孤凛微眯着眸子,眸色越发深沉,近乎疯狂。
外间传来门扇合上的声音,空旷的大殿唯余一上一下对峙着的两人。
射在身上的目光越发炙热、迷乱。
明斟雪不傻,当然看得出来帝王冒着夜雨赶来坤宁宫这一趟想要做什么。
她偏不能让他如愿。
明日之后,她便可远离这处深宫高墙了,当下更不想与独孤凛多做纠缠。
“陛下恕罪,臣妾实在是身子不爽利……”明斟雪一面同他虚以委蛇,一面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
见独孤凛眸中闪过片刻的恍惚,明斟雪钻了个空子,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只赤着足往殿外跑去。
手将将触到门扉,便被身后追来的独孤凛钳住举过头顶。
力道强悍,不容抗拒。
危急之时,人会暴露最真实的情绪。
譬如此刻,独孤凛从明斟雪的眼里看到了清晰的恨意。
少女清澈漂亮的眸子死死盯住他,眼底凝着一团隐忍待发的火,她的身子因畏惧而轻轻颤动,神色却格外倔强。
成婚三年,明斟雪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这种情绪。
她总是进退从容,举止有度,挑不出一点儿错。
她是个合格的皇后。
却也让独孤凛感到莫名心烦。
她无悲无喜,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他好似从未真正入过她的眼。
被面前少女视若无睹的感觉极其糟糕。
独孤凛惩戒似的,指节发狠划过少女腕骨处娇嫩的肌肤。
白皙的肌肤上登时浮现出清晰的红痕。
想要用更加恶劣的手段欺负她,将这道痕迹狠狠加深。
独孤凛像是意外寻到了什么新的乐趣,难掩愉悦。
然而视线甫一下移,落在少女紧抿着的唇瓣上时,独孤凛的眼神蓦地冷了下来。
“松开。”
他掐住她的雪腮,强迫明斟雪松开唇。
“疼么?”他碰了碰明斟雪细腕上的红痕,明斟雪手腕一颤,默不作声。
“孤问你话!疼么!”独孤凛显然被她这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激起了怒气,语气重了几分。
明斟雪瞥了他一眼,轻轻“嗯”了声。
“疼,为何忍着不叫出来?”他摩挲着掌中扣着的纤细皓腕,命令道,“告诉孤,孤弄疼你了。”
独孤凛今夜犯的什么病!
明斟雪在心里暗骂了声,无意识地咬住下唇,瞪了他一眼。
独孤凛见状眉心一皱,径直伸指撬开樱唇,在她口中一搅。
明斟雪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得一惊,挣扎着表示抗拒。
却意外听到独孤凛在她耳畔冷声质问道:
“为何要逃。”
明斟雪心下猛地一沉,似是被勘破了心事,一时怔住了。
逃……
他知道了什么?
趁着她出神的空,独孤凛越发用了几分力,在她口中肆意搅上一通。
“臣妾没有……”明斟雪心虚正欲辩解,独孤凛直截打断她的话。
“没有?皇后方才是在做什么?自孤今夜步入坤宁宫开始,皇后便推三阻四躲着孤。”
原是为着她方才的举动……
虚惊一场。
还好不曾被他看穿心中惦念着的计划。
明斟雪心有余悸,方欲松口气,下一瞬冷不防足尖离地,被独孤凛单臂托起,重重抵在门扉上。
两手下意识环住独孤凛的脖颈,明斟雪惊呼了声:“陛下饶了臣妾罢,快放臣妾下来。”
目光自那张惊慌失措的小脸上一扫,独孤凛尝到些难言的趣味。
他压低了声音,附在明斟雪耳畔哑声呢喃:“皇后跑到这处,是因为喜欢在这里做么?”
“皇后好兴致,这门扉外,林林总总候着数十名宫人,你不妨猜猜,他们能否看得见殿内的身影,听得见你的声音?”
明斟雪满目骇然,两耳嗡嗡,她僵硬地垂下眼睫,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炙热的眼眸。
“陛下……”她唇瓣嗫嚅,心生抗拒。
“皇后,这是你我作为夫妻,应尽之事。”独孤凛的气息不甚平稳,喷在明斟雪颈下烫得很。
明斟雪如遭雷劈,茫然地摇着头,一直隐忍着的泪水此刻陡然决堤,顺着脸颊滑落,缀在下颌,摇摇晃晃的。
正如她现在被独孤凛托举着,悬在半空中的双腿一般轻晃,颤悠悠的,没有着力之处。
“不要……不要……”她眼含泪水,低声祈求着。
“陛下……”明斟雪哭出了声。
独孤凛却被她的泪水意外挑起了兴致,一把扯去她身上最后一层遮挡。
裂帛声伴着女子的哭声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开。宫人们心知肚明,默契地齐齐转过身背对着门扉,捂住耳朵。
脆弱的衣物被撕得不成样子,轻飘飘落在脚边。
明斟雪心跳如擂鼓,慌忙想要抱臂护在身前遮挡,无奈两手被独孤凛单手紧紧箍住。
自己最真实的模样就这般直白地展露在他面前,没有一丝一毫的阻隔与遮挡。
明斟雪快要崩溃了。
她清晰感受到帝王喷在她颈侧逐渐粗重的呼吸,以及紧贴着的明显的变化。
“陛下,臣妾错了…陛下…臣妾不该接驾来迟…不该躲着陛下……”
明斟雪急于辩白,哭得断断续续,这话似是起了效果,独孤凛的动作停了下来。
明斟雪如被淹没在急流中的人猛然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里逃生惊喜交加。
却见独孤凛捏住她白皙细腻的后颈,目光牢牢锁住她哭得泛红的眼尾,音色喑哑:“如你所说,皇后,当重罚。”
玄袍掀起,堆叠在明斟雪身体两侧。
独孤凛咬上了那颗扰的他心烦意乱的朱砂痣。
“啪!”
清脆的巴掌声猝然响彻宫殿。
廊下候着着宫人闻声抖了一抖,霎时面如土色,暗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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