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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3章遇刺


    寒光寺才出了行刺的事,回京路上,郭维调遣了周遭驻军同行,护送东宫和上君回京;又留了部分驻军在寒光寺附近继续搜索。


    这趟回京路上,护送队伍几乎没怎么停过,夜路也在走,但行得慢。


    非常时期,没什么东宫的安稳更重要。


    郭维也一直亲自跟着东宫车辇警戒,不敢大意。


    这次寒光寺中发生的事情,京中应当都知晓了。东宫和上君遇刺这么大的事,纸包不住火。


    天子尚在病榻上,他们返程当晚就收到了天子手谕,责成禁军和驻军护送东宫即刻启程回京。


    上君同天子之间有默契,天子手谕才至,他们就已经在返京路上了……


    马车中,涟卿还没有睡意。


    她记不清早前的的事,但从她有印象起,东宫就是处冰冷的地方,她从未像眼下这么盼着赶回东宫过。


    岑远在。


    她想知道岑远是不是已经安全回千水别苑了?他行踪有没有暴露?


    还有他离开之后,郭维和上君对形势的分析,她也都想说给岑远听,他肯定能觉察出端倪。


    还有她赶走惠嬷嬷一事。


    惠嬷嬷是上君放在她身边的棋子,上君到眼下都没有反应,应当是默认了……


    她被人劫持时,惠嬷嬷不在她身边,惠嬷嬷怎么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她顺水推舟,惠嬷嬷也不敢多解释。


    她也知道惠嬷嬷走,未必不会另换一个上君的人;但她要是在这种场景下什么都不做,上君反倒会觉得她是有城府的人。


    ——你如果一次搬不倒他,就永远搬不到;要搬,就要彻底搬倒他,不给他翻身的机会。


    她赶走惠嬷嬷,才说明她是真的吓倒了。


    但她还怕他,所以不敢做旁的。


    这些,好像都在岑远教过她之后,慢慢开窍了。


    涟卿抱紧怀中的‘没想好’。


    离天亮还有好些时候,她还是没困意。抵京最快也是明日黄昏前后,等到抵京,她还要先入宫面见天子……


    她想早些见到岑远。


    *


    岁之上了马车,“上君。”


    洛远安也没歇下,在马车中点着清灯看书册。


    岁之入内,到他近前附耳,“早前派去的人都打听过了,岑太傅一直都在东宫,没离开过。”


    洛远安平静的眸间稍微有了些许波澜,口中重复了一声,“他一直都在?”


    岁之颔首,“是,一直都在。”


    洛远安目露迟疑,难道,他想错了?


    洛远安放下书册,“消息确切吗?”


    岁之点头,“确切,就在东宫,不会有错。”


    尽管洛远安将信将疑,但似是容不得他不信。


    洛远安没出声。


    岁之又道,“上君,惠嬷嬷又来了……”


    洛远安眸间微顿,很快,又平静道,“让她进来吧。”


    岁之退了出去,惠嬷嬷慌张入内,“上君!”


    “这么慌乱做什么?”洛远安淡声。


    惠嬷嬷尽量收起眸间慌乱,跪在他跟前,“上君,这次东宫是铁了心要轰老奴走,老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我知道。”洛远安随意翻着案几上的书册,平淡道,“这次寒光寺出了事,陛下一定会过问。”


    惠嬷嬷脸色再次煞白。


    东宫被人劫持,她不在,难辞其咎。


    洛远安没抬头看她,温声道,“这些年你替我做了不少事,我都记得,等回了宫中,天子若是问起,你自己寻个理由,责罚免不了,怎么都会吃些苦头,等事情结束,我让人送你回家中。”


    “上君,我……”惠嬷嬷惶恐看他。


    洛远安这才抬眸看她,“我答应你,只要你还有口气在,我就让人送你回家中,你家中的子侄都会安置好……”


    洛远安点到即止。


    惠嬷嬷愣住,很快会意。


    洛远安继续低头看着册子,没再说话。惠嬷嬷朝他重重磕头,“多谢上君。”


    洛远安没出声。


    惠嬷嬷面如死灰,撩起帘栊,颤颤下了马车。


    洛远安缓缓抬眸,眼中都是寒意。


    ——洛远安,你就是天子不要的一条狗,叫两声,叫好听了,我就留你侄子侄女性命;你要不叫,我就好好安置他们。


    ——洛远安,不要!不要杀我!我是狗,我是狗!我叫给你听!


    ——洛远安,你做得那些下作的事,天子知晓了会不会厌弃你!我当初就该杀了你!你不得好死!!


    他以为他早就不在意了,但今日惠嬷嬷让他想起了早前。


    寒意袭来,他握紧手中的茶杯。


    很快,寒意又消融在手中杯盏的暖意中,他早就过了厌弃自己的时候。


    *


    涟卿不知昨晚什么时候入睡的,柯度唤她的时候,已近晌午了。


    她没怎么醒,睡眼惺忪,但也知晓还没到京中。


    她怀中还抱着‘没想好’,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柯度应道,“殿下,京中来人了,好像是东宫出了什么事,马车都停下来了,上君同郭将军在一处说话,请殿下去一趟。”


    涟卿忽然清醒了,岑远还在东宫。


    涟卿心惊,“我马上去。”


    “是。”柯度退下。


    涟卿心神不宁,京中来人,好像是东宫出了什么事……


    他们着急回京,连夜路都在赶,如果不是什么大事,队伍不会半途停下。


    涟卿心中不好预感,撩起帘栊下了马车,郭维的确在同上君一道说话,见了她下马车,郭维停下,“殿下。”


    涟卿上前,“上君。”


    “嗯。”洛远安颔首,温声道,“京中出了些事,让郭将军告诉你。”


    涟卿看向郭维,郭维拱手,“殿下,东宫遭了刺客,岑太傅遇刺了。”


    岑远遇刺?涟卿愣住,藏在袖间的指尖攥紧,“什么时候的事?”


    郭维应道,“昨日夜里。”


    昨日夜里,怎么会?


    涟卿心中意外,但忽然,她又想起她问他怎么赶来寒光寺的时候,他提过一声夜马。他昨日是破晓离开的,如果昼夜不停,是有可能在夜里赶回京中……


    郭维继续道,“殿下,这次寒山寺的行刺恐怕就是冲着殿下来的,先是刺杀上君混淆视线,然后想掳劫殿下,但寒光寺戒备森严,应当是当时险些被发现,所以没有得手,但东宫那处,便有人朝太傅下手了。”


    郭维点破,“在殿下这处失手,所以动了杀太傅的念头,应当是在预谋之中……”


    ——回京听到什么事都别怕。我要脱身,也要善后。


    涟卿心中忐忑着。


    不确定是岑远在掩人耳目,还是真的出事了?


    “太傅受伤了吗?”涟卿问起。


    郭维不得不开口,“左肩中了一剑,应当是冲着心口取人性命去的,太傅侥幸避开了,但左肩还是险些被刺穿,太医看过,怕是要将养些时候。”


    涟卿没说话了。


    左肩险些被刺穿,怕是要将养些时候……


    是伤得有些重。


    这些字眼从郭维口中说出的时候,每一声都似尖锐的沉石压在心底,沉重又压抑着。


    ……


    回到马车上,涟卿心不在焉,也再睡不着了。


    怀中抱着‘没想好’,做什么事情都静不心来,翻书也是。


    昨晚她才觉得回京路上,时间过得很慢,但眼下反而很快,恍惚出神间,似是就已经抵京了。


    *


    千水别苑中,陈壁搭手替陈修远拢上那件湖蓝色的外袍。


    他左肩这处确实伤得很重,抬不起手来穿衣,但又都是皮外伤,将养就能好。


    陈壁忧心,“主上……”


    陈修远沉声道,“是冲我来的,我面子真不小。”


    陈壁叹道,“主上怎么不避开?”


    陈修远看他,“岑远能避得开那一剑吗?”


    陈壁:“……”


    陈修远靠回身后的引枕,淡声道,“对方不是来杀我的,是来试探我虚实的。我真要避开了,眼下就不止是麻烦事;我避不开,这事就过了。”


    陈壁叹气,“可是主上才来京中几日?”


    陈修远垂眸,“是啊,我才来几日就出了这种事,这里还是东宫,涟卿早前睡过一日安稳觉吗?”


    陈壁语塞。


    思绪间,有内侍官入内,“太傅,殿下来了。”


    陈修远错愕,这么快?


    屏风后脚步声传来,他转眸看她。


    涟卿也刚好入了屋中,绕过屏风,口中还在轻轻喘着气,是方才一路都尽量克制了,可还是忍不住快步,额头挂着细汗,细汗也顺着鬓间滑到修颈处。


    陈修远愣住。


    而岑远这身湖蓝色的衣裳,也同样让涟卿整个人怔住,骤然心悸。


    好似现实与梦境忽然交织在一处,强烈得冲击着。


    那道湖蓝色的身影护着她,胸膛被利剑刺穿,鲜血浸透了胸前的衣裳,也顺着宽大的袖袍滴落下来,他一手撑地,将她同身后隔开,沉声朝她道,“跑,小尾巴,跑……”


    她一直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他的声音。


    眼下,她好似渐渐看清了……


    他身后漆黑的暗巷亮起火光,他一手拄剑,另一只手推开她,“听话,走……”


    他抬眸看她。


    她眼眶慢慢红了。


    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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