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辰踩住金拿着刀片的那只手,身体微不可见地晃了晃,像是低血糖一样晕乎乎的。
他从前也没有像这样地主动地释放过攻击信息素,饶是他也觉得释放攻击信息素消耗也有些大了。
可是黎辰不知道的是,能释放攻击素并精准指定攻击对象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了,帝国史上能做到这样的雄虫也屈指可数,更别提他还是在没经受过任何训练的情况下。
他逐渐收起了自己的信息素。
看着立刻围上来的银河众人,黎辰也歇了逃跑的心思,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兜兜转转费了那么多劲,还是回来了。
躺地上的那几个雌虫统统被银河部下控制住,武器悉数被收管起来了。黎辰自从释放完信息素,身体觉得有些疲惫,干脆就坐在了地上。
那群雌虫刚刚在地上挣扎的时候,想必把地板擦得很干净。
黎辰两手撑在身后,就这样仰头看着时禹疾步朝他走来,也不再做任何动作。
脖颈上的伤口还没止血,黎辰竟也还有心思去分析时禹的面部表情。
眉头紧皱,面容冷肃,看起来就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脸都气得发白。
是因为什么生气呢?
因为自己作为他们和帝国交易的人质,欺骗他之后逃跑了?
事实跟黎辰想象的完全相反。
谁也不知道时禹此刻心里泛起多大的惊涛骇浪。看到黎辰半脖子血的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凉了一半,握紧了拳头依然止不住地颤抖。
后怕,随后而来的就是愤怒。
从小到大,他们都说时禹你,就是个冷心冷性的虫,任何事似乎都不能让你心里泛起一丝波澜。
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曾经靠着这份冷酷,斩杀了一个又一个的变异种,击毙了一个又一个的帝国入侵者。目睹自己的战友接连倒下,也能坚定不移地在血山血海中继续战斗。
靠着这份冷酷,一步一步从普通雌虫爬上高位。
也是这份冷酷,被帝国选中,他成为了“银河”的老大。
却没想到他在某一天也会体会到这种快要将他吞噬殆尽的愤怒,刺目的红,在那个即便遭遇绑架也永远干干净净、优雅淡定的雄虫身上,变成了一团火,将他冰冷的血液燃至沸腾。
却碍于在雄虫的面前,怒而不发。
“全都押下去,等候命令。”饱含怒气的声音,令在场所有的雌虫都头皮一麻。
他轻轻蹲在黎辰面前,低下头,伸手触到了黎辰的血,烫得他不知所措。
本以为是放他自由……想的是,帝国范围内,雄虫在哪里都不会过得太差。
刚走到停靠港大厅时,他还在想,黎辰此刻会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会不会去吃蜜王雪花果,戴上日光墨镜又是怎么样的呢。
结果……
他看着明明血浸透了整个衣襟的血仍然一脸无所谓的黎辰,心想,这只雄虫跟他见过的任何一只都不一样。
若是其他雄虫遭遇这种事情,早就吓得花容失色,指着自己的伤口泫然欲泣了,因为大部分雄虫自出生起就遭到十分严密的保护关爱。
而这只雄虫,却像是走了另一个极端。
就像是即便有虫冲上去划了他一刀,他也只是会把那虫一脚踹到一边,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他不会为自己委屈,不会悲伤,也不会愤怒。
像是习惯被伤害,亦或是对自己满不在乎。
黎辰不知为何,居然感受到了此刻,面前这只雌虫的深重的情绪。他们之间似乎隐隐产生某种联系。
黎辰只有在那次星船上释放信息素时有这种感受,那时信息素像是他的某种感官一般,提供给他获取到的信息。
让他当时分明没看到任何东西,却生生被惹得心跳加速。
也许是此刻时禹的情绪太过强烈,那种联系告诉他,这只雌虫在伤心。
某些复杂的情感黎辰无法解析,他只知道这只雌虫其实在伤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却像过去十几年那样,本能地逃避所有情感,拒绝去感受和深究任何东西。
只是面前那颗顶着一头柔顺金发的脑袋,几根发丝蹭到了他的下巴,让黎辰觉得十分不自在,伸手抓住了时禹的手指拢到一起。
又冲时禹身后的迪恩说道:“嘿,他是这里的工作虫,跟那群雌虫不是一伙的。”
迪恩“哦”了一声,听话地放开了钳制住尼克森的手。
黎辰转回头,发现时禹正愣愣地盯着手指看,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他抓着时禹的几根手指,空出大拇指来,抹掉时禹食指上沾的血,继而假装自然地松开了。
“‘银河号’上有炸弹,具体在哪我不知道。”黎辰说。
时禹也不多问,轻轻道:“好,交给我。我先送你去医疗舱。”
“医疗舱,我们这里的医疗舱就在那边!”尼克森激动起来,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也不在乎这群手上都有前沿高端武器的是什么人,“我带你们去!”
“还有,阁下……”他竟是眼眶泛红,靠着一条腿支撑,深深给黎辰鞠了一躬,“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黎辰无法接受这一感谢,本身就是他连累的尼克森,“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不……不是,是你保护……”
黎辰没让他说完,他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这种互相道谢道歉的场面,有点受不了:“好了,你赶紧去医疗舱吧,我这小伤,去什么。”
话音刚落,林不知道从哪里推来两辆轮椅,时禹不由分说把黎辰按在轮椅上,把两位负伤虫疾速推到了停靠港的自备医疗舱处。
快得让黎辰都没反应过来,这轮椅都要擦出火星子来了吧……
他的伤其实不重,伤口并不是很深,流的血多看起来吓人罢了。
呆在医疗舱的冰凉的液体里,没过多久,他就感觉自己的伤口正在加速愈合,导致脖子那里特别特别痒,不太舒服。
于是黎辰果断按掉医疗舱的开关,自己从医疗舱里出来了,
脖子上的伤还有一条浅浅的血色痕迹。
他走出来没看到时禹,只看到林他们等在门口,一个个肩背舒展,精瘦而富有力量感,像是每一分肌肉都被压实打强过,在危机时刻可以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林以为他在找时禹,便说道:“对于那伙虫的审讯已经结束了,都是蜂王的下属。我们的行迹本来是不可能被追踪到的,可……总之现在时禹去抓叛徒了。”
林没说出口的是,那些虫的下场非常惨,非常惨。
黎辰“哦”了一声。叛徒?这一叛徒的出现又跟黎辰的猜想有分歧了。
一只雌虫走过来,并脚挺胸:“报……呃嗯,炸弹已经拆除了。”
黎辰的视线悠悠移向一边,像是没注意到什么似的。
据林说时禹开着“银河”追叛徒去了,于是黎辰等人只能暂时呆在停靠港的休息室内休息。
今天发生在停泊舱门口的恶□□情并没有闹大,外面的秩序一如往常。
不知道他们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如何做的审讯,到哪里去抓叛徒。
黎辰只知道,过了一天一夜后到达休息室的时禹,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战斗。
他高挺的鼻梁处还残留着一抹血迹,袖口染上了滴滴血点,被他撸到了手肘处,衣服最两颗口子似乎被撕扯开了,露出小半粉白胸膛,上下起伏不定。
时禹似乎没想到一走进休息室就会看到黎辰,他胸膛上下起伏着,克制地停住了脚步,站在离黎辰几步远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驾驶银河连续进行那么多次空间跃迁只是为了想见到他,却在见到他那一刻,不敢再多靠近。
这只雄虫不喜欢被接近,也不喜欢被触碰,他低着头克制地想,黎辰之前的每一个躲避的小动作,时禹都记得。
“你的伤怎么样?”时禹问他。
“愈合了。”黎辰抬起头,指了指他那个已经愈合的伤口,现在已经只有淡淡的一抹肉色痕迹。
时禹犹豫了半响,刚战斗完的眼眸炽热而明亮地看着黎辰:“当时……既然走了,又为什么回来。因为炸弹吗?”
“我做事从来都不会去想为什么。”黎辰悠悠地走过去,很随意地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时禹注意到黎辰在他面前的状态突然变得放松且自然,没有了以往时刻警惕着的感觉。
黎辰打量了他片刻,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时禹,示意他擦擦鼻子上的血。
时禹沉默地接过纸巾,只是一下星船就迫切地想要看看黎辰的伤怎么样了,以至于连镜子都来不及照。想到刚才脸上还蘸着血就被黎辰看到了,内心有一些懊恼。
银河其他人听到动静也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林上前给了时禹一个拥抱,“嘿,怎么样。”
“处理了。”时禹说。
室内又陷入寂静。
黎辰观察了这群人一圈,往后一仰,懒散地靠在沙发靠背上,终于说出藏在心里很久的猜测,“你们——不是星盗吧?”
没虫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一开始时禹他们并不想暴露身份,但经过这一次,黎辰逃跑又因为得知银河号上有炸弹的事情返回来,相信谁也不会想隐瞒这位漂亮机勇的雄虫了,怎么说也是他救了“银河”全体那么多条命。
再说,他们对待黎辰的态度已经足够异常了,这还有什么瞒下去的必要呢。
但没等时禹做出什么回答,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了:“时禹!!!?”
他们齐齐看向声音的来源,黎辰认出来那是之前在大厅里和他搭讪的艾萨克。
艾萨克站在休息室门口,此刻大惊失色地看着时禹一伙人:“你……你怎么敢到这里来!”他又转向林,震惊道:“林,当初你退出军团,就是为了跟随时禹做这种事情吗!”
“时禹……”艾萨克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当初你因罪被帝国判处三十年刑罚,我和兄弟们都很伤心,林这小子因为担心你三天不吃不喝不睡。后来你逃狱的事情一出,他更是悲伤到直接退出军团!”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利用他对你的兄弟情谊,让他也走上这条不归路呢???”
艾萨克看到黎辰,往后退了几步,表情变得更为惊悚,“你们甚至……做出这种威胁雄虫的事情来!!!自首吧,时禹,这是作为兄弟最后的忠告。”
黎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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