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冰与火
晏沉嗓音一向很好听, 特别是这种沾染着笑意开口的时候,华丽而又低沉,仿佛大提琴发出的鸣音, 发话时好像情人之间的呢喃。
江瑜坐在沙发上,由眉骨到下颔的线条清晰利落,一双深邃漆黑的桃花眼懒散看过来, 指尖在膝盖上点了点:“那晏少可一定要好好活着。”
江瑜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毕竟我还想多在这人世间停留几年。”
晏沉对江瑜这样淡然的反应有些不满,他也说不出是哪里不满, 总之就是不太高兴, 伸手覆上对方侧脸上揉了一把,语气中带着喟叹:“你真是个坏东西。”
手上触感很好, 晏沉原本揉对方脸的手掌化为摩挲, 他仿佛是一点一点的感受着一块璞玉,用掌心寸寸丈量过去, 视线落在江瑜眉眼上, 拖长了嗓音道:“明知道我看到你和那个记者谈话我不高兴, 你依然我行我素;我打了电话提醒过之后才停止,但那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轻轻地嗤了一声:“看起来好脾气的听我话, 其实寸步都不让。”
他神情略带嘲讽地落在江瑜面上,哼笑了一声:“真不愧是江总啊。”晏沉伸手,一下子钳住对方的下巴, 迫使江瑜抬头看着他, 自言自语地道:“我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坏东西。”
坏东西挑了挑眉,微微一笑, 好整以暇地开口:“或许晏少运气也不好。”他将之前对方说过的话还回来。
晏沉一怔, 旋即笑了起来, 他手从江瑜脸上挪开:“嗯, 运气是挺一般的。”
江瑜轻轻捏了捏对方脸颊:“我去做饭。”他要负责把两人喂饱,虽然大多数时候晏沉很好养活,这倒不是说他不挑食不挑口味,而是某人你要是不给他做饭,他就能喝酒喝到饱。
晏沉摆了摆手:“快去吧,我都要等不及了。”
匕首还钉在墙上,江瑜经过的时候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离开。
吃完饭洗漱完毕之后躺在床上,五月中旬的天已经很热,室内空调开着,两人盖了一张蚕丝被并排躺着。
晏沉转过头看着身边人:“再过一个多小时就是我二十八岁生日。”
江瑜也没有睡,他手臂伸在外面,闻言一只手臂曲着搭上对方的腰:“是要我在零点送上祝福吗?”
晏沉道:“不用。”他懒洋洋地开口:“我觉得过生日这事没有必要,经过这一天依旧是二十四个小时,什么都没有变,做这些没什么意义。”
江瑜轻笑了一声:“总得来点仪式感。”
“好吧。”
虽然这样说了,但两人还是闭上眼睛,江瑜再次睁眼的时候看了一眼表:23:58分。
离零点只差了两分钟。
他看着分针在表盘上转了两圈,看着那条细长的针一点一点移到12的位置上,当三枚针严丝合缝的重叠在一起之后,江瑜转过头看着身侧人,轻声开口:“晏沉,生日快乐。”
闭着眼睛的人一下子将睁开,眸中神采奕奕,凑过来在江瑜脸上啵了一下:“快乐快乐。”
那么长时间的闭眼只是做作样子,两人都没有睡着。
江瑜问:“你经常失眠吗?”对方现在基本和他一起睡,两人几乎同时闭上眼,但晏沉照例上午十点之后才会清醒,总是睡不够的样子。
晏沉说:“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事情,结果越想越睡不着。”
江瑜若有所思,又问道:“刚才在想什么事情?”什么事情能让对方苦思冥想,闭着眼一个多小时毫无睡意,反倒看起来越发精神。
晏沉瞥了一眼江瑜,唇边有点微妙的笑意:“在想生日当天怎么做-爱。”
江瑜:“挺别致的。”他点评。
晏沉一下子来了兴致,脸上带着深深的笑意:“用蛋糕涂满身体然后吃光怎么样?我们还可以喝些红酒,我觉得你身体上倾倒酒液一定很漂亮,或者我们还可以玩得再刺激些,你说呢?”
江瑜唇上带着微笑,伸手在对方脊背上拍了两下,温和着语气道:“宝贝睡吧,梦里有。”
晏沉说:“梦里没有。”
他语气带着几分认真,江瑜侧头去看,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虽然是生日当天,但晏沉起床时依旧是十点左右,这个时间点还是江瑜站在床边叫他起床。
晏沉伸手拽被子蒙上脑袋,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为什么我过个生日都不能睡觉了?”之前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
江瑜俯下身,伸手将被子往下拽了拽:“因为长寿面已经煮好,你再不吃就坨了。”
晏沉有了点兴致,闻言睁眼道:“你做的?”
江瑜应了一声,他重新站起来:“都盛出来了。”
晏沉翻身从床上下来,洗漱之后坐到餐桌前,一碗面被放在桌上,细细的面条加上一枚荷包蛋,旁边是两根嫩嫩的小青菜外加两片牛肉,卖相看起来很好。
晏沉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碗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宝贝,你厨艺和我扒蒜的技能都增长了。”这几个月同居,双方在很多事上达成默契,比如说江瑜走进厨房里,晏沉就自觉跟进去,他这段时间去厨房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江瑜笑了一声,夸奖道:“是,晏少扒蒜十分厉害。”
晏沉筷子上捞着一条面,咽下去之后开口:“我叠被子很厉害,一会给你表演一个速叠豆腐块。”
他说着就加快速度,五六分钟之后站起来往卧室里走去,用下巴指了指床上的被子,扭头对江瑜道:“你看着时间,三分钟之内我就能叠好。”
江瑜拿出手机,设定了一个一百八十秒的闹钟,末了道:“开始。”
他就看着晏沉叠被子。
白色的蚕丝被摊平捋顺对叠成三折,有用手掌测了一个掌心的距离分成四段,末了之后捋顺对折,已经有了豆腐块的样子。
江瑜有些惊讶,晏沉转头看了一眼,他一边用手指将多余的角塞进去,同时将边缘捋顺,做一些修整的活,豆腐块基本就成型,看起来有棱有角。
晏沉十分得意,转过头冲江瑜挑了一下眉:“我厉害吧?”
江瑜拍手赞叹:“厉害,晏少太厉害了。”刚两分钟过了一点就叠好了,还颇像那么回事。
晏沉伸手拍了拍被子,一点都不谦虚地开口:“这个被子不算好叠,太软了撑不起来。”
江瑜立马道:“可不是,要是专用被子,晏少能叠得比这还好。”他神情认真,绝对是情真意切,夸奖的时候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晏沉一下子笑了,边笑边道:“你果然够有意思,叠被子这事都能被夸出花来。”他又将叠好豆腐块重新铺平,对着江瑜道:“之前我舅舅教给我的,现在我教给你。”
江瑜说好。
这个生日过得和晏沉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两个人在卧室叠了四十来分钟被子,等到江瑜试了多次之后勉强弄出来一个满意的豆腐块,两人才从卧室离开。
下午的时候蛋糕被送来,等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的时候,两人正式切蛋糕。
晏沉瞅了一眼送的纸质王冠,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掉,手里拿着刀叉问江瑜:“你想吃哪块?”
奶油胚子,上面做了造型,点缀了几种水果,空气中有香甜的味道。
江瑜其实对这些没什么要求,他看了看桌子上的蛋糕:“是不是应该点蜡烛?”
晏沉一脸‘你毛病真多但我还是宠你’的样子看了江瑜一眼,低头在桌子上找了找,然后道:“我没找到蜡烛。”
他掏出烟盒摸了一支香烟,伸手将烟蒂插进蛋糕中,细长的香烟像是蜡烛似的陷在里面,晏沉用打火机点燃顶端,猩红的火光亮起,香烟顶端有青色烟雾升起,他冲江瑜打了一个响指:“蜡烛。”
江瑜看着那支香烟,微微沉吟后重新看向晏沉。
晏沉微笑道:“差不多就得了。”
他又将那支充当蜡烛的烟拿出来,接着唇边带着笑意,手指抹了一块奶油后抬手横涂到江瑜脖子上,视线带着将人吞吃入腹的深意:“我们开始下个环节。”
脖子上带着黏腻的触感,江瑜反倒笑了一声,他用指尖轻轻触上奶油,抬手放到唇边舔了一口,对着晏沉道:“很甜。”
晏沉觉得他的兴致顷刻间被点燃了。
他迫不及待地凑近,舌头热情地窜到对方口腔中,唇舌相碰的一刹那奶油的甜味飘飘渺渺的在鼻尖缭绕,这些甜味化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电流,细细密密地刺激着他。
他又伸手抹了一大块奶油,这就像是之前恶作剧抹到别人脸上一般,不同的是这次直接涂到另一个人身上,手指上沾染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捻了捻,晏沉低头缓缓舔去,拖长了声音开口:“真的很甜。”
蛋糕的香甜,奶油的丝滑,以及上面点缀的草莓都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些气息仿佛渗进了他的骨血中,悄无声息地侵入在他发肤肌理中,他贪婪地嗅着这股令他迷醉的气息,用牙齿啃噬着上面的甜意,着迷一般地开口:“我想把你吞下去。”
江瑜顿了一瞬,他目光打量着眼前人,忽然笑着意味深长地开口:“我觉得你的提议很不错。”
他曲指抹了一大块奶油,又慢条斯理地涂在对方脸颊上,手指在唇瓣上游移将那一点白色抹进去,低声问:“想让奶油涂在哪里?”
他的手指已经缓缓向下,沿着喉结掠过,最后落在石榴籽上,曲指一点,暗红色石榴籽周围覆上白色奶油。
江瑜说:“很漂亮。”
他先是忽然得了趣,又取了一块切好的草莓重新点缀在奶油上:“你希望我怎么吃这块蛋糕?”
晏沉吸了一口气,他看向对方,扬起了头低低地笑:“奶油涂在哪里都会吃吗?那我希望你再往下涂然后直接吞进去。”
江瑜含笑,他手指这次又抹了一块奶油,曲指缓缓地涂抹好:“口味果然一如既往的重。”
晏沉将自己刚才抹的奶油舔去,他有一小块的皮肤因为刺激而微微颤抖,吸着气说:“这还算重?宝贝,这只是家常菜。”
他手指按在江瑜后脖上,微微一用力:“那你满足我吗?”
江瑜说:“当然。”
晏沉抬头望着天花板,神情中的享受和痴迷交织在一起,头顶的水晶灯倒映在瞳孔中,他的视线不知道落到何处去。
就像在坐过山车,在即将下坠的那一刻,另一辆过山车毫无征兆地挤了进来,前后两车夹击一同狠狠落下,让这列轨道几乎瞬间就溃不成军。
大浪滔天,巨潮涌来的一瞬间侵入,带着绝对的刺激。
晏沉仿佛是一尾突然被电击的鱼,他重重战栗,要不是江瑜将人摁住他能一下子崩起来,哪怕被肩膀上手掌压着都能感受到身躯在那一瞬的发抖,他狠狠一口咬在对方唇上,顷刻间血腥味就传到口腔里。
唇上的疼痛未能改变江瑜的节奏,他只打量着对方绷紧的肌肉,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血迹:“不喜欢?”
晏沉看着对方。
江瑜脸上还带着方才的奶油,那双眸子倒映着暗火,唇边的血与神情组成了一副奇异的画面。
对方很疼,当然,因为他咬得很用力。
流血了,当然,他那一口下得太重。
晏沉觉得自己该心疼的。
可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有声音在疯狂的叫嚣嘶吼着,暴虐的念头如野草一般疯长,一半让他去爱眼前人,一半让他去伤害眼前人。
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纠缠着,仿佛一道深渊出现,拉住他往里拽。
他心脏跳得迅速,史无前例地快,目光逐渐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带着几分扭曲。
晏沉伸手掐上了江瑜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开枪
江瑜是亲眼看到晏沉伸手的。
两人离得太近, 彼此吐息都尽数接纳,但也就是因为这极近的距离,江瑜连躲都来不及。
脖颈上一下子传来热意, 曲掌扼住咽喉,顷刻间一股火辣烧灼的痛意从喉间传来。
江瑜眸子一下子暗了下来。
耳边是晏沉的喘气声,极重极粗, 对方瞳孔有些放大,黑漆漆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 在暗色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怪异而癫狂的样子。
江瑜伸手覆上对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 温热的手掌搭在上面,声音很轻:“放开。”
晏沉视线中有了波动, 他眸光闪了闪, 似乎在考虑眼前人的提议,视线依旧牢牢的盯着, 带着一种怪异的神经质。
江瑜不说话了。
他只伸手覆上去, 垂眸去亲吻面前人的唇角, 手指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扣进对方的指缝中去,缓慢的、一点一点的加重力道去泄对方手上的劲。
他的动作很温柔, 哪怕是在这种被人掐住脖子的姿态下,但于此截然相反的身下的动作。
晏沉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呼吸又粗又重,心脏噗通噗通的乱跳, 额上细小的青筋鼓了起来, 连带着面容都扭曲几分。
江瑜手上加重力道,他又重新叙述了一遍:“晏沉, 把手放开。”
脖子上的手缓缓泄去力道, 空气重新畅通无阻的涌进, 晏沉眸中深渊一般的漩涡缓缓褪去。
他听到对方的咳嗽声, 大概连续咳了五六声,期间加杂着嗓子中的闷音,他的视线落在江瑜脖颈上,那里带着一圈被他扼出来的红痕。
从喉结上方的动脉处,沾着一圈暗红色,还能看到几个深色的指印。
晏沉瞳孔骤缩一瞬,他目光定住,右手手指微微颤了几下。
他想说话,可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凝滞到僵硬,最终试了几次才勉强开口:“你——”
江瑜把头抵过来搭在他肩膀处,顿了一瞬后声音里带着笑意:“这就是你说的刺激?”他呼出了一口气,音调听起来还算轻松:“我对窒息没有兴趣,以后不许再玩。”
晏沉喉结滚了滚,在长达半分钟的沉默之后,他脸上才重新带上一惯的表情:“今晚有点扫兴啊。”
江瑜转过头看了看:“怎么,还想继续?”
晏沉说:“算了。”
他伸手拉开床头柜,取了一包烟直接撕开,接着另一只手划拨打火机点燃,递到唇边狠狠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气息扫荡在肺里,激烈的流转一圈,带来的作用却极其有限,他焦躁地舔了舔唇,没等一支燃尽就重新点燃下一支。
唇边白烟溢出来,浓重的烟草气息在房间回荡,一支燃尽的烟蒂被扔在地上,顶端猩火乍亮一瞬之后又熄灭,徒留下焦褐的痕迹。
一支手伸过来取走唇边的烟,江瑜反手摁灭在烟灰缸内,他从床上下来说:“跟我来浴室清理一下。”
晏沉看了江瑜几秒然后从床上下来,跟着去了浴室。
花洒打开,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江瑜拿着手持花洒浇到对方皮肤上,流水从肩头漫下洗去身上奶油的痕迹:“温度怎么样?”
晏沉懒洋洋地开口:“有点烫。”
江瑜又往下调了两度,这次在自己手臂上试了试后才落到对方胸膛上,等全身都浸湿之后涂上沐浴液,伸手在涂了奶油的部位揉搓,滑腻腻的感觉全部消失后又用清水冲刷干净。
白色的泡泡随着流水倾泻下来,浑身重新变得清爽,江瑜又洗干净自己,两人裹了浴袍之后重新回到卧室。
卧室顶灯被打开,明黄色的光落下,刚才昏暗的气氛顿时消失,江瑜将弄脏的床单换上新的,又将凌乱的蛋糕清理出去,室内重新变的清爽。
他洗完手之后重新上床,空调开着温度微冷,江瑜给两人盖上被子,伸手搭在晏沉腰腹上:“睡吧。”
晏沉应了一声。
从晏沉生日之后有些事就发生了变化。
比如说他第二天上午醒来的时候看到对方坐到沙发上,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去了公司。
晏沉默了默,两人在房里待了一天。
第三天,照例醒来在沙发上看见江瑜,对方腿上放着电脑,见他醒来后抬眼说:“早餐在厨房,自己取。”
第四天、第五天照旧,反正不是在客厅就在书房,偶尔的时候还站在阳台看风景或者在卧室窗台上洒了一把米喂鸟。
晏沉认真瞅了瞅,发现那只鸟一口都不吃,他转过头对江瑜诚恳建议:“它不吃,我们把它窝戳了吧,省的在树上叫天天吵我。”
江瑜亲切地摸了摸晏沉的脸,然后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就这样过了几天,晏沉早上起来下意识地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巡视,发现沙发上没有人后又走到阳台书房去看,依旧空荡荡的没个人影,他犹不死心地的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依旧没人。
晏沉从冰箱里取了一罐啤酒出来,伸手拉开环之后喝了一口,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时,门被人推开,江瑜提着东西进来。
晏沉目光在对方的手提袋上转了一圈,然后挑了挑眉:“你都几天了,还没去上班?”
应该快一周了吧,一直没去108,前几天还时不时的有电话来催,这几天连个电话都没了。
江瑜晃了晃手上袋子,伸手把门关上,晏沉接过对方手提袋放在桌子上,上下颠了颠:“挺重的,买了什么?”
江瑜洗了手之后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水之后说:“肉、蔬菜和水果,你没发现家里都没吃的了吗?”
两个男人一日三餐一顿不落,前几天补了一次货,基本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晏沉神情微妙了起来,他打开电视看着雍州的新闻频道,看到谭月的身影之后啧了两声:“啧啧,这个记者上次写了一个板块报道江盛,怎么样,效果是不是立竿见影。”他用手敲了敲桌子,散漫地开口:“央企那有消息了,应该是你。”
江瑜转过头看向晏沉,晏沉冲对方扬了扬唇:“宝贝,小道消息,不过八-九不离十。你大概三四天之后会收到信函,一个月之后全社会公开。”
他神情有些得意,凑过来道:“为了提前告诉你这个消息我费了不少心思。”
他看到江瑜还是淡定地坐着,脸上别说激动了,连个高兴都没有,不由得不满地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你知道了?”
江瑜弯了弯唇角,伸手攥住对方的手指:“我上哪知道去,晏少消息灵通,佩服佩服。”
晏沉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哼笑,他摸着下巴开口:“提前恭喜你得偿所愿。”
江瑜笑了一声,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这话可不像你说的。”
晏沉瞬间懂了,他目光一下子玩味了起来,脊背放松向沙发上靠去:“也是,我应该说你小心点,别让我搅了,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江瑜挑了挑眉,顺着对方的话讲下去:“这个时候飞了,除非我身上有丑闻爆出来。”
晏沉饶有兴致地开口:“也对,个人作风问题,道德层面问题,或者干脆简单一点性丑闻艳照,或者说心理有问题酗酒反社会,鸭子就飞了。”
挺好搅的。
江瑜弯了弯唇,眸中缓缓沾染上笑意,不紧不慢地问道:“那晏少会搅吗?”
晏沉面上出现思考的神情,沉吟了一瞬之后道:“那得看你表现了。”
江瑜缓缓凑近,偏过头在对方脸颊上落在一吻,接着道:“那我好好表现。”
脸颊上痒痒的,晏沉不满足,重重的在对方侧脸上啵了一口:“嗯。”
两人腻腻歪歪地坐着,等到下午吃完了饭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时间还过得挺快,大概晚上的时候,晏沉去冰箱里找酒,结果发现一台架子上空荡荡的。
他看向江瑜,神情忧伤:“你买食物,怎么就没记得买啤酒呢?”
江瑜说:“忘了。”
晏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双手撑在窗前,看着远处夜景说:“或者我们出去吃顿烧烤,这几天满大街都是啤酒烤肉小龙虾。”
江瑜也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时候隐隐有几个昏黄的路灯,长长的连成一条线,他眉梢微微动了动:“我以为你不愿意出门。”
晏沉瞥了江瑜一眼,手指在窗台上点了几下:“我又不宅,只是不喜欢别人看你而已。”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要是能找到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我不介意你是在家还是出门。”
江瑜看向旁边人,在昏朦的夜色下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清霜似的皮肤,鼻梁弧度挺直优越,懒散说话的时候有股傲慢的意味,他笑了一下:“是不喜欢别人视线长久停留我身上吗?”
晏沉转过身,他目光落在江瑜身上,逡巡了一圈之后才道:“说实话吧,连瞥一眼我都不高兴。”他眸子一点点地眯起来,隐隐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你和那个记者聊了那么长时间,还是你故意算计的,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江瑜对他语气里的威胁丝毫不在意。
他只是淡淡开口:“后者我能保证之后少发生,至于前者”他缓缓开口:“这我没有办法。”
晏沉似笑非笑地开口:“不记得十二天了吗?”
江瑜顿住,然后边笑边说:“记得。”
晏沉满意了,他抬头将人亲了一口:“走,出去吃点东西。”
两人临近出门的时候都快晚上十点了,路上只有几个行人,大排档边的烧烤摊人倒是不少,两人也不知道哪家好吃,干脆挑了一家人少的店,点了烤串之后让上了啤酒,露天坐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正聊着,旁边有一群人推推搡搡地过来,为首的那个男人前呼后拥,周围围了五六个男人,嘴里嚷嚷着:“方哥。”
被叫做方哥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两只手臂上花臂裸露出来,脖子上一条大金链子,正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他抬眼扫了一圈,落在晏沉身上时却猛然顿住,眸光阴森。
他还记得当日在台球厅,就是这个男人让狗咬着领口把他拖出去。
他视线阴阴沉沉地扫过,发现那边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一丝冷笑滑过唇角,对着周围人吩咐:“盯着那个桌子上的人,一会走的时候跟上。”
江瑜和晏沉两人吃完了饭,结了账之后站了起来,江瑜说:“十一点半了,回家休息吧。”
晏沉大概喝了两三瓶啤酒,闻言点了点头,忽然开口:“今晚有点意思。”
江瑜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了一眼,伸手将对方手握住,晏沉脸上出现无辜的样子:“你可看着呢,我没去招惹别人。”
江瑜应了一声,牵着人就回家。
离家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没开车,如今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已经进了梦乡,两人沿着原路返回的时候路过一条巷子,路灯坏了没有修理,里面乌黑一片,只能借着手机手电筒亮光走过。
江瑜站在巷口前看了看,对晏沉道:“换一条路吧。”
晏沉神情微妙了起来:“你今晚怎么圣母心发作的这么强烈?”这巷子里有什么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被盯了一路都没生气,反而是三番五次的想平息事。
江瑜视线落在晏沉身上,对方这段时间情绪不稳定,他不愿意这个时候再生出事来,只说道:“最近在拜菩萨,应该宽容一点。”
晏沉一下子笑出声来:“行,宝贝,我听你的换一条路。”
两人都准备要走的时候,身后传来几个脚步声,吊儿郎当地声音响起:“现在换路,是不是太迟了些?”
江瑜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们慢慢地转过身,就在前方黑暗的巷子里,七八个男人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个正是方哥。
前面三个男人自发的绕过来站在江瑜和晏沉身后,前后将两人堵了起来,面色不善的缓缓逼近。
方哥抱着臂站在一边:“兄弟,还记得我不?”
晏沉饶有兴致地开口:“记得。”他拖长了声音:“方哥啊。”
方哥唇边笑容有些狰狞,他一步步地逼近,身后一伙人慢慢悠悠地跟上:“那天在台球厅,你挺狂的啊。”
他阴沉地扫了两人一眼,突然笑道:“要不你今天跪下来求我,要不你今天留下一条腿,选哪个?”
江瑜一下子沉了脸。
他伸手一拳猛地揍了过去,方哥只觉得一股劲道的拳风直冲面颊,连躲都来不及,接着面上一热,脑子听到了轰的一声,几秒之后才感受到疼意,左臂被人拉着往韧带上一扣,他连反应都没有就感觉到有膝盖狠力顶上了他肚子,整个人硬生生地被踹着后退了几步。
晏沉一下子兴奋起来,没忍住吹了一声口哨:“帅死了。”
身后一伙人扶住方哥,方哥恨声道:“一起上,给他们点教训。”
晏沉哼笑了一声,后背自发地靠在江瑜背上,他还有心思开口:“你四个我四个。”
话音落下,他抬手就往身边人侧颈切去,同时躲开身上的一拳,出拳就往人太阳穴上砸去。
还没到一分钟,两人周围就躺下了三个人,剩下的徘徊,绕在两人身边没人敢上来。
江瑜眉心皱着:“走吧,别打了。”
晏沉慢慢地看了他一眼,跟着往出走,身后方哥死死的将人盯着,忽然从腰间摸了一把细长的刀来,直直的刺向江瑜。
身后脚步声响起,江瑜侧身避过,曲肘猛地向对方砸过去,同时利索地扣住对方手腕撞在墙上,方哥闷哼一声,反射性的丢下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一切太快,几乎在眨眼间就完成,江瑜突然看到晏沉直直地看向自己,跟着目光向下看去,腰间被刀刃刮了一道口子,身上短袖被割开,边缘处能看到皮肤上的细细的划痕。
江瑜看到对方眸子后心中沉了沉:“我没事。”他飞快地开口:“只是一点皮外伤,连药都不用上,你放轻松——”
他声音蓦地消失,在身侧几米的距离,对方手里握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方哥的头。
巷口的几点光线穿透进来,隐约能看到面前的情形,刹那间,几米长的巷子没有任何声音。
方哥眼睛睁大,脸上顷刻间苍白如纸,身后原本跟着的几个人也屏住呼吸。
晏沉视线极暗,他眸子中流淌着阴郁,拇指压下保险栓。
他打算开枪杀人。
江瑜出声,他缓缓地逼近,脚步慢慢地挪动:“晏沉。”他连声音都放的很平和,以最不刺激的嗓音开口:“我们都没有事情,我们都没受伤,你把枪放下好吗?”
晏沉似乎有了波动,他缓缓地抬了抬头,接着抬手黑色的枪口对准了江瑜。
江瑜顿住。
他缓慢地抬起手,脚步停住,没有再前进一丝一毫。
晏沉静静地看了几秒,接着手掌落下,他目光似乎变成了虚无,虚虚的焦距落在地上人身上,同样过了几秒之后食指微曲。
他要扣动扳机。
砰——
江瑜一下子将人撞到,枪口倾斜,子弹擦着方哥的头过去,他死死闭着眼睛,浑身僵硬像是死了一样。
江瑜一手按住晏沉,同时抬腿踹了对方一脚:“还不快滚。”
方哥愣了一分钟,他这才睁眼发现自己手脚俱在,头上还完好,他腿软得厉害,站都站不起来,被人架住胳膊,几乎是拖着酥软的腿挪了出去。
晏沉视线一直暗暗,他眼中仿佛是晕开了一方墨,神情漠然地盯着江瑜,接着转过头抬手对准墙壁。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在这个午夜的巷子中。
晏沉清空了整个弹夹。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离开
午夜的风由南而北, 漫过了昏黄高耸的路灯,掠过了街边零星的烧烤摊,带着微凉的气息卷在了狭窄的巷子中, 一束极窄的光线落在墙角,照着隐隐的亮意。
就在这个方寸宽的巷子中,几枚弹壳掉落在地, 圆钝的古铜色弹头滚在水泥铺就的路边发出叮的一声响,像是石子投入到瓷器中。
江瑜良久都没有动弹。
他看着方哥被人架着离开, 看着那一群混混神情惊惧, 看着对方抬手射击,看着子弹击到墙内, 再看着晏沉脚边落下一枚枚弹壳。
巷子中太黑, 江瑜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能感受到一束目光牢牢地落在自己身上, 瞳孔因为那些极端的情绪幽暗如海, 眸光像褪去火光的刀, 又像是锁住猎物的野兽,一寸寸的落在他身上。
他就只是盯着他, 一句话也不说,握住枪的右手垂下,食指不自然的弯曲。
目光相撞, 视线在空中交汇, 一个沉默如深渊,一个平静如大海, 在这一刻的静默之下藏起来的内容彼此心中肚明。
——晏沉得离开了。
强压的情绪在今夜终于暴露出来, 所有以为能压制住的愤怒像是一把熊熊烈火一般燃烧出来, 簇亮的尖锐与痛意被撕开, 带着斑驳到狠戾狼狈的痕迹彰显出来。
晏沉的面容有了波动。
他仿佛是一尊泥捏的人偶中被注入了灵魂,这具躯体里的精神重新回归,黑眸略微动了动,他看着江瑜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弹壳,看着对方拿出手机对墙面子弹射击过的地方拍了照,再看着他手指在屏幕上轻滑,有条不紊地打了几个电话。
一道道命令发下去,以最快的速度抑制住事态传播。
江瑜重新将手机放进兜里,往前走了几步,他握住晏沉的手:“走吧,回家。”
十分钟的路程,两人穿过那条黑黑的巷子,重新走上街道的时候两道身影在路灯之下被拉成细细的一条,再然后忽然变短。
江瑜打开门让人先进去,客厅的灯被打开,头顶暖色的灯照在面容上,带着一种莹润的痕迹。
晏沉坐在沙发上,那把空了的□□被随意地扔在茶几上,他靠在沙发上,目睹江瑜掏出几枚弹壳放在茶几上。
暖黄色的灯照在古铜色的弹壳上,衬得金属表面有种类似于黄金的色彩,沉郁而厚重,像是个工业时代艺术品。
晏沉伸手捻了一枚把玩着,他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看着江瑜忽然问道:“怎么处理的?”
江瑜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言简意赅地回答:“让人把子弹取出来,枪是电影道具。”
晏沉懂了。
明天那里大概会有剧组过来,很多人听到巨响后不一会想到枪,大多数会联想到鞭炮之类,至于那些混混警局那里打个招呼就行,成不了事。
他脸上浮现出笑意:“挺好的。”他甚至还有心开了一个玩笑,兀自说道:“我杀人放火,你处理现场,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他唇扬着笑了两声,见江瑜没有反应,唇边笑意一寸一寸地捋平,眸光渐渐幽暗了起来。
江瑜目光落在晏沉脸上,在开枪的那一瞬对方被他撞倒,半个身子靠在墙上,如今有半张脸上沾了灰。
他用手指碰了碰,指腹上落下灰色痕迹,轻声道:“去洗干净。”
晏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走到洗漱台前侧过脸去看,镜子里的人从侧脸到脖颈上蒙上一层灰,晏沉眼中滑过一丝嫌恶,他干脆扯开领口脱下衣服,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
大抵十多分钟后,晏沉带着一身水意从浴室走出来,额上发被水流浸透,湿哒哒往下滴水。
他浑不在意,只是五指分开向上捋了捋,鬓角处的水珠滚落下来,滑过侧脸滴落在领口,布料被浸的氤氲。
他没像以往那样穿着件浴袍出来,而是重新穿了一身短袖长裤。
江瑜看着,伸手取来毛巾包裹在晏沉头发上,他用毛巾一点点地沾去水意,擦到半干的时候又取了吹风机过来,五指插进发中梳理。
头皮被按摩的很舒服,晏沉眯了眯眼睛,他享受般扬了扬头,一边吩咐道:“手指往右按,对,使劲,用指腹揉揉。”
江瑜垂眸,看着那双半阖着的眼睛,脸色依旧是清霜似的白,神情懒洋洋的,依旧是一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手指依言用力,轻轻地按压起来,等到头发全部吹干,他收好吹风机。
晏沉慢慢地睁开眼睛,头顶的灯让他眼睛有些刺痛,他眼睛下意识地眯起,忽然开口:“我用枪指着你的时候,你觉得我会杀了你吗?”
江瑜垂眸:“你想听什么答案?”
晏沉目光从茶几上的枪身上移开,他视线落在雪白的墙壁上,又缓缓落在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勾着唇笑笑:“想听听你心里的答案。”
江瑜面上没什么波动:“我向来现实。”
向来现实,所以停下脚步。
向来现实,所以不相信电视剧中演的那些,在心思混沌之时一句喊话就可以唤回人意识。
晏沉缓缓吐出一口浊息,他微微坐直,这个动作使他看起来像是步入了某种谈判桌上,撑着腰尽可能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最后平静地开口:“我也现实。”
江瑜目光落在那张脸上,晏沉反倒一笑:“你其实也发现了,我这段时间不正常。”
“你寸步不离的陪了我一周,想看看我情况能不能好转,今天早上你也不是为了买菜,而是为了试探结果观察我的反应,108快竣工了,你必须得出门。”他顿了一下,声音中带着笑意,轻轻嗤了一声:“还是一惯的作风,不能耽误正事。”
他又笑了笑,神情带着些散漫:“我今晚也不是为了吃烧烤,你对我影响大的程度我也害怕,我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克制住,挑了一个人少的时间出门,结果遇到这事。”
他道:“我们的运气好像一直不太好,总会被一些突发事件打破原有计划。”他伸手点了点额头,懒懒地看着江瑜,倏地一笑:“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分开吧,接我的人很快就到。”
江瑜神情没有什么波动。
从晏沉刚才开枪的时候他们都想到了现在的结果,无论之前对方怎样,街上开枪杀人这事不能做,但现在,他却做了。
晏沉控制不了自己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夏日雷阵雨多,天空中偶有一道冷白犀利的闪电,隐隐能听到几声闷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到玻璃上,水珠蜿蜒成小溪留下,扭曲了整个窗外的景色。
闪电,雷鸣,瓢泼大雨。
江瑜没有说话,他起身站在窗边,观着窗外的大雨,天空之上有硕大的闪电浮现,像是黑夜伸出了一道经络鼓胀的血管,蛮横的舒展着,外间的雨连成了线,远处树枝被吹得摇曳,枝干肃肃的立在雨中。
他神情平静,眸子却犹如外间夜色一般漆黑,翻涌着无穷无尽的暗色。
身后有声音传来:“你就打算一直站在那里,雨有什么好看的?”
江瑜转过身,他身后是斑驳的雨幕,脸上以往带着的笑容消失,视线落在晏沉身上,就在晏沉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的时候,江瑜屈指点了点玻璃:“车来了。”
他猛地去看,在连成线的雨幕中,一辆黑色车缓缓驶来,车灯穿透了黑暗,一束光照向这里。
晏沉站起来。
江瑜打开门,沿着楼梯下来,见到车门已经打开,晏沉回头道:“我上车了。”
江瑜突然伸手将他的手腕握住,掌心中被塞了一串东西,硌的人掌心发疼。
晏沉进到车内,司机显然知道要去哪里,开着车行驶在马路上,借着光亮他抬手打量着掌心的东西。
那是一串佛珠。
*
六月二日,吉庆新区108正式竣工。
在礼乐大厅正式举行剪彩仪式,各方政商界人士云集,一起观看这盛大又意义非凡的仪式。
雍州网络卫视全程直播此番仪式,现场气氛热烈,江盛总裁江瑜作为吉庆新区的商界代表发言。
聚光灯下,他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清冽而又平和的嗓音清晰的在每个人耳边响起:“春华秋实硕果在望,我谨代表吉庆新区企业对各位出席庆典的领导和来宾表示热烈欢迎,对为项目建设付出辛勤汗水的建设者致以衷心的感谢进一步加强吉庆与和周边地区联系我们将在日后建设和发展中做出更大贡献,同时也希望社会各界人士对江盛进行监督审查,为经济发展添砖加瓦”
最后一个字落下,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江瑜抬眸看着台下,他站在高位,台下一张张面容尽收眼底,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在半秒的停顿之后,他唇角扬起笑意,轻轻颔首,在簇拥之下离台。
江瑜坐在第一排,身边依次有省内大秘,王家克,吕梁、还有四大班子和国土城建环保一把手,列坐其次依次排开,唯独他面容最为年轻耀眼。
有人亲切的拍了拍江瑜的肩膀,一张笑脸浮现在眼前:“江总,今晚庆功宴一定得参加,大家都等着这一天。”
江瑜弯唇含笑道:“一定去。”
庆功宴一直在夜晚十一点才结束,从酒店出来,一股燥热就袭击在肩头,室内残存的冷意当即消退,风一吹,沾染了酒精的脑袋越发晕乎乎。
宴会上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江瑜坐在了车上,说了地址之后靠在座位上,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听到司机说:“江总,您家到了。”
江瑜温声说了谢谢后下车。
房间里很静。
头顶灯光投下冷白色光影,电视关着,茶几上没有酒瓶,也没有一道懒洋洋的身影躺在上面。
江瑜洗了澡之后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书房。
电脑中有一封来自央企的邀请函,他点开后一目十行地扫完,然后平静地阖上电脑。
他闭上眼睛,脊背放松靠在椅背上,神情冷淡。
江瑜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相见
京都六月, 天气一如既往的燥热,江宅门口那对石狮子被晒得发烫,院中树木成阴, 柳叶成细长狭窄的一寸,一池湖水上有翠绿荷叶摇举,蛙鸣和蝉鸣时时传来。
江瑜回到江宅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家中没什么人, 保姆坐在八角亭里乘凉,见到江瑜后站了起来:“江先生回来了。”
江瑜笑笑, 目光转向江老爷子那屋, 如今房门紧闭,观鲤台上也不见身影:“老爷子没在家?”
保姆说:“两日前离开, 应该再过一两天也就回来了。”
江瑜应了一声, 他回到房中,将外套脱下搭在衣架上, 身上衬衫和腕表被卸去, 重新找了一身衣服洗了澡穿上, 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
距离晏沉离开已经过了一周时间,这段时间他们有时候会打电话聊天。
他手指在号码处点了一下, 一个号码拨出去,耐心的等待对方接通。
他垂下眼,看着手表上一根细细的针游走, 等到转了近四分之三圈之后那边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江瑜。”
嗓音一如既往的动听。
江瑜拿起手机, 他目光落在窗外院中,一截回廊上有爬山虎的痕迹, 翠生生的覆着:“我回到京都了。”
那边应了一声:“挺快的, 怎么没在多待几天?”
江瑜说:“事情处理完了, 自然回来了。”
晏沉:“挺麻利的。”
江瑜听着这散漫的声音弯了弯唇:“你现在在哪?”
那边低低的笑了两声:“宝贝, 想我了?”
江瑜站了起来,他接了一杯水饮了一口,说:“对,想你了。”
晏沉在那边啧了一声,嗓音就带上了笑意:“你是晚上寂寞了吗?”他拖长了声音开口:“是不是想我想到Y了?现在听我声音就饥渴起来?”
两句话不离颜色,江瑜都习惯了。
他手指轻轻在玻璃杯上点了点,透明杯子里的液体成了一支放大镜,指腹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他说:“有点。”
话音落下,就听到对方说了一句艹,像是某样东西被打翻在地,紧接着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我去,你今天转性了。”他声音一下子变了味,唇齿之间擦过的字眼染上暧-昧,莫名的撩人:“或许我们尝试一下电话做-爱。”
晏沉的声音兴奋起来:“你要不要试试?”
江瑜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电话□□有什么意思,你把视频打开,我们来一次视频做-爱。”
那边一下子笑开了:“几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浪,是憋出问题了吗?啧啧,竟然能主动要求这个。”他笑了好大一会才道:“你一个连裸-聊都不愿意的人还能跟我视频做这种事,打死我都不信。”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的情绪必须平稳下来,和你视频做-爱我心脏会跳得太快,以后再说吧。”
江瑜弯了弯唇,说了声好。
挂断电话,他抬眼看着窗外,眸中没什么笑意。
什么情况下对方才能拒绝这个提议?
除非是现在不适合见他。
江瑜下午去了江盛。
推门而进,一众目光集中在身上,接着就是一众的问好声。
“江总好。”
“江总回来了。”
江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从工位回到办公室,一眼看去没什么变化,窗台放着两盆绿萝,茶桌旁边还有一盆兰花。
助理手上拿着块抹布:“不好意思江总,我不知道您今天来公司。”这几天空气质量不太好,两日没打扫桌上就出现淡淡浮尘。
江瑜抽了一张纸揩了一下,果真见到一层淡淡灰意:“没关系。”他目光落在那块抹布上:“我自己来,你去给花浇点水。”
助理将抹布递过去,自己拿了小水壶接了水浇,就听见男人温和的声音响起:“植物你一直负责养吗?”
“对,我想着夏天到了,室内多点绿植看着凉快。”
江瑜看向那盆兰花,叶子翠绿,带着勃勃的生命力,他温声赞扬:“你花养的真好。”
助理笑着开口:“我爸妈就是卖花鸟的,店里全部都是植物,我自小看着他们养。”
江瑜说:“平日这种兰花该怎么照顾?”
助理道:“兰花不喜阳光,平时要放在阴凉的地方,这几天热,一两天就得浇一次水,但也不能太频繁,否则根烂了就死了,早上的时候可以用喷壶喷点水,要是发现有黄叶了得用干净的剪刀剪下”
她一条条说着,把自己知道的养护兰花的知识说出去,期间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花草,她带上门之后离去,办公室又恢复安静。
江瑜伸手点了点腕上的表。
三点十七分。
两人聊了将近十分钟,他的手机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江瑜慢慢地靠在椅背上,脸上神情平静。
晏沉在哪里?疗养院还是家?在接受治疗还是静养?没像之前那般打电话来警告是没听到还是状态不好?
他尝试着打了两个电话,一个向晏沉家里打去,一个向工作地打去,前者是保姆接,后者秘书接,两个电话都十分客气,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晏青山很忙不方便拜访。
江瑜声音带着笑挂断了电话。
如今还有一个人——林正风。
*
林正风今天和妻子在家。
结婚多年,两人没有孩子,非但不寂寞,反而过得格外滋润有趣。
两人正在房里说着话,家中电话响起,林夫人接听,过了一会她转头奇怪道:“警卫说黎立志黎老爷子来拜访。”
稀罕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来了。
林正风稍稍一停,旋即说:“让人进来。”
夫妻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看到门口有两道身影走进,年长的看起来精神抖擞,身后跟着一年轻人,温润清朗的模样。
林正风站在出了门,站在院子里,脸上带着笑意:“老领导好。”
黎立志脸上带着笑意,摆了摆手:“什么领导不领导的,就是个糟老头子。”他看着林正风说:“家里孩子说想要拜访一下你,我在家里也是闲着,干脆就跟着过来看看,没打扰到吧?”
江瑜适时开口,谦和有礼的样子:“林叔叔好,叶阿姨好,小辈贸然拜访,叨扰到您了。”
林正风说:“来了,那就一起进去坐坐。”
几人一起进门,在客厅里坐下,保姆把茶沏好端来,江瑜从盘子上接过一一放在众人面前。
众人寒暄了几句后,黎立志道:“我看你这院子里的花养得好,精神。”他说着,自顾自地站起来走向门口那盆花,低着头端详着。
林夫人站了起来,也来到黎立志身边:“几个月前搬来时朋友送的,我也就随便浇了浇水。”
客厅离院子较远,两人出去后室内就余下了江瑜和林正风两个人,门外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听不真切。
江瑜抬手为林正风续了茶,他坐的很端正,上身微微前倾,是个恭敬的姿态,他单刀直入地开口:“林叔叔,我今天来您可能也清楚,我是想问问晏沉的事。”
江瑜继续道:“我和晏沉在年11月24日确定了恋爱关系,到现在也半年时间,前些日子我们一起去了吉庆新区,五月末他离开,现在也快十天,我没有见过他,手机偶尔也打不通。”
林正风听他说完,抿了一口茶后问:“你想说什么?”他语气不是很客气。
江瑜道:“林叔叔,我想知道他现在在何处。”他顿了一瞬,轻声说:“我想去看他。”
林正风定定地看了江瑜一会,他神情有些复杂,就在江瑜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林正风却直接说:“祁山疗养院。”
林正风说:“你们既然谈了那么长时间,他有些事你应该也知道。”他声音不大,这时候语气也恢复了正常,江瑜却觉得有淡淡的冰霜逼来,卷着向他心中刺去。
他说:“小晏之前很排斥那里,这次主动要求去治疗,究其原因,你应该心中有数。”
他突然掏出了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给江瑜看:“这是我前些日子看到的画面。”
江瑜抬眼去看。
大抵是监控视频,黑白画面,晏沉靠在床上和身边护士在说些什么,脸上带着不耐,满脸阴鸷的样子,过了一会突然伸出了手,接过杯中水将药片咽了下去,接着在床上坐了一会倒头睡去。
他似乎睡不安稳,眉一直皱着,脸上不耐,过了一会又突然坐起来,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有些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后从腕上拿串佛珠伸手拨了拨,越拨眉头皱的越紧,江瑜以为他会把那串佛珠扯断时晏沉又放下。
他从抽屉里翻找什么,身体背对着监控,几秒之后手上拿着一沓照片翻看起来,一张一张的看。
他像是满意了,掀开被子把照片铺了一床,留下了一张自己拿在手上,又盖上被子,这次直接把头蒙上,露在外面的胳膊缩进去,连带着唯一一张照片都藏进去。
整个人像是一只缩在巢里的鸟,又团成一团,江瑜看了半天,恍然间才发现对方不想让监控拍到那些照片。
林正风一直观察着对面男人。
脸上表情不多,整个人看起来很沉稳,看到那段视频时视线有细微的变化,像是石子投入了池水中,微微复杂一闪而过,他瞳孔颜色很深,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像是幽潭,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林正风声音发沉:“我看不清照片里是什么,但想来也应该是你,他去治疗的时候你被人簇拥着出尽风头,真是体面又气派。”他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资本家果然都唯利是图,精打细算到极致,没什么不能割舍和交换的,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这话说的已经是相当不客气,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林正风就见对面男人站了起来,脸上没什么异色,反而对着林正风低缓地开口:“林叔叔,您教训的是,我知晓今日您能见我也是看了外公的面子,但您告诉这些我心中感激不尽。”
江瑜微微一颔首:“贸然打扰是晚辈不是,今天晚辈失礼了,也耽误了您的时间,往后,我再寻个时间,专门上门赔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正风眼前这位不单是笑脸,姿态依旧是谦和有礼,芝兰玉树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
林正风陡然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气闷一般地移开眼。
江瑜再次微微颔了颔首,推门离去。
江瑜和黎立志从院子出来后,祖孙二人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时正六月,银杏树最是枝繁叶茂,斑驳树影投在路上,有灼热的风吹来。
江瑜说:“今天多谢外公了,要不是您,我真是没办法知道消息了。”
黎立志笑着拍了拍江瑜的肩膀:“小瑜,一家人说这话就客气了。”他别过头咳嗽了一声,又缓缓开口:“我这张脸能帮到你我心里倒是欣慰,你家老爷子那你怎么办?”
江瑜伸手帮着外公顺气,轻声道:“老爷子也讲理。”
从外公家离开,第二天的时候,江老爷子就回到了江宅,江瑜站在门口迎接,末了祖孙俩一起走进去。
江老爷子的屋是离池水最远的,人老了受不住湿寒,屋内空调也不开,江瑜进去之后只打开窗和门,穿堂风一刮,倒也有几分凉意。
江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支白瓷盖碗,他笑着道:“我也是多日未见你,一晃神也快三个月。”他转头看着眼前的孙子:“我听说你遇到了泥石流,倒也是遭罪。”
江瑜说:“劳老爷子牵挂,好事多磨罢了,人安安稳稳的到了。”
江老爷子抬起茶托用盖子微微拨了拨茶:“昨日见你外公去了,他身体如何?”
江瑜温声道:“还好,就是天燥生了火,略微有些咳嗽。”
江老爷子说:“你叮嘱着让他保重身体,平日有空闲时间也多去那看看,他就你一个孙子。”
江瑜应下。
江老爷子转了转茶盖,突然开口:“几日前我有个学生打来电话给我道喜,我思来想去这喜只能出在你身上。”
江瑜原本搭在桌子上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复而平声道:“央企那传来消息,说我入了备选,大抵为这事恭喜。”
原本拨茶的水声停了下来。
一道目光落在江瑜身上,带着审视,几秒之后茶碗被放在桌子,发出了铛的一声,茶托被激的一震:“一个备选,为这事恭喜。”他眼中却没什么笑意,声音沉沉:“那他这喜就贺得不明朗了。”
江瑜放在桌子上的手一紧,接着又缓缓松开:“老爷子耳聪目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他这副样子在老爷子看来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江老爷子闭了闭眼,胸膛有些起伏,江瑜道:“老爷子您消消气,保重身体。”
江老爷子一下子睁开眼,目光像是一道电直直刺向江瑜:“我原觉得家里你是最省事的,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他突然笑了一声:“你倘若这次没入选,我都生不了这么大的气,只说一句日后还有机会”他顿住,声音又平了下去:“可你偏生搞出一个备选,你把这事当儿戏吗?我竟然不知你狂妄到这种地步!”
最后一句声音蓦地发沉,仿佛是一道闷雷重重的砸了下来,震耳欲聋。
江瑜抬起了眼,他顿了一瞬之后道:“港城离这太远,那个央企如今资源也冗杂,内里抱团分化严重,我也听说日后要出政策削减整改,不算是个好去处。”
他又开口,声音温缓:“入了备选我在内一共两人,虽然没有选上,但也算是入了眼,日后要是有空缺也是优先推荐,就我知道的两年后青州省有家央企也要开始遴选,其实也就是一年半,从长远看不比港城差。”
江瑜又道:“姑父才往前进了一步,又和我们家走的近,我这时候去未免太夺人眼,不如先静下来,总之也就两年时光。”
江老爷子呵了一声:“这么说,我要赞扬你想的长远,事事为家里考虑了?”他伸手拂去茶杯,一下子甩在地上:“两年时光,你说的倒是轻巧,那你知道35和37差了多少?55和57又差了多少?你既然提起了你姑父,你难道不知他眼看着年龄大废了多少心思?!”
江瑜安静地听着,过了半响他突然开口:“老爷子,我在吉庆遭遇泥石流的时候,我没想过自己往后还会有很多个两年时光。”
江老爷子一下子怔住。
江瑜唇微微发抖,他慢慢敛眸,声音倒是平静:“我被泥沙裹挟着往下冲,看到山洪倾泻,泥水卷着碎石和动物尸体从我身边冲走,我突然才明白,泥石流不会因为我是谁停下。”
江老爷子默然。
他重新坐在椅子上,神情复杂的看着江瑜,好半响道:“你不后悔就行。”
江瑜脸上出现淡淡的笑容:“不瞒您说,我最近后悔了两次,一次是我明知道和记者说话他不开心,我依旧照做;另一次是那夜大雨,我没留他。”
江瑜说:“后悔的滋味不好受,起码我不想再尝试。”
他站了起来:“或许这个选择对我来说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我最不后悔的。”
江瑜弯腰鞠躬,恭恭敬敬地道:“老爷子,孙子不肖,您受累了。”
从京都到祁山疗养院四个小时飞机,末了转高铁和汽车,一共七个小时的车程。
江瑜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彼时阳光充足,绿草如茵,江瑜从门口进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神情有些懒散。
他走过去,还有几步的时候对方突然睁开了眼,表情上有些诧异,像是没想到他突然出现在这里。
江瑜弯了弯唇:“在想什么?”
晏沉一下子扬起了唇,他仍旧是那副随意又万事不上心的样子,神形惫懒的轻慢,只是轻声道:“也没想什么,就像之前那样,想了你一整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治疗
彼时已经是下午, 天空蓝的像是一面瓦蓝光滑的镜子,疗养院建筑大多只是两层,抬眼就可看到远处苍翠植被与山顶缭绕的云雾。
晏沉四肢舒展地靠在椅子上, 发梢被太阳浸润成金色,侧脸隐隐约约可见颧骨的痕迹,鼻梁挺直, 唇薄而淡,比上次见面瘦了一些, 整个人气质却越发锋利阴鸷, 像是一柄出鞘的剑,稍不留神就会被刺到。
但江瑜却蓦地想起来对方睡觉时的样子, 团成一团再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像是只眷巢的鸟。
江瑜伸手摸了摸对方那看起来金色的发梢,被太阳晒得温热, 来回掌心都沾染上了温度:“想我怎么不说?”
晏沉嗤地一笑, 挑眉看向江瑜, 这副玩味又轻蔑的表情让他一下子生动起来,又恢复之前的模样:“为了不打扰你工作和往后任命啊, 怎么样,这个答案够感动你吗?”
江瑜坐在椅子上,和对方凑得近, 彼此肩头相触着, 他目光看向前面一片一片的绿茵地,又看向远方刷着红漆的房子, 绿色的花园与建筑交相辉映, 构成一副油画般的色彩, 江瑜说:“是吗, 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他声音含着笑意:“故意让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好,故意让我去找你舅舅,故意泄露出你在这里,然后引着我来找你。”
清朗的笑意伴着轻缓的嗓音,好听的像是山间泉水落地的轻响,晏沉听他说完,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畅快,起先是低笑,接着肩膀颤动,整个上身都被牵引着抖动起来,愉快的笑声伴着远处的鸟叫袭来,眼角都有泪渗出来。
江瑜看着他笑,伸手覆上对方后背,一下一下的给顺着气。
好半响,晏沉才止住笑意。
他把眼角渗出的泪胡乱地擦在江瑜衣服上,抬起头勾着唇,神情肆意:“不然呢?难不成我还一个人继续在这里把你从天亮想到天黑。”
他伸手钳住江瑜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在那双桃花眼中看清自己身影后满意地勾着唇,凑近了拖长声音开口:“宝贝,我就是故意的,你清楚我也清楚,可你还是来了呀。”
他嗓子里发出了含混的笑,嗓音一如既往的动听,眸底带着一些恶意和得意,满脸嚣张又轻狂,一字一句宛如利剑一般刺去:“谁让你爱上我了呢?”
这回轮到江瑜笑了。
他抬手握住对方捏住他下巴的手,覆在手背上牵下来,边笑边开口:“是,谁让我爱上你了。”
晏沉靠在江瑜肩头,他仿佛才满意了,瞥了一眼眼前人,又翻转手腕去摸对方的掌心,散漫地开口:“你自然可以不来,等我度过这段时间也去会港城去找你,不过你可以猜猜那时我们相遇的情景,我保证没有现在愉快。”
江瑜握住掌心的手指,含笑看了他一眼:“不错,到了这里还有心思想这些,看起来状态挺好。”
晏沉扯了扯唇,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轻蔑的神情:“这些东西我自小就受过,有什么可怕的。”
江瑜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我们晏少有钢铁般的意志力和常人所不及的执着。”
晏沉睨了他一眼,江瑜牵着对方的手站了起来:“你住的地方在哪?带我去看看。”
晏沉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建筑,就一层,外墙刷着红色漆,窗户被砌成了白色,屋顶是尖尖的三角形。
室内装修也尽可能的温暖平和,除了偶尔见到一些检测仪器之外,看起来就像是一所家庭居室。
晏沉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你身上有什么解闷的玩意吗?”他这几天饮食起居被严格管控,电子产品也被严格控制时间,疗养院倒是有图书馆,不过这位一向不爱看书,闲的晒太阳头上长草。
江瑜想了一下回答:“有手机,你要玩吗?”
晏沉支着下巴:“好没趣啊。”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瑜,目光赤-裸-裸的对方身上游走:“要不我们去上床?”
江瑜转头看向他:“你确定?那个床可是能时时检测上面躺的人情况,还有这间屋子,监控比小天考试的教室还多。”
这简直就是全方位直播,不单能看到录像,连呼吸频率心跳次数陷入深度睡眠后的时间都能反应出来,从里到外完完整整裸-露。
晏沉思考了一瞬,又目光看向窗外:“小树林里呢?”
江瑜说:“我刚才扫了一眼,看到了三个伪装成鸟巢的监控。”他眉梢微挑:“而且我们真的在小树林里做了,不出一晚上,会传到每个人耳中。”
这里面住的人,晏沉算是最小的那个,剩下的那些见了大多得叫爷爷奶奶伯伯,要是两人真去小树林里,那不出半日得传遍疗养院的角角落落。
江瑜觉得自己还是要一点脸的。
晏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为了让江瑜知道他有多遗憾,他故意将叹气音拖得很长很长,差不多就是:“哎~~~~”
余音缭绕,哀转不绝。
江瑜唇角几乎是翘起,他努力的向下压了压,换了一个话题道:“你晚餐打算吃什么?”
花园外有餐厅,每个房间还配了小厨房,无论是自己做还是统一吃都行。
晏沉瞅了瞅江瑜:“你要给我做吗?”
江瑜说:“你如果想吃的话,我给你做。”
坦白说,江瑜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他做的东西只能说不难吃,至于说口味绝对比不上这里的厨师。
晏沉又无所事事地靠在沙发上:“算了,你赶了一天路别做了,累得慌。”
江瑜看了眼时间:“到饭点了,去吃饭。”
晏沉似乎不太想去,但看着江瑜出门,还是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出了门。
两人沿着树荫走过,花园尽头就是餐厅,两人算是来的比较早的,自助形式,各式各样的菜肴摆放在台上,其下用火温着,口味都很清淡,卖相倒是很不错。
江瑜端了两碗不同的菜和蒸鱼,又拿了主食放在餐盘里,晏沉只拿了一蛊汤端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就是盛放的鲜花。
江瑜现在才知道晏沉为什么这十多天里看着清减了许多。
一蛊排骨莲藕汤,他用勺子舀了几口后就放下,慢慢地靠在椅子上,两人当时在吉庆的时候吃的都不少,出去吃烧烤能吃三百多串,现在这食量,别说一个大男人,连胃口小的女生都不一定能吃饱。
但晏沉脸上出现不耐的样子,他没什么食欲,喝了几口也就是做做样子,如今手指来回搓捻着,典型想抽烟的姿势。
江瑜瞥了他一眼,晏沉慢慢地收回手:“我知道你没烟,我也没有。”他轻轻啧了一声,语气不善:“真是的,酒不让喝烟不让抽,还他妈的让我禁欲,越管越宽,也就是我这次配合,要是放在几年前,哪个敢收我烟。”
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明显有了变化,带着几分煞气,听着似乎下一瞬就能冲过去将人揍趴下。
江瑜看着,伸手夹了块鱼肉递到唇边:“尝尝这个。”
深海鱼,颜色雪白,肉质鲜嫩,很甘甜的口感。
晏沉似乎想别过头去,脖子扭了一半又顿住,不情不愿地张嘴咬住嚼,皱着眉扬着头咽下去,姿势像是吞药。
江瑜问:“怎么样?”
晏沉恹恹地说:“好难吃。”
他伸手遮住额头挡阳光:“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我受了药物影响,没胃口。”
两人草草地吃完了饭,临走的时候江瑜拿了些水果,重新回到房间后一切都没有变化。
江瑜从卧室经过柜子的时候顿住,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拉开抽屉,里面一张牛皮文件袋,上面扣着章。
有这个章说明是机密,平时收拾房间或者是医生都会自觉避开,没人去动这东西。
江瑜顿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文件袋,伸手一掏,毫不意外地拿出了一沓照片。
那是两个人当初在国外时用莱卡拍的,基本都是床照。
江瑜看了几张发现大多数是自己,闭着眼睛的,把头抵在对方额头的,还有亲腿根给咬的,少有的是两人合照,接吻的,互相搂住的,身体交叠在一起的,总之都是私密照片。
江瑜哪怕早都想到照片里是什么东西,看到这些还是木了两秒。
晏沉不知何时从外面走了进来,把下巴抵在江瑜肩膀上:“呀,你从哪找到的?”他语气亲昵:“宝贝你真是太聪明了,你站在这个地方监控里绝对看不清照片内容。”
江瑜侧头瞥了晏沉一眼,身后的人在他脸上啵了一下:“真的。”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我怎么会让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呢?我一个人看就行了。”
江瑜脸上恢复了淡定,他重新将照片装好封进袋子中,放回抽屉里去:“你来这治疗就带这些东西?”
晏沉奇怪地开口:“除了我自己和这些,我还得带什么?”
江瑜:
他脸上出现一抹微妙又复杂的神情,缓缓开口:“你知道你舅舅说你看我照片时,我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自己避免露出太复杂的表情吗?”
当视频里晏沉用被子裹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照片是什么东西,不夸张的说,整个人都僵硬住。
晏沉瞅了瞅江瑜的脸,笃定地开口:“我能想象到。”
江瑜无力覆住额头:“你知道就好。”
这副无奈又无力的样子简直太少见了,晏沉凑过来又往江瑜脸上啵了几口。
两人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扯东扯西地聊了几个小时,等到半夜的时候才闭上眼睡去。
第二天的吃过早饭,晏沉需要治疗,做MECT.
江瑜顿了一会,轻声问道:“害怕吗?”
无抽搐电休克治疗,物理治疗的一种手段。
晏沉脸上还是无所谓的神情:“还行,反正全麻无痛,氧气面罩扣上麻醉剂一推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闭了一会眼睛,又突然睁开对着江瑜说:“你陪我。”
江瑜握住他的手说:“好。”
去了治疗室,晏沉躺在床上,被医生用束缚带捆住,黑色的带子手掌那么宽,先是从手上开始固定,再延续到四肢,再固定在病床上。
晏沉从一开始脸色就非常不好,他脸上都是阴沉的神色,眉间带着戾气,胸膛急剧地起伏着,有好几次江瑜以为对方会挣扎的时候,他都没有挣扎,只是仰着头,脖子和额角上的青筋露出,一条条狰狞的布在清霜似的皮肤上。
他像是一只野兽。
一只被束缚着、用铁链捆住的野兽,剧烈地喘着气,又生生的被钉在了床上,只是浑身肌肉紧绷,徒劳地看着头顶一片虚无。
晏沉转头对江瑜道:“你出去。”他要求江瑜陪他,现在又让他出去。
江瑜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身后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
晏沉说:“你站在门口,我结束后一睁眼就要见你。”
江瑜的声音传来:“好,你睁眼就能看到我。”
麻醉剂被推入体内,门被关上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江瑜靠在墙上,眼睛慢慢闭上,他的身影被拉在墙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晏沉和他插科打诨的时候他还没觉得如何。
从他到疗养院见到对方,已经十几个小时,也就是这个时候,江瑜才清晰认识到对方的情况。
好像是一只大猫被锁在笼子里,又用铁链绑住,连爪子都不能伸。
‘小晏一直很排斥那里,这次却主动要求去治疗。’
林正风的话出现在脑海里。
有护士经过,看着治疗室前站着的男人身影,轻声开口:“先生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护士声音顿住。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简静从容,沉敛温润,对她说了一声谢谢,只是突然间像是有什么忍不住,按在墙上的手掌微微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第86章 包山庄
江瑜一直抬头看着治疗室的灯, 等到那盏白色的灯熄灭后他猛地向前走了几步,小腿处传来麻意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保持同一个姿势已经在这站了四十多分钟。
江瑜无暇去顾忌这些, 他目光只牢牢锁住门口,那扇白色的门被打开,医生和护士推着一道人影出来。
晏沉坐在轮椅上, 神情有遮不住的很疲惫,眉间却仍是带着些躁郁, 他近乎急切的去找江瑜的身影, 等到目光锁定住后才徒然间放松了一点,脊背缓缓向后靠去。
江瑜看着晏沉, 哪怕是坐在轮椅上看起来都没有很虚弱, 手臂搭在扶手上,修长的腿踩在脚托, 轮椅被他几分坐出了‘龙椅’的架势。
江瑜接过护士的工作, 自己推着轮椅站在晏沉身后:“感觉怎么样?”
晏沉扭过头说:“脑子有些木。”他又伸手拍了一下扶手:“老子他妈的真不想坐这玩意, 医生偏要我坐。”
有人做完MECT后会出现肌肉酸痛无力的感觉,还有的会出现头痛恶心等一些反应, 住宅区离医疗区有段距离,医生怕他走不回去,特意准备的轮椅。
江瑜慢慢地推着轮椅调转放向:“也就坐一段路程, 晏少忍着点。”
两人沿着道路返回, 等回到住宅区,晏沉从轮椅上下来, 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
江瑜倒了一杯温水插上吸管, 他没有放在桌子上, 而是自己端着杯子递到对方唇边, 晏沉吸了几口之后移开脸:“不想喝了。”
江瑜放下,自己坐在对方身边:“早餐想吃什么?”
做MECT之前需要禁食,两人都从昨天下午那一顿之后都没有吃东西,现在早上九点左右,也不算太晚。
晏沉说:“随便。”
正说着,门被敲响,两名护士进来,一位端着椭圆形的盘子跟在后面,站在前面的看起来年龄大一些,声音轻柔地开口:“晏先生,吃药了。”
她将瓶子里取出的药剂递到晏沉手上,另一只手放了水杯,晏沉眸子中滑过明晃晃的嫌恶,却是放入嘴里灌水咽了下去。
他喝了很多水,仿佛是故意要将药从嗓子眼冲到胃里去,等一杯水被饮尽之后才放下,伸手狠狠抹去唇边沾染的水意。
护士没有走,只是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江瑜眉心微微皱着问:“这是什么药?”
护士说:“做完MECT后舒缓大脑的。”
晏沉此时凉凉的声音响起来:“宝贝,你忘了之前我给你说过什么吗?”
护士下意识地看去,却见这位刚做完MECT的病人靠在沙发上,唇是勾着眉间带着几分阴鸷,视线瞥来时带着几分警告意味。
她还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却见和她说话的温敛的男人转身走了过去,声音和缓:“我的错,应该直接问你。”
晏沉从嗓子里哼了一声。
他不满意江瑜刚才和护士说话,却是很满意对方上道的行为,靠在沙发上一会后却突然伸手勾出垃圾桶,躬着背低着头呕了几下,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全是清水和药,白色的片剂混在液体里,江瑜在身后拍着脊背,看着他重新抬头后重新到了杯水递到唇边:“漱漱口。”
晏沉吐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了,他含住又吐出来,抽了湿巾后狠狠地揩去唇,一下子丢在垃圾桶里:“艹。”
江瑜这才明白为什么护士没有离开——晏沉吃完了药都会吐,他还得吃第二次。
晏沉缓了一会后又招了招手,护手重新把药递给他,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次,这次一直等候了半个小时后见他没吐才收拾好垃圾才离开。
江瑜闭了闭眼睛。
他心中像是生了一片荆棘,这些东西直戳戳地往柔软的血肉里长去,一片细密的疼意里发着酸。
江瑜若无其事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口空气才能逼退他心中的酸意,顿了几秒后才道:“我让人把早餐送过来,你想吃什么?”
晏沉目光扫了江瑜一圈:“随便。”他又靠在沙发抱枕上,腿搭在茶几上,晃了晃脚尖扬唇说:“你这回上道。”
早餐送来的很快,也就十来分钟后有人敲响了门。
两个餐盒被打开,除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和杂粮粥外,还有炖的蛋羹和水果小番茄。
晏沉一如既往的胃口不好。
杂粮粥被他舀了两勺之后放下,蛋羹尝了一口,整个人靠在椅子上看着餐桌上的菜,毫无用餐兴致。
江瑜顿了一下,端过一碗粥用勺子盛了炖蛋羹送到唇边:“再吃点吧。”
吃的太少了。
晏沉看着嘴边的蛋羹,淡黄色水嫩柔软,上面浇了些生抽,简直毫无食欲。
他勉强张口含住又皱着眉咽下,再次发出了同样的感慨:“好难吃。”他点评说:“像是做好后放了几天、发着苦味和咸味的臭鱼汤,口感和腐烂的鱼肉一样。”
这个形容杀伤力太强。
江瑜舀了一勺送到自己唇边,嫩滑而又柔软,发着淡淡的香味。
江瑜放下后开口:“我去给你做牛奶泡吐司,多浇点糖浆。”这个早餐他曾经给对方做过,当时晏沉挺喜欢吃。
晏沉摇摇头,他舒展了一下身体:“不是饭的问题,是我的缘故。”
他夹了一根小青菜咀嚼了很久后咽下去:“水兮兮的,像是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又松又散。”又拣了块红色番茄咬了一口,末了直接丢道:“又酸又涩,苦死我了。”
他被药物影响到了味觉,吃什么都觉得难吃。
江瑜听他说完,突然往前移了移,他唇抵在晏沉的唇上厮磨辗转了一圈,舌尖挤如对方口中,先是含住对方舌尖轻咬吮-吸,再轻缓地放开,再往对方口腔里扫荡了一圈之后才撤出来。
江瑜轻轻舔了舔唇,两人呼吸纠缠在一起,声音又轻又缓地开口:“接吻是什么味道?”
晏沉喉结微滚。
他目光牢牢地锁住对方的唇,江瑜的唇颜色一直很淡,但不是那种寡淡无味的色彩,而是看起来很禁欲的颜色,唇又很薄但十分柔软,表面几乎没有干皮,接吻的时候那点水光看起来就十分明显,很润泽的感觉。
他接吻的时候很喜欢咬对方的唇。
只要牙齿用力就能把表皮撕破,上下两排牙齿叼住一点皮肉厮磨,要不了多久就有血渗出来,舔的时候是口腔里都是铁锈味,原本颜色很淡的唇就看起来时深时浅的多了一层红,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色气。
晏沉觉得有一把火扔向了他脑海里,这把激烈又熊熊燃烧的火将他钝感又麻木的大脑烧开了一个豁口,风一吹就成了燎原之势,一下一下的直冲天灵盖。
他一下子凑过去,伸手圈住江瑜的脖子往他这边压,唇重新贴着对方的唇上厮磨,江瑜伸手扣住对方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面对面接吻又互相把对方搂住的姿势让两人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脸颊贴着脸颊,吐息伴着吐息,连骨骼也相互触碰在一起,心跳的频率与呼吸频率一致,这个亲吻不算太激烈,却像是一汪温水一般将两人浸润,等到分开的时候彼此都呼吸不稳。
晏舔了舔唇,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江瑜,仿佛在回味刚才的感觉,末了之后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江瑜轻笑了一声。
他重新坐下,伸手覆上晏沉的手,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开口:“既然你不想吃东西,我们就把药停了吧,你也别做MECT了。”
既然那般抗拒,那般不愿,那就不做了。
他也不想让对方再做。
晏沉顿了一下,然后扬了扬唇,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这话可不像你说的,你怎么这次不现实了?”
突然让停止治疗,仅仅凭借着愿意或者不愿,一种近乎天真的行事。
江瑜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咨询过医生,你这个情况没到非做不可的地步,我们先把药和治疗都停了,观察一阵子再看。”
他不单咨询过这里的医生,还咨询过自己当初找的大夫,详细描述了晏沉的情况,两方都说没到非做不可的地步。
MECT的效果因人而异,多陪伴一些时间,说不定效果更理想。
晏沉笑了一声,目光看向江瑜,微风将黑发吹得轻轻浮动,懒洋洋地开口:“观察多久,任命快下来了吧,你大概有十多天要去港城了。”
依照对方那一向不耽误正事的风格,大概至多半个月要离开。
江瑜说:“我不去港城。”
晏沉挑了挑眉。
江瑜轻描淡写地道:“晏少的消息这次不太准确,我没有收到任何任命的文件。”
晏沉一下子顿住。
他下意识地想拿手机,手掌伸到一半又想起自己现在没电子产品,直接伸手去拿江瑜的手机,对方手机没密码,他划了两下打开,翻到联系人里面的时候才想起这里面没储存的号码。
江瑜伸手一点,一封信函被调了出来:“看,是备选。”
晏沉一目十行地扫完,静了半响之后才把手机重放在餐桌上,他脸上神情十分复杂,就像是看到一条金龙鱼伸手拔了自己一直爱惜不已的、金灿灿的鳞片,又随意扔在地上。
简直是世间罕有的景观。
江瑜再次开口:“这次可以把MECT停了吧,毕竟我们有很长时间。”
不是十二天,不是七天,再也不会被催的很紧。
他可以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康复。
晏沉喉结滚了滚,他似乎在思考着说些什么,几次张了张口之后突然一笑,仍是带着玩味的神情:“宝贝,你不会以为你放弃这个任命之后我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就会得到改善吧?”
他手掌搭在桌子上,语气随意:“其实大概率不会,就像你今天和护士说那两句话我还是不开心,我现在脑子里依旧叫嚣着找个地把你关起来,最好让别人看不到你。”
这好像是本能,只有在清醒的时候他才会克制住自己,勉强不让自己做出这些事。
而MECT能让他清醒一些。
窗外微风轻抚过颜色鲜艳的郁金香,一簇簇的浮动,翠绿的枝干与顶端红色的花蕊交相辉映,远处红墙白窗的房子伫立在青草地上,金黄色的光晕染着屋顶,在往上是瓦蓝瓦蓝的天,几朵白云隐隐在浮动,有几声浓稠的鸟叫声。
江瑜轻笑了一声,他开口:“没这样以为过。”
微风将他的头发吹得轻轻浮动,一双眼睛里盛着笑意,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所以我包了一个山庄,就你和我两个人,不会有人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还有两章结束,各位想看什么番外在评论区留言。【可能很难都写,点赞多的应该会写,如果小可爱留言但我没写的,多担待一些。(跪着磕一个。)】
目前定的番外是:见家长,还有两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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